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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男主的美貌师兄后(桑岁岁)


不入轮回,魂飞魄散。
不同的是,昨天许慕指尖的符咒没燃,是因为有水月挡住了他。
而今,整个弥河鬼市,无人可拦艾水月。
江横脑袋阵痛轰鸣,头昏眼花,死死地盯着艾水月。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江横怒吼道:“小白龙,你住手!”
符咒被艾水月并指一甩,指尖燃烧了一角。
江横拔腿冲过去,术法无法熄灭,人为吹不灭,冷水泼不灭,它在一点一点的燃烧。
通红的火光仿若瑰灿的晚霞,将艾水月的脸映照的鲜活明亮,原本美的极具攻击性的脸庞也被霞光勾勒出极尽温柔。
他有一双银雪竖金的眸子,和一双悲哀苍凉的双眼。
满地都是金色尘土,江横甚至都不敢落足,怕一落脚便踩痛了羡慕。
他眼看着只剩下一小半的天命符,喉咙肿痛沙哑,“熄灭它,许慕希望你活下去!”
艾水月垂眸看向指尖这张符,是年少时许慕教他画的。他抬眸看了江横一眼,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江横心中压抑,恳求再道,“如若你死了,世间谁人替你记许慕!”
江横虽不曾经历过他们之间的种种,却仿佛能继承梦中别川的情绪。
别川对许慕的钦佩看重,对小白龙是朋友间的喜欢和遗憾。这一刻情绪全部涌上心头,如滔天巨浪将他吞没掩埋,沉溺其中,悲伤地让他喘不上一口气来。
他不再是看客一个。
不再是做了大梦一场。
或是说,大梦是我。
不管是别川的情绪驱使,还是江横对小白龙和许慕的遗憾,他不希望艾水月死在这里。
江横红了眼,近似哀求地看向水月,痛心疾首道:“活下去,许慕不希望你死,你可以替他活下去!”
“你可以记住他,爱慕他,思念他!”
“你可以,等他的来生!”
“艾水月,活下去!”
“求你,活下去!”
望见他指尖还在燃烧的火,只余两指宽的符咒,江横头脑昏沉,双目如死。
这一刻,他心里是对好友的痛惜,对神庭的愤怒,对自己没能阻止这一切的自责。
江横崩溃地弯下腰,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小白龙身边,抓着他的胳膊,“熄灭它!活下去啊!”
水月一动不动,眉间不见当年英气,不如当年意气风发。他美,却充满了命悬一线的破碎感,生而无望。
“许慕没有来生了。”他看着地上的金尘,声音轻轻的说。
“神罚千道,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来生。”
“我爱慕他,思念他,记住他,千年万年,又有何意义?”
他垂目望向江横,眼中已经没了光彩,指尖符咒上火苗跳动,燃尽的灰屑落在地上,碾于金尘之中。
江横面如死灰,手脚冰凉,他头很痛,身体很痛,呼吸都痛,每一寸思考都在痛。与艾水月对望,已经说不出话来。
艾水月将江横看了片刻,想起了千机珍奇阁里的溯灵蝶。
他突然朝江横勾唇一笑,绝艳风华。
“谢谢你。”
江横哽咽,“活,下去。”
登天阁上情势变化,白龙燃命,燃了天命符,一心求死,永生永世,魂飞魄散,不如轮回。
和许慕一样,散作漫天金尘。
江横眼前的景象分明还是艾水月充满少年傲气的笑容,下一刻,金尘如风,徐徐落下。
心崩山塌,潮水溺亡。
“不!”江横仰头怒吼。
天命符燃尽化作一道神力无匹的金色剑芒,浩瀚流星倒涌回天,剑芒风驰电掣,直破弥河鬼市苍穹,斩上九天,风起云涌,层云跌宕,神鸟凄鸣嘹亮,荡响了神庭之上怀念故人的绝思钟。
鬼市众人怅然而立,仰头凝视被剑芒劈斩开的神庭结界,满目沉思。
神鸟与钟声交织成凄厉挽歌,腥风血雨,桃花相送。
江横身形不稳,摇摇晃晃之间耳畔听见许慕和小白龙的声音,来自遥远的彼方。
他们说。
是非对错,罪己罪人,龙鳞相逢,相会无期。好友,你要好好活下去。
就像是幻听一般,江横按住抽痛的胸口,盲目望向四面八方,风吹来的方向,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许慕,艾水月!”他嘶吼着。
为何明知不可为还要选择飞升!
许慕明明可以留在弥河鬼市!
十年,百年,千年,艾水月总会明白这些,会原谅许慕!
为何,非要做出如此选择。
江横久久地站在原地。
大概神罚也是讲道理的,数百道天劫之后,除了登天阁染了血和金尘,其他建筑没伤到半分。
青霄上不了登天阁,他说鬼。白的发青的面孔此刻有些透明,他面朝登天阁走去,一下又一下撞在神官设下的阵法上,被弹飞倒地,又站起来走过去。
江横收走了台上的金尘,装入一只素白银花的锦囊之中中。
他分不清哪些是许慕的,哪些是小白龙的。
混在一起,便再也没有离分。
江横泪落在锦囊之上,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
他不是没有看见青霄的疯狂,偏执的举动。
江横想了想,还是抓了一把金尘放入小瓶,给了青霄。
他说不出能安慰一只鬼的话,但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
江横忍着头晕目眩的昏痛,拍了拍青霄的肩膀,与他说道:“放心,这一把应该是水月的,没有许兄的骨灰。”
青霄眼里涌出的血泪更凶了,握着瓶子,消失在人群里。
江横背起浑身是血的谢辞,一步一步踏过许慕来时的路,路边还有枯萎的桃花瓣。
回了谢辞朋友的院子,寒英晚水照开依旧,枝干明亮如玉,朵朵晶莹,纯白无瑕。
昨夜还能畅饮谈笑的庭院,如今好景仍在,人非昨。
庭院的小鬼奴见状,全都被吓慌了,赶紧去请了住在西南山上的鹿鸢。
谢辞躺在床上,浑身淌血,不一会便将床褥染红。他身上有幽都的魔气缠绕,也有破碎的修仙灵气。
江横用了一个护身的咒术替他加持,但没有太大作用,也担心魔气与灵气互扰,适得其反。
他试图尝试去使用断云玉,可不管他喊‘断云玉,请你救治谢辞’还是‘神谕,求求你救救谢辞’都没用。
只是一根将他掌心化的血肉模糊的玉簪。
不会回应他的诉求。
好在没多久,鹿鸢便来了。
她是一位穿着白衣紫衫的女鬼,少女体型双髻如云,脑后垂着两根麻花辫,簪花戴玉,娇俏可爱。
谢辞替许慕挡天劫的事她远在西南山上草庐时便听说了,鹿鸢感叹这些不怕死的修仙人,真不错。
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是,等她亲眼目睹了谢辞的伤势后,惊诧之后便是沉默:他,怎会如此?
江横见鹿鸢不说话,神情颇为复杂,他担忧道:“小神医但说无妨,我师弟如何?”
鹿鸢摇头,秀眉拧成了结,片刻后她才对江横说:“我医不了他。”
不可能!江横心一沉,鹿鸢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因为她脸上情绪发生过变化。
不是医不了,更像是不想。
涉及谢辞的生死,江横异常敏锐。如果鹿鸢不想医治为何小鬼奴去请她时,她来的如此之快,她大可以等谢辞血流干了再来。
她是在见到谢辞之后,下定的主意。
江横目光笔直地望向少女,言辞恳切,“请小神医,救我师兄。”
鹿鸢盯着江横的脸庞看了半晌,很好看的一张脸,她并不讨厌江横。
不过,她依旧皱着眉头,语气冷漠,“你是他师兄,那你可知他是从何时修炼魔族秘法离神天授的?”
江横面色不改,内心无语:“……”
他怎会知道这些原著都没提半句的剧情!
甚至都不知道谢辞身上有魔气!
他以为紫色雾气只是技能特效罢了。
还是听鬼修们说‘此子与晏西楼一样,都是仙魔双修的奇才’。
鹿鸢道,“我师尊遍游修仙界与幽都、神庭三界,曾与晏西楼见面三次,只在他身上见过此种奇术,世间竟有人能在修炼修仙界的玄门道法的同时,还能将魔界至高秘法修至圆满。”
说着,少女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不是记忆中的容貌,却还是让她心中惊骇不安,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藏在袖中的手掐了银针,视线在谢辞身上停下片刻。
鹿鸢转身询问江横:“你这位师弟,到底是何人?”

第62章
短短一日, 竟发生了如此之多的变数。江横脑袋嗡嗡直响,看着魔气缠身的谢辞,他一时间无法回答少女的提问。
谢辞不就是剑仙装逼录里的美强惨男主吗, 悟剑修道死女主后,开始了吊打中原修仙界, 横扫幽都魔界的光辉之旅。
可真要说起来, 谢辞到底是什么人, 江横眼下竟是有些答不上来了。
江横只知道躺床上的这个人性命垂危, 是他的师弟。
他不能死。
江横换了个说法,询问鹿鸢, “小神医的意思是, 我师弟仙魔两道双修,如今两股力量混乱互冲, 是以束手无策对吗?”
鹿鸢点头,“是。世间仙魔两道双修者不少, 但真能做到的,在过去只有一人, 我师尊曾见过。”
江横知晓她口中之人便是晏西楼, 想来晏西楼大概也经历过谢辞今日所历之劫, 说不定便是鹿鸢的师尊出手相救!
江横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了几分, 语气紧张而不失谦逊礼貌地问:“那可否请鹿姑娘的师尊一试?”
鹿鸢抬了抬水汪汪的大眼睛, 盯着江横看了一瞬, 嘴角往下一撇,有些难过。
“若我师尊还在,大概会愿意救谢公子的。”
师尊曾在黄云天阙受过许慕恩情, 如今谢辞为许慕挡劫生死不明,若师尊还在, 定是愿意还这份恩情的。
江横面露哀色,眼睛里光采渐渐黯淡了,“鹿姑娘的师尊不在弥河鬼市,那是在三途和阴山鬼市吗?我可以去寻他的。”
鹿鸢摇头,想起往事仍觉心痛,幽幽叹了口气,少女明媚的脸庞也沉闷伤怀了几分。
“我师尊是玄心仙君温宿,当年师尊在云崖草庐不肯救别川先生,被神都太子震碎元神,死后不入轮回,魂魄不入鬼市,不然的话。”
她顿了顿,望向床上危在旦夕的年轻人,叹息不语。
艹。江横内心将神都太子咒骂了千次百次,温宿如今不存,他该如何。
江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鹿鸢自进屋到现在说的每句话反复思考了一番。
他推断出一个结论,温宿救过与谢辞情况相似的晏西楼,而且鹿鸢极有可能就在一旁目睹过此事。
江横弯下腰背,朝她拱手一拜,再三恳求,“玄心仙君妙手仁心,悬壶济世。昔日也曾救过晏西楼,想必鹿姑娘亦是杏林春暖,多少也有几成把握,何妨一试呢?”
鹿鸢朝他眨眼一笑,弯了弯樱唇。
她很喜欢和江横说话,自今日见他第一眼起。虽然他此刻是慌忙紧张的,狼狈又疲倦,可她能感受到江横身上有一缕温暖的气息在吸引她。
鹿鸢走到床边,悬针束脉,走遍谢辞周身。发现他身上不仅是魔气与灵气在互斥,还有天劫之中伴随的神罚之力的余劲,三股力量聚在一具躯体之内,互相排斥争夺着,这样耗下去,他要么力竭而死,要么失去意识走火入魔。
若是前者,死了也就算了。
若是后者,恐怕要给修仙界带来一场浩劫。
当年师尊便是惧怕晏西楼控制不住体内三股力量给修仙界带来杀戮,所以才出手相助于他。纵是那时晏西楼没有失去意识造下生杀罪孽,可后来登入神庭也是创下了不少弥天大祸。
也不知师尊至死,有没有后悔救他。
今日选择来到了自己手中,鹿鸢静看床上躺着的清俊美貌的男人,心情复杂,出手还是不出手,是一个问题。
她不想出手,但也不忍见江横如此悲伤难过。
鹿鸢抿抿嘴角,扯了扯江横的衣袖,小声提醒他:“照我看你是打不过你这个师弟的,与其等他走火入魔后造下不可挽回的恶果,不如当师兄的快刀斩乱麻,替师门守住清誉。”
江横正儿八经地看了眼小姑娘,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谢师弟于我有恩。”
鹿鸢语气烂漫,“今日你杀他,阻止他日后疯魔,当作报恩。”
“……”江横无语,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满心焦虑与难过之情也散了不少。
“不可。”江横终于扬起没什么血色的唇角,眼眸点染了几分笑意,整个人温柔的如同明月清辉。
明明江横与别川先生长得不像,但是笑起来时身上的气息,再次让鹿鸢沉迷了几瞬。
“至少在我看来,谢辞比我的生命还要贵重的多。我绝不会看着他死的。如果他当真如姑娘所言,日后疯魔,那江横便随他一起疯魔。”
“欸,你这人!”鹿鸢气得跺跺脚,摇摇头,发间簪花玉带随风而动,一张小脸满是遗憾。
“还请鹿姑娘出手相救,江某不胜感激。”
说着,江横取出谢辞那只装满了槐币的乾坤袋,递给小姑娘:“请鹿姑娘,施恩。”
鹿鸢抬眼看着江横的手,纤长有力,笔直漂亮,而他掌心放着一只染血的乾坤袋。
她没接。
她抬手握住江横的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一片温暖,她舒服的眉眼都展开了。
莞尔一笑,小姑娘开心极了:“我与你有缘,大概是几辈子的缘分,不妨与你实话实说。”
江横道:“姑娘请讲。”
鹿鸢语气冷然,口齿清晰:“仙魔两道双修的,是不会得善终的,你师弟就算能渡过此劫,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横脸色一变,忍下怫郁,朝她再一拱手施礼,“江横请姑娘高抬贵手,救我师弟一命。”
鹿鸢不想救。
是觉得救一个会带来腥风血雨的男人,真的有意义吗。她虽已死,不再是修仙界之人,但少年时跟着师尊登神梯入神庭,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
再高贵温柔的男人也有鲜血冰凉的一天,再阴沉冷戾的男人也有跪在神梯前痛哭疯魔的一刻…
今日见好,明日见坏,说是世间无常,也只作是无常。
江横见她如见救命稻草,能在弥河鬼市的岂会是泛泛之辈,如若鹿鸢都救不了谢辞,修仙界便更无人有此本领。
他见鹿鸢不肯相救,但鹿鸢对他态度不差。
江横不做他想,直接撩起衣袍,扑通一下,背挺得笔直的跪在了鹿鸢面前。
一日之内,连跪两次,心情复杂难言。
江横声音哽咽,眼眶暗红一片,睫毛濡湿,眼中水波似秋光,脆弱亦折。
“江横愿在人世供玄心仙君与小神医师徒二人神像千座,只求小神医今日救我师弟谢辞一命,江横感激不尽。”
像他们这种被逐出神庭之人是不被世人铭记称赞的,只能困居弥河鬼市,在人世间连一座神像都没。就算过去有过神像,也都随着他们入弥河鬼市后烟消云散了。
世上不会有人记得,被驱逐的神。
鹿鸢一时感慨万千,心情沉重,垂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江横。
她低着头,很难过,他为什么要跪自己。
“你不要跪我。”鹿鸢侧身避开。
“江横愿在人世供玄心仙君与小神医师徒二人神像千座,只求小神医今日救我师弟谢辞一命,江横感激不尽。”
他重复了一遍,目光殷切地望着她,祈求。
鹿鸢想起数千年前,她还很小的时候,只是师尊座下的小药童。
那日黄昏,别川先生背着浑身是血的晏西楼来药王谷求见师尊,也是如此。
师尊不愿惹上麻烦,因为他总说晏西楼这个人深不可测,若一日登神都,恐天下大乱。
那时候别川先生也是跪在了药王谷的云崖草庐前,三天三夜。
师尊也在草庐中站了三天三夜。
最后,他让别川先生去寻三件失传已久的稀世奇药。
幽都的孤月草,昆仑的晴光雪,瀛洲海底三千年的海魂晶。
待别川先生寻到三件药材之后,他才不情愿的出手救了晏西楼。
事实证明,师尊当时的犹豫并没有错。
鹿鸢垂着染泪的双眸,怅然难受,不知为何,看见江横跪在自己身前,她便忍不住想落泪。
江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叩首。
额头与地面相接发出沉闷声响,他一遍又一遍,语气坚定,卑微祈求。
“江横愿在人世供玄心仙君与小神医师徒二人神像千座,只求小神医今日救我师弟谢辞一命,江横感激不尽。”
鹿鸢侧转脸庞,抽了抽鼻子,小手擦掉眼睫的泪水,细微叹息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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