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绪起放下手里的笔,捏了捏他垂在桌边的指尖,“小孤僻。”
开玩笑:“有事跟哥哥说。”
谢致予瞥了他一眼,“哥哥?”
周绪起扬眉,很是受用:“欸,弟弟。”
“傻逼。”谢致予笑起来。
“骂谁呢?”周绪起眉毛一竖,瞧着不是很乐意,倏忽拽过身边人的衣服。
“哎。”谢致予措手不及。
“予哥!”许孟拍了拍门,不做停留的推门走进来,冲室内大声嚷嚷,“予哥你上表白墙——”
“——墙了、、、”话音掐住,他看向叠在椅子上的两人。
谢致予耳根有点红,撑着身下人的肩膀站起来,“不闹了。”
许孟:“你俩又搁这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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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点儿
爱大家~
第72章 十九中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一中教学楼下篮球场,穿着校服的男孩子垂着头,手腕起落,篮球砸在三分线外。
一个抬手,哐——
篮网动荡,球在框边溜了圈,眨眼从框中穿出,暴露在阳光下的侧脸线条利落,冷淡的五官突出。
评论区第一条高赞:你们一中这么多帅哥?
周绪起扫了眼屏幕上的人,许孟看着评论区挺乐,指着其中一条,“绪哥我没冤枉你吧?全一中的人都知道你花。”
短裤白袜的男孩子出现在谢致予进了三分后的时间点,突然闯入画面,小跑着拐走砸向刷漆水泥地的篮球。扬手又将球投回线外。
灰扑扑的篮球在空中划过,动态画面戛然而止。
温芮抱着手靠在墙边听他们聊天,瞧着许孟举起来的手机瞄了眼教室门,提醒:“小心点儿。”
彭经延也从书包夹层里摸出手机,发现评论区除了一中的人外竟然有别的学校的,感叹:“绪狗你原来已经花名在外了。”
谢致予循着目光看去。
热评第三条:后边出现的那哥哥也好帅,我喜欢。
底下展开一连串回复。
[妹妹有眼光啊,我们一中门面。]
[咱一中门面可不兴喜欢。]
[为什么?]
[这还用问?门面是一中全体妹妹的。]
[妹妹?姐姐不配?]
[顶楼上,配,绝配,哥哥弟弟也配]
谢致予看着“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几秒,视线下移。
[听说zxq挺花的(我,十三中人)]
[?我绪哥花名飘到十三中了?]
[开个玩笑,街舞社的哥哥可别招,都挺花的。]
.......
他看了看,居然有人说他和姜竟齐名,合称一中花花二人组。
周绪起:“......”
有人歪楼说,第一个帅哥不好么,而且学习特别棒,瞧样子就是个木石之心的老实人。
[高岭之花,看起来还没咱门面好接近]
[楼上此言差矣,点满学霸属性的帅哥高岭之花没人心动?]
[楼上差矣,热一的七中兄台能看出心动了]
接着开始争哪个帅哥更让人心动。
热评第四:评论区的姐妹们醒醒,哪个都不是咱的。
温芮笑了笑,觉得有意思,“你们别说,这评论区挺热闹的。”
何复:“之前绪哥跳舞唱歌的视频热度不也高?”
彭经延切中要点:“人类本质爱帅哥美女。”
温芮叹了口气,看向周绪起遗憾道:“可惜帅哥是个逗比。”
“哈哈哈哈哈,”陆佳加入话题,拖长尾音道,“真理——帅哥都在别人班。”
秦萧萧:“真理——帅哥都在别人学校。”
周绪起:“……”
谢致予手搭在木凳子扶手上,眉目松散的听他们讲话,许孟突然叫了声,“欸予哥,这是十九中的吧?”
周绪起看过去。
[第一个帅哥之前我们学校的,蛮独一人,真高岭之花。我经常看到他独自呆在教室里做题,他竟然会和人一起打球???]
彭经延皱了皱眉,回复逐渐变得妖风邪气。
[xzy也值得吹高岭之花?他上学期干那事你们都忘了?]
[弱弱的说一句,lzb那事xzy根本没有错吧?]
[一楼是lw小弟?你们校园暴力xzy还有理了?]
校园暴力?
周绪起眼皮一跳,往下看。
[三楼马后炮,当初全校孤立xzy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吗?]
喉咙像是哽住了。
他劈手翻过手机,收起懒散姿态坐直身体。
空气滞塞,许孟抬眼和彭经延对视。
谢致予掀了掀眼皮,面上看不出不虞,调子平平的开声:“都看我干什么?”
周绪起不做声,目光沉沉的扫过最后一条评论,将手机丢回去。
[xzy本来就挺独的,没什么朋友。而且当初lw和lw他妈这么闹,lw放话谁跟xzy玩就是和他作对,这种情况谁敢替他解围.....]
[.....虽然但是,我看见lw找xzy麻烦很多回了,印象深刻,有一回lw带着小弟把xzy堵在后操场.....]
[印象深刻加一,lw他们走的时候,xzy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
[那回我也看到了,咳得脸都红了]
[太没品了吧,,,希望帅哥在一中好好的]
[一中善待帅哥,祈祷.jpg]
“呵呵,”许孟干笑,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那什么,不看了不看了。”
“对对对,”彭经延打圆场,“马上要上课了。”
温芮和秦萧萧对视一眼。
“喂,周绪起?”郭理理边往游泳池外走边打电话。
她逃了晚自习,刚从水里起来才看到信息。
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互瞧了眼,周绪起?
短促的铃声敲响,彭经延和谢致予讨论完题目,偏头看了眼空着的位置,“绪哥人呢?”
“说去上厕所了。”谢致予扯过无聊的语文练习册。
“理姐。”周绪起站在办公室背后僻静处,没有着落点的望着天空中仅有的几颗星星。
“你想问谢致予的事?”郭理理走进游泳馆内部的私人包间,里边举止随意的坐了三个男生噼里啪啦的摁着手机屏。
“你们学校表白墙的视频?”她随手将毛巾搭在沙发背上。
反身走出包间带上门,“嗯,我看到了。”
屋内长相有点邪气的男生抬头瞟了眼紧闭的房门,问刚进来的两个女生:“理姐在说什么视频?”
正在重新带耳环的女生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名,将尖针戳进去扬声说,“应该是一中表白墙的视频。”
她仰了仰下巴,翘起二郎腿,“谢致予那个,你们看到没有?”
“底下吵得很厉害。”
郭理理往外走了几步,单面空廊外的绿化带在夜幕中漆黑混作一团。
她抬腿用鞋尖踢了踢墙面,垂下眼,“这事儿挺复杂。”
周绪起嗯了声,示意她接着说。
郭理理斜倚着墙,看向黝黑中岔出来的树枝。
她顿了会儿,慢腾腾的说:“谢致予和梁威....梁威就是——”
郭理理难以解释,周绪起停了下,礼貌打断:“我知道,我应该见过他。”
“你见过梁威?”郭理理诧异。
“嗯。”周绪起回忆烧烤店的场景,孜然辣椒面呛鼻,噪杂难辨的人声交错。他想起喧嚣嘈杂下阴翳的人脸,神色一暗。
“是不是染黄头发?”
“对对对,”郭理理点了点头,“就是他,个子还挺高。”
郭理理接着说:“谢致予和梁威他哥,梁自北——梁自北是我们学校上届高三的大佬,成绩一直在年级前十。他俩在我们学校谢致予班里的物理老师手下学竞赛,梁自北那会儿其实已经学了一年了。我们这个学校你知道的,成绩不怎么好。”
“所以梁自北一直希望能够通过竞赛拿到名牌大学的敲门砖。”
她话头顿住,“不过我听说他后边越学越吃力,心态也不稳定,扑在竞赛上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多,导致学习那边慢慢落下了。高三初的某次月考排名跌到五十开外。”
郭理理涂白色指甲油的手指扣着墙缝,“学校内举办小型竞赛的成绩也没达到预期,他心态崩了,说是想放弃竞赛。但是……谢致予……听说谢致予鼓励他坚持,劝他别放弃了漫长的努力,捱捱就过去了。梁自北……”
“后来梁自北竞赛没拿到名次,高考落榜……”
“他妈妈来学校闹,说是竞赛造成梁自北落下学习,而那个物理老师和谢致予拖着他没让他回归学习也是罪过……”
她闭了闭眼:“可能高三压力太大,潜藏的不安定心理因素爆发,梁自北经此打击患上心理疾病。”
她试图说明白:“我俩成绩扶不上墙,但你知道有些好学生心理承受能力稀脆,考砸跟天塌了似的。”
“不过,”她摸了摸鼻尖,“梁自北家境一般,他弟弟梁威也是个不争气的,全家人出人头地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好学生费劲巴拉一年多却考砸了大概真的是一念地狱。”
“学校把物理老师开了,梁威一腔替他哥抱不公的火气没处撒,全莫名其妙撒在谢致予头上,”说到这,她神情一转,眼底溢出戾气,“个傻逼,要不是我当时不在,这狗东西敢这么猖狂?”
周绪起拉下眼皮,“我想知道梁威都干了什么。”
郭理理愣住,沉默蔓延了一两秒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沉着脸说:“你等会儿。”
转身推门进入包间,把手机开免提往桌上一丢。
“讲。”
屋内人齐齐看向她。
郭理理从抽屉摸出打火机,“讲讲我不在的时候,梁威对谢致予做了什么。”
咔嚓——
她指间夹着烟,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屋内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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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更啦
五一本来不打算回家,但因为有些事情得回到当地办理,所以还是回来了,刚结束长途奔波,累累。现在写的话大家在凌晨三点前都看不到,所以明天早点更哈,星期天不歇(补今天的)
五一小长假快乐哦,各位社畜和初高中大学牲
好好歇着吧
——4.29
空调出风口吹出凉风,时不时从边缘滴下滴水来,啪嗒。
周绪起写了会儿卷子,落地窗关得严严实实,他习惯性的转了转笔蓦地提起:“小孤僻,你有我电话号码吗?”
谢致予在对面费劲背他帮他总结的作文套路句式,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人翻出英语老师给过的所有作文,几笔画出数条句子,并告诉他这些长句替换掉其中某些单词就能直接套用任何作文题目。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
“没有是吧,”周绪起不等他答,接着说,“手机给我,我存一个。”
谢致予跟英语长句较劲,抽空反应了下,不疑有他,摸过一旁的手机解锁丢过去。
周绪起收回搭在桌上的手,分出部分注意力瞄了他一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找到微信。
谢致予微信聊天首页十分简洁,荒芜人烟的简洁。
他一眼望过去,视线蓦然顿住。
小……小可爱?
谁啊,起这么个微信名。
眼睛转过去瞟了眼头像,他拧起眉,这头像怎么这么眼熟……
一秒两秒,脸上表情猛地定格。
这不是他的头像吗???
谢致予给他起这么个备注名???
“offensive是什么意思?”
对面人毫无征兆的开声,周绪起拧着的眉头一跳,差点被吓到,指尖淡定的往下滑了点答:“冒犯的。”
[梁自北:南城步行街xx咖啡厅,我们在那里见行吗?]
他一目十行,记住地址刚要退出界面,对面人又叫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面不改色的继续操作,将界面切换到手机联系人那块。
“c……crucial,是什么意思?”
“关键的,决定性的。”周绪起抬了下眼,快速摁下号码,“上课认真听,老师讲过。”
谢致予静了一两秒,有点闷的应了声。
周绪起没注意,火速存好号码把他的手机放回去。
“背完了吗?”
谢致予:“没。”
瞧出他兴致不高,忍不住笑了:“有这么痛苦吗?”
“英语最重要的是要培养语感。”他点了点写满英文的笔记本,“多背多看多理解,语感就提高了。”
谢致予冷漠的看着他笑,心里没有丁点笑意。
英语一生之敌。
周绪起发现他背了这么长时间,笔记本就翻了一页,起身给他端了杯水:“歇会儿。”
谢致予象征性的喝了口,放下陶瓷杯,转回去和英语死磕。
周绪起靠在桌边,反手撑着桌沿,目光自专注的人侧脸下落,最终停在他校服领口处。
前襟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密不透风的拦住脖子以下,他偏头看着,眼睛随着谢致予侧颈小幅度滚动的喉结走。
看了会儿,抬眼望向室外阳台,若有所思。
紧闭房门外传来菜刀断断续续砍到案板上的声响,屋外电视机听不清内容的台词琐碎不停。
梁自北安静的坐在桌前,视线没有焦距的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急促炸人耳膜的手机铃声打破一室沉如死水的寂静。
他眼珠动了动,滞塞地转了一圈,侧头看向亮起、不断弹跳着闹钟图案的手机屏幕。
时间到了。
他摁掉闹钟,推开椅子,站在桌前不动良久,才缓慢抬步。
阻隔世界一切人烟的房门前。
“自北!出来吃饭了!!!”滋滋冒泡的油鼓包像一个个被戳破的脓包接二连三快速干瘪,尖锐的嗓门掠起一阵寒凉的风,穿透薄木板准确无误的插进某颗心脏。
尖锐的,冷的,恶言恶语。
梁自北突然在门前抱头蹲了下来,一阵难以抑制的窒息席卷了他的脏器。
不可抑制的很想吐。
“呕——”
不,他不想见,“呕——”
他不想出去,不,“呕——”
不,不能,不能去见……
“呕——”
不要去见,“呕——”
求求你,不要去见……
“呕——”
不要去见…他……
“呕——咳咳咳!”他掐着脖子干呕,闷热压抑的环境掠夺了他全部呼吸。
“咳咳咳!!!”睫毛染上湿意,肺都要咳出来了。
[这成绩能上个二本吗?]
[不至于吧,怎么考这么差.....]
[那谁考了第一欸,去了国内排名前三的.....]
[竞赛学了白学。]
[说到底还得归结于他自作孽,这心态也太不稳了吧?]
“自北!!!!”利剑穿喉。
[梁自北!你学这狗屁竞赛到底有什么用!]
[妈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把精力放在正途上.....]
[你考个二本以后找什么工作?像你爸爸一样年近五十去应聘还被瞧不起吗?!]
[梁自北你告诉我,这就是我们养你十八年你给我们的回报?]
[你以后是不是还想啃老?!!!]
巨大的砸门声席卷而来。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潮水般涌来的锐器叫喊刮破耳膜。
梁自北捂着胸口剧烈喘息,骨瘦嶙峋的躯体蜷起,脖子上浮起的青筋犹如一条条蠕动扭曲的蛆虫尸体。
令人窒息。
“真是烦死了。”屋外的女人许久没听到动静,扭头就走,小声嘀咕,“爱吃不吃,天天这幅样子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房门是枷锁。
他跪在门前,额头抵着门板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房门小心翼翼的开了条缝。
里面许久未见光的人颤抖着全身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梁自北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得走,他要快点走,快点逃离这里。
充满他全部罪过的地笼。
“欸,吃饭了你去哪?”女人发现他,尖声尖气的叫道。
梁自北抬手握上门锁,试了好几次,手臂抖得厉害,指尖哆嗦着一次次错过门栓。
他在恐惧。
不,他不要出去。
不,他不要……
都是坏的,他不能他别……
求求你了,能不能别去见他……
终于拉开门栓。
“你管他爱去哪去哪,天天赖在家里混吃等死....”没等身后推着轮椅的男人说完,门开了。
周绪起将原本拎在手里的书包甩上肩。
一辆外表和年久失修的站牌色调相仿的公交缓缓停下。
谢致予摁熄手机,指了指方停在眼前的公交车,“我有点事,坐这辆。”
“你先回去。”
周绪起“哦”了一声,朝他挥手。
目送肩背笔直的少年,车门哐嘁一声折叠合拢,周绪起站在原地低头叫了辆车。
“去南城步行街。”
“......”
小车速度远快于走走停停的长条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