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江城jsy)

等两人的脚已经踹上去后，那两个alpha才身形不稳地站起来，带着几声惊慌失措的怒骂，“操，哪里来的神经病?”
可能是因为对方喝了酒的原因，周憬琛轻而易举就制服了那个alpha，抽了腰带将那个alpha地双手反绑在身后，又感觉过去帮苏淮。
苏淮那边有些吃力，alpha虽然因为酒精的原因明显反应迟缓，但是力量和体型都有绝对优势，苏淮一时间没办法彻底压制住他。
一时不慎，身前的alpha找准时机朝自己扑过来，苏淮来不及躲闪，仓皇之前闭上眼睛准备接下那个朝着自己脑袋挥舞过来的拳头。
一个黑影迅速挡在自己面前，只听见那个alpha痛呼一声。苏淮睁开眼睛，看见周憬琛挡在身前，而刚刚那个alpha已经狼狈地捂住肚子倒在地上，痛得面色扭曲。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微微发愣时，
周憬琛没有顾及地上那个没有还手之力的aloha，转身扶住苏淮的肩膀，“没事吧?”
苏淮摇头，看着周憬琛，神情微愣。在被可靠的安全感包裹的同时，也不禁自然地产生了疑问，原来周憬琛这么能打?
来不及细想，被小朋友慌乱又带着哭腔的声音揪住注意力。
两人赶紧朝着云扬跑过去，苏淮一把扶起地上的云扬，周憬琛抱起那个吓得不敢出声的小男孩，在平稳的呼噜声和几声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中跑了出去。
景区外面的人已经没剩多少，出去的时候幸运地拦到了一辆的士，把看起来伤得不轻的云扬塞到后座后，周憬琛抱着小男孩也一起坐了进去。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后座的男孩似乎是感觉脱离了危险，整个人一边小声地哭着，一边不断看向云扬，可怜巴巴地喊着“哥哥”。
周憬琛一边拿纸擦着他脸上的眼泪，一边生疏地哄着他，“别害怕，你哥哥没事的。”
到医院的时候，小孩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乖乖躺在周憬琛的怀里，云扬被送进了急诊后，两个人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休息。
面前的时钟显示已经三点五十七分，苏淮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疲惫和困意，眼皮愈发沉重的时候，肩膀重重一沉。周憬琛的发丝蹭得他脖子有些许痒意，又被困意压下去。
再醒来时，苏淮的脑袋枕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睁开眼睛，看见周憬琛的正低头看着自己。
“醒了?”
苏淮噌得一下坐好，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枕在周憬琛的大腿上，而另外一边大腿上，睡得正香的，是昨晚那个小孩——云扬的弟弟。
苏淮揉了揉脸，整个人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苏淮稍微清醒了些，注意到周憬琛眼下的乌黑，问他。
“不用了，我休息得挺好的。”
“对了，云扬怎么样?”
“昨天做了全身检查，被打得有些严重，做了手术，早晨的时候已经准入普通病房了。”
“哦，那就好。”
没过一会儿，那小男孩也醒了，开始哭着找哥哥，周憬琛只好带着他去了病房。
云扬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脸上、手臂上都有不少伤痕，昨晚应该是遭了不少罪。小男孩趴在哥哥床边，忍不住哭，又怕吵到哥哥休息，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眼睛里一颗接一颗的掉眼泪。
让人看得心软。苏淮不会哄人，偏头看了眼周憬琛，周憬琛对上他的眼神，就懂了他的意思，上前去温声细语的同小男孩说话，劝他别哭了。
没过一会儿，那小男孩大概是哭累了，趴在云扬的床边睡着了。苏淮叫了护工来帮忙照顾云扬，随后和周憬琛一起离开。
苏淮肚子饿得不行，准备去医院附近吃个早饭，顺口问周憬琛，“一起去吃早饭吗?”
周憬琛摇了摇头，拒绝后又解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苏淮没太在意，只当折腾了一晚上，周憬琛可能急着回去休息。
吃完早饭，苏淮打车准备回家补觉。他晚上没睡多久，而且也睡得不舒服。上车后，整个人靠在座位上，有些精神不济。
车子路过昨晚的景区，路口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周憬琛不到这里来干什么?苏淮盯着周憬琛看了几秒，再次确认，随后目光又注意到他的手。
周憬琛手上提着两个昨天不知道被自己进了巷子后扔到哪里的老虎灯笼，他低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看着那两个灯笼。
车子行驶出去一段距离，苏淮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路口的那个身影。他有些不能理解，周憬琛不吃早饭、不回家休息，就是为了来找这两个灯笼吗?

第24章 他是不一样的
云扬醒来时，周憬琛和苏淮正带着云飞在外面吃晚饭。苏淮接到护工的电话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吃饭也心不在焉的小朋友，摸了下他的脑袋，“你哥哥醒了。”
云飞放下手中的汉堡，嘴巴里被食物塞得很满，两个腮帮子鼓鼓地像只仓鼠，却还是忍不住向苏淮确认，“真的吗？”
“我可不会骗小孩儿。”苏淮在对着小朋友的时候，一贯冷漠的脸柔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温柔许多。
吃饭间隙，小朋友很乖，话很少，但很有礼貌，跟苏淮聊天时有问必答。明明才五岁，却一副忧心仲仲、沉稳忧郁的小大人模样。
“那我们快回去吧。”云飞迅速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跳下去，又对着苏淮露出了今天唯一一个符合他年纪的笑容，天真又可爱，“谢谢漂亮哥哥送我哥哥来医院，还带我出来吃饭。”
他只感谢苏淮一个人。苏淮觉得有些奇怪，又反应过来，从他和周憬琛带云飞来吃饭的一路上，云飞似乎都很抗拒跟周憬琛的接触，也不和周憬琛说话。
苏淮打量了几眼对面不怎么说话的周憬琛，下了结论，可能是周憬琛看起来有些凶，所以没有小朋友缘。
“不行，不能浪费粮食。”苏淮假装严厉，“把桌子上的食物吃完才能回去见哥哥。”
他听护工阿姨说，这小家伙今天一整天守在哥哥的床边，什么都不肯吃。
听到苏淮说的话后，云飞又听话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刚刚还没啃完的汉堡继续吃，一边吃一边看苏淮。
好不容易吃完最后一口，他高兴地拉着苏淮的手臂，“哥哥，我吃完啦！”
他嘴上和衣服的袖子上不小心沾了许多番茄酱。苏淮一边应着云飞，一边用目光在桌子上搜寻着。
目光被一只修长的手截断。周憬琛手里握着几张卫生纸，递到苏淮身前。
苏淮接过，他发觉周憬琛好像总是能够轻易地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比如说上午回去睡了一觉准备去医院时，下楼发现周憬琛在楼下等自己，好像早知道自己会去医院。还有刚刚，他想找张卫生纸，明明还没有开口，就被他察觉到想法。
用纸巾擦了擦云飞的袖子，又让他自己把嘴巴擦干净，三个人返回医院。
一进病房，云飞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病床边，抱着正在护工阿姨的帮助下进食的云扬，“哥哥，你终于醒啦!”
他瘦小的身体紧紧抱着云扬，脸埋在云扬的脖颈间，没过一会儿忍不住大哭起来，“呜呜，我还以为会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我好害怕呜呜。”
云扬缠着绷带的手在云飞的背上轻拍着，安慰道，“别哭了，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吗？”
大约一刻钟，云飞哭着哭着就在云扬地怀里睡着了，肉乎乎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护工阿姨轻轻将云飞抱起，送到隔间的休息室去睡觉。
刚刚光顾着安慰弟弟，云扬看着护工将云飞抱走后，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护士跟他说，是一个很高大的alpha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beta把他送到医院来的，他还以为是运气好遇到的善良陌生人。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合，救他的人是苏淮和周憬琛。
苏淮见云扬看向这边，朝他走过去，“我们那天碰巧路过，就顺手把你送到医院了。”
云扬看着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苏淮忽略了把他从那几个alpha带出来的细节，怕他有负担感。
“谢谢你们。”云扬本就身形消瘦，现在头上、手上都缠着绷带，看起来更加孱弱，眼里隐约透着点泪光，“好像每次倒霉透顶的时候都能遇见你们，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了。”
“每次都遇见我们？”苏淮也只是遇见云扬两次而已，应该还谈不上每次。
“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每次路麒或者是林司源找我麻烦，无论是遇见周同学还是你，都会帮我。”云扬人生中遇见的好人屈指可数，周憬琛和苏淮算两个。
苏淮听见“周同学”，偏头看周憬琛，他一言不发地站在苏淮身侧，在察觉到苏淮的目光后也偏头看向他，干净澄澈的眼睛里有些不解。
苏淮突然觉得，即便周憬琛是个alpha，好像自己总是能在很多时候感受到，周憬琛和其他的alpha都不一样。
云扬低垂着头，一次又一次地表达感谢，言语间满是真挚。随后小心翼翼又固执地补充，“医药费我会努力还给你们的。”
苏淮想说不用，又怕云扬会较劲，岔开话题，“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云扬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转头将目光看向窗外。昨晚的事情似乎带给了他很大的阴影，所以即便开口时努力控制情绪，声音却还是带着点压抑不住的哽咽。
“因为我和弟弟是beta,所以我爸爸很不喜欢我们，在我弟弟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们了。我一个人带着弟弟生活，不得不在放假的闲余时间去打工。”
“这个寒假我在小酒馆里做服务员，我弟弟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我就让他在酒馆的休息室里看动画片。那天晚上有个客人想占我便宜，我不愿意。他...他就污蔑我我手脚不干净，偷拿了店里东西，后来有很多醉酒的alpha把我围了起来，不问缘由的辱骂我、打我。后来老板怕在店里闹出事情，就让几个人把我拖到巷子里去......”
从云扬的第一句话开始，苏淮就再度感受到了那种不甘心的感觉。他同样身为beta，对云扬的遭遇无法不共情，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屈辱痛苦、无助绝望吞没内心，身体充斥着无力的愤怒。
而云扬是切身遭遇这些的人，他所承受的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苏淮苏淮站在病床一侧，表情冷静，看着云扬空洞的眼睛和抑制不住从发红眼眶里留下的眼泪，身侧的拳头忍不住握紧，几条青筋蜿蜒在手背。
未修剪的指甲陷手心的皮肉里，传来轻微的痛感。苏淮咬着牙，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手背被轻轻触碰，温热的触感让苏淮从那些共情云扬的崩溃情绪中脱离出来。手被人拉过去，周憬琛轻轻掰开他的手指，苏淮的手一下子卸了力气，任由周憬琛抓着。
周憬琛将自己的大拇指放在苏淮的手心，轻轻揉着他掌心的那些指甲印。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那群人却一直骂我天生下贱，说我是婊子、是野狗，说我脏了他们的眼....他们当着小飞的面骂我这些难听的话，我弟弟还那么小，只知道我被欺负了，扑过来想保护我，那些人连小孩子也打，说我弟弟是小贱蹄子，我和我弟弟明明什么也没做错，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云扬说着，眼底蓄满了眼泪。他好像是在向苏淮和周憬琛倾泻自己心中的委屈，又好像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强调——他分明没有错。
苏淮又忍不住握紧拳头，这次掌心却再没有痛感。他的手心是周憬琛的手，他下意识不断用力，可周憬琛仍旧握住他的手，像是在安抚他。。
苏淮看着云扬，静默许久，将手臂轻轻搭在了云扬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带着安慰的意思。
“你没有错。”他坚定地对云扬说。
“就因为我是个beta就应该遭受这些吗？”云扬突然抬眼问苏淮，眼睛里有些绝望。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但好像，从一出生就错了。要不然为什么爸爸会不要他们?为什么好不容易获得资助来到梦寐以求的学校学习，却论为那群贵公子的万物?为什么会从出生到现在总是无端遭受冷眼和辱骂？

第25章 哄小孩时随便说的
和周憬琛一起从医院离开时，苏淮的情绪看起来仍旧不大好。冬天的晚风寒冽，苏淮被吹得手冰凉，脖子和脸也通红一片。
羽绒服的领子很低，他只好缩着脖子。
没走几步，周憬琛突然轻拉他的手臂。苏淮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周憬琛将自己自己脖子上的格子围巾解下来，然后轻轻挂在苏淮的脖子上。
苏淮低头，看着周憬琛的动作，莫名觉得这场景很不对劲，于是拒绝，“不用，我不冷。”
“是我热。”周憬琛把围巾在苏淮脖子上围好后，双手插进口袋，“拿在手上又会很冷。”
“行吧。”苏淮口气勉勉强强，用手拽了一下被周憬琛围得太紧的围巾，却恨不得下巴都缩在挡住寒风的温暖围巾里。
“周憬琛，你说做为一个beta出生是错吗?”
苏淮忘不了云扬问他“就因为我是个beta就应该遭受这些吗”这个问题时的眼神，空洞又绝望。他被那眼神震撼，什么也回答不出。
甚至在那一刻，他似乎坠进了那双眼睛中暗郁的深井，在怀疑中迷失、溺毙。他想到自己的妈妈因为beta的身份，无端被丈夫的父母辱骂婊子、贱人，也想到自己因为是个beta，被爷爷奶奶骂过小贱种，被父亲指责过基因低劣，也被很多人带有色眼睛瞧不起，觉得他这辈子都比不上苏洺。
“没有错。”周憬琛声音坚定，莫名让人觉得很有力量，“不是你们的错，是我们的错，是这个世界错了。”
苏淮原本问了那个问题之后，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风吹傻了。周憬琛身为一个从不会遭遇不公平对待反而被人普遍高看一眼的alpha，怎么可能会共情beta，怎么会好好回答他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可他确实认真回答了。还坚定告诉苏淮，做错的不是他们。
并非穷追不舍，只是好奇作为alpha一员的周憬琛是否真的觉得自己有错，“那你们犯了什么错?”
“傲慢、歧视和偏见。”周憬琛的声音冷静低沉，面上陷入沉重。
明明他们都知道的，却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会承认，而愿意做出改变的，几乎没有。
两人一时无言，耳边只剩风不断刮过的声音。
沉默片刻，苏淮突然道，“不是你们。是他们。你好像不算。”
他觉得自己之前想的没错，周憬琛和他身边遇见的那些alpha确实不一样。他是愿意承认的那小部分，也是愿意付出行动去改变的那类稀有物种。
从前他有什么事情，都会咨询林未玥该怎么办。林未玥离开以后，他独自经历很多事情，也学会了一个人果断地处理棘手的难题。只是每件事情他都好像处理得很糟糕，好像每一步都在向什么东西妥协，每一个决定都会遭到激烈的质疑。
不知道怎么的，当下这个瞬间，他很想问问周憬琛，问他要怎么做，怎么做才算做好。
“周憬琛，你说，我能帮云扬做些什么呢?”
虽然他和云杨没有太深的交情，可是听了云扬的事情，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周憬琛的声音始终低沉平缓，落在耳朵里，仿佛拥有压下人心中浮躁与烦闷的力量。
“我帮他重新找一份兼职怎么样?”
“可以。之前的酒馆不会再让他回去，他肯定很需要你的这份帮助。”
“还能帮他做点什么呢?”苏淮又陷入那种无力感，他好像也不能帮云扬更多了。
他从前总觉得自己不在乎周围的那些声音，但周围那些轻视、带着偏见的言论好像也一直在潜意识地影响着自己。
他越长大，越被那些言论包裹，就越容易陷入自我怀疑。也开始忍不住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种能力有限、平庸、每件事都做不好的那种人。
“你已经做得很多、很好了。”周憬琛似乎察觉到苏淮的心绪，认真地对苏淮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如果这些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未必能让苏淮信服，从而将心底灰蒙蒙的情绪一扫而尽。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憬琛说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力量。
大抵是因为他的眼睛足够真诚与认真，语气又那么坚定。
之后，两人在沉寂的夜色中步调缓慢地走着，有时沉默，有时说话。每次苏淮开口的时候，周憬琛总是会在身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