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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四腔心)


可刚才还和她说话的人早跑的远了。
风混着尘土往嘴巴里钻,精致的长靴上染了灰。穿金戴玉的人在村舍的土路上奔跑,无论哪里都透露着违和。
村尾的那间茅舍不大,贴着门神的房门旁边石墩上卧着只晒太阳的猫儿。
“王世昌!”
还没进门,顾以安就喊道。
知晓他还病着,便也不拘束什么礼节,顾自推开门进去。
屋内简洁的要命。一个四方木桌,一个凳子,还有木架上的铜盆,就只剩床前眼熟的轮椅。
发着热病的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半撩眼皮,双重影里勉强认出顾以安来,蠕动着缺水干涩的嘴唇道:“是你……”
他还不知道顾以安的名姓,只能借此表示他还记得。
顾以安身上多半是少年人的莽撞,可是也不乏温善。他给王世昌倒了杯茶,半扶着他喂了下去。
王世昌病中身子骨弱,起热后又半日滴水未沾,一下子得了水不免喝的急。水意外流进喉咙里,惹的他连连呛咳。
怀里的人因为咳嗽止不住的发颤,顾以安略微低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眉间的痣,此时更加艳红,像一滴血不慎落下。
等人消停了,他才掏出书卷交给王世昌,“喏,你的书。我可是向来重诺。”
一杯茶缓解了不少病中难受,王世昌感激接过,有气无力问:“你叫什么?”
他十八岁中的秀才,那时候是嘉元十五年。而今四年过去,已经二十二岁。看对方不过十五六,明晃晃的喊他名姓也不知是单纯还是没大没小。
“我……”
话到嘴边又急忙刹住。想到方才王嫂他们都唤这人玉先生,可王世昌三个字哪里有“玉”的?约摸这人用的假名姓。顾以安心里闷闷的不痛快,便也随口驺了个名字。
“玉淮。”
他甚至故意用了“玉”字。
哪知对方压根神色不变,赞了这名字好,便较真道:“我比你年长六七岁,你该喊我‘哥哥’。”
凭什么?!
顾以安自然不乐意。他身为世家子弟或多或少是有些骄傲在的。可看烧的脸色通红的王世昌,又想到七哥。鬼使神差的,顾以安顺从喊了一句。
“玉哥哥。”
音落,他脸上登时升腾起热浪。

第17章 明朗
日暮西垂,天际被晕染成金色。没了日光,门前的猫儿慢悠悠伸了个懒腰,轻盈的跳到屋檐上,却被隐在上面的人冷不丁吓到,不禁弓起身子“喵呜”一声炸毛警告。
屋内,顾以安喂药的动作一顿,抬头扫视片刻问:“你还养了猫?”
郎中已经来瞧过了,说是染了寒气,并无大碍。照着方子抓药喝上几日就能好全。
药汁难以下咽,从喉咙到舌头都冒着苦味儿,王世昌还晕乎乎的,借着回话的功夫躲开送到嘴边的汤匙。
“约摸是谁家跑来的。”
他躲着顾以安追着,总归看他喝完才罢休。
顾以安暗笑自己糊涂了。眼前的人照顾自己都要废些力气,遑论养猫儿。
想到今日请来的郎中,他又安慰道:“改日我去请别的郎中来。这里是盛京,我不信治不好这双腿。”
那郎中来时,便让他瞧了王世昌的一双腿,只观察几眼就摇头。说是伤时未及时医治,现在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搁任何人,拖着瘸腿总不会痛快。约摸是初见时一句口不择言的“瘸子”惹的心里愧疚,面对王世昌时,顾以安总有些心虚。
高热将双颊蒸的通红,呼吸都是炙热的。王世昌俯身咳嗽,双手隔着被子狠狠抓在腿上,哑声制止。
“没用的,淮弟莫要为我白费功夫……”
指尖泛着青白,几乎要抠破被子。可是双腿就如木头般没有丝毫知觉。哪怕过去两年,被废掉双腿时的痛楚还是随同记忆袭来。
痛,太痛了。他牙关紧咬,嘴里发麻,耳边是木棍打在腿上的闷声。最爱的素白黑边襕衫染了尘混了血。哪怕痛哭流涕求饶也未能得到半分怜悯。所有人都认定孤本是他弄的墨水。
一个瘸子,意味着再也不能参加春闱,更不能做官。满腔抱负,一朝尽断。
他恨极了定安侯府!
夜幕降临前,顾以安轻轻阖上门离去,心里盘算着怎么躲过父亲盘问。只是没有注意到背后屋檐上,张牙舞爪的枝叶遮掩下,有人手里提着扭断脖子的死猫,轻轻盖好面前的瓦片。
不过几日,贺牗的脑袋就好了七八成,总算又是生龙活虎的御史中丞。不过比起头上伤势,他更欣喜的是到手的物件。
自打方载文离开后,他就让六出寻了那个铁匠来,细细说了要做的物件。今日东西到手,怎么看怎么喜欢。还对端茶送水的六出夸赞,“此人当真好手艺。”
六出看他爱不释手的挥舞新得的铁笏板没吭声。等他新鲜劲过了,才从怀里掏出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他,“喏,司姑娘的。”
贺牗当即收敛了神色,接过纸张快速看完上面的字迹。
里面没说什么特别的,大多是在叙述日常,少有几句玩笑。只是有一段有意思的很。说的是有世家子带着书到她那里听曲,末尾不免取笑几句。
“你给我寻本《礼记》来。”
见主人家收了玩乐,六出也正经应说:“何需去寻,家主的书架上就有。”
只要是读书人必定都有这书。文朝的科举一改前朝重诗赋的风气,更看重实学,主要是策论等。可进士科第一场考的就有《礼记》。贺牗是寒门出身,经历科举坐到御史中丞的位子上,不可能没有《礼记》。
到了这里都是合理的,可怪就怪在主人家做官都十多年了,那本书也便鲜少翻开,如今突然要寻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但主人家不像玩笑,六出不敢耽搁,转身就去取书。
刚刚还爱不释手的物件被晾在旁边,贺牗全部心神都被司然薄薄的一张信纸占满。
信里的事看似琐碎普通又别有洞天,暗藏了对方想传出的话。司然身为京城第一把琵琶,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固然多,可能让她费了心神的确少之又少。加之她背负着的家族仇恨,信里的那个世家子十有八九是顾以安。
又正如信上取笑的那样,顾以安一个受祖宗荫泽的揣着圣贤书去听曲,难免有种跑错地方的违和感。要么是他长了志气,不愿吃闲饭,要去科举。要么就是那本书压根不是他的。
一个问题想通了,又蹦出来新的问题。既然书不是顾以安的,那又是谁的?想必司然也不得其解,这才捎了信来。
想的入神,贺牗指腹习惯性摩挲着腰侧铜钱,六出喊他好几声才听到。
“这枚嘉元重宝都被你摸的黑亮,快要辨不出字来了。”
六出把书递给他,低声抱怨道。
贺牗接过书,顺手卷起来敲他脑袋,开始倒些陈年旧事,“嘉元三年状元郎的喜钱,多少人想摸这个喜气都没有呢。连中三元的人,那我不得多蹭蹭?”
挨了一下只听着响儿大,实则不痛不痒。六出极其配合的揉着脑袋,听主人家又讲他人志气,便也不服道:“家主十五就是秀才,十八岁中的解元。若不是春闱时……”
贺牗听他越说越能耐,夸的不见脸红,他这个被夸的已经受不住制止,“你都说了八百回了也不见腻,名声丢便丢了,也不影响我做官。”
一通歪理把六出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怕这话也没几个人能说出口,更没几个人信是贺牗嘴里蹦出来的。
各自都消了声,刚要趁着安静理一理思路,贺牗猛地抬头问:“你刚才说的什么?”
原本以为这人要好一会儿不待见自己了,六出被问的莫名,想了想说:“若不是春闱时……”
“不是!”贺牗急切起身,努力想要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点,“前一句。”
六出懵的厉害,如实重复,“十五岁就是秀才,十八岁中的解元。”
就是这里!
想不通的在此时全部豁然开朗。一种猜测,甚至很合理的猜测浮上心头。贺牗反而不急了。
秀才也需要《礼记》。顾以安确实没有科举的念头,但是有一个人有,那就是王世昌。
他那日用王世昌诈出王四奎的实话纯属运气。知道有这个人是一回事,知道这个人的下落又是另外一个烦恼了。
如果根据王四奎吐出来的推测,王世昌极有可能在定安侯府,还和顾以安打过交道。
定安侯借王世昌的性命要挟王四奎不是没可能。难怪无论刑部的人怎么审都不张口。

第18章 切记
距离春闱还有两日,按道理明日该公布贡院的号舍编排了。因着赶上龙椅上坐着的人新旧交替,朝中事务乱成一团,春闱已经比往年晚了两个月。
赵献穿了件石青梅纹圆领,俯在桌案上执笔写老师给他布置的经义。题目是《尚书》里的一句话,却难的他皱眉咬手指磨了半天。
“为君者,立如青松,坐不躬背。一言一行皆有度。臣前不久告诫过的话,陛下原是没放在心上。”
坐在一边的盛鸿祯正查验礼部呈上来的号舍编排,说话时头都没抬。
今年考生远比以前多的多,这是好事,但那座太祖时修建的贡院已经显的小了些,该考虑扩建了。
赵献无奈地坐直了,还没写上几个字,眼神又往老师手里的折子上瞅。
朝堂里的小事一般都是他处理,而大事还需要老师给些建议或帮着决策。
“老师,太难了……”
他哼哼唧唧抱怨。
盛鸿祯不为所动,“陛下要识贤才,总不能自己连考题都没吃透,那又拿什么去衡量谁是贤才?”
好容易把号舍编排过了眼又换了个折子,甫一翻开,盛鸿祯便愣住。
“怎么了?”
赵献凑过去把折子拿来,原是张轶要举荐向他行卷的刘望。他眼珠子一转,想起前些日子关于这人的传言,取了朱砂笔便要拒了。
“老师若是不喜这人,拒了就是。”
到底是心性未成熟,匆忙就要下定论,且他说的话让盛鸿祯不由得一阵背后发凉。
“不可,陛下此时当顺势而为。”盛鸿祯伸手阻拦。顿了顿又补充道:“陛下是君,我为臣。处理政务要看事情本质,而非臣喜不喜欢。”
寂静几息,赵献才眉宇舒展笑开来,手里的朱砂笔胡乱扔了。
“老师说的是。”
不同于天子书房天禄阁里的安静舒心,贡院门前还没到考试的时候就热闹的厉害。
贺牗捧着小皇帝的诏书被几个人架着胳膊要往贡院里走。他费力甩开,好声好气道:“并非本官不接受锁院,实在是有要紧事。”
他后脑勺才好了一半,就被赵献一纸诏书拉去做监视官。身为御史中丞,这样的职务倒也是合理。可刚猜出了王世昌被定安侯藏匿,可能还有顾九有来往。如此重要的线索该赶紧告知赵献和明湛才是。
一旦锁院,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透了,哪里拖延的起?
“御史大人,并非小的们不通情理。实在是锁院的规矩摆在这。若是因为放了你而会试出了什么岔子,小的们纵有九条命都担待不起。”
那些个小吏也不愿做恶人。作为权知贡举的邵濯和同权知贡举的张轶已经锁院多日。锁院本就是防止主考官等人泄题。现在贺牗接了诏令闹着有件事处理,谁知道他是不是去泄题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来小吏是不可能放自己走了,贺牗只能换了个法子。
“那本官书信一封,你替我交给盛相。”
小吏满脸无奈推拒,“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们了。书信也不行。您倒是可以等锁院后差遣我们写个平安历递过去。”
说完就又要架住贺牗往贡院里去。
“急上加急的事,不说平安历到盛相手中有几分真实,单是耗费的时辰就太多了!”
哪怕贺牗脾气再好,这会儿也不禁急的重了语气。
“有多急?”小吏问。
“堪比妻子产子。”贺牗答的简洁明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默了。因为这句话不是什么胡诌。本朝开国至今,在锁院的事上唯一破例的便是那位官员家中妻子正巧生产。而此事急的可类比于此……
有了对照,有多急可谓一清二楚。
最终贺牗还是以性命担保,书信一封交给小吏。他期望此信能帮到盛鸿祯,却又怕给他带来危险。
眼下的情况还不能打草惊蛇,免得逼急了被定安侯反咬一口,而且极有可能咬到盛鸿祯。
既然顾宣武能用王世昌要挟王四奎杀人。那他也能以王四奎做筹码,从王世昌身上得到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等到贡院落了锁,贺牗坐在衡监堂里同邵濯和张轶等一应涉及会试官员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盛鸿祯在小吏那收到他的亲笔书信。
约摸写的时候匆忙,一贯规矩的台阁体略显潦草,简洁明要的说明事情。盛鸿祯右手指腹往下摩挲,但见最后一行只有两句话:
莫将自身置于险地。切记,切记。
他抬头瞧了瞧日光。心道真是太阳打西出,贺牗嘴里也能吐句正经话了。
这人在朝堂上并非两党还能左右逢源,也不知打的什么心思,但有一点的想法他们俩不谋而合。
先前和梁明远踏春在城门处遇到顾九,还疑惑了片刻。若按照这个思路来,王世昌应当在京城周围。
玉喜看主人家捏着书信走神,忍不住感叹,“还记得当年家主同别人打赌贺大人定然能三元及第,难得的贤才。谁知岁月又能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般……”不要脸皮。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看了眼挂在廊下的八哥咽进肚子里。
盛鸿祯收了书信道:“陈年旧事,本就该忘了,不提也罢。”
虽然这么说,玉喜还是万分可惜。
先帝嘉元年间,盛鸿祯和贺牗的名字可是一度被放在一起提及的。两人声名大噪,几欲分不出高下。直到嘉元六年的春闱一榜定了后面的十多年。
夜间,昌乐侯府廊下的灯笼忽闪明灭。景中良将几炷香插在香炉里,盯着桌案上的牌位不语。
景夫人哭的眼睛红肿,用手帕抹了泪问:“老爷,咱们就这么算了么?”
“夫人莫要担心。”
提及独子,景中良错开变的阴狠的目光,冷笑道:“顾宣武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丧心病狂的杀害亲子想捞了所有好处,他也不怕一口吃成个胖子被撑死。”
他口口声声说的咬牙切齿,然而对利益的计较远多过亲子的性命。景夫人有些心寒,但也只能依靠眼前的男人,对丈夫的话稍加猜测,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
“老爷指的是……明州?”

第19章 计议
锁院说难熬也不难熬,主要还是看和谁一起熬。哪怕贺牗是个再看得开的人,也不免难受的要命。权知贡举邵濯耳背,同他说一句话都累的够呛。可同权知贡举是张轶,绣花枕头他也不想理。
人一浑身不得劲就会到处找事儿做。贺牗的平安历一封封的遣人送给六出,上面字迹甚少,不是说想吃鱼辣羹,就是想听戏了,估摸着早把六出烦的不行。
想到这里,暂且打发了无聊的贺牗脸上忍不住笑意,无意抬头瞧见张轶冲他微微颔首,颇有要打好交道的意思。贺牗笑容顿收,低头继续写自己的策论去了,徒留没讨到好处的张轶尴尬不已。
今年的试题但也不算难,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答的。就着宣纸,不过半日,洋洋洒洒的策论完成,待晾干了墨迹,贺牗便如常折好收进袖子里。侧首见邵老研究棋局,便也凑过去看。
晌午的日光穿透窗纸散落在黑白棋子上,邵濯思考的入神,似也不觉有人靠近。
贺牗撩起衣袖,一根手指头悄悄移到棋盘上按住一枚白子就要丢进袖子里。
“放下。”
邵濯一掌打掉要作祟的手指头,头也没抬,气的胡子要翘起来。
“我是耳背,又不是眼瞎。”
等张轶闻声看去,发现那两人对着棋局研究的十分入胜。好巧不巧,都是中立一党。
如今的朝堂,对比起他们顾党来说,小皇帝处于弱势,起初执意要将权知贡举给盛鸿祯当,想来也是要借春闱揽收可用的人才。但何其容易?虽然权知贡举是邵濯,可他们顾党终究占了同权知贡举的位置,这里凡是春闱上榜的学子都要称他一声“老师”。
春闱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朝堂上难得平静了几日。盛鸿祯看着贺牗的书信愈发觉得不似玩笑。他仅凭踏春那日见了顾九就起疑心,更何况和顾九走的极近的贺牗。
出春闱考题和监考等人都被关起来活像蹲刑部的大牢,身为宰相的盛鸿祯反倒是清闲些了。授课结束后,赵献应是看出他心有所想,便寻了共进午膳的借口将人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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