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眯了眯眼睛,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可你提前封了他的神智。”
崔绝笑笑:“我只是未雨绸缪。”
“你早算到他会越狱。”
“但我没想到他能成功。”
“哈,”对方似真似假的笑了一声,“这是在夸我吗?”
崔绝:“能从劫海活狱把人救走,你着实厉害,不愧是活死灵的王族嫡脉。”
那人脸色沉了沉。
“现任灵王只有两个女儿,长女点愁公主于冥历6719年嫁给我们秦广王,三年后不幸病逝,同年,次女倚楼公主填为续弦,一年后追其长姐后尘而去……”崔绝絮絮叨叨地说着,“没听说灵王有儿子呀。不过,我听说灵王的小弟逆魂主身边有个少年,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但逆魂主尚待字闺中……”
“闭上你的嘴。”那人沉声打断他,“不用白费力气追究我的来历。”
“可我总得有个办法称呼你才行。”
“林幽篁。”
“嗨呀,好名字,”崔绝诚心赞道,“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林幽篁冷冷地看着他,指尖的白光时亮时灭,几缕灵丝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出手杀他,又被理智克制。
半晌,林幽篁缓缓出声:“我不是你的陛下,没有耐心听你啰嗦,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我一定会杀你。”
“杀了我,你的六极恶凰永远都恢复不了神智。”
“但能让我快乐。”
“神智封禁一个月后将不可逆,到时候我会比你更快乐。”
林幽篁:“你要挟我?”
“这话说的,仿佛筹码在我手里,”崔绝恨铁不成钢,嘲道,“你真是王族嫡脉?我后悔来赴你的约了,对你产生兴趣是我今年最耻辱的事情,如果活死灵王族都是你这样的智商和话术,我或许根本不需要费心布局边防,不出十年,你们活死灵会自行灭绝。”
林幽篁张了张嘴,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难打懵了,怔了几秒钟,才愤怒起来:“我有筹码。”
“解开六极恶凰的神智封禁,我给你想要的。”
崔绝眯起眼睛:“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冥府执政大权……”
“哈?”崔绝笑出了声。
自阴天子沉睡之后,冥府的执政大权在崔绝手里足足攥了七百年,这么长时间,不是没有过夺权者,却从没有谁能够成功。
那座从冥界创世之始就存在的幽冥首府,已经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每一粒砖石都刻上崔绝的名字了。
时至今日,想要发生权力更替,除非他主动放手。
“我还没说完。”
“嗯?”崔绝脸上笑容未减,眼神却已经冷了。
林幽篁缓慢地说:“我的问题是:冥府执政大权你准备什么时候还给你的陛下?”
崔绝:“既知是我的陛下,那大权在他手中,还是在我手中,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林幽篁坐在墙角的阴影中,抬起头和他对视,视线里的恶意几乎具象化成实体,“究竟是你不想还,而是他要不起。”
“你的筹码。”崔绝干脆地说。
林幽篁一笑:“割昏晓剑。”
万鬼之主的身份象征,与阴天子印同为冥府历代相传的信物。
崔绝没有出声。
林幽篁看了看他淡然的神色,嗤笑一声,悠然道:“敢问判官大人,能代表阴天子身份号令万鬼的割昏晓剑,还在你的陛下手中吗?”
七百年前阴天子在妖界遇到围杀,一战惨烈,割昏晓剑遗失在了战场。崔绝暗中派出无数鬼差去寻找,但直到今天,依然没有消息。
“没有割昏晓剑,你的陛下就是白板天子,底气不足,得位不正,甚至说一句气数已尽也不算过分。”林幽篁嘲道,“判官大人呀,你说我的筹码,配引起你的兴趣了吗?”
崔绝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直截了当地问:“剑在你手里?”
“别,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割昏晓剑对你来说是天子印信,对我来说却是烫手山芋,我如果手里有剑,还能这样跟你谈判吗?”
崔绝笑了一声,这个林幽篁说的没错,如果他真的私藏割昏晓剑倒好了,自己只要抓住他就可以得到天子印信。
“割昏晓剑的下落,换六极恶凰的神智。”崔绝斟酌片刻,“不公平。”
林幽篁:“割昏晓剑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
崔绝摇摇头:“我多派人手,多花时间,总能找到剑的下落,而六极恶凰的神智却是拖不得,一个月,你只有一个月时间。”
“你还要怎样?”
“蕴炁造化,”崔绝道,“我要蕴炁造化的秘笈。”
林幽篁狐疑地打量他:“你不是活死灵,根本练不了。”
“那跟你没关系。”
“那我也要加个要求,我要……秦广王的人头。”
“哈?”崔绝吃了一惊,看他半晌,突然笑了,“你在想什么呀孩子,秦广王是十殿冥王之一,是我家陛下的兄弟,我会拿来做交易?”
林幽篁:“秘笈我会亲自注解。”
崔绝:“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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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幽篁盯着崔绝, 见他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从背面可以隐约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冷笑一声, 语气复杂地嘲道:“你早已经准备好了。”
“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人封住六极恶凰的神智呢?”崔绝慢条斯理地解释, “这里是解封时要用的术法和灵器, 你那边有能施放这些术法的高手吗?”
“我自己就是。”
“哈哈,也对, ”崔绝自嘲道,“毕竟不是所有领导都像我一样不会武功,活死灵天生擅长控灵术, 你修为高深, 比你的两个堂姐优秀多了。”
林幽篁脸色一变:“你再提她们一句, 我现在就杀了你。”
“原来你真的是逆魂主的儿子。”
“我不是!”
“好好好, 你说不是就不是。”崔绝好脾气地妥协,暗中思索自己是不是命犯中二少年,回去该找个黄道吉日卜上一卦了。
林幽篁接过白纸, 飞快地浏览一番,抬起头:“你怎么保证这方法里没有做手脚?”
崔绝:“请相信在下,我一向纯……”
“相信你的人现在都在地狱里。”
“……”崔绝看着他阴森的脸, 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这么快就想……”
“毁约。”林幽篁替他说完,微笑着从角落的椅子中站起。
“!!!”
林幽篁笑着走近, 指尖有灵丝若隐若现,他慢慢地走过去, 如同一个恶劣的猎手, 一步一步, 慢悠悠地走向他的猎物。
崔绝僵硬:“少年人, 契约精神是双方合作最重要的准则……我当然不会做手脚, 你看我不是也相信了你所说的割昏晓剑的下落……”
在离棺材还有半米远的时候,他突然加速,重重一步踏出,身体倏地前倾,俯身逼近崔绝的脸。
崔绝被惊得猛然往后一仰,袖扣中的死气弥漫出来。
林幽篁几乎贴着他的鼻尖停住,在萦绕在二人之间的死气中,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轻声道:“我吓唬你的。”
活死灵世代居住在极北寒境,冰凉的身体有一种冰天雪地的苦寒气息,这样近的距离,带来令人骨缝生寒的压迫感。
崔绝感觉浑身骨头缝里都结出了冰碴。
林幽篁起身,悠然道:“判官大人,你希望我强吻你吗?听说你单身一千年了,很寂寞吧,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少年人,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崔绝闭了闭眼,竭力将对方带来的恐怖压迫感驱逐出去,笑了笑,“之前的梦,明明是你为我编织的,我自己的梦,可不是你这样浅薄的想象力能够驾驭的。”
“那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很美吧,可惜你不识抬举,如果你坚持到最后,会享受到无上的快乐。”
崔绝:“我有陛下,何需这样虚假的快乐。”
“别嘴硬了,何为虚假,何为真实?你又没有尝试过真实的快乐,你的陛下不敢碰你,作为冥王,他体内的重浊之炁不是你能够承受的,你的魂体太孱弱了,他连吻你都不敢,哈哈。”
崔绝抿唇低笑:“他是不舍得。”
“别露出这种表情,真恶心。”
崔绝:“你们活死灵没有语文课的吗?”
“有啊,需要我发挥文采帮你把梦里的内容写出来吗?”林幽篁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微微侧过脸,似乎在感知某种隐秘的东西,片刻后,勾起嘴唇笑了:“你的陛下很勇猛。”
这人除了控灵之外还擅长驭梦,崔绝知道阴天子此刻想必也被困在某个梦境中,只是不知以此人的恶劣程度,他会给阴天子编织怎样的梦。
“你担心他?”林幽篁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崔绝的脸,又忌惮他身上阴天子的力量,手指在空中停住,嘲道,“真是个体贴的人/妻。”
崔绝垂眸,看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笑笑:“无论嘴上多么狂,你终究是惧怕我的陛下呀。”
“不要刺激我,我暂时没有夫目前犯的兴趣。”
“嗯?”崔绝转念明白他的意思,“陛下在赶过来?”
“但你一直邀请我,”林幽篁不顾他的意思自说自话,“我就只好大义捐躯,犯你一犯……”
“???我什么时候邀请你?”
林幽篁指尖释出几缕灵丝,摸向崔绝的脸:“你看着我的时候,你听我说话的时候,你笑的时候……你这张脸,笑起来好看,哭起来……应该更好看……嘶!”
灵丝碰到脸颊,登时被暴起的死气吞灭,林幽篁猛地收回手,指尖被死气击伤的地方如同被火焰蚕食的纸张边缘,带着灼痕卷曲起来。
他舔了舔受伤的指尖,偏过头继续感知阴天子所在的方向,幽然道:“好猛啊,你的陛下真的好猛啊,三层重叠的梦境都能破开,奇怪,他为什么没有沉沦在你的诱惑里呢?”
崔绝刚要说话,忽然感觉一大片惨白色扑入眼帘,他蓦地抬头,只见悬在头顶的灵幡飞速坠落下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即逃出棺材,却忽然感觉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拖进棺材底部,袖扣中死气爆开,那股力量果然一退。
他抓紧时间,奋力挣扎着想要爬起。
林幽篁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多个边缘都被死气灼伤,痛得他面目扭曲,却更加愉快地扩大了笑容:“哈哈,冥王之力,不过如此……”
崔绝挣脱那股力量的牵扯,翻身跃出棺材。
跃出的瞬间,身体猛地往后撤去,坠落的灵幡碰到他的手足,顿时像白蛇一般,灵活而刁钻地缠了上去,重重叠叠,紧紧捆缚。
死气弥漫,如同燃起看不见的火焰,一条条灵幡被灼烧,然而立即有更多灵幡纠缠上来。
崔绝手臂和双足都被缠紧,痛苦挣扎间,大脑嗡嗡作响,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骤然一声裂响,空间扭曲,四面八方如同有透明的墙面轰然坍塌,那股让他痛不欲生的压迫感顿时消散。
昏黄灯光亮了起来,夜风灌入房间,带来远处隐隐约约的生活噪音。
一道挺拔的身影破门而入。
“呀,你的陛下来了。”林幽篁怪里怪气地笑了一声,双手一翻,侧立在墙边的棺材板飞来,重重盖在了棺材上。
崔绝只觉眼前一黑,被盖棺的巨响震得半昏过去。
外面一阵沉闷的击打声,接着棺材板被掀开,阴天子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逆光下面目不清,却阴风阵阵。
——崔绝躺在深窄的棺材中,衣衫凌乱,双手被洁白的灵幡捆在胸前,如同被敬献的祭品。
阴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崔绝苦笑:“陛下……”
话未说完,阴天子忽然出手,一掌击碎棺材,接着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棺材碎屑飞溅,崔绝狼狈地滚落出来,神奇地毫发无伤,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足上的灵幡却越挣越紧。
一眨眼,阴天子都快走出房间了。
“哎!”崔绝惊叫,“你不救我?”
阴天子的脚步顿了顿,回过身,远远地看着伏在地上不住扭动的人影,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中布满深沉的怒意。
半晌,他缓缓出声,声音嘶哑:“活死灵是吗,驭梦术不错,但你犯了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子珏放进这样污秽的梦中。”
崔绝:“……”
“以你卑劣的心性,永远都无法明白他是何等高洁。”
说完,转身就走。
崔绝停止挣扎,倒在遍地棺材碎屑中,忍不住低笑出来。
片刻之后,阴天子又折回来,站在门口看他:“你……”
“徽宁30年,你从漠北回来,策马疾奔十天,带回来漠北的烈酒。”崔绝轻笑着说,“那是我第一次喝到断片儿。”
阴天子神情僵了一瞬,猛地松懈下来——这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事情,别人不得而知,也无法伪造。
他阴沉着脸走过来,扶起崔绝,挥手将可恶的灵幡悉数毁去,捏着他被勒出触目惊心红痕的纤细手腕,轻轻揉按了几下,才低哼一声,说:“骗人,以你的酒量,怎么会是第一次喝醉?”
“我行事克制啊,遇到你之前喝酒从不过量的。”崔绝说着,抬手摸了摸阴天子的额头,“刚才你以为自己还在梦境里?”
阴天子点头:“那人是谁?有活死灵的恶心气息,很强,又不够强,应该是王脉。”
“不愧是陛下,猜得真准。”
“谄媚!”
崔绝笑了,解释:“是灵王的侄子,自称叫林幽篁。”
“灵王何时改姓林了?”
“假身份而已,”崔绝道,“上网冲浪都要多精分出几个人设,更何况是行走江湖。”
阴天子看着他:“你也有?”
“心怀叵测的冥府权臣?”
“我知道你不是。”阴天子将他抱起来,抬步往外走去。
崔绝注意到地上有一堆纸张燃烧的灰烬:“果然是纸傀,这人言行疯疯癫癫,却很谨慎,没有用真身前来。”
“他早晚会步这纸傀的后尘。”
林幽篁退去,整个阴宅恢复了往日的情景,夜色笼罩,家家户户亮起灯来,远处传来辅导作业的嘶吼声,晚归的鬼魂风尘仆仆飘进大门,阴暗的巷道间,外卖小鬼飘在窗户外面敲玻璃:“你好,地狱天王的坟外女友,你的变态辣阳气套餐到了。”
阴天子抱着崔绝缓步走在夜色中,低声问:“你跟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如果没有点特殊之处,你不可能拨冗前来,”阴天子淡淡地说,“你袖扣中的死气用尽了,可见有打斗,但你没有受伤,说明有交易。”
“陛下聪慧。”崔绝赏识地笑起来,坦诚道,“他来跟我说,解开六极恶凰的神智,他告诉我割昏晓剑的下落。”
阴天子的手臂一紧,片刻,涩声道:“抱歉。”
若非自己丢失了割昏晓剑,崔绝今日也不至于被一个低劣的活死灵折辱。
“你封了六极恶凰的神智?”
“当初花欲燃那事,我觉得花欲燃的武器有古怪,有点像六极恶凰的魔枪,一时又琢磨不透原委,就想着不管了,先封再说,没想到让我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阴天子哈地笑了一声,抱着他往上颠了颠,笑道:“哦,听起来你还挺笨的嘛。”
“是呀,全凭托陛下的福,运气好。”
两人走出阴宅小区,庭前高大的柏树下,白无常正靠着树干,睡得昏天黑地。
阴天子拧眉看了一会儿,问崔绝:“他工资多少?”
“税前一万八,逢年过节还发水果和购物卡。”
阴天子露出极为困惑的表情:“我第一次知道养猪还需要发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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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迟到了,对不起大家QAQ!!!
话说,我准备把名字改回“鬼神不越疆”了,好不好呀?
阴天子想要弄醒白无常, 被崔绝拦住:“不知道林幽篁给他编织了怎样的梦,冒然打破,可能会让他沉沦在梦境中出不来。”
“嗯。”阴天子点头, 抱着崔绝往外走去。
崔绝:“???不管他了?”
“你说不能弄醒。”
“那就把他扔这儿不管了?”崔绝道, “我虽然也很想这么做, 但回头阎罗殿被拆,你别来找我要维修基金啊。”
阴天子失笑:“你说怎么办?”
崔绝看着白无常的睡颜琢磨对策, 突然福至心灵:“哎,还别说,我们白掌司长得挺好看的嘛。”
白无常天生一副风流相, 桃花眼, 蝴蝶唇, 两边下眼睑各一颗红色小痣, 看谁都含情脉脉,对着地狱犬都一往情深。
阴天子向来嫌他轻浮,此时听了崔绝的话, 定睛多看两眼,仍没看出什么过人之处,微微蹙眉:“你喜欢这样的长相?”
两人正在评头论足, 白无常突然动了,一蹬腿, 浑身打了个哆嗦,接着身体凌空翻起, 一把招魂幡从掌心化现, 杀气腾腾斩向阴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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