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荒山,这高度只能御剑,不知风晏会选何种方式,他正等着院长大人说话,余光却瞥见一抹青色的身影倏然远去。
他眼睁睁看着风晏远去,对方脚下正踩着一把陌生的佩剑。
“……你有剑啊!”
凌然赶忙御剑跟上,来到风晏的侧面,毫不掩饰地打量他脚下的佩剑。
此剑剑身清亮,剑柄刻有细微的竹纹,整体泛着养眼的青绿色,很符合风晏本人的气质,只是剑柄尾端垂落在空中摇曳的剑穗,淡淡的青绿色中竟掺杂了一丝红。
他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定定地盯着剑穗片刻,那抹红隐隐约约,藏在剑穗的最深处,若非晃动得厉害,还真看不出。
他真的没有看走眼。
通体淡雅之色的长剑,怎么剑穗里藏了一抹红,这颜色搭配也不和谐啊?
不过看得久了便慢慢顺眼了。
风晏怎会察觉不到凌然看自己的佩剑看了很久,他正要发问,便听凌然先说:“这是院长的佩剑?”
“是。”风晏心下忖度,认为凌然是见自己佩剑眼熟,才打量了那么久:“只是常年放在储物戒里,不常见光。”
这倒是不奇怪,他身上的东西,大抵每一样凌然都觉得熟稔。
如果他们千年前当真相识,为何只有凌然单方面觉得他的东西眼熟,而他除去初次见面心脏有片刻的不舒服之外,再无其他更多的反应,看凌然的长剑也不眼熟?
凌然没再说话。
这佩剑看着也不是经常使用的样子,而且很明显风晏使用折扇最为顺手,他应当是风灵根,用折扇这样常人看来花里胡哨的武器,才最能发挥出实力。
那这佩剑是什么时候打造的,可就说不准了。
若是千年前打造,一直没用,放在储物戒内,即便日日拿出来擦拭,也会失去光泽,这剑状态这么好,该不会也是十年前谈珩打造的吧?
身为修真界目前的第一仙君,谈珩究竟有多闲,怎么天天闲得没事给风晏做东西?他都不需要闭关的么?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凌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他愣愣地想:谈珩贵庚,他有一千岁么?
谈珩这样的实力,肯定一开始修仙便能展露出天赋,在修真界闻名,可他不记得千年前有什么了不得的天才啊?难道是那个时期天才太多,谈珩看起来并不显眼,所以自己没有听说过他?还是说自己失忆了,才不记得?
如果谈珩没满千岁,风晏身为千年前出生的人,为何要喊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兄长?
凌然强压下满脑子的问题,心道回去一定得问问谈珩到底多大。
总该不会风晏也失忆过,所以年龄没算上失忆那段年岁?
这也太巧了吧?
他隐隐觉得自己又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满肚子震惊无处诉说,都快憋死了,身边唯一能说话的风晏,还是秘密的主人。
御剑越过山头时,风晏快速地看了一眼凌然,见他垂下那双桃花眼,浓眉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好像在思虑重要之事。
不知又在瞎想什么。
须臾风晏和凌然跟着何岫落在一处险峻的石壁上,面前是百尺高的陡峭山坡,四处长满杂草,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极目远眺,不远处有一条宽阔的河道,不知流向何方。
凌然看了一圈,问道:“洞呢?”
何岫带着的人一头扎进杂草里,拨开身旁山壁一侧的杂草,露出一个洞口:“在这里。”
实在不怪凌然没看到,这洞口不到成年男子身量的一半高,四周皆是半人高的杂草,把洞口挡得严严实实。
凌然跳到洞前,把脚旁的杂草踩下去,往黑漆漆的山洞内望了一眼,什么东西都没看到,他望向何岫问:“你确定这不是什么山里动物的巢穴?”
何岫解释道:“虽洞口窄小,但其中宽阔,另有天地。”
风晏相信自己的暗卫,没有犹豫:“带路。”
何岫在前,风晏与凌然一前一后地弯腰进洞,蹲着身体挪动不到十步,洞内便豁然开朗。
凌然直起身体,环视四周,目测这洞有一丈高,宽度能容纳三个成年男子并肩而行,他回头看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小山穴,啧啧道:“藏得够深的,这七拐八绕的心思,执法盟才有吧?”
进入山洞内部后,不同于暑热天的凉意扑面而来。
风晏听了凌然的话只是笑笑,他走了几步,在外面的光线彻底照不到洞内时,脚下突然一顿。
他的视线猛然全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连头脑都开始发昏发胀,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他,险些没站住脚。
风晏心脏立时狂跳起来,他直直地望向前方,视野内还是一片漆黑,不自觉攥紧了宽大衣袖之下的手。
就在这时,后心忽然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然全是冷汗。
“院长?”
是凌然的声音。
风晏眨眨眼,转头看向侧面,一片黑暗之中,凌然的脸从模糊变得清晰,隔着半透明的龙纱,能看到他桃花眼中隐藏的关切。
他又转向别处,洞内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倒映在眼眸中,脚下地面的裂痕、山洞石壁上年岁长久的水痕,角落处爬行的蜘蛛,都清晰可见。
方才应该是从剧烈的日光乍然进入昏暗的山洞,双目一时没缓过来导致的。
他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松下来,缓慢地放开袖中攥到酸痛的手。
难怪何穆急于寻药,此前他说这副药再过一年便会失去现在一半的效用,到那时它对眼疾的作用微乎其微,已然可以弃之不用。
可寻药哪有如此简单轻易,风晏该派人便派人,也没有过于着急此事,谁成想他刚出院门,就体会到这药逐渐失去效用的后果。
光线急剧变化时,双目会短暂失明这件事,很久之前经常发生,他服药后倒是许多年不曾经历,方才事发突然,竟忘记了。
他想了这许多,于凌然何岫他们而言只是一霎那的事,听到凌然的声音,走在前面的何岫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转身询问:“院长?”
风晏摇摇头:“没事。”
他主动离开支撑身体的那只手,继续前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凌然看着他恢复淡然的背影,想起他刚才看向自己时那空洞的眼神。
可以断定的是,那一小段时间内院长是看不见的,估计是眼疾的问题,但是他常年喝药,还会有这样的问题么?
普通人是会因为光线变化暂时眼前一黑,但也并非看不见任何事物吧?
难道是因为这次在执法盟,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没有及时喝药?
他默不作声地跟上去,走在风晏身侧。
山洞道路崎岖,多有分叉,越走越安静、越走越黑。
何岫留下两人看顾小裴,带了两人一同进洞,三个暗卫取出长明珠照亮一方山洞。
四周只剩下他们五人的脚步声,偶尔能听到水滴在岩石上的滴答声。
越深入山腹,周围的气温越低,带着潮湿的冷意如附骨之蛆,侵袭着每一寸肌肤和骨血,风晏在这方面并不是爱逞强的人,感受到冷便取出许久不用的狐裘披在肩上,顿时暖和许多。
他垂眸系好系带时,身侧的凌然伸出手,掌心悠悠生出了一缕火焰。
火光映照在凌然漆黑的眼中,衬得他原本锋利的眉目都柔和起来。
凌然似乎察觉到风晏的目光,与他四目相对,掌心凑近他几分,笑道:“洞里太潮了,身上不大舒服,我点个火,院长不介意吧?”
火光幽幽,照亮了山洞内一方天地,也带来来之不易的暖。
风晏垂眸看着那团火,被火光映照到的脸泛着暖,驱散了洞内潮湿的寒气。
他知道凌然为何生起火,微微勾唇,手深入衣领内,取出一张宣纸:“你的药单,仅此一份,莫要遗失。”
凌然接过宣纸,他借着火光匆匆一扫,便知这药配出来应当对他的灵根有效,便笑着单手折好,塞到衣领内。
他不自觉侧头看着风晏,见他低眉浅笑,隔着龙纱,眉眼柔和得如同山间清风,在黑暗里,那血痣也不明显,缀在眉尾,好似白纸上滴落的一点墨。
难怪诗文上说“灯下看美人”乃人间乐事,这火光之下,往日疏离冷淡的院长大人似乎沾上了烟火气,从不可靠近的天上仙人,变成伸手便能采撷的一株青莲。
但凌然并不想将之采下握在手心,过几日后便任其枯萎凋零。
青莲就应该待在清澈见底的湖面之上,在绿叶之中静静绽放。
两人并肩而行,一刻钟后,终于走到一处相对较为宽阔之地。
何岫指着墙上一处不甚明显的印记道:“那便是一月他们最后留下的痕迹,我们在此搜寻半日,没发现任何线索。”
风晏抬眼扫边四周,这是个圆形的场地,周边全都连接着其他山洞,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黑洞洞深不见底的洞口,令人心底发寒。
此处应该深入山腹,说不定已到山体中心,这呈圆形的场地仅有普通房间大小,相对的两个方位,走过去只需要不到二十步。
脚下和洞顶都是普通的山石,一眼望去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也看不到有什么机关。
但一月他们一队十数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此处一定有某种机关或法阵,能将人瞬时移动到别处,只是尚未被发现。
风晏走了这么久,又处于阴冷潮湿之地,双腿早便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他面不改色,走到山壁旁边道:“再查看一遍,务必不要错过任何线索。”
“是。”何岫与两个暗卫应声,分散四处到石壁边探查。
风晏远离了火光,双目有些不适应,他正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夜明珠,那温暖的火源又靠近过来。
他侧头看见凌然站在身侧,还未发问,便听对方笑嘻嘻道:“一人观察难免错漏线索,两人一起可互相补充,你说是不是,院长?”
院长大人没有说话,是默许了凌然的跟随,他抬手摘下解开龙纱在脑后系着的结,露出两只纤瘦的手腕。
凌然莫名想起在分司时,他为压制下意识蜷缩身体的风晏,将他两只手腕并住按在枕上。
院长手腕不算瘦到皮包骨的类型,但正好能让他一只手给按住……很方便做一些说出来会被院长一拳锤进墙里的事。
他轻轻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脑海,看风晏把龙纱从双目上取下,放回储物戒内。
估计隔着一层纱,不好仔细勘查,摘掉更方便查看细节。
风晏此刻没心思关注凌然在想什么,他从上到下一寸都不放过地查看石壁。
这曲折蜿蜒的山洞一定是人为形成,就是不知是多年前凡人为了躲避战乱而开凿、还是有什么特定的人为了做某种不易见光的事特意做成。
但这石壁上的纹路除去陈旧的开凿痕迹,再没有别的更新的痕迹。
难道机关和法阵都隐藏在旧痕迹中?
风晏走一步停一步,脑海都被这些杂乱无章的痕迹占据,所有痕迹在脑中重新组合排列,组成无数不同的形状,可没有一样是有用的。
难道是他想错了?
他走了十几步,从一个洞口走到另一个洞口前,仍然没什么发现。
“这什么都没有啊。”身后的凌然说:“难不成不在墙上,在地面,或者顶上?”
洞里回荡着他的回音,风晏闻言,退后几步低头去看地面,又仰头看向洞顶。
千万个痕迹在他脑中高速旋转,他目光放空,心道如果不是小的痕迹,那便是大的……更大的?
地面、洞顶、石壁……
他猛地抬起头,了然道:“我明白了。”
“嗯?”凌然显然没跟上他的思绪:“什么?机关在哪里?”
风晏没回答他,自顾自向前走去,他同时观察着地面、洞顶和石壁上的痕迹,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终于拼成一个具体的方位。
他望着石壁,一步步退后,到三个方位的陈旧痕迹一同指向的位置。
凌然没有着急发问,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风晏一退再退,终于走到计算好的位置,左脚刚落下,双脚便瞬间落空!
“风晏!”
耳边是呼啸的风,视线内一片漆黑,只听到凌然带着紧张疑惑的叫喊。
坠落的时间非常短暂,不等风晏召出佩剑或催动灵力,半边身体便传来剧痛,是磕在坚硬物体上的钝疼,接着转为尖锐的疼痛。
他就地滚了两圈,身体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截住,停止了翻滚。
“风晏?”
有人在耳畔叫他的名字。
风晏从眩晕和黑暗里挣脱,看到黑漆漆的山洞顶,接着只觉十来座大山齐齐压在身上,重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四肢僵硬得无法挪动半分。
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耳边听到跟自己一样狼狈的呼吸声。
这是……镇灵石!
灵力全都被压制,连支配自己的身体都费劲,一呼一吸都觉得身上有千钧之重。
这熟悉的威压,除了镇灵石还有什么?
但……执法盟的镇灵石,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么?
呼吸都困难,身体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风晏缓了片刻,才对身侧的凌然说:“我没事。”
凌然跟他一样躺在地面,暂时起不来身,横在他身上的手臂也收不回去。
“执法盟的镇灵石,有这样厉害?”
听得出凌然现在十分怀疑人生。
风晏本想摇头,但稍一动作,颈间骨骼便咯吱咯吱地响,只好作罢,叹了口气道:“据我所知,我们当日在分司所受的镇灵石,已是执法盟最高效用的了。”
“所以这威压,是什么东西啊?”凌然咬牙切齿道:“比执法盟还变态!”
风晏没有说话,两人缓慢地适应此处的威压,半盏茶后身体基本适应,凌然便把横在风晏身前的手臂收回去。
两人同时间起身,努力把自己撑起来,凌然刚把上半身撑得坐起来,便听风晏唇齿间发出轻微的嘶声,他抬头看去,见对方手臂猛地弯曲,快要砸回地面,赶忙伸手撑住他的后背。
此处威压太大,风晏身上曾经的伤口都隐隐泛着疼,但他以为无甚大碍,谁知起身时牵扯到后腰的伤,疼得他眼前一黑,手臂一软险些摔到地面。
还好凌然及时按住了他,把他僵硬的身体扶起来,让他靠在石壁上。
风晏抬眸,见凌然眉头紧锁,下颌紧绷,眼神里明晃晃的担忧都要满溢出来。
他低下头,看见凌然小心翼翼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回他一个淡淡的笑:“我没事。”
方才疼痛突然,他一时没撑住,比起寒症和眼疾,那可差远了。
这个坠落的距离应该连两丈都没有,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摔在了地面上。
风晏看见凌然身体侧边的污泥灰尘,便知他也是结结实实摔下来的。
两个实打实的大乘期修士,被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坠落搞得灰头土脸,又被威压压得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说来倒是好笑。
“你倒还笑得出来。”凌然挪动到他身侧,指向前方:“方才要不是我捞着你,你就掉河里去了。这威压,你要是掉下去,短时间内可是爬不上来的,估计会活活淹死。堂堂大乘期修为,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强者,被活活淹死,那可太憋屈了。”
风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是一道深沟,里面流着的水已经快和他们所坐的地方齐平,水声汹涌,伴着山洞内的回声,听着声势浩大。
他思索片刻道:“在上面时,我应该是踩中了机关,才掉了下来。虽说下坠的距离不远,但如今听不到一点何岫他们的声音,这里的隔音倒是好。”
“那我们怎么回去?”凌然指着头顶,“劈开这里?不过我们现在连小裴的灵力都不如,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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