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的音乐从舞池传来，女人贴在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耳边大吼：“听到你裴姐姐说的没？！他当初和你在一起根本不是喜欢你！他只是想谈恋爱而已！谈腻了就提分手！懒得敷衍你了！找你复合也只是因为没找着下家！现在找着了就又和你分手了！放他妈狗屁！”
“哭什么哭，”女人喝了口酒，缓了口气，“不要对男性抱有什么美好幻想，他们就是这样，你只是谈得少了。”
星星又抽了张纸巾。
“弟弟你说是不是？”
谢致予扣在酒杯上的指尖泛白，不得不承认：“是。”
“喏，像你裴姐谈多了就潇洒多了，”女人扬了扬下巴，“她之前谈了几年异国恋那段分手还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呢？又谈了几段。”
裴柳稍微出了下神，才笑了笑：“是啊。”
“你前段时间和你女朋友分手是为什么？”
“异地，”裴柳放下酒杯，“她工作调动要去另一个城市，我不想谈异地就分了。”
“分得很潇洒嘛。”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一点了，鼓噪喧嚣的音乐如潮水般褪去，大街上静悄悄的，路灯白茫茫一片，照得整条道路更显寂寥。
很落寞的样子。
夜风吹过来，掀起一缕短短的头发，谢致予并不觉得午夜的风清凉，可能是他喝太多了，整个人躁得慌。
宿舍这会儿锁门了，他大概是要翻墙。
向前走了几步，在路灯下蹲下了。
白色路灯照出飞舞在空中的尘粒，也照得发梢披上一层反光的银白。
谢致予咽了咽口水，喉结从上至下滑动，脖子耳朵红了一片，脸也红。
他摸出手机，眼前一片眩晕。
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絮絮叨叨的人声重新在耳边响起，吵得人不得安宁。
谢致予脸在膝盖上埋了埋，吐出口气，攥着手机的指节曲起。
他很清楚男性是什么样的，产生欲望永远比产生情感来得快，脑子跟在下半身后面跑。
周绪起之前是直的，看到漂亮女孩永远持欣赏的眼光，更过分一点会有那么点点的心动。
又那么受欢迎.......
就算.....就算是弯的，也——
谢致予有点受不了，他蹭了蹭脸，把眼皮蹭红了。
不可否认一万三千公里的距离和十三个小时的时差给他带来了强烈的不安。
很久没见过了。
都很忙。
毫无着落的飘浮感汹涌而至，街边寂静寥落，隔好久才驶过一辆车，撵走地上的砂石。
抓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指甲刮过屏幕，刮出一声沉钝却又尖锐刺耳的响声。
他怕得要死。
怕死了一万三千公里和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将他和周绪起之间的感情一点点消磨干净。
一点点，一点点碾得灰都不剩。
他很怕。
真的很怕。
很怕周绪起在国外对另一个人动心了，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他不会知道。
受不了。
完全受不了。
谢致予慌乱地摁开手机。
他们一年一见的跨国恋将会在时差和距离的消磨中，感情一点点，一点点地消散。
等到提分手那天，甚至连激动的情绪都不会有。
夜风拂过，碰到盛了一片红熏熏酒意的脖子往上爬了爬，吹起耳后的头发。
谢致予蹲在路灯下，点了好几次，没拨通心心念念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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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点酒。”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宿舍吗？难不难受？我找个闪送给你送点解酒的？”
睫毛在眼底落下层阴影，谢致予手臂曲回来搭到膝盖上，听着对面的人声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呼吸，呼出的二氧化碳都散发着醉人的酒意。
周绪起刚下课，课上手机静了音没看到他打的电话，出了教室门才翻到三个未接，等了会儿没听到对面出声，看了看屏幕以为他睡过去了。
谢致予蹲着的重心偏了偏，回答他：“没事，不用闪送。”
周绪起想到他如果在宿舍不方便拿闪送送的东西，只能放缓语调哄人：“难受的话就快睡啊。”
谢致予扣着手机边哦了一声，突然听到对面传来句腔调纯正的英文。
是女声。
周绪起指了指手机示意他在打电话，朝要离开的人挥了挥手。
接着对电话里说：“是不是头疼啊小孤僻，不难受了不难受了，亲了一个，木嘛～”
谢致予笑了下，被酒侵蚀过的嗓子有些哑：“再亲一下。”
周绪起拎着书，愣了下，接着又对着手机木嘛了一声。
气音在耳边响起，谢致予蹭了蹭脸，醉意漫了上来脸颊发烫，干渴的喉头上下滑动。
他应了声。
“嗨帅哥，能不能加个微信？”
谢致予面无表情地将摇酒器中橙黄色偏黄的酒液倒进酒杯中，指甲修剪平整干净的手捏了颗颜色红得过于鲜艳的樱桃放在柠檬片旁边作为配头装饰。
“抱歉不加微信，有对象，”他把酒杯推过去，“这是您点的酒。”
这是他这个月拒绝的第二个。
裴柳穿着短吊带搭黑色工装裤，靠在吧台后笑了：“你干脆找个牌子，在上边写上‘有对象’三个字，然后挂身上。”
谢致予当初和她说他和他对象是跨国恋，想找个兼职攒点钱去见他对象。裴柳想了想，说自己这块儿招调酒师，让他过来跟着学一学然后做兼职。
薪资管够。
谢致予原本不太想做这种白天黑夜颠倒的兼职，但奈何裴柳说让他帮帮忙，店里正缺人。
加上工资确实比别处高太多。
他就心甘情愿地来了。
裴柳瞅着眼前侧脸线条流畅漂亮的人，突然有点好奇他交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谢致予确实是挺招人的，她一姬佬，圈子里的同性恋异性恋不少，不止那些异性恋的女的爱看他，连那些gay也时不时念叨起：你酒吧的那个小帅哥瞅着真的很1。
她烦得要死，全用人家有对象和人家19岁堵了回去。
大部分人听到19岁哇哦一声，那点子想法销声匿迹。
确实太小了，想想都觉得负罪感涌上来了。
谢致予调好最后一杯酒，看了眼时间：“小裴姐，我回去了。”
十一点，正巧卡着宿舍门禁，裴柳挥了挥手：“回去早点睡。”
谢致予换好衣服从休息室出来，走到裴柳跟前。
“还不走？不着急啊？”
“明天没课。”他说。
裴柳看出他好像有话要说，挥手招来刚上班的调酒师：“给他调杯酒。”
柠檬黄的酒推到跟前，谢致予拿起来喝了一口，烈酒的火辣被青柠柔和地冲淡了，后头返上来股清新的橙味。
他学调酒的时候尝过，裴柳问：“上次忘了问，你有没有觉得它有点甜？”
谢致予说不上来，不过基调水果酒的酒肯定是可以称作有点甜的。
“慢点喝，虽然你酒量很好但是它比想象中的要烈，”裴柳笑了笑，把头发别到耳后问，“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指尖拨了拨装饰用的柠檬片，将柠檬片捏起来又插回去，谢致予叫了她一声：“小裴姐。”
裴柳看着他：“嗯？”
“我男朋友其实你认识，”他摸了摸鼻子，“周绪起，你们之前见过。”
“？”裴柳一时间有些懵，短短一句话有无数个重点。
她被雷劈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你.....男，男朋友？”
谢致予点点头。
裴柳扶了下额头，震惊之余，她脑子里竟然蹦出那些死基佬形容谢致予的话。
瞧着冷冷淡淡又斯斯文文，手臂上的青筋却很明显，像那种会把人摁在床上猛干的1。
裴柳有点惊慌，她伸手挥了挥打散那些龌龊的声音，这怎么行？
在她看来，谢致予年纪还小，是个19岁的清纯男大学生，她连“姬佬”这两个字都不想在他面前说，那群死基佬竟然毫无底线地意淫？！
她遮了遮眼睛，真不想和那群没下线的死基佬混了。
不要脸。
谢致予愣了下，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
......好像特别震惊？
“小裴姐，你还好吗？”
裴柳伸了伸手，语言系统紊乱：“没事，双性恋嘛，我也是。”
谢致予：“......”
裴柳缓过来，看谢致予还是有点别扭，之前一直觉得这小孩儿笔直：“那个笑起来放电的弟弟啊？”
谢致予怔了怔，含了口酒咽下去：“嗯。”
裴柳主动解释：“之前那谁说要微信的笑起来放电的高中生弟弟就是他，我们当时遇上了。”
谢致予哦了声，点了点头，瞅着有点闷闷不乐的。
裴柳转了下手上用来装饰的戒指：“怎么了？你这几天情绪不怎么高。”
他闭了闭眼，用力攥了攥高酒杯的细跟，压下心底那点子阴暗的想法：“没事。”
“就是，”他说，“......我和他....周绪起异国——”
裴柳看了看他的表情，恍然大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宽慰：“很辛苦吧。”
谢致予下垂的睫毛抖了抖。
裴柳说：“他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他是谁不言而喻。
谢致予垂着眼：“他是直的。”顿了顿补充，“之前交过很多女朋友。”
裴柳在心里倒吸口凉气，就说周绪起气质看起来直得不行怎么会是gay，原来是被掰弯的！
厉害啊，19岁的清纯男大学生。
裴柳按下心底的想法，看着眼前男孩紧抿的嘴唇，叹了口气。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
她大概知道谢致予心里怎么想的：距离、时差，不安、担心，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只能靠网线联系。
出了会儿神，主动提起：“我之前也谈过一段异国恋，我在国外读书.....”
沉默了会儿：“她在国内。”
当时她完成学业欢欢喜喜回国，没想到却撞见对方出轨了男人，真是够讽刺的，出轨个女人都比出轨男人让她心里好受点。
但！为什么他妈的是男人？！
裴柳那会儿既难过又愤怒，同时感到深深的无力，毕竟真的很喜欢，说夸张点，是差点能刻骨铭心的喜欢。
“没事的，”她捏了捏谢致予的后脖子，“别担心。”
“异国确实面临着很多问题，但再熬一熬，双方互相迁就，熬过去就行了。”她说。
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无力苍白，毕竟她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跨国恋情。
如果非要她给出建议——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异地，狗都不谈。跨国，狗都嫌。
谢致予在网络上搜索过“异国恋”“跨国恋”“异国恋爱怎么维持”等等等等关键词，可是大多数结果告诉他：狗都别谈。
酒喝完了，他把柠檬片摘下来叼进嘴里，舔了舔黄色带着凹陷的果皮，牙齿轻轻地咬着酸涩的果肉。
又把柠檬片捏了下来，轻轻说了句：“姐。”
“我受不了了。”
裴柳心尖儿一颤，莫名觉得他的表情很不对劲，用力捏了捏他的肩：“没几年了，你们很快就会结束这段跨国恋。”
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真的宝贝，很快了。”
谢致予把柠檬片扔进空酒杯中。
裴柳试图帮他缓解不安：“虽然.....你说小绪之前交过很多女朋友。”
顿了顿：“但依我和他的相处，我觉得他是个认真的人。”
裴柳说不上来——周绪起长得就是一副有很多女朋友的样子，但是他有一双很澄澈的眼睛，给人一种做事很讲礼貌、态度很认真的感觉。
宽慰地拍了拍男孩子肩膀：“没关系的，你们会走下去。”
裴柳看着他，犹豫了下，作为一个成年的长辈她还是开口了：“即使错过了.....”
“也没关系，”她说，“你才19岁，就算到了20、21、22、23，你依然是年轻的。人生不止这一段感情，你会遇上其他人。”
停了下：“再过几年你就懂了，很多事情它会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变得模糊，慢慢的，你会忘记曾经你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一切。比如爱恋、不安、痛苦、担忧，这些情绪会随着一个阶段的过去而过去。你再度回忆起来，它早就模糊了，变得不再重要了。”
裴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所以别担心，先去找你男朋友吧。”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谢致予拢着高脚杯的手松了松，摊开手，看着空无一物的指根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I belong to you.
这里之前戴着周绪起送他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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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被莫晚收走了，他之前在家里找过，没找到。
永远不要怀疑自己母亲的观察力和对房屋结构的熟悉程度。
这是一段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感情。
谢致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指根，裴柳拍了拍他的脑袋。
周绪起觉得谢致予最近的状态不对，喝醉打电话过来的那次给他点说不上来的感觉。看了看课表，打算抽出时间回国一趟。
谢致予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
两人在电话里嘿嘿傻笑了一会儿。
后者提出自己刚上大一时间比较调得开，想出国去看看他让周绪起不要回国了。
周绪起说帮他买票。
谢致予说他可以支付去程。
周绪起原本想帮他把去程回程的票都买了，但看他坚持，只是问他过来的话国内学校什么时候要上课。
谢致予说他可以在国外待三天。
周绪起正和姜竟还有一些本科同学聚餐，这之中有一开始和姜竟熟的也有一开始和他熟的，两波人通过互相介绍彼此熟悉了起来，总的来说算是能玩到一起。
所有人窝在他一人间的出租公寓里，桌上摆着从餐厅带的烤猪排、玉米面包、芝士土豆泥等食物。
周绪起很想念国内的菜品，事实上是很想念谢致予的手艺。
“these days.....you look so～ happy.（你这些天看起来挺高兴的）”姜竟撞了撞他的肩，怪腔怪调地说了句英文。
“ye,i think so,”有人同样说，“what’s up,zhou.（发生了什么？）”
周绪起放下手里的碟子，五六个人里面有一半中国人：“my boyfriend is coming to see me… （我男朋友要来看我）”
有人不知道：“your boyfriend?!”
“Chinese?”
“yes.”
“is he coming here?”
周绪起笑了笑，指了指地：“here.”
“OMG!zhou!”有个女孩用中文说，“我很期待见到他。”
周绪起笑着说了声谢谢。
谢致予过来那天，周绪起上完最后一节课，急匆匆地赶到机场。
远远看见拖着轻便行李箱从出口出来的人，他招了招手：“嘿！”
谢致予没看太清，凭着直觉加快脚步走过去。
刚走近就被人抱了个满怀，周绪起搓了搓他的背，偏头亲了他脸颊一下：“baby！”
谢致予感受到他的热情，松开行李箱，抬手死死地搂住他的背。
周绪起退开一点，切换回中文：“饿了吗？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有点不敢直视对方，视线相撞又很快挪开了，许久未见的情侣总有点害羞不熟的感觉。
在外头简单吃了点，周绪起知道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很累，紧赶慢赶地将人牵回家。
弯腰拿了双拖鞋，帮他把行李箱提进屋子里，将人安置在沙发上又给倒了杯水。
谢致予环视了一周，垂眼看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的人。
周绪起手指松开，边说边抬眼：“歇会儿，飞机坐得挺累的吧。”
谢致予睫毛抖了一下，和他对视，视线从眼睛挪到鼻子，又到嘴唇，细细扫视了一会儿，又看回那双笑得弯弯的桃花眼。
不知道是在第几秒，周绪起喉结动了一下，俯身靠过去。
浅浅的呼吸扑到唇边，谢致予抬手扶住了他的腰。
“哥。”呢喃了声，仰脸吻了上去。
周绪起手掀开他的衣服摸了进去，一只手环抱住他的腰另一手从后背揽到肩膀。
茧分明是有硬度的却像是羽毛一样轻轻地扫过途径地，激得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谢致予扶在他大腿上的手从牛仔裤的破洞里钻了进去，五指张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大腿处紧实的肌肉，上下滑动摸到大腿根最后用力握住，五根手指陷进去。
周绪起把人推倒在沙发上，撑在他上方喘了会儿气，又低头亲下去。
谢致予抽出破洞里的手，两只手摸进他衣服里，张着嘴很乖地任由他亲。
周绪起把他的衣服掀开了，露出一截腰腹，手指顺着腹部的肌肉线条滑动，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后。
没有人说话，喘息和唇舌交缠声充斥了整个空气稀薄的空间。
每回周绪起主动的时候，谢致予都很安静很听话地任人摆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