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适配巧合(以川)

古道怜悯地瞥去一眼，在进度条走满时毫不犹豫的按下开始。
“所以我说过，你太小看‘黑暗哨兵’了。席枫在还未完全觉醒的时候就能以精神动物找到几百万里之外的我，那么完全觉醒后向外传递消息又有什么困难。”
随着机器再次响起的轰鸣声，古道和席枫先前被吸走的精神力裹挟着俞河的精神碎片倒流注入两人的精神图景中。
虽然没有注射“迷城”，但古道事先已经做过缜密的计算。首先，俞河的精神力在分摊给两人后再总量上并不是难以负担，与俞河试图以一己之力吞噬两个人的精神力有天壤之别；其次，俞河的精神图景已经破碎，精神力中的烙印也随之消失，此时再吸收，排异反应将被降至最低，这一步与使用“迷城”异曲同工，甚至更为安全，如果俞河事先知道这一点，他们想要翻盘也就没那么容易了；最关键的一点是古道和席枫之间的精神链接，精神链接天然就是哨兵和向导共同的稳定剂，可以最大程度过滤不稳定因素。
当然，即使古道做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测算，吸收他人的精神力仍然是极度危险的，如果失败，往好听了说也只能算“英勇就义”了。
因为精神力不断流失，俞河的呼吸逐渐微薄，但仍目光灼灼地瞪视席枫：“黑暗哨兵再强也是人，即使能支撑几百万公里的精神力传输，也不可能锚定方向， 你想诈我……”
“一个人的确不行，但是两个人可以。”
留下这句话，古道不再看俞河，他牵起席枫因为失血而冰冷的手拢在手心，额头相抵，梳理庞杂的精神力，将其中混入的情绪垃圾都引入自己这边。
这是古道第一次作为向导为自己的结合哨兵梳理精神图景，也是席枫第一次作为哨兵被梳理精神图景，这种感觉对双方来说都很奇妙，但又那么自然，好像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在等待这一刻的交融。
精神图景之外，全副武装的红蝎已经带人控制了整座基地，四架直升机四面包围制空。再远处，浑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的时恪与莫寻一起坐在战术车里，透过监视器监控整场行动。
精神力的传输还在继续，没有看到事先说好的信号，谁都不敢轻易闯进那间实验室，但即使是相隔数公里远的时恪和莫寻也能清晰感觉到半空中一圈圈扩散开的精神力。
纠缠、倾轧、融合、消散……
身为S级向导，俞河的意志自然不会轻易被磨灭吞噬，
有一点光彩从席枫原本黑白静态的精神图景里亮起，一点又一点，星火燎原般地扩散开来，摩天轮重新转动，过山车呼啸俯冲，斑斓的泡泡将阳光折射出七彩光影，旋转木马的背景音乐叮叮当当响起。
古道牵着席枫，穿行过鲜活的游乐场，来到那座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工厂，雨还在下，但燃烧不止的火焰逐渐熄灭，乌云与浓烟散去，没有残垣断壁，只剩一条通往遥远天际的坦途大道。
肥啾在高空发出一声嘹亮鹰啼，蹲在古道肩膀上的白鼬顺着两人相牵的手钻进席枫的衣领。
古道握住席枫的指尖：“走吧，带我回家。”
席枫捏了捏古道的无名指：“不该是你带我回家吗，没有你我可找不到回家的路。”
古道轻笑一声，点点头：“嗯，我们一起回家。”

（八十六）
吸收的过程险象环生，一位S级向导的临死反扑远比古道设想的要猛烈。当然其中俞河的怨念占了主要原因，他放弃了大规模骚扰，也放弃求生的机会，不仅不努力保全自己的意识，反倒完全打散蛰伏，甚至骗过了古道的筛查，直到进入席枫的精神图景才一举反攻。
同归于尽的一击非同小可，俞河知道，同为S级向导的古道对精神力的感知是相当敏锐的，而且对精神力攻击的抗性也显著优于身为哨兵的席枫。而席枫作为黑暗哨兵，本就是最稳定与最不稳定的矛盾体，看似不需要向导就能维持自身平衡，然而一旦平衡被打破，陷入神游症的黑暗哨兵与天灾无异。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俞河成功从精神图景里由内而外地袭击了席枫，井井有条的传输流发生紊乱，古道为了不前功尽弃而竭力维持，腾不出手去救援席枫。
直到俞河触及了席枫精神图景里的“井”，那是古道为席枫留下的扳机，也是一个保护装置，只要被外来精神力触动，就会将之吸入“井”中，与外界的信息垃圾一起被磨灭，但是相对的，席枫的意识也被一起拽进“井”里，陷入深度昏迷。
失去了席枫的助力，古道既要维持传输流，又要负担双方的梳理与转化任务，远远超过了他的能力负荷，好在这时俞河终于断了最后一口气，无主精神力的抵抗性迅速削弱，这才不至于全面崩盘。
饶是如此，在完成全部传输与吸收时，古道也只是勉强发送了信号，就步上席枫的后尘——昏迷了。
席枫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年之后，他身处一个十分严密的哨兵隔离室，即使以他的五感也只能分辨出隐藏在白噪音下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没过多久，古道匆忙而至，在他打开隔离室大门的时候，哪怕只是几秒钟，外界的喧嚣就一股脑占据了席枫的五感。
席枫当然不至于被这些嘈杂冲垮，他当下只有一个念头。
还活着。
“小枫，你感觉怎么样？”古道一句话唤回了席枫的晃神，扶着他坐起来。
“不太好，如果古教授能亲我一下说不定能好一点。”席枫没过脑子的调戏张嘴就来。
等在门外的一众研究员不敢吭声。
谁懂啊，好端端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粮！
古道一点没犹豫，在席枫嘴上落个点到为止的吻，笑了笑：“现在呢？”
“嗯……勉勉强强充电50%吧。”席枫收起不正经，对古道瞥眼示意门外。
古道点点头：“都结束了，这里是安全的，放心。”
“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席枫没多问，只是躺久了还有些虚弱，半靠在床上让古道喂他喝了点水，就让门外那些跃跃欲试的研究员鱼贯而入。
当前世上仅存的黑暗哨兵，研究价值堪比外星人，研究员们看席枫的眼神宛若巨龙看着自己的财宝，都顾不上得罪古道了，直接冲上来把席枫围得水泄不通。
席枫愁眉苦脸地向古道丢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古道不仅不接，反倒退出房间，任由席枫自生自灭去了。
夫夫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席枫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狠狠给古道记了一笔。
等席枫被准许离开隔离所，再见到蓝天白云时，又是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期间各个部门的高层轮番来向他抛出橄榄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求之以利，然而席枫硬是一个都没接，坚持要回去当他的小医生。
回家的那天下着小雪，韩静亲自来接他，席枫看到她的时候愣了半晌，才在韩静通红的双眼的注视下快速跑上前。
“姐……”席枫看向韩静挺着的孕肚，想抱她又一时不敢动作，只好嬉皮笑脸道：“这才多久不见，我都快有大侄女了。”
“臭小子，”韩静还是没忍住，眼泪滚落，她吸吸鼻子，伸手就要去拧席枫的耳朵，最后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席枫肩上的落雪，“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席枫挨了打也只知道傻乐，环过韩静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抱了抱她：“哪能错过我侄女的出生呢，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得给她包个大红包！”
“你怎么知道就是女孩儿？”韩静破涕为笑，拧了拧席枫的胳膊。
席枫嘿嘿一笑：“女孩儿好，又乖又漂亮，生个男孩儿回头跟我小时候一样熊，不得把你气坏了。”
韩静白他一眼：“你也知道你小时候净会气我？”
“谁让我小时候不识好歹呢。”席枫扶着韩静回到车里，“下雪了，别在外面吹风，回头再受凉了。”
“你不跟我回去吃饭吗？”韩静拉着席枫的手，有些舍不得这次见面这么快就结束。
席枫弯腰跟驾驶座上的姐夫打个招呼，又拍了拍韩静的手背：“我这还有点事情没处理，我保证，等我有空了第一时间上你家吃冰糖肘子油焖虾！”
韩静还想再说什么，席枫立刻补充道：“带上我家那口子一起去！”
韩静这才把话咽下，回去了。
席枫一直目送他们离开，古道站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偏头半带揶揄地问：“你家那口子？”
“怎么了，虽然还没名分，但古教授已经上了贼船，现在想下去可就太晚了。”席枫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的确太晚了。”
古道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他在席枫疑惑的眼神中松开牵着的手，面向他单膝跪下，从西装口袋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丝绒盒打开。
“那么为了我的名分，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席枫？”
雪下大了，纷纷扬扬地飘落，片刻就把四周铺成一片雪白，几片雪花落在古道打开的丝绒盒里，一枚素银色的戒指静静立在其中，几道纹路勾勒出半片枫叶的模样。
席枫突然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真空又安静的环境中，随后他听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之后他听到古道的呼吸声，比平时快一些，呼出的白汽很快溢散在空气中。
再后面是古道的心跳，跃动的、急促的，透露着主人的紧张与希冀，逐渐与自己的重合在一起，叠加得越来越响，几乎像在敲击鼓膜。
“……古道，你又作弊！”席枫为古道在他昏迷期间偷跑的狡猾行为哽住，心心念念想率先求婚的心思泡汤，感动中带着微妙的沮丧。
“我愿意。”
古道苍白的脸染上激动的绯红，他为席枫戴上戒指，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另一枚戒指递给席枫，让他为自己戴上。
两枚戒指的纹路正好拼合成一片完整的枫叶，而枫叶的脉络又组合成他们姓氏的首字母。
是姓名连接，也是精神链接，更是彼此共度的往后余生。
黑暗哨兵与他独一无二的向导，
世间唯一不可复制的适配巧合。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了，如果有读者有缘看到这里，那就算是一点后记，如果没有，就当是我的碎碎念吧。从19年开始写古道与席枫的故事，一晃就来到了23年的尾声，他们的故事也终于迎来结局。适配巧合是我的处女作，因为我青涩的文笔，它固然有诸多不完美，但我仍感激与书中的每一个人物相遇，更为透过他们与你们相遇而深感荣幸。因为我自身原因，中间有两年多停止更新，但他们的故事早已在我的脑海中完结，我曾想过就此停笔，但最后还是想回来跟你们分享完整的结局。古道和席枫的故事暂告一段落，但这不是结束，我所写出来的情节远不到我当初构思的十分之一，等将来我的文笔足够成熟，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更完整的世界。感谢相遇，不胜感激，我们下篇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