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不怪他嘴馋,而是他即便坐在?马车里过来,一路上也被冻得直打颤,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
再者,他确实很想领略一下古代?的火锅是个什么味道,进了酒楼就?要了一个三珍锅,等了一会儿,酒楼伙计给他上了一只小铜炉子。
那小铜炉子三只脚,底下一个相衔圆盘,估计是要往那儿搁炭火,酒楼伙计执着白毛巾,嗓门敞亮地?说道:“客官,您是要吃蘸酱的还是要吃不蘸酱的?咱们这儿蘸酱的要多加三十文。”
沈舒温声问?:“那酱是菇肉酱吗?”
“是的。”酒楼伙计说起这个挺了挺胸无不得意,“现在?咱们各地?都流行这个吃法,您是不知道,这还得是咱们清河县才有这么多酱可以蘸,出了咱们这地?界儿,嘿,想蘸也蘸不着啦!”
看?得出, 菌菇酱最近确实很畅销,连卖爆了的消息都传到了清河县内。
沈舒又问:“如今咱们县里的菇肉酱是多少钱一罐?”
酒楼伙计道:“如今涨到了一百文一罐……嗨,虽然贵, 但别的地方都得卖这?个数呢。”
说着,他伸出个手, 竖起三根手指, 代表三百文?。
沈舒心里着实惊骇, 心说这?菌菇酱的受欢迎程度竟然逼得清河县的菌菇酱价都涨了, 那外面得是有多紧俏。
最终, 沈舒对酒楼伙计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不要酱,酒楼伙计也不嫌他, 笑眯眯的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走了。
不一会儿, 他的下锅菜被?一盘盘端了上来?, 有羊肉片、火腿片、有鱼丸、有油馓、有白萝卜……等?,其中一道桂花蜜糍粑作为主?食, 玫瑰清茶作为饮品,用?以中和荤菜的乏味油腻,一整桌下来?差不多二两?银子,倒是替食客样样考虑到了。
沈舒颇为满意的将涮菜一一下了锅,由于?他点的锅底清淡,不甚咸辣,较起旁边几桌人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倒是少了几分滋味。
好在这?滚烫的东西一吃下去, 他的身子立马就暖和起来?,那四肢百骸的热气?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身子与心灵俱是一起满足。
临走前,沈舒还要了一小竹筒辣酒,堪才离开酒楼登上马车,闲适的回家去。
半个月后,平梁村仓库的菌子紧急告急,只剩下最后两?个仓库,村民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发现?沈舒始终岿然不动。
自派人将黄豆收过来?起,沈舒就整日整日不见人,也不知?道人跑到了哪里去,村民们想找他拿个主?意,结果因是临近元旦,又加上雨雪天气?,村学堂的孩子们都放了假,他连村学堂的课都没上。
事实上,沈舒一直在家里,只是大门紧闭,足不出户,连卧室对外的窗子都不曾打开过。
他在苦心研究黄豆酱的做法,为了提高黄豆酱的风味,沈舒先是做了一大罐甜面酱,他将甜面酱倒进黄豆、辣椒、鸡胸肉……等?熬制的酱料半成品里,小火慢慢熬,等?到收尾再倒进一些白酒,黄豆酱就算成型了。
只是,这?法子是他穿来?前从别的博主?那里看?到的,并没有亲身实践过,掌握不好火候和白酒的用?量,他只能?试上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争取让它变得跟想象中的超市里的拌饭黄豆酱味道差不多。
还有一种黄豆酱,是从前跟爷爷一起在乡下住时,爷爷爱做的传统黄豆酱,要经过一两?个月的漫长自然发酵,那样的黄豆酱自己?等?不起,只能?做这?种简单的下饭酱。
等?解决此次燃眉之急,他一定要把自然发酵的黄豆酱推广出去,无论烧菜还是拌面,都绝着呢。
终于?,在他经历无数次失败后,他做出了一罐合心意的黄豆酱来?,用?筷子撬了一点给沈小萁尝,沈小萁也是圆眼一亮。
他那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上堆满了馋意,流连不舍的舔唇角,说:“好吃。”
沈舒自己?也撬了一点尝过,又掀开灶上小锅的锅盖,里面蒸了几个馒头,拿筷子戳了一只馒头出来?,蘸了蘸酱咬下,也是好吃极了。
于?是,他戳了一只馒头给了沈小萁,让他蘸酱吃个尽兴,才道:“小萁,你帮夫子去把邻里的几个叔叔伯伯喊过来?。”
沈小萁乖巧同意,颠颠跑去,眨眼将张铁牛以及邻里十几个人都喊到了家里,张铁牛进门便是一脸疑惑,问:“小舒,你叫我……不对,是叫我们干什么?”
沈舒含笑看?着陆陆续续的来?人,拿出家里全部的碗筷,一一分过,并把那做好的黄豆酱拿了出来?。
“大伙尝尝。”他说。
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在了装着黄豆酱的罐子上。
这?是何等?熟悉的场景,他们其中不乏有亲眼目睹沈舒初次做出菌菇酱跟沈谷堆对峙的人,那会儿他也是将这?么一个黑不溜丢的罐子放在桌面,掷地有声说“世?上有无毒的菌子”,一晃眼他竟然又做出了新酱?!
很快,众人想起前段时间沈舒说要改卖黄豆酱,难道里面装的是他做的黄豆酱?
走近一看?,果然如此,黄澄澄的豆子被?浸没在红油里,香味虽不如菌菇酱的冲击大,但依然清晰可闻其中的豆香。
这?……
村民们不愿意吃,而?是略微犹疑地说:“村长,不是我们不看?好你这?黄豆酱,这?酱就算做得再好吃,过段时间大家悟出点名堂了,恐怕不会买咱们的酱。”
卖黄豆酱纯粹是不赚钱还白费力气?,这?黄豆酱定价能?定到三百文?去?
不,五十文?已经是天价了。
与其想着卖黄豆酱,还是不如想想去哪里能?挖更?多的菌子回来?。
沈舒也不恼,笑吟吟道:“不管生意成与不成,大家先尝尝,如果味道不行,咱们也别想着卖了,肯定是不会有人买的。”
张铁牛一看?其他人磨磨唧唧,吃个酱跟试毒似的,顿时大步走出来?,冲身后人不耐烦地说道:“小舒说让吃就吃,他能?做出来?已经很不容易……小舒,小萁手里的馒头给我一个,光吃酱怕是尝不出什么来?吧。”
酱是蘸料,要么蘸馍,要么拌面,再不济就着白米饭,基本没人空口吃呢。
沈舒一拍脑袋,说了句“看?我”,连忙去灶房里拿了一盘馒头出来?,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张铁牛,剩下的掰开了分给其他村民。
村民们默然对视一眼,也不好再不给沈舒面子,齐齐围上来?,夹了一筷子头黄豆酱到馒头里,一口吃下。
然而?,这?不吃不知?道,一吃不得了,熬得咸香入味的豆子跟鸡肉似的,在齿间顺滑的绽开,一股浓郁的酱香味瞬间像洪流似的铺天盖地的卷来?了,它们无孔不入,丝丝入扣,直让人吃得口齿生津,回味不绝。
不过分辛辣的红油渗透进馒头里,馒头也变得好吃起来?,像是莫名咀嚼出了甜味,酥掉了牙。
村民们霎时呆住,这?这?这?……这?还是黄豆吗,如果说菌菇酱胜在它天生带有异香,令人沉迷,那么这?黄豆酱便是化腐朽为神奇,从普通里杀出一条血路,非同凡响。
张铁牛是个俗人,三五口吃完了馒头,就竖起一根大拇指,不吝夸赞道:“好吃!”
沈舒盯着他问:“铁牛哥,你觉得这?黄豆酱合你几分心意,卖不卖得出去?”
张铁牛毫不犹豫地点头:“合我十分心意,肯定卖得出去,只是这?价儿……小舒,你想卖多少钱?”
沈舒莞尔一笑:“还没定呢。”
他不知?道大家对黄豆酱的接受程度几何,万一卖得贵了,攒不住口碑,那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然后,沈舒又看?向其他村民,问:“你们觉得如何,跟菌菇酱有得比么,咱们能?不能?卖?”
村民们瞬间改了主?意,直说“能?卖”,但还是有一丝丝担心,“村长,黄豆价贱,咱们卖低了怕是划不来?,但要是卖高了,就……”
就连人力物力都填不上。
要么说菌菇酱就是好呢,菌子从山上采,连成本都只算个人力,黄豆价再低,也得花钱买回来?。
到时候黄豆酱的定价不高,成本占比却高,成本一高,那他们是公出还是私摊,公摊的话得筹钱,出多了村里人肯定不乐意;私摊的话那相当于?各自为营,另起炉灶,这?黄豆酱同从平梁村里出去,价格肯定会在市面上打架。
继而?,又有村民说:“村长,咱们这?酱如果要卖,还往周、林两?家卖?我怕他们到时候请师傅把咱们这?酱仿出来?,撇开咱们单干。”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问题,都不曾在菌菇酱上出现?过,可见黄豆酱想要往外卖之艰难,难到让人头疼。
沈舒闻言却不急,不徐不疾地笑道:“究竟要定个什么价我虽没想好,但在定价这?方面,我早做了预防,这?黄豆酱里有鸡肉,怎么也不该单按纯黄豆酱的价算吧。”
鸡肉在邺朝可是贵价食材,除了酒楼做招牌菜,寻常百姓都会把鸡养起来?,等?着它下蛋,蛋都要几文?钱一枚。
回头平梁村确定要做黄豆酱产业,他就筹人开个鸡场,白天把鸡放到山上去散养,散养出来?的走地鸡不仅肉好吃,可以卖给酒楼,甚至还能?分别切下各个部位做卤货,在县里支个卤水铺子起来?。
这?么一想,平梁村的路真是又宽又广,沈舒十分憧憬,村民们也被?说动了。
其中一个村民嘬着筷子头说道:“怪不得我在黄豆酱里吃出了肉味,原来?是放了鸡肉,村长你可真舍得,换我们肯定是舍不得的。”
但,舍得的好处是酱里多了几块鸡肉,这?酱的价将扶摇直上,回头他们就给这?酱取名叫“鸡肉黄豆酱”,鸡肉在前,黄豆在后,百姓们还能?不心动么?
——那必然是心动的!
于?是,沈舒又做了更?多的黄豆酱,召集全村村民来?吃,根据村民们的口味,调调改改,分别做出了原味、辣味、五香味的。
此时,沈舒还不知?道不远的未来?清河县会因为这?黄豆酱的横空出世?,成了邺朝的制酱大县。
总之,沈舒还是找上了周、林两?家,跟他们谈合作……
燕云关。
月如银钩, 黄沙如被,寒风吹折霜草,顶顶帐篷在火把的映衬下, 宛如一个个小?山丘。
军营驻扎在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边上,四处都有小?树拴着鞍具齐备的战马, 由?于刚打完一场胜战, 几个将士领着手下的兵卒在一堆篝火旁烤羊腿, 他?们脚边是一个个酒坛子, 但酒坛子里装的只是清水。
这位从京都过来坐镇的王爷手段铁血, 来的第?一日就?下了禁酒令, 许他?们放纵的时候吃肉小?赌聊女人,却不许他?们沾半点酒水。
索性不喝酒他们也有的是享乐滋味, 他?们一个个成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奉行的人生道理便是及时行乐, 不然哪天人头被碣人割下提去换了赏钱, 可就?得不偿失了。
却是这时,尖锐的号角划破长夜, 帐篷营地某处亮起一抹火光,一道又一道慌乱的哨兵呼声响起:“敌袭,敌袭——”
坐在篝火旁的将士和兵卒立马拎起武器站起身来,朝着那最混乱的地方奔去,就?见碣人垂着湿漉漉的辫子,衣角银饰都滴着水,手?持大刀, 整个人像一条水草。
他?们俨然是趁夜从小?河的那边偷渡过来的, 就?想趁着他?们战胜放松时刻扳回?局势,岂知由?于顾怀瑾不让手?底下人喝酒, 几乎所有士兵一听到动静就?从帐篷里跑了起来,将他?们活捉。
偷袭的碣人操着邺人听不懂的怪话破口大骂,从激愤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来,他?们约莫是在骂他?们祖宗十八代?。
这时,顶上镶嵌着明珠的帅帐帘子被掀开了,顾怀瑾从里面?走了出来。
俊美的男人卸了铠甲,仅着一身墨色的锦袍,外拥一件厚重的狐裘,浑身气质贵不可言。
他?五官冷峻,薄唇轻抿,眉宇间隐隐透露出几分郁色,似是烦于被人吵醒,正火气上头。
然后,顾怀瑾上前踢了那破口大骂的碣人一脚,直踹断他?几根肋骨,踹得连押着他?的兵卒都踉跄几步。
“带下去关起来,明天再定夺。”
顾怀瑾发了话,一行碣人就?被带了下去。
然后,顾怀瑾又把目光投向刚才还在片羊腿的将领和士卒,道:“你们继续作乐,明日再奖赏你们。”
说?罢,顾怀瑾重新钻进帐篷里去了,多一句话都没给?士卒们留。
士卒眨了眨眼,询问上司的意见,将领道:“王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继续吃肉聊天。”
万一一会儿碣人再偷袭,他?们也好像刚才一样反应迅速,这一天天的脑袋被别在裤腰带上,现在不享乐什么时候享乐。
士卒忍不住道:“真?不知道殿下在帐子里忙什么。”
虽说?他?从不希冀顾怀瑾一个京都来的王爷,金尊玉贵的,能和他?们这些平民厮混到一起,但顾怀瑾一无事就?待在帐子里,几乎从不在闲余时刻于他?们跟前露面?。
将领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脯,斜斜看向他?笑:“莫瞎猜,说?不定是在想女人呢。”
于是,众人又坐下吃烤羊腿,吃得十分欢畅,转眼把顾怀瑾抛到脑后。
营帐里。
顾怀瑾解下大氅,扔到床尾,神?色恹恹,他?方才做梦梦到沈舒了,梦到沈舒在他?身下哭得十分伤心。
换以?前,他?只会骨血愈发沸腾,而?今在梦里见他?那双红肿的眼睛,竟是百般不忍,心肝摧折,当真?是心境更迭。
喜欢,难道会滋生怜悯么?
连在梦里望一望心上人的泪眼也会如此难过。
顾怀瑾不禁想起沈舒对他?说?过的话,他?说?“你总是这样不顾我的感受”“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尊重我”“放过我才是你对我最大的恩赐”……
在此之前,顾怀瑾还从不知道自己的垂青竟让人如此避之唯恐不及,分明在宫里,每一个人都对他?阿谀奉承,对他?谄媚讨好,便是记住对方一个名?字,对方便感天谢地受宠若惊。
沈舒却不,身份高贵打动不了他?,温柔小?意打动不了他?,连强硬的手?段都憾不动他?,他?给?予他?的从来都只有横眉冷对,不假以?辞色,恨不得令他?从此消失。
顾怀瑾自嘲的笑了笑,却又忍不住惦念,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是否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多穿一点、会不会长胖……
真?想快点回?去啊……
该死的碣人,全灭了才好,灭了他?才能心无旁骛的回?到沈舒那边去。
思及此,顾怀瑾眉间涌起一抹戾气,掀帘走出帐篷,连夜提审刚才前来偷袭的那群碣人。
审不出东西不要紧。
重要的是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沈舒刚从县城里回?来,心情也不太好,只因自己新做出的黄豆酱最终定价八十文,周老爷却不同?意,想趁着平梁村的名?声正盛,把黄豆酱的价提到三百文去。
——商人唯利是图,哪管这酱未来死活。
三百文的黄豆酱前期固然有人冲着新奇买账,但是时日长了,大家?摸出了门道,肯定会自己做,介时哪里还有黄豆酱的市场。
所以?,沈舒才定了个八十文的价钱,既保证了自己能赚到钱,又保证物美价廉,即便百姓们能自己动手?做也懒得做,能买还费那闲心功夫去折腾什么?
林家?主的态度比周老爷好一点,但也觉得八十文太便宜了,他?的意思是这酱起码值二百,和菌菇酱捆绑销售,免得又要费精力从头开始挖掘黄豆酱的市场。
只能说?,他?们的想法一个比一个离谱,都不符合沈舒对黄豆酱未来的规划。
一回?到村子,村民们便乌涌乌涌围过来,齐声问:“村长,谈得怎么样?”
沈舒摇了摇头,把周老爷和林家?主的原话跟他?们说?了,哪知村民们也颇为心动,劝沈舒答应周老爷和林家?主的提议,还道:“村长,他?们愿意把价定得这么贵,那是认可咱们的手?艺呢。”
试问这世上谁会嫌钱少?,自然个个都着眼眼前的利益,想着多赚一点是一点。
沈舒蹙着眉,冷冷反驳:“我们的手?艺他?们是认可了,可别人吃不起咱们的酱怎么办?一旦吃不起,却又凭空有了这东西,他?们肯定削尖了脑袋做出这酱,介时断了财路又该如何?”
话刚落,一个村民飞快接过话茬,说?:“那咱们还卖菌菇酱呗,咱们又不是没有钱可以?赚。”
第123章
说到底, 连村民们都觉得这黄豆酱只是一时之策,私心里还是更偏重菌菇酱,压根没把黄豆酱的生?意放在心里。
沈舒很不高兴, 虽说菌菇酱是他研究出来?的,也确实为平梁村带来了许多利益, 但他并不希望村民们只盯着这一个酱种。
路应当越走越宽, 不能?往窄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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