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爱德在思忖着要不要给马斯坦古把烟灰缸倒了的当会儿,突然想到了让马斯坦古的阳台看起来稍微热闹一些的主意。他回去查了查讯息,第二天就在午休的当会儿从隔壁家居商城那里搬了想要的东西进来,并放置在了办公室对方爬虫类标本的后方。
“捕蝇草。”正要拿着饭盒下楼的张梅举起筷子指了指。
“哪儿来的?”麟目瞪口呆。
爱德华鄙视地翻了翻白眼。“买的呗。”他把花盆放在了一只鳄鱼的颅骨标本旁,“我还能自己种一盆出来不成?”
“你……买来干嘛?”
“送人。”
麟手上的水杯差点打翻。
“送捕蝇草??”
“又美观、又实用。”爱德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对方立刻露出了无话可说的样子。
“能知道你是要送谁吗?”东方少年僵硬地问。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爱德警惕地说,“我发过誓了,知者死无赦。”
再后来,爱德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本科幻小说夹进了马斯坦古到处都是的书堆里,书皮是柠檬黄色的,上面印着皮卡丘的图案。
爱德的双手在操控物理仪器时灵活无比,折个纸却连幼稚园儿童的水平都比不上。当时为了用上这张他最喜欢的书皮,爱德华逼着阿尔隔着视频教自己折,弟弟差不多把所有的医学报告都给折了他才勉强学会。
这样偷偷摸摸地添东添西,这样鬼鬼祟祟的进进出出,迄今为止都可谓完美无缺,甚至看不到一丝破绽的前兆。在行动进行的第三个礼拜的一天,罗伊恰巧上夜班,跟着时间表出入的爱德从他家离开时已然天色尽黑。爱德华一个人坐在轻轨的末班上,侧身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看着远方的灯红酒绿被近处的树影割裂得支离破碎。那个时候的列车空无一人,唯有三三两两疲倦的夜归人和几名昏睡的醉汉,爱德从未感到如此迷茫,也从未感到如此满足。
这一切迟早都会结束的,少年倚靠在玻璃窗上想,也许下个礼拜他就会气势汹汹地来一问究竟,也许等会他就会发短信过来。如此一来,自己所做的一切还具有意义吗?自己自以为是做出的努力,对罗伊真的有哪怕一瞬间的帮助吗?
他独自一人倚靠着取暖器的夜晚,是不是能稍微消减那么一丝孤独呢?
爱德一无所知,一如他从来就捉摸不定对方的感情和自己的心。而当时列车齿轮在前进中发出滚滚轰鸣,远方的车水马龙透露出隐隐的声响——它们却无一回答爱德心中的问题,徒留他一人无言地注视着窗外,笼中鸟缄默不言,金色的虹膜映出不断飞驰的风景。
TBC
第二十二章
爱德华.艾利克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逮个正着的。当时的画面极富有戏剧性,以至于爱德本人都很难将发展成如此场面的过程细节描述给第三方听:爱德站在厨房柜台的电磁炉前,披头散发,一手提着蜥蜴的尾巴,一手捏着袋肉酱准备下面,身上系着粉色的围裙,下圌身光着屁圌股蛋儿什么都没穿;罗伊站在厨房门口,目光惺忪、头发凌圌乱,一手扶着门框,一手从自己脸上扒下爱德的裤衩,有白圌浊的液体从胖次上滴滴答答往下圌流。二人如是面面相觑,对视了足足10秒,直至火蜥蜴啪地一声从前者的手上滑落、一溜烟狂奔着爬进生物箱——他们还是无法转移开始视线。
事件发生在中午12点半,雨过天晴、阳光明媚的正午,爱德非法入侵的第三个星期天。爱德之前就想过,既然犯法了,那总要做好接受法律制裁的心理准备。蹲班房、丢饭碗、被男主嫌弃都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可他此时此刻,宁可立马被条子叉进号子,睡在厕所,每天捡肥皂,三餐只有牛奶、没有炖菜,只为了逃脱马斯坦古当下难以置信的视线。
心中巨浪翻滚,身体呆若木鸡,爱德甚至连配合的尖叫捂裆都忘记做了——世界上最不称职的受役男主角。
而他只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肉酱悬空、瞳孔放大,任凭电磁炉上的水和面在锅里沸腾着咕咕作响,愣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马斯坦古,而对方此刻也正一脸理解不能地看着他。只见他背对着光线,漆黑的、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刘海乱七八糟地落在他困倦的面容上,抬起的眉眼先是困惑地凝神注视了片刻手上的胖次——蓝底橙条纹,印着荧光色的闪电图案,被白色的液体浸透、正一滴一滴往下泫落——然后再慢吞吞地转移到面前那个金毛少年吓成煞圌笔的脸上。他偏过头,镇定地打量了一下少年身上的粉色围裙、和他裸圌露出的下半截屁圌股与白白的腿。
然后他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当着爱德的面把吱吱作响的电磁炉关了。
“你下面给我吃啊?”他问。
爱德终于反应了过来,光着腿就一膝踹在了马斯坦古的小腹上。
Very bad ending.
事情的开端在一小时前。按照原计划,马斯坦古周日中午都是不在家的——一般不是在外把弟把妹,就是趴在社区图书馆看书。这两种活动各方面性质都大相径庭,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能让马斯坦古本人在外面赖到天黑才回来。因此尽管爱德一想到马斯坦古出去和别的男男女圌女搂搂抱抱的样子心里就极不是滋味儿,但好歹也能趁到自己入室作案的犯罪时机,因此也就没多抱怨地来了。
他穿着羽绒服、怀里揣着一个棉布袋子,哼着小星星就熟门熟路地把马斯坦古家的大门踹开了。爱德把鞋往门口一甩,噼里啪啦光着脚往房间里冲去。只见马斯坦古家一如既往地凌圌乱,居住的气息却比几周前稍稍多了一些,盥洗室的过道上散落着一双袜子,爱德的科幻小说被摊开在茶几上、中间插着一枚书签,床单皱巴巴的扔了好几条厚毛毯,但好歹看起来也终于有了被睡过的痕迹——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看到这里,爱德的心情还是不由地飞上了天。一起飞上天的还有小星星的调子,他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拖开玻璃门给室内通风,歪歪扭扭不着调的哼哼声在室内跌跌撞撞地回荡,爱德自觉自动地摁开取暖器,然后蹲在整理起今天带来的物什。
布袋里装的是一瓶蜥蜴多矿物营养液、几袋子肉酱和一捆意大利面条:前者来自海德里希的好心捐赠(几个月后他无意在袋子里看到了饲料的收据,才知道原来一直是小海偷偷买下来的),后两者来自爱德楼下的墨西哥偷渡客开的小超市。前天爱德在马斯坦古家翻箱倒柜的当会儿突然一阵突发奇想,他拉开他家厨房柜,却惊愕地发现里面除了一口搪瓷锅和一个电磁炉,空无一物。连爱德的家里都还有瓶橄榄油和白葡萄酒——尽管自从麟搬走后,就没怎么被使用过——马斯坦古的自理能力和生活水准未免也太极端了。爱德没怎么想就从楼下超市里带了酱和面,心想虽然这也是速食,但这下也算是提高了一个生活水平线了,而自己哪天田螺姑娘做饿了,也能煮着吃上一碟充饥。
也就是几分钟前。
说到底,爱德自己也觉得这是个冒险之举——之前不管怎么做,毕竟也只是添添家什、换换东西,还没有侵占着马斯坦古的家做过什么大范围的动静。但一想到马斯坦古今天不到三更半夜都回不到家,又摸了摸此刻有些不平静的肚皮,爱德便怎么也克制不住那样荒诞的念头了。他一边嘲笑着马斯坦古挂在椅背上的粉红色围裙、一边老老实实地系上,在腰后胡乱打了个蝴蝶结,然后便下圌身从柜子里搬出锅碗瓢盆,又把凳子踢到柜子前踩上去煮起了面条来。
淡黄色的意面在清澈的水中松散了下来,爱德抄起盐罐随手洒了一些,便跳下板凳等着面条开锅了。就是在这时,他想起来那瓶营养液还没给火蜥蜴倒进去。
拧开瓶盖,一股微妙的苦味儿顿时扑面而来。爱德拧着鼻子用力晃了晃,只见乳白色的粘圌稠液体只是轻微地摇了摇,让人想到了儿时家政课上做木工时用的白胶。想到这里,爱德方才维持的好心情不由地垮下了些许。他一边推开生物箱的盖子,一边满怀沮丧地回忆起了自己儿时最为痛恨的家政课堂:他从来完全不能理解那些费尽心思折腾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小茶垫、小书架到底有什么实际作用,却每每被圌逼着抄起锉啊锯啊对着木条倒腾个没完,沾得满手白胶却还是黏不上——阿尔每次却都能做得又快又好,他做的小书架甚至真的可以放小册子。但他可是阿尔冯斯啊,阿尔什么都能做得完美无缺。
就在他想的出神时,一抹棕红的颜色唰地撞进了爱德华的视线。
只见那只该死的畜生如闪电般跳了起来,跃出玻璃箱、直直往爱德手上飞去。爱德一个激灵,猝不及防地往后一退,然而这时什么都已经晚了。
简而言之,等爱德华从混乱中恢复神智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手上正捏着火蜥蜴的尾巴,那混账玩意儿还爱德的指尖拼命挣扎着,八成是预感到自己闯了大祸。爱德错愕地低下头,地上的塑料罐子艰难地滚动着,罐子里的一小部分液体则凝在地上宛如一大片泼出来的浓牛奶或一大滩不可描述的人体分泌物,一大部分则是留在了爱德的围裙和裤袜上。上衣在围裙的保护下勉强幸免,黑色裤料却留下大片乳白的流汁,冰冷的湿意迅速往内层渗入。爱德一个寒颤,此刻,他再吓得懵懵懂懂,通过自己湿透冰冷的内圌裤也差不多认识到自己所陷入的尴尬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