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管大老远就看到了酆都大帝,好在帝君现在气场全收,不然这里的魂魄怕是全都吓散了。
前些日子第三地殿就被酆都大帝给毁了,所以钟管临时被分到了接引处。
钟管趴伏在地上,听着帝君的脚步越来越近,然后就感觉头顶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浓重的威压像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你。”冰冷空洞的声音如威压一般从四面八方响起。
钟管以额抢地,拼命将自己缩成一团。一边暗想自己今天运气忒差,一边留神周边的动静。
怎么半天都没人回话?
钟管带着疑惑悄悄抬头,对上帝君的双眸的瞬间觉得整个鬼都不好了。
“帝君有何吩咐。”钟管的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他交给你了。”
钟管恭敬答“是”。心里不停盘算着怎么给里边的几位报个信儿。勾魂来地府本是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的活儿,定是有什么疏漏被帝君抓住了。上次帝君一个不高兴就把第三地殿拆了,今天抓到了错处不会把奈何桥都给断了吧。那些新鬼肯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的。
帝君的威压很快消失,估计已经是去找他们的麻烦了。钟管还是默默为他们鞠了一把泪。
钟管夸张地舒了口气,站起来抖了抖衣摆,“那你跟我走吧。”唉,又是一个修仙之人,乱世之中,谁又能幸免于难呢?
钟管想到了前几日去投胎的璇玑长老,修为如他不也被二徒弟给坑死了么?曾经最年轻有为的修士,现在不知道已经轮回多少次了。
唉,世道啊。
钟管抬手拍到拍了拍李子言,似在安慰,“事已至此,道友跟我来吧。”
李子言跟管仲走上那条没有尽头的路,路边开满了无叶红花。
“彼岸花?”
“正是。”钟管将李子言带到路边的一座恢弘殿宇之前,“殿里是负责审判魂魄生前是非的秦广王,道友万不可隐瞒。不过您放心,您生前功德深厚,说不定可以分去第三天宫继续修炼。”
“......”帝君这是想给他个正式编制吗?李子言觉得有些好笑,果然世界的尽头是编制。
殿宇内部的空间比从外边看起来大了十数倍有余,穹顶为浑象南极星图,图中央为红色业莲,莲瓣缓缓转动,莲心为一只金色的眼睛,眼珠直直盯着来人,让人无所遁形。
目光从穹顶上那双熟悉的眼睛上收回,李子言看向殿宇中央摆着的巨大桌案,脸覆面具的高大身影正端坐其后,打开一本名册细看。
穹顶上的星宿散发着微光,唯独桌案后如黑洞一般,只能看见一个极其高大威严的影子。
他的两侧分座二十四人,屏声静气地坐在下首,似是十分惧怕上位之人。
半晌后那人“啪”的一声合上了名册,“自己说说吧,生前犯过什么罪。”
李子言迈步向前走去,落针可闻的殿宇里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殿内空气仿佛完全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李子言在岸桌前停步,脊背挺得笔直,比二十四殿阎罗从容得多。
他很是认真地思索了半晌,“谋杀亲夫。”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言乱语,欺谎瞒天!”坐在左首第一位的阎罗冷声开口。
这位阎王话音刚落,殿上的威压更甚,吓得他往后缩了缩。
李子言也不理会,他撑着桌子离桌案后的高大身影更近了一些,“我若说的不对,就请这位阎罗王大人说说,我生前有何罪,死后又该何往呢?”
黑暗中传来一声悠长地叹息,“谋杀亲夫,你可认罪?”
若是平日,那些魂魄见了殿内坐的任何一个阎罗王都要吓破胆子,跪在地上又哭又叫地认罪狡辩。运气不好的遇到帝君坐镇,费尽全力才能聚拢自己的三魂七魄,更别说狡辩了。
今天这个魂魄不仅敢站在殿上,居然还...笑出了声。
那绝非是吓疯了的狂笑,而是愉悦的笑。
“我不认。”
李子言仿佛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最多是个未遂吧?”
话音刚落,宏伟岸桌后的神轻笑一声。
二十四位阎罗王面面相觑,帝君竟然笑了!这简直是天崩地裂的大事,完了完了完了,帝君这是有多生气啊。
“那就罚你,恶鬼缠身永世不得超脱,如何?”当然,这个恶鬼只能是特定的某一个。
诸位阎罗王坐在位置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果然帝君笑起来就要有人倒霉,魂飞魄散这种惩罚都不够解气,还要让他永世不得超脱。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鬼魂要大倒霉喽。
李子言怎会听不懂他的画外音,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诸位阎罗王:“????”新鬼,你对恐怖一无所知!
话音刚落,浓重的威压随着岸桌旁的两人一起消失,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大殿内响起,还有阎罗王赶紧拿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当鬼几百年了,他第一次知道鬼也会流汗的。
李子言刚被扔到另一个更为宏伟的殿宇之内,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
薄唇被身上人狠狠咬住,而后又变成轻轻的舔舐,最后终是化成了一个缠绵的吻。
李子言双臂攀住爱人的脖颈,热切地将所有的思念投入其中。
“不是我。”李子言趁着接吻的间隙解释。
帝君喘着粗气,大拇指在红肿的唇上摩擦。
李子言咬住在唇畔作乱的手指,见他眸色深了几分,翻身和他掉了个位置,随手揽住低垂的长发,低头又吻了下去。
堂堂酆都帝君,所见之人无不伏地跪迎,如今被一人骑在身下,竟毫无怒色,反而任人施为。
身上的人双手撑在他的耳侧,一缕青丝落到他的脸上,带来阵阵瘙痒,本属于自己的左眸现在正看着他,里面的爱意,让人欢喜到全身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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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他勾引我!
李子言从床上醒来,想动一动手指都十分困难。
他看着穹顶,已经确信恶果还在帝君的体内茁壮成长。
君无休把技能点都用到了恨和恶上,帝君点到了欲上......
李子言闭上右眼,在心中默念咒语,本想看看帝君去哪了,谁知道一张美人面突然出现在眼前。
帝君双眼通感,发现李子言在看他后,心脏猛地一跳,立即后退一步,对着面前的女人喝到:“把你这张脸转过去,想吓死本君吗!”
那女人吓得手中黄汤都洒了,赶紧将这张脸转到背后,换上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帝君莫凶,就算您杀了老妪,这孟婆汤也不能让人定向遗忘,只能一口气忘了所有事儿。”
“你想让我忘了什么?”
遥遥听到李子言的轻笑,帝君耳朵动了一下。
他对孟婆挥挥手,“忙你的去吧。”
“还有,以后不许再让本君看到你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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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在自己殿外徘徊,踟蹰半天没敢推门进去,刚才的威风早就没影儿了。
李子言听着门外的动静,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帝君正在门外犹豫要不要晚点再来,一听到咳嗽声,立即闪身进了屋。
“哪里不舒服?”
李子言看着担心的帝君,笑着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心情愉悦。
这人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喝水吗?”帝君说完便是一顿。
酆都山只有一条忘川河,那里尽是不得投胎的野鬼虫蛇,断不能端过来。
“你等我一下。”帝君说着就要去人间寻水,却被拉住了衣角。
帝君低头看去,就见白玉似的手指像钩子般微微一弯,就勾住了他的神魂,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然后就见带着吻痕的藕臂抬起来,慢慢将他圈在其中。失神间就被吻住了,缠绵的唇畔有些干燥,内里却十分柔软。
再回神时,他们早已紧紧拥在了一起。
“之前我夺了君言的舍。他不满我薄待君无休,才会拼力跑出来害你。”李子言捧着帝君的脸吻了又吻,在他的虎牙上流连忘返。
“对不起。”
我想来找你解释,可我找不到酆都。所以才出此下策,对不起。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才跳下去的,对不起。
“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帝君在阎罗殿听过世界上所有的甜言蜜语,全都比不上刚才听到的短短三个字。
......
两人在酆都腻歪了几日,李子言在第三天宫混了个正式编制,已经可以开始修炼了。
酆都分六天宫和十八地殿,其中第三天宫就是专门为生前修仙且有大功德的人开辟的修行之地。
李子言想到自己在上个小世界苦读七年才勉强混了个编制,不由感叹朝中有人好办事。
远远看到高大的背影,李子言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跳到了他的背上。
“这几天都不见人,玩腻了吗。”
帝君负手揽住他,将人向上颠了颠,“也不怕摔了。”语气中尽是纵容。
周边的阎王小鬼们垂着眼睛吓得发抖,恨不能马上封闭五感。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李子言笃定到:“你会接住我。”
帝君背着人往前走,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最近涌进来一大批有修为的新鬼,有点忙不过来。”
李子言也是为这件事来的。
原剧情线中,君无休为了攻破酆都城几乎杀光了修真之人,将他们毕生修炼的灵力炼化成魔气,让无数裹挟着魔气的鬼魂涌入酆都城,最终导致酆都发生暴乱,暴露了位置。
根据剧情概要所述,君无休打不过帝君就策反阴帅暗杀帝君,最终里应外合掌管了酆都。
后边的剧情实在过于恋爱脑,李子言没有耐心读完,基本每次都只读到君言身死的时候就关掉了。现在君无休化龙没成功,任务值也已经涨到90,所以他觉得后边的剧情不太重要。
可是这几日闲下来,李子言突然发现了一个漏洞。他一直将君言的遭遇归咎于君无休和他本身的恋爱脑,可最开始,要袭击君言,给君无休种下恶果的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子言将剧情概要翻了又翻,终于确认了隐藏boss,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
文华清!
文华清从小深受人人修真之害,他少时漂泊四海看尽了修真导致的人间乱象,曾挣扎过,也努力过。渐渐地,他发现根源不除,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即使他能征善战如何,可以一统天下又如何?一旦他想要触动修真之人的利益,不用那些元婴化神的大能出手,随便几个金丹都能轻松抹杀他的所有努力。就算他有朝一日能修成大能,难道就可以与盘根错节的整个修真界抗衡了吗?
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文华清得到了皇家秘传的银镯,那银镯中住着一位早已陨落的大能。
在那位大能的帮助下,文华清得到了一颗恶果。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求仙问道才在各派间辗转,而是想寻找合适的傀儡种下恶果。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先从内部瓦解,一个心怀恶意的位高权重之人,对于任何一个组织都是致命的。
文华清寻了很久,最终瞄准的就是君言。
太初派是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具有足够的话语权。君言是修真大能,比他修为高深的人不过三四,一旦疯起来任谁都拦不住。
可是计划实施的最后一刻,跑出来一个小萝卜头。
君无休,君言的亲传弟子。
他眼中对权利的渴望和算计令文华清印象深刻,从而也让他难得有闲地跟君言了解了一下他的身世。
一个从小受尽欺辱的、心机深沉的、极有天赋的太初长老的亲传弟子。
多么合适的一个傀儡啊。
君无休果然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他几乎杀光了所有不愿臣服的修真之人,远远超出文华清的预期。
可是不久之后,君无休对人间下手了。
文华清点燃了火苗,却无法控制火势。他后悔的看着沦为地狱的人间,像交代后事一样,将手中事物一一交接清楚,只身负剑开始了自己的刺杀计划。
结果不言而喻。
李子言将前因后果讲给帝君听,两人沉默对坐了良久。
“他应该很愧疚吧,本想救世人于水火,却把他们推入了另一个深渊。”李子言猜测迟迟不动的10个任务值是不是在文华清身上。
任务的设定完全站在主角的视角,在主角君言看来,无论文华清的出发点是什么,他都是君言一生悲剧的源头,所以在文华清身上设置20个任务点也是有可能的。
可站在这个世界里普通人的视角来看,文华清是失败的抗争者,慷慨悲歌士。
李子言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这次任务没有细分分值,真是不太方便。
“这一世君无休应该没有能力杀死这些修士了吧?”李子言问。
“去看看就知道了。”帝君牵着李子言往黄泉路走去。
黄泉路上挤着许多新鬼,摩肩接踵的,比上一世李子言和谢安去参加跨年活动的人还多。
帝君一现身,黄泉路上瞬间安静下来,偶有几个站立不稳地直接被挤到了忘川河里,淹没在万鬼嚎哭之中。
李子言放眼望去,冲其中几个新鬼指了指,“他们当时骂你骂得最凶,真想看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后的反应。”
帝君知道他是随口一说,未置可否的一笑,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带人进了大殿。
殿中的新鬼们正战战兢兢的回话,帝君进来后更是受不住的威压跪伏到地上,话都不敢说了。
“无间深渊里的魔气全都溢出来了,不,那不是普通的魔气。它会吞噬灵力,甚至会把我们体内的灵力吞噬光。很多仙门的大能都陨落了,就只有太初派那块地上的修士没事。各派都觊觎太初派的地界,商量着一起围攻太初派。后来不知怎地,人界、魔族和妖族全加入进来了。乱了,全乱套了!现在个个儿都杀红了眼,见人就砍。”
他们的描述与李子言之前的设想一般无二,世上的资源就那么多,源源不断的修真者加入进来,老的修真者又不会去世,资源肯定会不够用。他本想引起各门派争夺帝印来引起战争,现在看来就算没有帝印或者君无休的存在,一场大战也是不能避免的。
无间深渊的魔气与外界的魔气完全不一样。外界的魔气一般是扰乱人心智,阻碍灵气运行的存在;而无间深渊的魔气,在遇到灵气时会直接将之抵消掉。
无间深渊的入口本身就是一个上古法阵,它将气一分为二,正面产生灵气,反面产生魔气。而这种魔气与灵气就像正物质与反物质一样,只要相遇就会发生湮灭,变成虚无。若是魔气足够,可以在须臾间将一个金丹变成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
对于修真者来说,这是比陨落更为可怖的事情。
“帝君,这些全是修行之人,判起来颇为麻烦。第三天宫是断断不够用的。”第三殿阎王用那些新鬼听不到的声音上禀。
“他们有什么功德,也配去第三天宫。”帝君合上生死簿,声音冷得在殿中结了一层薄冰。
一颗黑色的水滴在帝君面前凝结,无间深渊的魔气丝丝缕缕的溢出,像是木偶师手中的丝线一般听话。其中几缕飞入殿中新鬼们的身体,剩下的都飞出了大殿。
几个新鬼看不到魔气,只觉得额间一凉,然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沿着他们的经脉,一路爆炸着向灵台窜去。他们匍匐在地抖得愈加厉害,须臾间百年修为消失得一干二净。
“虽然新鬼较多,但也莫要胡判乱审。”
帝君话出,二十四殿想起前些日子的敲打赶忙连连称是,帝君消失在大殿后才松了口气。一转身,他们又是威严可怖的阎罗王,板着一张张鬼脸召出业镜和生死簿开始工作。
“陆任,列罪一百三十八条......投入地狱道一千三百八十年,完刑后投入畜生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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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言自己都数不清投胎过多少次了。
有时他是蜉蝣,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回到了酆都;有时他是蟪蛄,在黑暗中沉寂不知多久后拼命爬出地面,还没完全蜕皮就被小孩捉去果腹;有时他活在贫家,刚会干活就被买去做长工,被主人家活活打死;有时他生为皇家猫,亲眼看着一个仆人因弄疼他而被当场处死,而它因为精心打理的皮毛沾染了血渍而被厌弃。
他会想许是因为前世包庇君无休作恶太多,所以要用悲戚苦难的轮回来赎罪。
可当他可以活得更久时,才发现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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