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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面酒肆(小狐昔里)


谭昭:“……你当垫背的话,我可以。”
小少爷很明显初出江湖,不知道人心险恶,不过没关系,他既然收了人家五百两银子,就得教小少爷一些江湖经验,虽然那五百两他连毛都没见着一根。
“你找死是不是!”
泥人都能被这块滚刀肉气出脾气来,贺兰固心想这钱哪怕他要不回来,也要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掏出靴子里的匕首吓唬吓唬对方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哄闹声,细细一听,他竟听见——
“你们听说了吗?放剑山庄的屠冤剑被盗了!”
什么?屠冤剑被盗了?何人所为?
贺兰固心中惊疑时分,外头又传来了声响:“确实有所耳闻,听说是放剑山庄的小少庄主偷了家中的看家宝剑去闯荡江湖了。”
“什么?竟有此等事!那小少庄主真是顽劣不堪啊,不能习武还要闯荡江湖,他难道不知道那把屠冤剑被彩灯楼的人看中,不日就要上门来买吗?”
如今江湖,著名的当然要属三派九教十六阁,那可都是响当当的江湖门派,且门派底蕴非凡,都有着各自的独门绝技。但除此之外,也有新起之秀,彩灯楼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彩灯楼的名声并不完全正派。
“那这放剑山庄怕是要被彩灯楼为难了,若是一个不好,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江湖底层侠士,那江湖消息最是灵通,虽然他们平生可能没见过知名侠客,但关于各大门派的传闻,可以说是各个如数家珍,彩灯楼的人行事向来无忌,也不是没出过抢人宝贝的事情,大家心里合计一番,都觉得这次放剑山庄怕是要不好了。
于是众人回过头来,纷纷开始细数那位小少庄主的不是,等话题说开去,已经谈论到教育子女的问题了,甚至有那个别嘴碎的,还说什么“生子不生贺兰固”云云。
谭昭盘腿坐在地上听得津津有味,毕竟他难得来一次江湖,哪怕这不是他熟知的江湖,那也挺有趣的。
“少侠,看不出来啊,你还蛮能耐的,那把屠冤剑呢?”
谭昭往人腰间门瞅了瞅,见没有佩剑,便往桌上看了看,却还是没有,难道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贺兰固的脸色却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了,他双手捏紧了拳头,愤怒让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等他听到姓宋的开口,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没有拿剑!我连屠冤剑的样子都没见过,我怎么拿剑!”
谭昭:!!!
“真的假的?”
贺兰固眼圈都红了,其实今年他虚岁也不过十八,算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当然是真的!我又不会武,要那东西做什么!”
“……那你不是渴望闯荡江湖嘛,外面的人都信了,好好好,我信你没拿,真信!”谭昭说完,还用力地点点头,“可我信没用啊,那什么彩灯楼好像来头很大,你们放剑山庄要是拿不出东西来……”
“那我也没拿!有人栽赃我!我得回去说清楚!”
贺兰固说完,便要往外走,然而刚走了两步,就又来拉地上的人:“你也跟我一道回去,你拿了我家的钱却不办事,现在你给我做作证,说我没拿屠冤剑,我就不跟你要钱了。”
谭昭:小朋友你有点天真啊。
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凑凑热闹也不是不行,毕竟这单子要是能做成,虽然定金五百两没见到,但尾款还有五百两呢。
于是他半推半就地被小少爷拉着往外走,得亏贺兰固不太出门,钦州城没人认得他,他才能顺利地带着谭昭出城去放剑山庄。
然而不妙的是,因为两人没钱所以只能冒雨徒步前往,天都黑透了还剩五里地没走,谭昭刚要提议歇一歇,前面的小山坡上,就出现在了两个身着彩衣的人。
其中一人拿着一副肖像画,借着月光比照了一下,便说:“没错了,这小子就是贺兰固。”
另一人闻言,便轻巧跃了下来,一下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小子,识趣点把屠冤剑献上来,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哇靠这人不仅穿彩衣,他还装逼,谭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老头装,好惨,他居然被比下去了。
贺兰固却是浑身一愣,张口便说:“我没拿屠冤剑!你找错人了。”
另一拿画的人也跳了下来,他展开肖像摆着看了看:“没错,找没找错,先砍一只手试试就知道了。”
贺兰固一听,那是一个转头就跑,可他又不会武功,哪里跑得过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一个照面就被人抓住丢在了地上,因为还在下雨,地上湿漉漉的泥泞不堪,顷刻间门他身上的云锦劲装就落入了泥潭。
“竟还想跑?看来不卸你一条胳膊是不知道痛了。”
此人说罢,便举剑砍去,贺兰固甚至连一点招架的本事都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光冲天而下。
却说,正是此时一根枯枝截住了这道骇人的剑光。
“阁下,这样行事可不太好吧?江湖人欺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这传出去怕是要被江湖中人取笑的。”

第271章 江湖剑雨(二) 你爹挺能生啊。
“哦,是吗?”这人被挡了剑招,心情自然说不上好,“原看你是个局外人,本还想放你一条生路,现在看来,你是找死!”
不带这样的吧,这彩灯楼什么来头啊,见人就杀,怕不是什么江湖魔教?
谭昭枯枝轻轻一挑,拦下此人的杀招后,竟还有余力将地上的少年郎拉起来,见少年郎跟个傻子一样盯着他,便索性开口:“傻了?怎么不跑了?”
贺兰固:!!!!!!
可惜还没等他表达出自己的惊愕之情,说书人就凭一支枯枝力敌两位彩灯楼侠士,甚至也没等他惊愕太久,就直接迅捷地点了两人的穴道,草草结束了这场打斗。
此刻,就连老天爷都非常给面子地停了雨,贺兰固摸了摸自己浸了泥水坠得慌的衣服,一时之间门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应该不是吧,他的脑袋还好端端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于是他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你你你——”
谭昭晃着手里的枯枝,浑身的高手气质一收,又变成了那个玩赖的说书人:“我怎样啊,这次我救你一命,你还管我要五百两吗?”
“你你你会武!那你刚刚还被我……那样?你明明可以挣脱!”贺兰固惊愕了,他自小不太出家门,但放剑山庄是江湖世家,虽说没什么名气,但家里经营着剑坊,江湖人他还是见得很多的。
若是哪个江湖人能以一人之力轻松稳赢两位彩灯楼门人,那不得宣扬得整个江湖都知道啊,哪像老松这样,有本事还天天坑蒙拐骗?图什么啊?
“一码归一码,我确实拿了你家的钱却没办事,这不是理亏嘛,再说你也没什么力气,挨两下就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谭昭说着,敲了敲旁边的泥地:“少侠,你与其关心我如何过活,不如先关心关心你自己,这两位彩灯楼的侠士,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两个彩衣木桩:我谢谢你终于想起了我们!
“这位少侠,方才多有得罪,如果你也是冲着屠冤剑来的,我们彩灯楼不会与你争抢。”说话的是个子偏矮那个拿肖像画的,他很明显看着谭昭的眼神非常戒备,“我们是彩灯楼的羽裳兄弟,我是封羽,他是我弟弟封敞。”
看来还有名有姓了,难怪见面就喜欢砍腿杀人。
“这我可不敢当,方才我还是局外人呢,现在我依然也是局外人。”谭昭可不吃这一套,“除非,你俩给点稍微实际点的赔礼。”
于是这个下过雨的夜晚,谭某人啥事没干,靠着见义勇为索要了一百两的精神损失费,顺便也弄懂了彩灯楼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对贺兰固的恶意这么大。
说起彩灯楼,那就不得不提它的对家奇遇客栈,两家都是做情报生意的,彩灯楼自诩高贵,故而门人都喜着彩衣佩宝剑,一旦江湖上传出什么宝剑的名头,若是无主,彩灯楼就会前往夺剑,毕竟宝剑配侠士,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而奇遇客栈,说实话它能发展起来,真是全靠同行衬托,原本只是枫州本地买卖情报的,后来老板娘出门旅居,靠着打脸彩灯楼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如今已然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情报组织。
两家都开门做生意,且是针尖对麦芒,钦州不算是侠士聚集之地,故而放剑山庄屠冤剑的名声也不大,彩灯楼又是比较注重北方地区的发展,所以才一直相安无事。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屠冤剑的?”
封敞本不想说,但他命都在对方手里,只得梗着脖子开口:“不是我们知道的,而是那放剑山庄自己对外说的,说彩灯楼盯上了他家的家传宝剑屠冤剑,又说屠冤剑如何如何锋芒毕露、可堪与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悬水剑一比,如此风言风语,我们兄弟二人听到了,自然是要来抢夺一番的!”
谭昭转头看向一旁装蘑菇的少年郎:……
好家伙合着放剑山庄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而且还是借别人的势夸,他只能说是挺有营销手段的。
“少侠自可去打听,自我彩灯楼说出去的情报,若是假的,我二人随你处置!”
谭昭幽幽开口:“现在,你们也是随我处置。”
彩衣木桩:……谢谢,技不如人罢了,可恶!他们好歹也能跻身江湖二流高手的行列,二人合力更是堪比顶尖二流高手,怎么就踢到铁板了?!
“我弟弟说的千真万确。”一只沉默的封羽开口,“它奇遇客栈踩我们彩灯楼的名声也就罢了,那放剑山庄什么档次,也配用我们彩灯楼的名声行事!我二人路经钦州,既然听到了,当然不能叫放剑山庄白白蹭了我们彩灯楼的名声,这才上门叫他们求仁得仁。”
谭昭看向贺兰固,贺兰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因天生经脉问题不能习武,所以父兄从不让我沾手山庄的生意,至于屠冤剑,听说是我二哥一手锻造而成,可吹毛断发,是无可匹敌的宝剑。”贺兰固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说,“我记得屠冤剑炼成那日,我爹非常开心,屠冤二字取自屠尽天下冤孽之意,便是希望这把剑能有一个侠肝义胆的好主人。”
“说的好听,还不是借我们彩灯楼的名声卖剑!”封敞气得眉毛倒竖,“我二人去买剑,你爹不给剑也就罢了,竟拿出一柄凡铁给我们,那剑虽说比一般的铁剑厉害一些,可远远未到放剑山庄宣传的那般模样!”
贺兰固捏紧了拳头:“你胡说!”
“我们彩灯楼从不说谎,而且你大哥也说了,是你偷盗了屠冤剑出门,他们才只能出此下策,之后还将你的肖像画给了我们,说只要找到你,你任凭我们处置,既是如此,我们砍你的腿,也是情有可原。”
“这不可能!我大哥绝不会……”
贺兰固又变成了一颗蘑菇种在地上,很显然他并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两个彩灯楼门人的话,虽说羽裳兄弟在江湖上确实有些名声,但他没听过就不算数。
一夜细雨过后,天边终于舍得放晴。
今日城门一开,谭昭就拉着贺兰蘑菇去了城中的成衣铺买新衣,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这才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早餐铺子上吃胡饼面片汤。
“不是说要回家,怎么人傻了?”
贺兰固低头看着面片汤,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了进去:“我——呜呜呜呜!”
然后边哭边吃面片汤,不知道的还以为汤里放了一整碗辣椒给直接辣哭的:“小二,再来一碗!”
小少爷整整吃了海碗,这才放下了筷子,当然这会儿也不哭了,就是眼眶红红的,跟兔子眼睛没什么区别。
“谢谢你,老松,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我不跟你要钱了。”
谭昭:“……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叫老松呢。”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宋少侠?”贺兰固看着面前年轻俊秀的青年,怎么看都有种魔幻感,这真的跟昨天那个赖皮是同一个人吗?
“我也不姓宋。”主系统虽然给他找了个身份,但真正的老松已经入土为安,他用的当然是自己的身体,“我姓谭,单名一个昭字。”
“我叫贺兰固,贺兰山的贺兰,稳固的固。”大概是因为吃了大碗面片汤的缘故,贺兰固的心情平稳了许多,“其实我也知道,我不太受人喜欢,我爹有很多孩子,我虽然是最小的,却也是最没用的,我大哥会打理山庄,二哥会锻造,哥能言善辩,四哥武艺出众,包括我的姐姐们,她们也比我更得爹爹喜欢。”
谭昭:……你爹挺能生啊。
贺兰固无意识搅了搅自己的手指:“我确实有下山闯荡江湖的想法,但自从我被诊断出经脉阻塞后,我就改成下山见见世面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前者我是想闯出一些名声,叫父兄见识下我的实力,可后者……就是看看而已。”看看眼馋的江湖,然后回家当一个隐形人,或者等年纪到了,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一个姑娘,然后分家出来单过,朴素地度过一生。
谭昭不置可否,少年郎还是太天真,入了江湖哪能只有旁观的呢:“那你为何又离家出走?”
“……我偷听到我爹跟我大娘说,要让我娶比我大十岁的姑娘为妻。”贺兰固说完,大概是觉得不太体面,故而都没好意思抬头。
那时候他听到后,心里又惊又怒,可他不是受宠的孩子,哪怕冲进去爹也不会改变心意,而大娘又不是他亲娘,哪里会真的为他考虑。
贺兰固左思右想,便想趁夜偷跑下山,谁料被最小的妹妹发现了,他就被爹娘关在了房里,还找什么劳什子的说书先生劝他不要闯荡江湖。
那什么破书听得他脑壳发紧,却是愈发坚定了他下山的心思,而这一次他什么都没带,等到了城里他才知道银钱的重要性,于是他顺理成章找到了说书人老松讨要五百两。
只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的水居然这么深,哪怕他再天真,听完昨夜那两个彩灯楼门人的话,贺兰固也知道自己……好像成为了一颗弃子。
原来,他在父兄那里,居然还比不上一把剑啊。

第272章 江湖剑雨(三) 输了,完全输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两人吃饱喝足,就找了个河边的凉亭休息,这会儿太阳出来了,十月的暖阳足够舒服,谭昭懒散散地晒着太阳,不知道是不是重回江湖的原因,他这会儿心神都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贺兰固很明显还在迷茫期,但他这人很乐观,毕竟不乐观的话他早就想不开自闭了:“我不知道,谭大哥,你说那两个彩灯楼的人,真的不会再找放剑山庄的麻烦吗?”
“不知道,应该吧。”谭昭随口说着,“你想回家?”
贺兰固摇了摇头:“暂时不太想回去。”他说完,看着旁边一只脚搭在石墩上闭上养神的人,忍不住有些好奇,“谭大哥,那你呢?”
“我?我当然是回去说书啊,虽然刚进账一百两,但钱这种东西可不禁花,说不定明天它们就不在我兜里了。”
贺兰固:……
“谭大哥,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谭昭可不惯小孩:“哦,那是哪个?”
“武功啊,谭大哥你的武功这么好,若是闯荡江湖,必然比窝在这小小的钦州城里好啊!”若他有谭大哥这般武艺,只需一半好了,他早就离家出走了。
谭昭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少年郎:“你都没见过真正的江湖,也没真正地当过一个说书先生,怎么就敢如此断言呢?”
“难道不是吗?”
谭昭耸了耸肩:“那谁规定,学武功就一定要去闯荡江湖?”
贺兰固哑了,因为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可能:“可你武功这么好,却偏偏不用,这不是很浪费吗?”
“浪费吗?若不是我,你昨晚小命就没了。”
贺兰固说不过人,心里气嘟嘟,心想谭大哥你也就比我大个五六岁,怎么跟看尽千帆的老头子似的,可他转念一想,天才多是脾性古怪的,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判定江湖高手,但谭大哥的武艺肯定非常好。
那俩彩灯楼的什么兄弟到过放剑山庄,山庄里没人奈何得了他们,父兄才推他出来挡剑,可谭大哥却随便动动手就压制住了那对兄弟,如此可见武功高低。
诶,要是他也能习武就好了,贺兰固有些落寞地想。
“诶——谭大哥你去哪里?等等我啊!”
谭昭支着脑袋往前走:“你跟屁虫啊,不是都救你一命了吗?还跟着我做什么,我当然是回家啊,怎么你还想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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