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搂着她的上虞一下子半醒将她扔到了毯子外面,自己裹得紧紧的。
“去自己睡!”
白却委屈的撇嘴,刚作势要哭,上虞无奈道“等母亲穿件衣服再抱你睡。”
白却顿时喜笑颜开,上虞累的闭眼睡了,白却在上虞怀里玩弄着她的发,白鹤躺在另一边看着白却的小动作。
没过几日,青门殿内白鹤冷脸看着眼前的人,上虞无言辩解。
因上虞下令斩杀了一批暴民,白鹤气她不仁。
上虞解释过这是平定南部的最好策略。
白鹤动了气。
“何为最好策略?能费心费力做好赢得民心的才是好策略,你图的不过是省心省力!”
上虞不说话。
白鹤一气之下在凤凰城三日不曾回来。
上虞委屈的坐在窗下的木椅里。
她枯坐一夜,睡醒的白却跑进来问她“母亲昨夜没睡吗?”
她垂眸轻轻答“我要去给你娘亲赔罪,请她回来。”
白却不解道“母亲又没有做错,为何要赔罪?”
看着女儿天真的眼神。
上虞红着眼道“拿人手短,你娘亲给了我一个家,我自然要对她唯命是从。”
“走吧,我们去接你娘亲回来。”
刚站起,身子不稳的晃了下。
她眼前一黑,让白却去请个大夫来。
医侍看过后拱手道“恭喜魔尊大人,只是一胎双子,还需多休息。”
上虞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医侍,看着医侍肯定的神色,她缓缓挥手命她退下。
白却欢喜的拉着她的手问“母亲要给我生小妹妹了?”
上虞轻轻应了一声。
眸色复杂脆弱。
她要如何告诉白鹤……
白鹤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在你心里是不值得托付的人?这么多年还是觉得我只是个做不好事的孩子?”
上虞摇头。
白鹤拿她没办法,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乖,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鹤低头握着她的手,似是整理着情绪。
她抿了抿唇,抬头道“我并非要与你赌气,只是南部暴民一事你太心急了些,并非说你做的错了,君王志在天下而不在一人生死我也懂得,可你想想,我们如今有了却儿,也就有了软肋,若用这种方式去镇压平民那有心者便会来破坏我们的安稳,我宁愿废些力安顿好这些人不致成为隐患。”
上虞低低的嗯了一声,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鹤儿凶她,一走便是三日,自己还有了身孕……
白鹤见她迟迟不答,忍不住问了句“你可明白?”
上虞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看着她控诉“你凶我……”
白鹤未曾料到她会如此。
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急忙将哭的梨花带雨的人搂在怀里。
“是我不好,那夫人可愿意原谅我?”
上虞嫌弃的扯了扯嘴角,口不对心“不想,你从来都只会欺负我……”
有孕的人脾气大,白鹤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撸起袖子将雪白的手臂递在她面前。
“那你咬我出出气?”
上虞还未有所动作,一旁的白却突然出声“母亲咬狠些,谁让娘亲老欺负我们。”
白鹤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一旁的白却满眼威胁。
“当真是你母亲的宝贝闺女,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白却急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扑进白鹤怀里“娘亲,你不在的这几天阿却好想你。”
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小奶音喊的白鹤心都化了。
她亲了亲白却的小脸,问“有没有好好做功课?你母亲有没有好好休息?”
白却看看上虞又看看白鹤。
低头扣着自己的小手道“母亲昨夜在此坐了一晚。
上虞心头一紧,这坏丫头还告状。
白鹤危险的笑笑,眯眼看向上虞,正对上上虞慌乱无措的眼眸。
上虞急忙道“阿却不好好做功课来诬陷我,鹤儿别信她。”
白鹤起身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
“出息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学好。”
白却一把抱住了白鹤的长腿,撒娇道“娘亲~”
上虞也跟着唤“夫人……”
白鹤顿时没了脾气。
这女人一夜没睡也定是不吃不喝,她急忙换人做些吃食来,可随即想到“你何时喝的那水?”
上虞也回过神来,她沉思片刻目光移到了白却身上。
“却儿,你可曾见过一个玉瓶?”
白却心虚的打量着二人,弱弱应道“我偷偷拿去玩了。”
“里面的水你倒在了我的杯中?”
白却点头。
上虞与白鹤相视一眼,无奈的笑笑。
“去告知白凤上神罢。”
上虞有孕九月,肚子圆滚滚的。
双胎生下的早,鹤儿当初十二个月才生下白却,如今上虞的情况已然趋近生产。
可凤凰城突然传来噩耗。
自白阿公病逝,白阿婆一病不起。
上虞陪着白鹤进了凤凰城。
这是第三次她堂堂正正的走进凤凰城。
她扶着自己笨重的腰身,陪着白鹤走到了白阿婆的床前。
“外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鹤儿的。”
白阿婆虚弱的笑了。
“是鹤儿该好好照顾你,只可惜我是见不到我这未出世的曾孙了。”
白阿婆对白鹤道“你好好待阿虞,她上面没有长辈疼她记挂着她,你若欺负她她也没个倾诉委屈的地方,也无人替她撑腰做主,她是个好孩子。”
上虞红了眼。
白阿婆继续道“她虽看着霸道,六界对她忌惮已久,可她心下还是个脆弱渴望被爱的孩子,她信了你,卸下防备把自己交付与你,你便要好好对她。”
白鹤点头应着。
上虞跪在白阿婆床前哭道“不,外婆,你得看看你的曾孙,日后我再受了委屈还需找你帮我呢,你要好起来。”
白阿婆释然的笑笑。
将上虞与白鹤的手放在一处,她不舍的看着白凤。
“阿凤啊,娘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这些年你总板着个脸,刀子嘴豆腐心,娘知道你心里苦,日后你也该想开些,该朝前看了。”
白凤面无表情,可绷紧的咬肌昭示着她的难过。
白阿婆留恋的看了眼屋内的人。
缓缓消失在了一片金光里。
神陨不留痕迹,生来赤裸,死亦潇洒。
上虞与白鹤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呆呆的站起身,转身望向了门外的庭院。
白却小心翼翼的问“太姥姥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白鹤满脸泪痕“是,我没有外婆了……”
白凤一步步走到了书房,关上了门。
书房内她捂着嘴哭的伤心欲绝,传出隐忍悲痛的哭声。
上虞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泪眼模糊的垂眸咬着下唇。
“这世上唯一真心实意不掺假待我好的长辈只有外公外婆……”
白却还不懂生死,她懵懂的看着凤凰城内的缟素。
上虞对她道“生死本身并不可怕,只是生死两隔,活着的人会一遍遍想念着再也见不到的亲人,渴望重来一次,是以我们都该珍惜当下,珍惜身旁人。”
白却点点头,似懂非懂。
自从凤凰城回来,上虞不曾去上过朝,都是白鹤替她去。
白鹤一边忙着凤凰城内事宜,一忙着魔族事宜,对上虞不能事事关心。
每次深夜回来上虞已经睡了。
天不亮就又匆匆离开。
上虞挺着笨重的腰身,在青门殿里身影落寞。
这一日天亮了许久,可还是阴沉沉的,天幕已是重紫色。
上虞腹痛难忍,白鹤在混元殿不曾回来。
上虞独自进了产房,侍女分别去告知了白鹤与白凤。
不曾想却是白凤先来了。
混元殿上白鹤被几个难缠的魔将刁难,以地方叛乱胁迫她下令扩充势力讨要财宝。
上虞痛苦的紧锁着眉。
孩子迟迟未降生。
产婆急得出去问白凤。
“已经过了半日了,还是生不下来,这该如何?”
白凤面色沉沉,她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只见上虞虚弱的躺着,见她进来有些吃惊,眉宇间甚至透着庆幸与委屈。
白凤似乎明白白鹤为何会被这女人吸引。
大雪即将压塌的一支竹有多生动,有多美。
白凤心软的接过一旁的补药喂她。
“恢复体力才好生下孩子。”
上虞呆了下,乖乖张嘴喝了。
白凤随即运起灵力为她调理气息。
转眼又是半日,上虞眼角挂着泪。
“上神,我想见见鹤儿……”
白凤命人去催促白鹤,自己守在了上虞身旁。
白鹤忍无可忍,将不懂事的魔将通通关入大狱,又急匆匆的赶回了青门殿。
上虞一见她便哭了起来。
白凤眼里流露一丝心疼,道“难产,干呕了半日,方才吐出来的已经是血了,恐怕是不行了。”
白鹤难以置信的看着虚弱的上虞,扭头对着产婆吼道“救她!堂堂魔尊因生个孩子死了岂不是笑话!”
眼里的泪光透着她的无助。
可白鹤掩饰的好。
她握着上虞的手安慰道“可以的,阿虞再试一次好不好……”
上虞在发抖,她已经没力气了……
她哭着点头。
白鹤为她注入了些灵力。
产婆害怕的更加卖力。
烛火摇晃,稳婆额上的汗流进了眼里。
白凤皱眉在一旁紧张的屏息。
白鹤握着上虞的手沉默不语。
上虞似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最后调动起了全身的力气。
“生下来了!”
“生下来了!”
产婆激动的声声高呼,由惊惧转变为喜悦太过急促,不由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婴儿在白凤怀里嘹亮啼哭,第二个顺畅许多,不多时也出来了。
上虞累昏了过去。
白鹤端详着两个孩子,小脸皱皱巴巴的,像个猴子。
白却当时也是这般丑,不过如今长开了确实可爱的很。
白凤松了口气,想打破这无措的氛围,问道“可起好了名字?”
白鹤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男孩唤白痕,女孩唤白执。”
她怜爱的抱着怀里的白执,坐在上虞床边的地上,泪眼模糊。
白凤罕见的没骂她,反而宽慰道“这次名字起的倒还算过的去,你看看雀儿的名字,不少人都说白凤生白鹤,白鹤生白雀,一代不如一代。”
白鹤被逗笑,瘪着嘴不说话。
走进来的白却在一旁小大人一样背着手看着弟弟妹妹,白鹤笑她“跟你母亲一样,总背着手,跟个大爷一样……”
白却一扬脖子道“母亲说了,走路该有风范,会像娘亲一样好看。”
白鹤不禁回头看了眼熟睡的人,眼泪汪汪的抱紧了怀里的白执。
白凤带产婆抱着白执与白痕离去了,吩咐侍女好好照顾上虞,白却也屁颠屁颠跟着看小弟弟小妹妹去了。
空荡荡的殿内只剩二人,白鹤就倚着床榻看着上虞的侧颜,心里一片柔软。
她不知上虞当年看她是否也是一样,横竖她看着此刻的上虞,总觉得她似乎周身围绕一层辉光,人很是祥和温婉,丝毫不像夜里那头快把她折磨死的野狼。
上虞耗尽了力气,这一睡,第二日黄昏才醒来。
她看见白鹤趴在床头睡着,手指轻轻勾了勾白鹤散落的发丝。
白鹤睡的不安稳,许是感知到了她的动作,迷迷糊糊的醒来。
上虞朝她扯出抹笑“抱我回寝殿,一起睡。”
白鹤听话的点点头,将毯子盖在上虞身上,横抱着她穿过九转回廊回到了寝殿内。
睡在熟悉的床榻之上,上虞放松的倚在白鹤怀里,难得的撒娇委屈道“好辛苦,想必你当时也痛极了。”
白鹤慢慢抚着她的背“你生死一线,我比你好太多。”
上虞以为是她心有余悸,问她“怕我死?”
白鹤道“不怕,你在我面前倒下过太多次,我已不怕了。”她甚至已想好上虞若死了,她如何料理身后事与她同去。“只是看着你当时的无助,恨自己为何让你受这一遭苦楚。”
上虞被她逗笑了。
“又说胡话,女人生孩子怪罪另一半像什么话,敢做便敢生,我若是不愿生,便不会与你做了。”
白鹤心下暗暗决定白却的一百遍通史是躲不过了。
上虞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
“拿却儿出气可不是好娘亲。”
白鹤羞恼的咬她的脖颈。
“你真烦人,一句话都不想同你说了。”
看着背过身去的人,上虞宠溺的笑笑“我错了,夫人不气我可好?”
白鹤像个刚煮熟的饺子一样又朝上虞滚过来拉着脸道“说你爱我。”
上虞被她盯得难以启齿,只是笑着不说话。
白鹤见要求未被满足,不满的真的拉下了脸。
上虞无奈的勾着她的手指“我的心意鹤儿还不知晓么……此刻说太过突兀,我实在说不出口……”
话还没完,白鹤不由分说的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相依间,上虞被她惹的心神大乱,她轻喘着气低低的诉出一声“我爱你……”
白鹤满意的擦去唇边的银丝。
看着被自己折腾的上虞,又将她揽在怀里“再睡会吧,不折腾你了。”
“嗯。”上虞闭上眼,唇边带着笑。
“笑什么?”年轻的姑娘问。
她答“笑你是会拿捏我的……”
第152章 番外三
上虞休养了三日,已然恢复了生气,她倚靠着床栏,一旁白凤抱着白执,白鹤抱着白痕。
白却赖在上虞怀里撒娇。
“母亲……娘亲有了弟弟妹妹都不理却儿了……”
上虞看着古灵精怪的疼爱的很“怎会,弟弟妹妹太小,没大人照顾是不行的,却儿多担待些,母亲还是最疼爱你的。”
白鹤睨了一眼对着女儿邀宠的人,阴阳怪气道“等白痕白执长大了,我一定告诉她们,她们的母亲偏心。”
上虞笑笑,抱紧了怀里的白却,鼻尖轻蹭着女儿的发丝。
白凤神色异样,别扭道“你欠我的如今也算是还清了,日后你可光明正大的进我凤凰城,也省的阿却替你不平,偷偷难过。”
上虞闻言受宠若惊的看着白凤,呆愣愣的,一时间忘了言语,白鹤笑她傻。
白却不大点的人两只小手抱着上虞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太好了,母亲可以陪我一起去找外祖母了。”
上虞低头也亲了亲白却,脸微红的像极了初识被白鹤强吻的模样。
这无疑对她是最大的恩赐。
瞥眼看白鹤怀里的白执,觉得自己也算是母凭子贵,果然此词诞生是有缘由的。
白凤总归是看着白痕白执两个孩子喜爱,对自己也释怀了不少,想起当年凤凰城下那一幕,上虞黯然道“多谢上神。”
她道谢亦是道歉。
白凤不再多言。
白鹤替她上朝一月余,不许她劳心,让她好好修养,白凤也一直帮她带着白痕与白执,上虞闲来无事每日身着素装在青门殿内看些话本子打发时光,亦或是在青门殿前教白却练刀。
那日青门殿外大雪,她只穿了件单薄的宽袖青衫,独自站在青门殿内的窗前。
手上是双羽的一封书信。
“闻君诞下儿女,未能亲去祝贺,只得遥寄此信,书此信时我身在蓬莱间,凡间仙境,无比快活,听得不少传的变了样的趣事,其中一件便是道如今魔尊是个吃软饭的,三个孩子都随了夫人姓,疑心是你不行被别人带了绿帽子不好声张,我笑的直接赏了她一块上好的灵玉。这万千世界,撩乱人心,我欲行遍天南地北,你我恐怕是难再见,这王位你要守好了,看你这三个孩子哪个能担此大任,到时传给她,自己也卸任享享清福。”
见青门殿前大雪里影影绰绰中走来一个窈窕身影,一手撑伞,一手抱着白却。
墨发半垂,玉肌红唇。
白雪映佳人,天地为纸,美人如画。
上虞不禁浅笑着走出去相迎。
“夫人辛苦了。”
白鹤见她穿的少,将伞放在一旁,顺手扔下白却,蹙眉将自己身上雪白的狐裘披在了上虞身上。
“快进去。”
上虞将手中的信纸递给白鹤,待白鹤看完后,二人相视一笑。
白鹤叹了口气“好险,若没有这场动乱,你就不是我的了。”
上虞将她揽在怀里“没有若是,我与她的缘分差着一步,她如今写这一纸信不过是为了让你我安心,不论是否能释怀,人终归是要尽力让自己变得圆满。”
“她的圆满差你一个空缺。”
世上只有双羽能让白鹤这样尊贵的神君自惭形秽。
“没有谁能真的圆满,你母亲差了一个晚棠,我差了一对慈母,每个人都是带着缺口生活,有些人重利看轻一切只为自己圆满,可偏偏没有缺口的人是难以与人匹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