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着呢。”周绪起摸了摸身旁人的手。
“考试怎么样了?”
“没考呢,才开学多久啊,再过一段时间有次月考,然后是期中考,”想了想说,“期中考完后要开一次家长会。”
周哲噢了一声,翻翻台历:“行啊,到时候家长会提前和我说,看看我能不能空出档期。”
周绪起笑了一声:“您大忙人啊,没空来也成,不强制。”
周哲:“那哪成?我们少爷的家长会我就是不开会了也不能不去啊。”
“我下周要出差,这周末你和小予回家来吃个饭。”
听到这话,周绪起看了身旁人一眼边说:“行啊,我们今晚回去?”
周哲嗯了声:“等会儿下班了我去接你们。”
“不用,您直接回去吧,我骑摩托回去。”
周哲眼睛一瞪:“大冷天的骑什么摩托?吹不傻?”
“不冷,”周绪起被逗笑了,“不行我和弟弟打车回去。”
谢致予瞟了笑起来的人一眼,张了张嘴:叫谁弟弟?
周绪起逗他:叫你弟弟。
“成天没个正形,”周哲笑着骂了句,不容他质疑地下达指令,“我去接,你们看着时间抓紧收拾好。”
“成。”周绪起按住放在他腰上的手,拿远手机边说,“那我挂了啊爸,你去忙吧。”
电话一挂,周绪起就憋不住了,整个人缩成一团,边笑边推谢致予挠他痒痒的手:“哈哈哈我错了错了,哥哥哥,予哥,我错了错了,放过我吧......”
“错哪儿了?”谢致予跪在地毯上,一只膝盖压着他的腿,手上动作不停。
“哈哈不叫,不叫弟,弟哈哈哈哈哈救命啊....”推了半天没推开人,周绪起抓着沙发坐垫要逃,不出意料地没跑成功,谢致予扯着他的裤子把人扯回来了。
“欸欸欸裤子哈哈哈裤子,裤子要掉了哈哈哈哈.....”他伸手拽裤子,“宝贝儿别扯别扯!哈哈哈哈哈哈错了错了小孤僻,哥,哥!”
挣扎的时候劲儿不小,腰弹来弹去企图躲避骚扰,谢致予两个膝盖各摁一条腿,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放在腰间问:“叫什么?”
要了老命。周绪起仰了仰脖子,察觉到探进衣服里的手搭在他腰上一抹,粗砺的茧刮过让他往后缩了一下。
他急声高喊:“爸爸我错了!”
谢致予拍了拍他的腰,满意了:“好样的,儿子。”
周绪起想:周总,我对不起你。
谢致予收回手,无视你等着瞧的杀人眼神,贴心地帮被凌虐过的人拉好衣服。
周绪起接到周哲电话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简单地收拾好穿上鞋坐电梯下了楼。
周哲在路边找了地儿停车,月庐在一中附近,地方偏僻,车少,在路边停上几分钟不碍事。
降下车窗点了根烟,抬手拨了拨挂在车内后视镜上的平安福,做工粗糙,周绪起给他的,说是庙里开过光的。
平安福底下的红穗晃了晃,周哲抖了抖烟,看向小区大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旁靠站着一个高个儿男生,戴着兜帽遮住了脸,在抽烟,边上还停了辆摩托。
周哲扫了眼摩托,依稀记得周绪起的收藏里也有类似颜色的。
小区里并肩走出两个高个子男生,看身形就很年轻,又高又有气质。
周哲准备按喇叭,却发现靠便利店门边的兜帽男动了,几步拦下了从小区出来的人。
周绪起没想到会在小区楼下遇上黎明,目光当即四处转了一圈,发现停在路边尾号888的卡宴。
“哟,”黎明还是那头挑染着银色的黑发,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我上次就想问了,同居了啊?”
周绪起皱起眉,扯着身旁人的手要走:“让让,别挡道。”
黎明笑了声,在他经过的瞬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死紧,像是要掐断什么东西,眼神扫过周绪起唇色红润的嘴唇,几乎咬牙切齿地问:“他行我就不行吗?”
周绪起拧着眉抽手:“你他妈放什么狗屁!放手!”
谢致予一把掐上黎明伸过来的手,骤然蹿上来的疼痛差点迫使黎明松了手。
尾号888的卡宴就在路边,没人敢闹出大动静。
天生gay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两人的猫腻,黎明想,他果然猜得没错,边上这上来就恶狠狠打人的狼崽子对周绪起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纯。
毕竟是要比赛的,他撑了一会儿就松了手,站直揣着兜看向身前的两人,主要是看桃花眼高鼻梁的那个。
周绪起简直忍不了这种眼神,额角的青筋狂跳,瞟了路边的卡宴,压着火气说:“我今天赶时间,你想闹我改天奉陪。”
黎明挑了挑眉,忽然转头看了眼路边,有些了然道:“赶时间啊。”
“行啊,”他向前一步,视线跟粘在他脸上似的,无声滑动,“你朝我笑一下,我放你们走。”
周绪起像喉咙里梗坨屎:“你他妈....”
卡宴车灯闪了闪,车喇叭急促地响了声。
“我最喜欢你朝我笑了——可惜啊,”黎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次之后你再也没朝我笑过了。”
“我要出国一段时间,小绪朝我笑一下——”
谢致予攥成拳的手指骨咔嚓响,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拳挥了过去。
“小孤僻!”疾风飞奔而来,周绪起拽了下还要上脚踢的人。
黎明摸了把被打偏的脸,笑了笑,扬拳挥了回去:“小朋友,你算什么?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出现!草你妈的有资格打我?!”
“你他妈别发疯了!”周绪起伸手拦住了黎明挥过来的拳,低声吼道。
“我发疯?!”黎明双目赤红,一拳挥到他脸上,重复道,“我发疯?!我是发疯了!那你呢?!”
“你爸知道你和他继子搞到一起了吗!!!”
嘶哑的声音令空气微微震荡,周绪起被他话里的质问震得脑门嗡地一声响,天空降下了一道雷,劈得方圆十里面目全非。
谢致予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人瞪大了眼睛。
周绪起拦下黎明挥过来的拳,虎口发麻,看着站在身前的周哲视线呆滞了数十秒,浑身血液倒流。
“爸。”
他嘴唇发白,艰难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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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大家~
第122章 122
空气稀薄得像是被聚拢在一个二十平米的空间,墙角开了口子,只把原有的氧气释放出去不把新的氧气交换进来,任由空间内的二氧化碳充盈将整个空间填满,达到窒息的效果。
莫晚脑子一阵一阵地发昏,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边,喘不上气来。
茶几边站了个少年,低垂着脑袋,外衣耷拉至腿边。
“这是什么?”手机啪地甩到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屏幕剧烈震动,稳定下来后,一只细长、戴着戒指的手占据视野,微弯突出的指节上有一圈白色凹陷,像是齿痕。
“这是什么?!”莫晚音调拔高。
身前的少年下垂的手逐渐攥成拳,手臂青筋一根根突起。
莫晚想起新年过后在谢致予房间床头柜抽屉缝隙里看到的暗红色领带,她看了几秒,伸手将领带抽了出来,翻到领带内侧,上面绣了个字母。
明明那天没看到……
她顿住了。
周绪起拢起的衣领、自己儿子低头看手机时柔和的神情、两人对视的眼神、半夜门缝里突然亮起的灯、突然提出搬出去住、谈到女朋友时闪躲的......
一幕幕跑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这一切,种种——
种种!在她这里都成了兄弟乱lun的罪证!
“致予!”她音量拔高,“致予,你告诉妈妈你没有,你没有——”
谢致予半边手臂几乎麻木,半晌,在莫晚期待的眼神里开口,声音低哑:“妈.....”
“对不起。”
莫晚扇了他一巴掌。
“你怎么敢啊?!”她崩溃地尖叫。
周哲近些年来工作强度太大,身体不太好,书房里常备些杂七杂八的药。
此时,他端着杯子接了杯水,目光注视着缓缓注入杯中的水流,周绪起沉默地站在他身后,锁骨延伸至肩膀的骨头突出,撑起衣服,单薄的毛衣衬得脊背瘦削。
简单地吃了几粒药,周哲放下杯子,陶瓷杯底磕碰桌面,发出尖锐的声响。
他额角的青筋狂跳,大脑发胀,看到眼前沉默的人就控制不住地愤怒。
“我是不是平常太宠你了,导致你现在这样无法无天?”他说。
周绪起站得笔直,喉咙发紧,思考能力完全丧失,所有语音语调堵在喉咙里一句话说不出来。
周哲气得想笑,笑出声了:“我知道你爱玩,我知道。”
他重复了一遍。
“你平常爱怎么玩怎么玩。”
“但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手指边点着桌面边说,几乎要把桌面戳烂,话是吼出来的:“我以为你有分寸!!!”
周绪起站在风暴中心,攥成拳的指节泛白,良久,才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周哲猛地咳了两声,声声砸在他心口,他抬头看了眼,只见周哲扶着桌面顺气,看向他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和复杂。
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周哲气顺过来了,“如果你怨我和莫晚结婚,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气我。我当初和你好好说过了,这婚你不想我结我就不结。”
“爸...不是......”周绪起胸膛起伏,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不是,爸。我不是为了气你。”
“我——”
周哲看着他。
他抿了下唇:“我喜欢......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周哲只觉得荒谬:“你喜欢他?”
自小待在这个圈子里,他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千想万想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眼前,发生在他儿子身上!
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知道个屁!你喜欢他!”
“行了,不用说了。”周哲坐到书桌后。
“爸!”周绪起急急地喊,“对不起爸。”
他有预感,不行,绝对不行。
“爸....”冲到书桌前,指甲掰着红木的边,语无伦次道:“爸对不起,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求你.....爸!”
周哲生平第一次听他说“求”这个字,竟然是为了这种荒谬的事,心痛得无以复加。
“闭嘴!”心痛过后是层层迭涌的恼火,书桌被大力拍响,周哲和眼眶泛红的少年人对视,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大声咆哮,“你吃的穿的住的,包括你读的书!你拥有的所有学习能力都是我培养出来的,我给你的!”
他伸手一指门口,音量几乎要掀翻房顶:“我给你这些是为了让你和你弟弟乱lun吗?!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周哲可能没意识到,此时此刻,无论是他的姿态、语气语调,包括话的内容都和周绪起爷爷极为相似。这些他当初极为反感的话语如今也被他放在了教育儿子身上。
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我给你的。
无力涌上心头,周绪起撑着桌面的手微微发颤。
成年男性激动的怒吼透过书房的门传至楼下。
“你怎么敢啊?!”莫晚完全听不到,指甲陷进手心,目光被眼前脸偏过去的少年人牢牢占据,怒火淹没了心痛,“你怎么敢啊!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的时候想过我吗?!”
“啊!”她喊,“你说话!我还是你妈吗?!”
谢致予张了张嘴,脸颊处传来一阵揪心的疼。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只剩这一个儿子。
莫晚看到他抽搐的嘴角,怒火稍稍退却,发昏着脑袋向前伸了伸手,语气被慌张占据:“致予,致予,你告诉妈,你告诉妈妈。”
“是不是你也不想的。你是不是也不想的,你不想犯错的是不是?你一直都很乖....是不是周....周绪起他带你,带你的。小绪平常比较爱玩——”
“妈!”谢致予哑着声音打断她的话,“是我,从来都是我。是我强迫他和我在一起的,他一开始不愿意的,是我强迫的——”
莫晚又扇了他一巴掌。
谢致予咳了两声:“咳咳咳!”
“你是不是有病啊!”莫晚难以置信,“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啊?”
她只有一个儿子,她只剩一个儿子了。
可仅剩的这个儿子不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习成人上,却和她说他喜欢一个男人,这个男的还是她的继子!
莫晚要发疯了:“你和你爸一样不争气!都是没有出息的东西!”
“成天让我不要管你!啊!你摆出那种姿态给谁看啊!我是欠你的!我就是欠你的!”她口不择言,“你看看让我不要管的后果是什么?!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让你练琴你不练!让你学艺术你不学!甚至让你周末不要老是不回家你也做不到!你想怎么样啊?!你到底想怎样?!”
谢致予貌似被某句话刺激到了:“妈!我说了。我不练!我不学!你别再拿我当哥的替代品了!”
替代品三个字令莫晚瞳孔震动。
早在初中的时候谢致予就和她爆发了一次大的争吵。
莫晚和谢生没离婚之前有两个孩子,哥哥谢林比弟弟谢致予大两岁,人特别聪明,学东西特别快,就是一个小神童,长得也白净,性格乖巧可爱,比起沉闷的弟弟更讨大人的喜欢。
谢林从小就爱跟着动画片里的音乐哼哼唧唧,长大了之后闹着要学习各种乐器,今天钢琴明天吉他后天葫芦丝。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无论哪样乐器都学得有模有样的,学习进度还快。
过年了各种家庭聚餐上,亲戚起哄着让他表演,他真就乖乖巧巧地上台表演,一点也不扭捏,次次获得满堂彩,人人都夸谢三家的大儿子优秀、有福气。
莫晚和谢生也乐呵呵地应着,没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小儿子更沉默了。
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谢林在那场意外中丧生了,谢致予大腿上的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哀莫大于心死。
莫晚和谢生吵了一个月的架,离婚了。
她带走了谢致予,希望能好好培养剩下的这一个儿子,但每每看到小儿子她总是会想起中途夭折的大儿子,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大儿子。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谢林还活着,他应该上初中了,会继续练琴,哼哼着不成调子的自创的曲子,然后上高中了,当了他一直想当的艺术生,每天穿梭于课业和琴房之间。
接着会高考,考上他心仪的艺术类院校,进修,最后成为一个歌手或者是音乐家。
有着大好的光明前途。
莫晚这样想啊想啊,无数个夜晚哭泣流泪,懊悔自责。
于是,她要求小儿子谢致予继续学琴,替哥哥完成梦想。
谢致予也乖的,小时候哥哥练琴得到夸奖之后,他也闹着要学。
学着学着,他发现爸爸妈妈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练琴这件事像夸赞哥哥一样真诚地夸赞他后,他沉默地放弃了这项他觉得无聊痛苦的事。
在谢林离开后,莫晚提出让他继续练琴,他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出言反对,只是点点头按照莫晚的要求去做。
日复一日的枯燥、痛苦,这都没关系,如果能让妈妈开心一点、心里好受一点就好了。
可他渐渐发现自己成了哥哥的替代品,他讨厌吃芹菜,可是为什么妈妈总是不记得,明明是哥哥喜欢吃芹菜,为什么要夹给他。
矛盾爆发在哪一天他忘了,不满大概是日积月累的,他记得那天莫晚看到他练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提了句上高中之后要他去学音乐。
那一瞬间,他爆炸了。
不满的情绪通通从心底挤出来,在心口爆出了花。
他狠狠地摁下琴键,荡出毫无旋律的音符,语气却和往常一样平静:“妈,我不会学音乐的。”
莫晚愣了下,没当回事:“说什么话呢你这孩子。”
他手掌按上琴键,乱七八糟的声音响在空中,他重复了一次,语气坚决:“妈,我不会去学音乐的。我喜欢物理。”
争吵爆发在闷热的夏天,莫晚特地布置的琴房里。
.......
莫晚跌到沙发上,扶着扶手的手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站在原地挨了两巴掌的少年垂着眼,双拳紧攥,看到她出神的样子先低了头:“对不起,妈。”
“......我不想和你吵。”
半晌,莫晚挥了挥手,闭上眼:“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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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大家~
第123章 123
晨光扫进室内,在落地窗前劈开一片光明,室内能与外界联系的电子设备被收走了,落地窗上了锁防止他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