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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玉师师)


“!!!”
阴天子一瞬间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忽地站起来,忙乱地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崔绝笑眯眯的眉眼,被这个急转直下的问题打得方寸大乱。
“你……你说什么……怎么突然……”
崔绝斜倚在床头,笑靥如花地欣赏了半天他的失态,才慢悠悠地说:“展绛衣是个斯文人,连他都开始往那方面想,可见在我们俩之间,这确实是个急需解决的大问题。”
阴天子渐渐恢复冷静,接着心底有一丛委委屈屈的小火苗慢慢烧起——当年的告白被他抢先了,如今的求婚竟又是他先提出!
这火苗不大,却燎得他心肺俱伤,并隐隐有扩大化的趋势——他无数次在心底策划过求婚,那该是在幽冥湖波光粼粼的湖心,在烛冥山阴气缭绕的温泉,实在不济,也该是在阎罗殿烛火辉煌的大殿上,甚至他还想过在处死逆魂主的行刑台前,他要让鬼神、臣民、故友、宿敌……要让所有人见到他单膝跪在崔绝的脚下,请求他的垂怜,而不是在这里,这个连朵花都没有病房中,当着吊瓶、书桌、体检报告的面来完成此生最重要的时刻。
他越想越气,几分钟后,快要气疯了。
“?”崔绝看他脸色阴沉,不由得讶异,“你不想娶我?”
“不是!”阴天子恼火万分,自己心里一分钟转了800个念头,其中799个都是委屈,而这个混蛋居然就这样闲闲地倚在床头软靠上,用漫不经心地一句话,把自己策划的严肃求婚给毁了个干净,还……还怀疑自己不想娶他!
那也不是娶!
那是他们两个独立个体的结合,分什么嫁娶?!
气死了!!!
阴天子满脑袋邪火,再看看崔绝的笑脸,气更不打一出来,伸手拉起被子,把他整个人兜头蒙了进去。
“哎???”崔绝冷不丁被盖了床被子,狼狈地掀开,发现他家陛下已经走出门外了。
病房内只剩牛头公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睹全程,情绪十分稳定,跟他对视一眼,竖起一根大拇指,转身去追阴天子了。

黑无常不在,白骨笑正对着穿衣镜搭衣服, 已经搭了好一会儿了, 床上、沙发上、地毯上被各种衣服铺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崔绝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白掌司。”
“白你大爷, 老子不是掌司了。”白骨笑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好的,白大爷。”崔绝应道, “我有点心事想跟白大爷交流交流。”
“没空,忙着呢。”
崔绝无奈地低笑,抿了抿唇, 道:“你去极北寒境的这段时间, 黑无常曾跟我长谈过一次。”
里面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 房门打开,白骨笑穿着一件大V领无袖马甲站在门内,不爽道:“你只有十分钟时间。”
崔绝没想到他是这个造型, 领口都开到肚脐上了,那白花花一大片晃得他眼晕,讶然:“你要出门?”
“温泉酒店的跨年派对, 就在这烛冥山上。”白骨笑好像真的赶时间,开了门就折回穿衣镜前开始搭裤子。
崔绝避开满地的衣服进门, 在沙发上清理出一个扶手倚坐上去,瞠目结舌地看着白骨笑换了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破裤子。
“呃……黑无常赞成你这么穿?”
白骨笑正在脱裤子的动作顿住, 脑袋一格一格地转过来, 满脸难以置信:“你是什么品种的封建娇妻?穿衣服还需要男朋友同意的?”
“已经是男朋友了?”崔绝注意力跑偏。
“咳, ”白骨笑脸颊有点热, 带着点尴尬, 又隐隐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崔绝悠然地说:“关乎我手里这点筹码还值不值钱的大事。”
白骨笑脱掉破裤子,又换了一条更破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的衣服堆里,瓮声瓮气:“你想跟我交流什么?”
“你不先问问黑无常跟我谈过什么吗?”崔绝卖关子,“谈了很长时间哦,很走心的。”
白骨笑咬了咬下嘴唇,哼道:“不用问我也知道,老黑那个人……呵,一眼看到底,最真诚不过了,真正的赤子之心。”
崔绝:“……啊。”
“他上下两辈子,亏就亏在认识我,”白骨笑嘟囔,“好好的黑渊氏族长,天潢贵胄,多好的命啊,就搭给我了,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我至少是做了十辈子的大善人,才能今生跟他在一起。”
“……”崔绝张了张口,以他的口才破天荒有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心道你也别骂别人是娇妻了。
白骨笑看着他道:“老黑找你谈心肯定是聊我,聊我姐姐,聊以前,聊以后,而你个王八蛋肯定趁机给他画了一叠大饼,哄着他给你卖命。”
崔绝:“……”
了解得真透彻啊。
“所以我有什么必要听你哔哔跟他谈了什么,就算我想知道,我直接问他好了呀,他是我男……咳男朋友,嘿嘿~”白骨笑不知道突发什么恶疾,本来板着脸,说着说着突然笑出了声。
他清了下嗓子,轻狂地斜睨崔绝:“你想说什么就直接开口吧,不用拐弯抹角。”
崔绝笑盈盈地看着他,内心慢慢升起让人心胸舒展的惬意,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在枉死城捡到这小子时的情景,瘦骨嶙峋,伤痕累累却不屈,姣若好女而狰狞,像被逼入穷途的野狗,谁能想到竟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说话呀,对着我笑啥?”白骨笑被他笑得发毛,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装扮,心想总不能是自己穿的太帅,让他爱上了吧?
崔绝慢慢收起笑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哎你……”白骨笑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刚要制止他,就见这王八蛋后退一步,拱手行了个大礼。
“卧槽!!!”白骨笑当即就跳了起来。
崔绝轻声道:“为了达成我的计划,算计了你和黑无常,伤害了你们,我心有愧疚,请受我一拜。”
白骨笑僵硬地站着,硬着头皮看他行完一个大礼,郁闷地骂道:“操,你个心机狗,这么一搞,我还怎么恨你?”
“继续恨,想怎么恨就怎么恨,”崔绝笑道,“我知道你口是心非,其实里面满满都是对我的爱。”
白骨笑:“yue……”
崔绝刚刚苏醒,精神头不足,解决了心头大事之后就感觉到困倦,懒洋洋地坐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看他换衣服。
白骨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怀疑这些衣服是不是真的很不男德,但他看着穿衣镜里若隐若现的胸肌腹肌只觉得帅,于是断定是崔绝山猪吃不了细糠,回去睡他的大头觉去吧看什么看。
崔绝却开口问他现在的局势。
白骨笑重申自己已经不是掌司了,不关心你们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崔绝还赖着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白骨笑给他弄无语了,一边换衣服,一边将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之前他在极北寒境的遭遇捡重要的一一说明。
崔绝认真听完,爽快地走了,回病房仔细琢磨半晌,然后跟展绛衣说要出门。
展绛衣一听就炸了,上一次放他出门的结果是……
“你刚刚苏醒,还是要多休息,”展绛衣控制住大喊大叫的冲动,斯文地劝道,“最好不要工作,也不要总是琢磨这那的。”
崔绝笑道:“我就是去见一个老朋友。”
那岂不是更糟糕,什么老朋友需要刚苏醒就赶去相见,你别刺激阴天子了,展绛衣在心里吐槽,嘴上道:“陛下肯定也希望你好好休息。”
崔绝对他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无辜地问:“这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显然不会自爆,你猜陛下是怎么会知道的呢?”
展绛衣:“……”
自生自灭吧你!
“开个玩笑,别怕,”崔绝看着他僵硬的脸色笑弯了眼睛,宽慰他道,“我要做的这件事是陛下默许的,他不会怪你。”
展绛衣跟他共事这么多年,很清楚在这厮心里就没有“医嘱”这两个字,他想干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区区出门……呵!
算了算了,出门就出门吧,反正他现在很健康,蕴炁造化还是靠谱的,新鲜出炉的崭新魂体应该不会突然恶化……吧。
不会再变成一堆魂片回来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运气再差也不会一个噩梦做两遍的!
崔绝顺利出院。
展绛衣通知马面娘娘的时候,做好了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结果对方听他说完,很平淡地表示知道了,半小时后备好车带着合适的衣服出现在了病房。
“你不阻止他吗?”展绛衣没忍住问。
马面娘娘反问:“你肯定阻止了,成功了吗?”
展绛衣:“……”
“那不就得了,我为什么要做必然失败的事情?”马面娘娘淡定道,“放宽心,他又不是傻逼,难道不知道经此一遭给陛下搞出了多严重的PTSD?从今往后啊,恐怕他比谁都不敢涉险,不信走着瞧。”
他们两个在门外八卦领导,崔绝在里面换衣服,听了个清清楚楚,抿着嘴唇偷笑,忍不住点头称是。
还是生活秘书细致入微,展掌司落后了,医者不医心啊……
车子风驰电掣地沿着盘山公路驶下烛冥山,崔绝从车窗望去,远远看到阴沉的天空下,一座高峻的玉山拔地而起,顶峰隐蔽在乌云之中,看上去连通了天地。
五感上的术式突然解开,眼前感应到光线的存在,逆魂主被束缚衣紧紧约束的身体动了动,抬起头看向门外,刚刚重获光明的眼睛不适应亮光的刺激,不由自主地沁出泪水来。
炫目而模糊的光圈中,千年之前的熟悉身影走进牢房。
“好久不见。”
“哈,真的是好久不见啊,”逆魂主长时间不说话,嗓音嘶哑粗嘎,顿了顿,吐出一个称呼,“……判官。”
崔绝沉默不语。
虞掌司召唤出一具贴满符纸的骷髅座椅,崔绝从容落座,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虞掌司犹豫片刻,在座椅下又施加两个守护术式,遵命走出牢房。
狭小的室内只剩崔绝和逆魂主,两人相距不足五米,眼神复杂地对视,过了一会儿,崔绝幽幽道:“没想到你会叫我‘判官’。”
“确实不是叫你‘子珏’的当年了。”逆魂主低低笑了一声,想到什么,又道,“原自障倒是喜欢这么叫,明明他以前都是称呼你师兄的。”
“他故意气阎罗的,知道阎罗醋劲儿大,故意挑拨。”崔绝笑着说,轻描淡写地话题一转,“我杀了他。”
逆魂主倏然安静,沉默了几分钟后,应道:“嗯。”
崔绝:“你应该能猜到。”
“我知道你们师兄弟不死不休,你来了,那他必然是死了。”逆魂主视线落在他与千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笑了笑,“付出的代价似乎不小啊。”
“再大的代价,终究是我赢了。”崔绝懒洋洋地坐在骷髅座椅中,双腿闲适地交叠,抬眼看向逆魂主,“还要感谢你们活死灵的蕴炁造化。”
逆魂主在看清他模样的第一眼就猜出蕴炁造化,只是蕴炁造化需要活死灵王脉才可以催动,冥府有谁……
“夜雨是假死?”逆魂主反应过来。
崔绝微笑点头:“我将她和香雪公主送去了阳间。”
逆魂主脸色微变,那一瞬间他已经明白自己上了什么当——夜后被刺,活死灵作为娘家问责,逼迫冥府审判崔绝,趁崔绝进入轮回,冥府权力交接的混乱之际,异魂大军越过罗酆山脉,挥师南下……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假的,夜后根本没有被刺,那么从一开始,崔绝就是在设局,诱导自己在异魂刚刚结束分裂局势尚未稳定的情况下贸然开战,从而一败涂地。
“哈哈哈。”逆魂主怆然大笑,喃喃道,“果然是你崔子珏啊,当年为了不被利用体内的冥王暗炁,一掌就击碎自己的炁海,如今为了引诱我冒进,直接将自己从冥府抹去,你真是狠得果决,狠得令人佩服。”
崔绝自嘲地笑了笑,这两次发狠虽然都达成了目的,但也都给阴天子留下深深的阴影,很难说到底值还是不值。
逆魂主道:“可是你以后怎么办呢?判官崔绝已经轮回转世,阎罗即使是阴天子也不可干涉轮回,那留在阎罗殿里的你是谁呢?你们准备怎么对世人解释?”
崔绝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一缕长发:“我现在的样子,难道还是那个判官崔绝?”
少年初长成的身量仍然瘦削,却明显比病骨支离的崔判官多了一份神采奕奕,两颊带着微微的婴儿肥,笑起来天真灿烂,是没受过苦难的样子。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阎罗会给我一个什么新身份。”崔绝笑眯眯地说。
逆魂主想了想,觉得自己多虑了,天可能会塌下来,但阎罗不会委屈崔绝,他突然意识到崔绝这是在对自己秀恩爱,还好奇,冥后难道是什么很难想到的身份吗?
这恩爱秀得太过直白,让幸福也显得扎眼,他忍不住想刺他一下:“到了需要用蕴炁造化重塑魂体的地步,你该不会被原自障打到魂飞魄散了吧,阎罗当时什么反应?”
“……”崔绝脸上的笑容消失。
你魂主做作地笑起来:“看来我越界了,请允许我收回刚刚的问题。”
“不允许。”崔绝冷冷道,“我回答你,阎罗当时痛彻心扉。”他都不敢想象这一个月阎罗每天什么心情,稍一想起就感觉心头一阵阵抽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逆魂主,咬牙控制住语气,阴阳怪气道,“好在我手里的蕴炁造化是林幽篁亲自注解,重塑魂体成功的概率很大。”
逆魂主知道他什么意思,没有应声。
崔绝盯着他问:“如果你能想到这术法最终是用在我的身上,当初还会将秘笈交易给我吗?”
逆魂主沉默。
“嗯?”崔绝紧逼。
逆魂主眉宇间露出一丝被刺痛的愠意:“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
崔绝笑起来,他已经了然——逆魂主有林幽篁的记忆,他记得当初拿蕴炁造化跟自己做交易时,和秦广王有过怎样的纠缠。
爱与恨都是不会轻易忘却的。
故友重逢,互捅逆鳞,崔绝大获全胜,却没有胜利的愉悦感,秦广王已经魂归幽冥湖,新任冥王不继承前任的因果,不论逆魂主是不是林幽篁,都没有意义了。
他淡淡地转移了话题:“在你被囚的这段时间,夜叉和修罗先后叛变,归顺了冥府,之后异魂一路溃败,卞城王已经打到活死灵原了。”
逆魂主闭了闭眼,他早猜到这结局,但被明确告知时仍旧感觉到苦楚的绞痛,异魂大军由各种族拼凑而成,夜叉修罗这些种族是先败于自己之手,才被迫参与战争的,及时倒戈,俯首称臣,冥府会宽容接纳,但活死灵是自己的嫡系,以崔绝的狠辣和阴天子的仇恨,难保不会赶尽杀绝。
崔绝此番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告知自己这个,奚落战俘不是他的性格。
他极痛苦地平复了很久,嘶哑出声:“歧命宫,我书房的地下,有一间密室,里面是我的收藏,有一根你的遗骨,是原自障找我联手时抵押给我的信物。”
崔绝笑起来,漫不经心地打趣他,“你的收藏癖这么多年还保持着呢?”
没有松口表态,这不足以打动他。
逆魂主继续道:“有一对玉环,大小、花纹都是一样的,能够合二为一……”
崔绝懒洋洋窝在骷髅座椅里的姿势悄然变了,坐直腰身,面上仍是微笑:“哦?”
“是当年阎罗亲手雕刻,打算送给你的礼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送出,后来天京大乱,他追着你的亡魂回了冥界,这玉环就落到了我的手里。”
崔绝眉头困惑地微微蹙起:“你收藏阎罗的东西?”
“……收起你不合时宜的醋意。”逆魂主无语。
“哈。”崔绝笑笑,仍没有松口,问,“还有什么?”
逆魂主沉思,仔细考虑可能会引起他兴趣的藏品,他此生交游广泛,经年积累下来的藏品数不胜数,但若要能打动崔绝……妖王的心头血、魔后的皮拍、石饮羽的诗集……崔绝会喜欢?
“我听说前段时间白骨笑来见了你一面。”崔绝漫不经心地开口。
“嗯。”逆魂主想起上次会面,脑中浮现最后白骨笑崩溃的神情,不由得唇齿苦涩。
崔绝道:“你想逼黑无常来见你?”
逆魂主真的对这个人服气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今天刚刚苏醒,那他掌握的信息应该仅限于旁人转述,竟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你否认了白骨笑和悠思公主的关系,”崔绝道,“但你骗了他,当年悠思公主用自己最后一魄补全的根本不是他的生母,而是他白骨笑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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