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每轮巡检无需跑遍各地,只随机抽检呢?三年一检,目的地不明,心存侥幸者总会觉得抽不到自己而露出马脚。”
皇帝沉默了半晌,终是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那依巫卿所见,此法又能清正多久呢?”
“观史上暴君可取之处,至少陛下威望强盛时,于地方的震慑是持续有效的。”
这是一道选择题。
要做贤君就得忍受地方的某些错漏和臣子不及底线的贪婪。
若忍不了,惩治严厉才能有效抑制其他心性不坚的私谷欠者得寸进尺。
如此一来,贤君之名很难维持,处罚严厉也易受迂腐自大之人攻讦,影响民间声望,手段过激更容易成为史记中的暴君。
结局如何,端看皇帝个人如何选择。
皇帝想做贤君,但因偏宠司徒勋和“他”,名声已然算不上好听,若非司徒勋背后有司徒家的累世功勋和“他”十数年的实干履历,史官绝对会在百官的支持下在史上记下一笔“昏君”。
没得贤君做,皇帝只好退一步,争做明君,“那便按巫卿所言,先拟个章程出来,从今年开始施行。”
巡检并非小事,巫虞拟出章程也得接受其他重臣审议之后才能施行,待几方扯皮下来,备受期待的小皇子先于新规在某日朝会时顺利诞下。
小皇子一出生便表情灵动,皇帝仅看一眼便知他的脑子至少比四皇子好数倍,而且小皇子哭声有力,四肢也不像大皇子刚出生时那般绵软无力,可见在崔昭仪腹中时发育得非常好。
皇帝喜不自胜,当场便赏下了许多东西,在场者无论位份通通有份,崔昭仪更是还未出产房便卧床听旨原地晋升为妃,如此结果也算皆大欢喜。
小皇子在万众期待下出生,接下来的成长自是受多方关注,皇帝并未急着公开巫虞的新工作,愣是强忍到巡检新规定下、司徒黎带着南海供奉回京述职之际,才顺势宣布小皇子的教育将交由巫虞负责。
巫虞作为备受言官攻讦的“佞臣”,自是“不堪为师”,皇帝心情好,倒也没与反对者多计较,直接略过话题,开始甄选首轮巡检的随行官员。
作者有话说:
首轮巡检的最佳人选就是性情刚烈的重臣。
朝中真刚烈的重臣并非没有, 但普遍年纪比较大,真要巡检恐怕一路也不太吃得消,而且为防途中消息走漏, 缓速慢行肯定也是不行,所以一番犹豫之后,皇帝决定还是从新科中挑选几个头铁的新人来组成主力队。
但头铁的新人也未尝没有弱点, 若巡检期间被人拿住弱点以威胁,临阵倒戈的可能性也比较高, 所以还得有一个能把他们都镇得住的领队。
这个领队让皇帝很是费了一番脑筋。
当朝正是繁荣之际, 朝中官员多数已经习惯了安定,能镇得住新人又不容易带头受贿的青壮重臣寥寥无几,从各方面考虑,最终称得上合适的竟然只有巫虞一人。
但巫虞毕竟是内阁重臣,撇开小皇子的教育问题不谈,就是皇帝本人也不敢妄言自己离了他能行。更何况朝中大臣多数不喜巫虞,真把如此重任交给他,朝中大臣估计也是大半都持反对意见,皇帝属实不想听他们废话,便只能先按下这个想法,重新选择。
皇帝拟定了两人,一为刑部侍郎,一为中书令。
刑部侍郎很是直接, 皇帝找到他谈时, 他便言辞陈恳的向皇帝表述“若离了京恐不能支持清廉”, 诚实到让人泪目。中书令更诚恳, 直言自己怕死, 因早年性子过于刚直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连京城都不敢远离,气得皇帝呼吸困难,直呼要将他们降职。
但降职就得有人顶上,这两位也是干实事的“骨干”,一时半会儿实在找不到人来替,皇帝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另择他人选。
御书房内,皇帝愁得连小皇子都忘到了脑后,连转几圈,实在忍不住扶额感叹,“如何是好啊!朝中竟是无一人可用了吗?!”
巫虞默然。
他也是没想到朝中臣子已经安逸到了如此地步,心想若南海一战为被动,怕是皇朝基业真的就要断在这位皇帝手中了。
不过有些话没有明说的必要。
巫虞理了一下朝中的人员关系,斟酌之后道:“北牧暂无异动,又有司徒两位将军镇守,陛下不若将司徒勋召回,由他领队进行巡查。若此次巡检成功,陛下亦觉得可持续施行,就此成立中央巡检司也未尝不可。往后再从新科中甄选新人交由司徒勋负责管理,如此便无需再从官员中借调,也可避免朝中官员互庇勾结。”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新立部门不易形成党派,司徒勋也深受皇帝信赖,又有司徒家为背景,所以哪怕那些蛀虫恨他也得考虑他背后的靠山有多稳,更何况他本身实力不差,有人想下手也得先掂量掂量得手的机会究竟有多渺茫。
且不提司徒勋为人有多睚眦必报……那些人只要未能一击得手,之后多半也承担不起被司徒勋报复回去的痛楚。
定下司徒勋,这事儿基本算是成了,皇帝当即拟了召回的旨意,让亲卫快马加鞭送往北牧驻地司徒勋手中。
皇帝打着算盘,想着司徒勋领了巡检司的要职,将来恐怕也会常在京城,介时文有巫卿,武有阿勋,于小皇子而言可谓万利无弊!
接到旨意的司徒勋正在研读阿姐司徒黎的家书。
司徒家一门三将只在高祖皇帝时出现过,之后边关无战事,基本都是等上一代致仕后下一代才能接替,如果不是南海一战需要部署,皇帝在众人无法理解之际采纳了巫虞用女将的意见,估计这一代也会如此前一样待司徒大将军和司徒将军推任后由司徒勋继任大将军之位,而后再传给司徒勋的儿孙。
司徒黎此次纯属意外“弯道超车”,姐弟二人平日关系好,司徒黎也不是面儿上看着那般严肃,自然免不了写封家书“炫耀”一番自己的功绩。
看着信中滚轱辘般的自夸,司徒勋气得直翻白眼,不等他拿笔回怼,皇帝的旨意便送达了驻地。
巡检更偏文职。
司徒勋的志向当然如长辈一般,二十余年中更是没怀疑过自己将来会长久的留在驻地会是深入沙场,所以初接旨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过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御赐亲卫却不这样认为,开口便是劝阻。
“少爷倒是不必急着拒绝,陛下此番大动作必定有巫大人参与其中,或许让您主领巡检司正是巫大人的主意也未可知。”
司徒勋:……
皇帝的确从巫虞那儿采纳了不少看似完全不合理的建议,连女将都能力排众难安排上……
可仔细想想,司徒勋还是有些不太得劲儿,好友应当是了解他的啊!怎么就把他往这个位置上放了?
司徒勋皱着眉头直叹气,在回给司徒黎的家书中画下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墨团。
“罢了,反正我向来也猜不透巫兄的想法,想来他如此安排也是出于特别的考虑吧。”
皇帝作为长辈肯定是非常清楚他的想法的,既然采纳了巫兄的建议,想来如此便已经是最优的做法,而且哪怕就此回京,一旦将来北牧有需要,他照样可以暂领军职奔赴前线,陛下和巫兄也不会施以阻挠。
司徒勋静默坐了片刻,终将家书揉作一团,转而向亲卫道:“既然陛下已然安排妥当,我们便即刻准备回京吧。”
“是!”
司徒勋的回京预示着“新纪元”的开启。
各地巡检,抽签决定行进路线,首次进行由皇帝亲自盯着,自是无人敢从中作梗往外透露丁点儿消息,所以对于司徒勋而言,这一路至少走到半程也会是完全安全的。
司徒勋只在京短暂的停留了几日皇帝便抱着将将满月的小皇子于城墙相送,带着类同“抄家致富”密旨的巡检官员分两路出发,一路由司徒勋领队快马前往首站,另一队携密旨押后行程以配合司徒勋施行抄家决判。
巡检司在外奔波,京中忠臣也未闲着。
皇帝摆明了要打响第一炮,直接放出饵诱蛀虫背后的靠山出洞。
如此明显的坑,有问题的京官自是避之不及,但涉及到了底线、深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的却也只能咬饵一试,一时间,京中乱得堪比高祖皇帝在位、前朝余孽触底反弹时。
作者有话说:
孩子住院了QwQ先更点,晚点再更一章补上
初面混乱, 皇帝不可避免的慌乱了起来。
不过皇室亲卫多为高祖皇帝当年亲随后代,皇帝信任非常,从中挑选几人分别护卫小皇子并皇后、贵妃, 以提防乱臣从后宫之中收买奴婢,确定防护安全程度不算低后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后宫安全无虞,皇帝便把视线放回了朝前。
发起混乱的乱党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隐而不发的才是最终遗留的大问题,皇帝索性召见了巫虞并几位严苛待己的重臣, 开始在京中及周边肃清朝野。
巡检活动如火如荼, 司徒勋那边很快便抵达了第一站,同时,司徒黎也带着最新的南海降书及南海“使臣”入宫觐见。
市舶司的问题处理于南海而言也算得上是降后的第一项优待,南海“使臣”带着磋谈任务而来,哪怕心里着急不已也只能静待小皇子百日宴后再由皇帝安排官员会谈。
小皇子的百日宴算是近来令百官都松了一口气的盛典。
皇帝抱着小皇子落座首位,身侧伴着皇后及新晋的淑妃,其下才是表情尴尬的大皇子一家及脸色铁青的四皇子一家。
大皇子只是勉强抬不起头,四皇子倒是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和对小皇子的恨意,但哪怕如此,皇帝的心情也好得不行,虽明眼所见少了好几个平日里在朝堂上格外有存在感的官员,也没能影响他的笑脸。
巫虞的位置自然也是靠前,但他老神在在, 完全看不出任何自满情绪。
司徒黎目前是当朝大功臣, 内务府安排的位置离皇帝也不算远, 与巫虞之间更是只相隔了一人, 此人不胜酒力, 吃喝之后便往花园醒酒去了, 司徒黎端着坐了片刻,终是败在了对司徒勋与巡检司的好奇之下,挪了位置换到巫虞身侧。
“巫大人,我随阿勋称呼你可以吗?”
巫虞自是不在意称谓,闻言一点头,便作侧耳状等待司徒黎的后续。
“巫兄,这巡检司究竟是个什么组织?阿勋向来喜欢舞刀弄枪,陛下也是照着武将来培养的,怎么会突然把他指过去做指挥使?”
巡检司目前主管贪污,随着后期国力发展,肯定会逐步趋向于现代化的巡检督察,完善规则条款,介时会需要一个能压得住各种妖魔鬼怪的领导者,这个人选非司徒勋不可。
只这一点不太好解释,巫虞想了想便简单解释到:“巡检司于贪官污吏而言就是一把皇帝的抄家刀。”
抄家?!
司徒黎“嘶”了一声,理解到了巫虞话中未尽的真意。
谁也不会嫌钱多,皇帝也是人,世俗的想法他都有,更何况打仗是需要消耗巨资的,没办法加重赋税剥削底层,自然要从贪官污吏身上想想办法。
司徒勋生于大将军府,由皇帝亲眼见证了成长,放在巡检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上基本类同于替皇帝出面,吸引火力的同时,司徒家的背景也震慑着那些垂死挣扎、试图鱼死网破的亡命之徒,加之他本身的能力,做皇帝的刀完全绰绰有余。
司徒黎勾起嘴角笑了笑,端了杯酒向巫虞一敬,巫虞也未拒绝,回敬之后直接整杯饮下。
百日宴后就是南海商议。
皇帝不耐烦这种你让一分我进一厘的磋谈,仅第一日出面见了见南海“使臣”,之后便将任务交给了巫虞和司徒黎,自己以“教育小皇子”为由躲到了皇后宫里。
南海“使臣”也是被司徒黎打怕了,她在场时他们很难说一句反驳的话来,加之商议官员拿出的条条款款涵括了方方面面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对应的解决办法,他们若多说便有鸡蛋里挑骨头之嫌,到时惹了司徒黎不快,遭罪的也是他们自己。
这一场商议出乎意料的简短,南海“使臣”领着每年关税总值范围文书和皇帝为表百年“友好”赐下的宝物原路返回,其后紧随的便是司徒黎统领的南征军,南海“使臣”忍不住感叹此行艰难,中原朝廷丁点儿余地都不留。
南海事毕,司徒勋领队的巡检司很快传回了第一波好消息。
据洛城首富透露洛城官府官官相护、欺上蒙下,近十年来揽下不义之财逾百万两,更有欺男霸女之举,使得民间百姓怨声载道,洛城首富家中次女受其所害,被太守强抢为妾,不堪欺辱吊死在太守府门前。
首富作为洛城老牌世家,在洛城的声望自是不同寻常,太守深知闯下大祸,联合众多官员压迫洛城首富忍下这次,但洛城首富次女是家中嫡女,地位自是不同,司徒勋一列人马到洛城时正遇上首富次女出殡,太守及其他官员的恶行被逮了个正着。
连番赶路之下的司徒勋本就满肚子气无处可撒,如此昭然的罪行自是无需后发队伍调查佐证,便由他做主,直接将太守抓捕再行调查,待罪证收集完,第二支队伍也只赶上了司徒勋刻意押后的行刑。
队伍中虽都是皇帝钦点的,但也有那么一两个不赞同司徒勋激进的保守派,一下马就被带上刑场着实让他们难以接受,可惜司徒勋并非他们三言两语就能劝阻的性格,被证据摔了个满面狼狈才被迫观刑退去。
这些自然都被司徒勋以案件文书形式记录到返回宫中的奏章之中,皇帝并未气恼司徒勋狠戾的行事,连发三封赏赐明细送往巡检司的下一站目的地,才向巫虞朗笑到:“阿勋当真不负朕与巫卿所托啊!”
巫虞但笑不语。
他能说什么?这些都是后人的智慧和规章,若他以自己的行事准则,恐怕才是会引起朝中大乱,给言官们“清君侧”的现成理由。
第一轮巡检结束,司徒勋赶上了太子册封大典。
刚满周岁的小皇子已然能够稳稳的行至皇帝身侧,皇帝眉开眼笑,顾着朝堂百官才未起身将他抱到自己膝上,不过站到皇帝身侧后,小皇子眉眼灵动,哪怕穿着厚重的太子衮服,也不过是衬得他活泼非常,并无丝毫累赘感。
太子年幼但聪敏,深得皇帝皇后喜爱,哪怕四皇子虎视眈眈也无计可施,待到三岁入学又得巫虞及司徒勋两位老师庇护,朝中百官基本也认定了这位太子就是未来的帝王,闭着眼躲开四皇子的示好,坚定的站在了太子身后。
至此,此间小世界的意志松动,巫虞又耗费十年看得太子学有所得,这才跳出了屏障,回到了灵气满满的修真界。
然而当他试探本源意志时,却只探得一个骨龄仅仅三岁的自己。
📖 SSR飞升卡 📖
第58章 开局一张飞升卡(01)
崎岖山道上, 一支尽是孩童的队伍艰难的往上行走,其中最大的是个只有九岁大小的女童,最小的那个仅仅三岁, 正是被丢到这个世界的巫虞。
他们已经在山道上爬行了两个时辰有余,起先能直立行走,一个时辰后基本都是手脚并用, 如此一来自然浑身上下都满是污泥,体力不支者更是在半道就倒进了路旁的草堆中昏厥了过去, 绝了“登仙”的机会。
三岁的巫虞被世界意志完全压制, 最初时不仅无法感知到本源意志的存在,连心性都受这个身体影响,仿佛回到了最初踏上修仙这条路时的状态,很容易受山道禁制的影响,满脑子都是关于“放弃”、“不甘”的挣扎。
除此之外,这具身体的灵根驳杂,天赋极差,若非巫虞的神识足够强大,半个时辰不到“他”就会受不住途中层层递增的威压倾倒在路边的草堆上,能撑到此刻,巫虞也是几近极限。
如此差劲的水准,想要重登仙途难于登天,哪怕以他的神识强行拔高修为, 这具身体也无法留存过多的灵气, 最终也只会卡在金丹晋升的关卡, 待得年纪增长身死道消。
这条“登仙道”明显有很高的门槛, 所以察觉身体完全到达了极限, 前路也未明了, 巫虞也只能默默叹息,缓缓落后于同行者身后,放纵身体栽倒在了柔软的草堆上。
他并非全无修炼的可能,脑子里那些功法依旧牢固的在他记忆中扎着根,脱离了仙门他也照样可以“自习”,没必要在此死磕。
山道内外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巫虞躺在草堆上缓了缓,待得识海撕裂般的痛感减轻才睁开了眼睛观察处境,不出所料,在山道呈现草堆之貌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垫子,他刚一恢复状态,就有一个青衣剑童上前往他嘴里塞了粒回灵丹,稳住了他因强行登山而形成的神识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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