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yan：哈哈实感的建筑老师们可以看看，周总监叫你们不要总是熬夜加班。
Ryan：@实感谢致予@实感……
房间内寂静一片，只有手机振动的声音。
谢致予盯着空白头像旁边那段话，呼吸一静，低头看了看盒子，指腹抵着牛奶罐口，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Ryan没有？
周绪起只给了他？
舌尖舔了舔唇沿，舔到一点咖啡味的苦涩。
拿起维B，看了看上面的说明书。
有点甜。
这个牌子的咖啡和他之前喝过的都不一样，自带甜味。
“周绪起！你为什么！挂我电话！”刚按下接通键，对面传过来一阵暴躁的咆哮。
周绪起将手机拿远了点，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说了要对兄长尊敬一点。”
周池穿着烟灰色挂脖抹胸裙，裙子上的花纹在光下布灵布灵的，脚上踩着白色的小皮鞋，看上去不像是工作了几年的职场人，反倒像是个女大学生。
“你知道吗？”她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死了，不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发了几百条微信你回了一条吗？”
“……”周绪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别生气，我马上过去。”
“我他妈在我家楼下等了你快半个小时！”在国外待了十年的周池国语仍旧很好，熟悉一切国内经典。
“你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老子不等了！”
“我现在上楼了，”她说，“你直接死外边吧。”
“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周绪起瞅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
怎么就忘了这茬？
他今天约了周池吃饭。
周池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前段时间工作忙，周绪起回国几个月还没和她见过面。
发动汽车，驶向原定的目的地。
“喂？大小姐，能不能下来一下？”周绪起停了车，站在小区门口。
“滚。”
“哥错了，给你亲哥一个认错的机会，”他说，“你们这儿我第一次来，我进不去啊。”
周池把抱枕往沙发上一甩：“你知道我有多恼火吗？”
“我知道我知道，”周绪起低声哄她，“刚刚突然……有个工作，所以给耽搁了。”
“我站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她强调，“还有蚊子！蚊子还把我咬了！我的妆都被太阳晒花了！我化了一个小时的妆！一个小时！”
知道她怒火难消，周绪起不停地道歉：“错了错了，真的错了，妹妹，周小姐别生气了。”
周池：“你先在楼下给我站半个小时再和我说话。”
电话又被挂断了。
周绪起揉了揉额角。
自作孽。
不可活。
周池将脸上的妆补了补，到底是没让他站够半个小时，只十来分钟就下了楼。
周绪起看到她眼前一亮，讨好道：“这是谁家的漂亮小宝贝呀。”
周池指着他：“把你那资本家的虚伪气质收起来。”
“我看不得这些。”
周绪起：“………”
关车门的力道很大。
周绪起一震，拉安全带的手停在半道，又果断地将安全带扣上了。
自家妹妹越长大火气越大。
不知道是不是有无良甲方虐待她了。
周池裙子是抹胸款的，露出大片的肩膀和后背，裙摆有两层，长度到膝盖上面一点，内层裙摆有褶皱，冷淡又淑女。
周绪起没想明白冷淡风的裙子怎么给她穿成了小辣椒风，火气忒大！
瞅了眼她后背凹进去的背沟，问了句：“你冷吗？我把空调调低——”
“滚！”周池气笑了。
周绪起尴尬地笑了笑，将空调调低：“真的不冷？”
“你只关注我冷不冷吗？这条裙子难道不好看吗？每回出来你都问我冷不冷，冬天问秋天问，”周池一指窗外的大太阳，“夏天也问！”
周绪起有些无奈：“我说了，一开始就夸你漂亮了。”
又指责道：“是你说我虚伪。”
周池：“………”
资本家！
真会装啊！
周池不吃他那套，冷着脸：“开车！”
周绪起应了声，将车倒出来。
“去哪儿？”
地方是周绪起定的，她事先不知道。
扶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周绪起注视着前方，半晌，改了原定地点：“去屏风餐厅。”
和周绪起一起的出行，周池不爱做出行规划，是以即使她回国两三年，今天这顿饭仍旧是当哥哥的定的。
“我还没去过。”她说。
周绪起有些意外：“我听人说是市内的网红餐厅，你待在这边这么久没去过？”
周池看着窗外，嗯了声。
“今天不就去了吗，刚好可以拍拍照。”
屏风餐厅品牌名实际上叫“月牙桥”。“屏风餐厅”是互联网网民基于它的特点创造出的称呼，品牌方营销时也顺应大众频繁使用这个称呼，久而久之越来越多人靠外观认识“屏风餐厅”，走近了才知道“月牙桥”。
周池的装扮倒是适合这种网红餐厅，蹬着脚下的小皮鞋像个探店的小姑娘。
周绪起无声地笑了笑。
她平常上班应该没机会穿成这样，逮着出来玩的机会才能穿。
二十六了，还像个小姑娘。
“哥！干嘛呢？！”周池招了招手，“快进来。”
“来了！”自己也像个男大学生的周绪起走了过去。
餐厅有三层，一楼没包间，各个用餐区域用屏风隔开，楼上是有包间的。
周绪起被服务员领着上了二楼，“二楼”不是正常意义的二楼，服务员领着他们经过一条建于屏风之上的石子路。
周绪起低头看到屏风上重重叠叠的月亮在光下发出朦朦胧胧的光亮，和周池裙子效果差不多。
周池上前几步挽住他的手，小声说：“我等会儿要来这里拍照。”
“亮上加亮啊。”周绪起小声说。
“去死！”周池拧了把他的胳膊，有点气急败坏，“你这个人真的好没品味啊。”
谢致予就有品味咯。
他瞅了眼重重叠叠的月亮。
包间内构造挺有意思，装饰以国风潮流为主，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清丽雅致。
点好菜，周绪起对服务员笑了笑，点点头：“麻烦了。”
服务员愣了下，竟然从这位男大学生的脸上瞧出种精致的温和。
总结下来就是很装。
如果周池知道服务员心里的想法肯定要笑晕过去，仰天长笑三声不止。
哈哈哈！资本家！
资本家的皮囊是掩盖不了资本家的气质的！
服务员递上两个信封和两支笔，垂着眼说：“这是本店的特色，两位可以在信纸上给自己曾经的遗憾和美好留一些话，将信封投入信箱。”
伸手示意桌子末端摆放的信箱，信箱呈长方形，前后左右四面由透明的网纱制成，网纱上绣着线条轮廓模糊的月亮，圆月弯月残月，上下两面是木制。
墙面上挂了块木牌，木牌上雕刻的字字形工整，笔锋凌厉：请写给你的遗憾与美好。
“本店不会将信外传，十年内，如果客人需取回信，可以来店里报上您写信的日期及投放的信箱号码。”
屏风餐厅又叫遗憾餐厅。
周绪起看到规整漂亮的字迹时呼吸顿了顿。
这字……
有点眼熟。
纸张厚实的信纸右下角印了个暗红色的月亮。
又是月亮。
谢致予有这么喜欢月亮吗？
周绪起想起那个月亮与六便士的选择题。
谢老师当时怎么答来着？
[我没选出来。]
这不是选了么？
睫毛下垂，指腹摩挲着浅浅凹陷的月亮痕迹。
信纸没有分割线，是空白的。
周绪起笔尖顿在纸面许久，笔墨晕开个小黑点。
他什么都没写，将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信封落进月亮盒子。
瞟到周池似乎写了几个字，边看她将信投进信箱中边警惕地问：“你不会惦记着哪个男的吧？”
周池睫毛一眨：“要你管。”
周绪起皱了皱眉，用上家长的口吻：“你不要被哪个男的骗了，男人可坏了！”
苦口婆心：“你信我，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大多数男的都很自我，你不要——”
周池看了他一眼：“哥。”
“嗯？”
“我二十六了，不是十六。”
周绪起笑了笑，转换口吻：“……好的。”
“说起来你才是，”周池思忖片刻，开口前瞅了他一眼才说，“你是不是被哪个女人骗了？要不然这么多年没见你谈过恋爱。”
周池见过他消沉一周，知道他有一段难忘的感情，异国，被甩。
她并不知道她哥的前任是男的，也不知道那个人叫谢致予。
没问过，也不敢问。
所有人都缄口不提，她怎么会去触霉头。
眼前的青年对于她的问话很平静，眼底一点波动都没有，脸上又挂上那副虚伪的表情。
周池看到就烦，指着他：“不准笑！”
周绪起果断收住笑。
周池恶狠狠地咬着嘴里的食物，瞪着他：“万恶的资本家！”
周绪起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弹了下瓷碟：“跟哥说说，最近遇上什么事了。”
周池就等他这句话，咽下嘴里的食物，马不停蹄地开始对着合作的甲方和公司领导就是一顿输出，骂人的话都不带重复的。
周绪起看着她，认真听完，语调平和地提了些建议，告诉她问题的核心点在哪里，这些矛盾该怎么处理。
周池放下手里的筷子听他讲。
对桌的人五官出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特别是那双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将容貌变成了具有攻击性的武器，嘴唇饱满形状姣好，垂着眼认真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柔和又理性的吸引力。
周池想到一个网络用语：智性恋。
她哥还是有点帅的嘛。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哥啊……
周池想不通。
周绪起离“被甩”两个字好像差着一个太平洋。
“行了，吃吧，”周绪起打了个响指，“看什么呢？傻了？你哥很帅吧！”
青年说到最后一句莫名得意了起来。
周池：“……”
三十岁了，周绪起还是小学鸡。
出了包间，手机上打来个电话。
周池此刻正站在月亮石子路上摆着pose，一顿饭吃到月亮升起来了，黯淡的月光照耀下重重叠叠的屏风像水面，打眼晃过去一片波光粼粼。
看清来电显示，周绪起睫毛扬了起来。
[谢老师]
瞟了石子路上的人一眼，又看回手机。
有品位的人来了。
周池：“……？”
周绪起抬手朝她招了招手，指指手机示意有电话，让她等一会儿。
“喂，谢老师。”
比年少时略低的声线传了过来，恍惚中，谢致予依稀能听出当年的影子。
[小孤僻。]
他哎了一声。
对面静了静：“谢老师有什么事吗？”
手机中隐约传来女孩子的声音，在叫他名字：[周绪起！你就不能把我拍好看一点……]
谢致予咽下即将出口的话，抿了抿唇：“没事。”
--------------------
你哥就是被太平洋那头的人甩了
憋不住了，我必须说一句
不会误会
年纪这么大了，不是十八岁的小伙儿了，和以前不一样了，都成熟了不少
[经常熬夜怎么办？！]来源夸克浏览器
周池屏蔽公司同事和领导发了一条朋友圈。
九宫格，排版很有意思，上下左右八张是周绪起帮她拍的她后期修过的美照，中间C位是她举着手机和餐桌自拍，入镜一桌美食、月亮盒子，还有一只手。
一看就是男性的手，瘦长年轻的骨骼包裹在皮肤下，拿筷子的指节微突牵引着其他部位发力，呈现某种力量感。
周绪起看了低头发朋友圈的人一眼，将手里的外套递了过去：“穿不穿？”
裙子挂脖的绑带绑在脖子后，风一吹，吹动裸露肩背处的绒毛，周池摁下发送键，接了外套：“穿。”
外套是周绪起的，周池这个逼崽子穿衣服只顾好看不顾季节，冬天穿夏装秋天穿夏装是常事，周绪起只好常备件外套放在车里，专门等她冷了穿。
衣服是男款，一穿上就将上半身盖得严严实实，长度直垂到屁股拢住一部分裙子。
“别随便穿其他男性的衣服。”周绪起说。
周池将袖子往上提了提，露出手腕，因为过于宽大又很快滑了下来。
图好看没拉拉链，只是抱胸拢住外套。
听到他的话，好笑地说：“我会穿什么男人的衣服？”
周绪起皱了皱眉：“我的意思是说你别随便和男的搞暧昧。”
“要暧昧也挑点好的，老是挑些我看不上的。”
周池穿着穿着又嫌热，衣服滑了半个肩膀，边往前走边说：“不是有个什么定律。”
“什么？”
她吐了口气，看他一眼又转回头看正前方：“你哥永远看不上你挑的男朋友。”
周绪起笑了：“还真是。”
周池被他的诚实逗笑了，笑起来的眼睛和他的很像。
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说：“反正我不会看不上嫂子。”
周绪起突然噎了下：“什么嫂子？”
“你挑的啊。”周池说。
“我挑的用你看得上？”周绪起推了推她的脑袋。
商业中心人来人往，灯光流转，周池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照亮了半片天空的巨型广告牌，突然有些感慨：“我二十六了。”
如果单论外表，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周绪起没听出她的惆怅：“二十六怎么了？”
周池下巴朝美食街的章鱼小丸子摊仰了仰：“看。”
周绪起：“想吃？”
“欸等等。”做了美甲的手拽住衣服下摆将人制止住。
周绪起疑惑地看着她。
章鱼小丸子的摊主正将红彤彤的番茄酱挤在打卷的木鱼花上，挤成一道波浪线，又换沙拉酱。
白色波浪线叠加在红色波浪线旁。
“你记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特意强调“很久”，“我在购物平台上花九块九买了两瓶番茄酱。”
周绪起愣了下，反应过来她说的“很久很久”是什么时候，顿了两秒条件反射评价：“很难吃。”
周池笑得不行，猛拍了他肩两下：“烦死了哈哈哈哈。”
“你就记得这个啊，”她说，“我那会儿为什么要买？”
这题周绪起会答：“打折。”
“九块九两瓶番茄酱便宜吗？”周池问。
周绪起顿了下才说：“便宜吧。”
毕竟九块九欸。
才九块九欸，个位数。
九块九两瓶番茄酱怎么不便宜呢？
周绪起得承认自己和周池的运气很好，人生中的前十几年生活贫寒，兜兜转转，离奇般的换了一个世界，他离奇地拥有了巨富的老爸，在巨富老爸的前期资助下他出国上了名校，并且在国外遇到了周池。
他当时以为再也见不到周池了，结果命运是很神奇的，或者说世界是很魔幻的，他们在枪响之前再次相见。
那么多年的妹妹不是白养的，两人之间有很深的感情。
周绪起只庆幸自己挨了一枪，没让周池受伤。
九块九两瓶番茄酱便宜吗？
周池查了查购物平台，隐约找到当年的番茄酱，哎了一声举起手机给周绪起看：“这是标价啊，九块九能买两瓶番茄酱，不用打折。”
“你说的打折是怎么回事？”
周绪起想了想，没想起来，实在是太久远了：“我记得就是打折才买的。”
周池很奇怪，撩了把头发：“难道我当时想吃番茄酱？”
周绪起：“可能？”
两个岁数加起来五十多快六十的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研究九块九两瓶的番茄酱。
长到这个岁数，都挣钱了，而且挣得不少，九块九的番茄酱在他们如今的日常生活中几乎绝迹了。
因此周绪起才说幸运，当年和周池相依为命的时候没想过今后的自己会挣这么多钱，多到忘记九块九两瓶的番茄酱。
周池笑着拍了下他的肩：“就记得难吃。”
“欸，”她欸了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你这衣服多少钱？”
周绪起不太记得了：“可能一两千？”
“哇，”周池夸张地哇了一声，“少爷才穿一两千的衣服？我以为都上万。”
周绪起：“………”
两人在国外重逢之后找了个时间聊了聊，周池在这个世界的家庭家境一般，她当时只有国内初中的年纪，一睁眼就在全是陌生人种的国外，家里提供给她的金钱支持很少，当年的小姑娘出国是通过申请一些留学渠道，而来到陌生的国度的目的只是为了镀金。
普通县城的姑娘有野心，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在小县城里看不到出头的希望，抓住机会就跑，跑到国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镀一层金，改变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