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江城jsy)

这倒是让苏淮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压根不像路麒会做出来的事情，“你疯了？”
“求你原谅我。”路麒还弯着腰，头也低着。拳头紧握在身侧，说完后有些咬牙切齿。妈的，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淮看了他这副好像自己不原谅他他就不直起身的模样，觉得他简直像中邪，“你是被人威胁了吗？”
路麒身侧的拳头握得更紧，赶忙否认，“没有。”
没有才怪，路麒在心里暗自腹诽，都怪周憬琛那个神经病，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他简直以后在启明都抬不起头来。
“让我知道上次校外的事情是你干的，我原本不会轻易放过你，起码也得让你挨一顿打才行。”苏淮不相信路麒会突然良心发现，也懒得去理解他今天这些古怪行为的动机。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知道了这件事，起码可以跟路麒做个交易，“这样吧。你答应我个条件，这件事就过去了。”
“什么条件？”路麒腰都快酸死了，抬起头问。
“你非得这样说话？”苏淮见他持续了这个诡异的姿势这么久，忍不住问道。
路麒左右瞟了瞟，周憬琛现在又不在这里，他干嘛非照周憬琛说的做，于是赶紧站好，一边揉腰一边示意苏淮继续说。
“你之后别去找周憬琛麻烦了。”
路麒哑口无言。他当然不会去找周憬琛麻烦了，现在周憬琛在他这里，才是个大麻烦。
“行行行，好好好。”路麒一口答应，又问，“所以你这是原谅我了对吧？”
不知道路麒干嘛这么执着原不原谅的，苏淮随口“嗯”了一下，又警告道，“既然答应好了，就一定要做到。”
路麒连连点头。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毁掉他一世英名的地方，然后赶紧去给周憬琛一个交代，赶紧拿到相机。
现在看着苏淮的脸，他都能想到自己刚刚给他弯腰低头像个孙子似的模样，路麒视线回避，从苏淮身边快步走过。妈的，他一个堂堂alpha，在beta面前丢了面子，简直比失了贞洁还难受。
没走几步，又听见苏淮叫住他。
“他怎么惹到你了？”
“谁？周憬琛吗？”路麒回头。为什么苏淮的语气听起来觉得周憬琛很无辜的样子？
由于他现在对周憬琛的怨气值实在是很高，所以即便眼前的苏淮不是个适合让他大倒苦水的对象，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说来话长....”
他先是讲了某个微风和煦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和林司源一块儿上了个厕所，开了一个他已经记不得但是很显然男生都会开的黄色玩笑，然后一回头，就看见有个alpha阴恻恻地瞪着他。又讲了某天放学，夕阳西下，岁月静好，他好意邀请一个家庭条件不好的beta去夜店见世面，被周憬琛顶着一张杀人脸搅黄。又讲到他和一个貌美的omega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被周憬琛横插一脚，蓄意勾引，害得他们有情人没成正果。
苏淮看着路麒讲得绘声绘色，整个人有些无语。
真是白白浪费了他人生中宝贵的十分钟。
路麒正讲得投入，看见苏淮头也不回地走了，“你他妈怎么走了，听到没，你看这接二连三的，我才是受害者！”
....
苏淮下楼梯时，周憬琛正拿着一摞资料往楼上走。
路过时，周憬琛突然在苏淮面前停下，“你的手？”
他低头盯着苏淮的手，眼神暗了暗。
苏淮低头看了眼，手指上好几片血一样的红色，他用手搓了搓，红色在手上蔓延出更大的面积。
见周憬琛还盯着看，他开口，“是颜料。”
他下楼的时候，有个人正端着调好的颜料往五楼画室走，应该是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洒了点在他手上。一低头，果然，裤脚上也有一些。
刚说完，周憬琛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递给他，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对着光，很亮。
苏淮接过，那颜料虽然还没干透，但用纸也不能完全擦干净，留下了一点浅淡的颜色。
周憬琛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目光认真又专注。苏淮的手修长漂亮，呈现出玉一样的皮肤色泽，弯折时几条淡青色的血管隐隐若现，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粉润的甲盖上有弧度好看的白色月牙。
“你怎么还在?”苏淮一抬眼，周憬琛抱着那沓资料，还站在他面前，视线停留在他手上。
“想..帮你扔垃圾。”声音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但苏淮没有察觉到，他把手中的卫生纸递到他手中，然后从他身侧走过，“哦，谢谢。”
周憬琛有些奇怪，但他好像一直都挺奇怪的，所以也没那么怪了。
往楼梯下面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把他用过的卫生纸捏在手里乖乖找垃圾桶的身影，脑海里又想到路麒口中“眼神阴恻恻”“盯着一张杀人脸”的大坏蛋，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知道路麒傻，但是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吧。

第15章 和我一起上去吧
最近的天气一直很坏。周五最后一节课，厚重的积雨云垂在天空，天色昏暗得如同傍晚。窗外骤然一亮，一道长长的闪电划过天际，随后雷鸣声在耳边炸开。
教室里一阵喧哗，讲台上的老师连忙斥道，“安静!”
只是那位beta老师说话的威慑力极小，教室里仍旧是闹哄哄的，在讨论刚刚堪称壮观的雷电以及突然到来的暴雨。
直到下课，雨势也完全没有小下来。教室里的人陆续走光，只剩下少数几个动作慢的人。
苏淮望着窗外，急落的雨滴声势浩大的砸在窗户上，闪电时不时浮现在天空，像魔爪一样撕扯着。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校服映入眼帘。
苏洺走到苏淮面前，一只手撑在苏淮的桌子上，一只手拿着伞，“哥，你没带伞吗？”
他的声音柔和关切，眼睛看着苏淮被窗外闪电映得亮起来的脸，忍不住观察起他的五官。他们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是好像没有一处长得像。和他们的性格一样，截然不同。
苏淮听见声音，缓慢地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抬眼看苏洺。
他看见苏洺脸上的笑容，一个有点天真、带着点炫耀和得意的笑。苏洺不止一次对他露出这种笑容，他也确实拥有许多可以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刻，并且越来越多。
而每个这样的时刻，他总是会用尽办法展现在苏淮眼前。当初苏其筠给苏淮安排班级时，原本并没有把苏洺安排在三班。是苏洺在餐桌上向苏其筠请求的，理由是“我想跟哥哥更亲近一点”。
那时苏淮并不想要探究他的用意，但是现在明白了。他想要把每一个开心、幸福的时刻，都第一时间展现在苏淮的面前。
“那把我的伞给你吧。”苏洺慷慨的把伞放在苏淮的桌子上，并不在乎苏淮搭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开朗道，“爸爸今天会来接我，我们要去拍新的全家福。”
他只是稍微了解了一点他这个外表冷漠的哥哥，就知道了怎样能让他难过和痛苦，也乐于去付出行动。
教室里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光了，只剩下苏淮和苏洺。
“对了哥哥，你知道吗？”他干脆在苏淮前桌坐下，让自己的视线能够直勾勾地对上苏淮的眼睛，“爷爷跟我说，我的名字是爸爸在我出生时专门找青云寺的大师算过的,想要我一生平安顺遂快乐，所以取了水字旁，你的也是吗？”
他终于看见那双堪称漂亮的眼睛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忍不住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浅笑。目的达到，他站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一声惊雷中，苏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教室里那个孤身坐着没有动作的身影。他突然相信，世界上的快乐一定是有限并且守恒的。要不然怎么一定要让一些人痛苦一点，他才能稍微感觉到一点快乐呢？
良久，苏淮才起身收拾东西，动作很慢。走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把伞，拿起来，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后排的垃圾桶。
他知道，苏洺递给他伞、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一定很痛快。
他前十几年拥有过的许多东西，很大一部分已经失去了，被苏洺得到了。另一部分则更可笑，他以为他完整拥有过，但其实是谎言，被苏洺亲口在他面前戳穿。而他前十几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苏洺也能很轻易的得到。
所以，如果苏洺想要的是那种和苏淮比较谁拥有得更多的游戏，胜败已经很分明了。他可以继续轻易地在苏淮面前炫耀下去。
大雨把楼下的三角梅冲刷得颓败，娇艳花瓣砸进泥里。苏淮穿过教学楼前的走廊，眼睛里的画面都带些潮湿的雾气，世界在嘈杂雨声中变得遥远又空寂。
再走几步，他准备冲进雨幕里。没什么所谓，他不是没淋过雨。
一阵风吹过，斜刮了一阵雨落在他的裤脚，脚腕处瞬间一片湿凉。他低头，发现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蹲下身系鞋带，外面的风有些急促，雨水飘到他的脸上，他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
又是一阵风落在身侧，但温柔许多，而且没有雨水。身前晃过一片衣角，苏淮抬眼，看见周憬琛蹲在他身前，手里拿着一把伞，正挡在他的身侧。
四目相对，莫名有些尴尬，苏淮继续低下头把鞋带系完。站起来后周憬琛很自然地站在他身侧，将伞撑在他的头顶。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却很顺理成章地一起往校门口走过去。
走进雨中时，苏淮看了看头顶那把明黄色的伞，又看了看周憬琛。觉得这伞和周憬琛的气质严重不符。
墨色的天和朦胧的雨幕中，这把伞的颜色实在有些明媚过头了。
罩在他们头顶，像一个在阴雨天里突然钻出来的太阳。
“路麒跟我说了，他以后不会来找我麻烦了。”
两人走在路上，雨很大，而伞的空间有限，两人挨得很近。周憬琛侧身在他耳边说话时，苏淮能感觉到潮湿的热气。
有点痒。偏偏周憬琛又继续说，“谢谢你。”
苏淮忍不住微微侧头。他很少这么近距离地看周憬琛，目光划过周憬琛的眼睛，落在他高挺鼻子上的那颗黑色小痣，停顿了几秒，又彻底移开目光。
他不得不承认，周憬琛这家伙，好像长得还挺好看的。
“不用谢。”沉默许久，苏淮说了句。
这场雨下的实在有些大，他们走得有些艰难，裤子的膝盖和小腿部位都被雨水淋得有些湿。苏淮想，要是没有周憬琛的话，他一个回家的路应该会比这艰难更多。
那条只需要十几分的路程，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漫长。夜风一阵一阵吹到身上，有刺骨的凉意。
两个人又是一阵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淮开口，问出了那个他一点也不在意的问题。
“不是说放暑假会来找我切磋跆拳道的吗？”城市的霓虹在他脚下映出绚烂的浮影，被他一脚踩碎，“为什么没来？”
怕听到回答时耳朵又会痒，他偏过头，看着周憬琛。周憬琛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问，也看着他。
视线碰撞，还是苏淮先移开眼。周憬琛那双眼睛总是那样，直勾勾的，好像不懂得回避。
“那个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我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要去国外治疗，把我也带走了。”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在雨声中听起来闷闷的，“所以当时没去。”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苏淮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很多东西。他原本一直都觉得他和周憬琛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没想到原来是有一点一样的，他们都失去了生命里很重要的人。明明两人头顶打着伞，苏淮突然觉得，这场雨把他们两个人淋了个彻底，连心脏都似乎湿得发软、发酸。
“抱歉。”苏淮很少说这种话，但是他看着周憬琛，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不需要抱歉，你什么都没做错。”但周憬琛似乎比他更认真，他甚至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好奇怪。其实自从林未玥离开后，他好像做错了很多事情。因为苏其筠总是呵斥他“你不应该顶撞我”“你不应该不回家”“你知道错了吗？”，这样的话他听过无数遍。甚至身边很多人明面上、暗地里向他传达过“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这种意思。
还没有人这样坚定地告诉过他，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们继续往前走。苏淮突然抬头看了看头顶那把伞，恍然间觉得那真的是太阳。
到了小区门口，苏淮抓了抓周憬琛的校服袖子，“我到了。”
“我送你进去吧。”
其实只剩下很短的一段路，苏淮可以去保安室借把伞。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把苏淮送到完全没有雨的地方，周憬琛握着伞后退一步，一只手举在胸前，小幅度地摇了摇，然后说，“下周见。”
苏淮看着他，觉得他像只摇晃爪子的小狗。但下意识的，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下周见。”
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周憬琛还没放下的那只手上，又不经意转移到他身上的校服外套，然后顿住。他外套的下摆处滴着点水，大半边肩膀处的校服颜色都极深——应该是被雨淋湿的。
周憬琛转身向外走时，苏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左右两边肩膀处只有极浅的、分布稀疏的雨痕。
他从两人身上的雨量仿佛能够看见，他们一路走在路上的情形——周憬琛的雨伞一直是倾斜的。
苏淮看向雨幕中那个被黄色雨伞盖住脑袋的身影，还有几步好像就能走出小区大门，然后被雨幕完全遮盖，变成灰色。
苏淮突然朝那个身影跑过去，这个行为几乎是没有理由的、下意识的。他拽住了那条湿漉漉的手臂，然后撞进那双黑亮的眼瞳里。
“和我一起上去吧。”他对周憬琛说。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啊宝贝们~这章晚了一点呜呜（一个滑跪出场）

进电梯的时候，两个人都湿了个彻底。
几分钟前，周憬琛回头看见拽着自己手臂的苏淮时，脸上浮现出惊讶和茫然的神色，愣住的同时，举着伞的那只手下意识的将已经淋湿的苏淮罩住。雨水从头顶浇下，最终是谁也没逃过这场暴雨。
电梯里出来的阿姨似乎被他们两人这副样子惊到，目光狐疑地扫过周憬琛手上拿着的伞，表情似乎在说——明明有伞，怎么会被淋成落汤鸡。
冲进雨里的时候，苏淮来不及多想什么，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冲动又愚蠢。身上的衣服又重又湿，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苏淮有些烦躁的将有些滴水的外套脱下，挂在手臂上。校服外套里的衬衣和毛线马甲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苏淮扯了扯领口，又用手在衣服下摆拧了拧，脚下多了一小片水渍。
目光不经意地看向对面的周憬琛。他把湿漉漉的额发全部向后捋，露出深邃清晰的眉眼，和平日里见到的样子有些不同，莫名带着点攻击性，让人看着莫名有些心悸。
他也正看着苏淮，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有些意味不明。
“雨太大了，很不安全。”苏淮低下头，又拧了拧自己的衣服。他有些别扭地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其实自己也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
周憬琛看不清苏淮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冷冷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微妙的恼怒。只是恼怒的对象，似乎并不是自己。
“嗯。”周憬琛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扫过面前那人透湿的衬衣领口和泛着水光的锁骨，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垂下眼睑，“谢谢。”
“换成别人，我也会这样做的。”苏淮又补充。
话音刚落下，“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周憬琛在电梯里顿了几秒，才抬脚跟上苏淮。
脑海里仍旧回响着苏淮的那句话，握着雨伞的手不受控制地用着力，几条青色静脉微微凸起。也就是说，苏淮也会为了别人淋雨，会在暴雨天把别人带回家吗？
他盯着面前那个单薄纤细的背影，眼底的光黯淡了些。
一进门，可乐便摇着尾巴迎上来，围着苏淮的脚转圈圈，又好奇地看向周憬琛。
可乐有些认生，苏淮担心他会因为家里来了陌生人害怕，蹲下身来准备安抚它，手还没摸到它的脑袋，就见它跑到周憬琛的脚边蹭来蹭去。
周憬琛蹲下来，可乐还乖顺地将爪子搭到他的手上，像是在握手。
苏淮扭头看见这副场景，看着可乐和周憬琛迅速熟络起来的一系列亲密举动，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可乐平时见到陌生人总是咋咋呼呼的，怎么见到周憬琛就变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