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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秦帝国教书的日子(花灯见)

一觉醒来,不仅回到了风云变幻的春秋战国末年,还多了一位学生。
再过几年,秦国就会拥有一位千古一帝;再过几十年,秦国就会一统江山。
身为这样国家的皇室教师,顾衍觉得自己很安全。
除了自己那个眼神犀利,疑似生而知之的学生。
其他一切都好。
秦始皇嬴政重生了,一切都与前世一样。除了自己多了一个奇怪的老师。
老师什么都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神仙天降。
千古一帝,对自己的老师很感兴趣。
战国末年,六国势微。凤翔顾氏族地,长者次子于凤鸣时降生,时人异之。有行人望之曰:”此子必凤出岐山。”秦奉水以表德,族长因其志名曰:“衍”从水行,朝宗于海。
是岁,问其志向。
衍漠然,尊者催方笑之曰:“时人著书或有时而不章,学说也有时可商,唯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历千万祀。至于衍,胸无点墨,不过尔尔,不足道矣。”
衍既非翩翩公子,也非赳赳武夫,时人皆道此子乃泱泱圣贤。
ps.人称不用古称,就“你”,“我”,“他”,不是考据党。如有问题,欢迎指正。
顾衍说的那个时人著书的话来改自陈寅恪先生《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历史衍生 爽文 异想天开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衍,秦始皇嬴政 ┃ 配角:其他路人甲乙丙 ┃ 其它:基建
一句话简介:卿大夫,请留步——
立意:即使被命运裹挟,我们已经有崇高的理想永在心中
战国末年,六国势微。凤翔顾氏族地,长者次子于凤鸣时降生,时人异之。有行人望之曰:”此子必凤出岐山。”秦奉水以表德,族长因其志名曰:“衍”从水行,朝宗于海。
是岁,问其志向。
衍漠然,尊者催方笑之曰:“时人著书或有时而不章,学说也有时可商,唯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历千万祀。至于衍,胸无点墨,不过尔尔,不足道矣。”
衍既非翩翩公子,也非赳赳武夫,时人皆道此子乃泱泱圣贤。
ps.人称不用古称,就“你”,“我”,“他”,不是考据党。如有问题,欢迎指正。
顾衍说的那个时人著书的话来改自陈寅恪先生《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

“召,芈姓顾氏衍为王太孙政之师——”
华服少年未带冠,披发束髻,形色肃穆于阶下两拜,轻轻的将自己的身体俯在青砖地上。耳边是钟磬合奏的大雅,恢弘的宫廷乐歌环绕在耳畔,兰脂香膏焚烧的味道有些刺鼻。明明离宫室如此远,为何还能如此震耳欲聋?为何还能如此香气翎绕?周围是在族地见不到的富丽堂皇,但这个看上去年岁不足一十的孩提面色沉静,目光坚定,没有一丝闪神。
他是白身,又是孩提。当然没有资格进入那个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强国家权力中心的殿宇,但即使在殿外跪候也不是寻常黔首可以的。更不要说,刚刚侍者所传之言几乎是让这个还是总角之龄的孩童一步登天。——虽然是行宫,但王之所在便是秦国中心。
王于殿内,唯着玄衣绛裳端坐殿内,殿下未有文武百官列坐。这里是祈年观,距凤翔不远,是以秦王才忽然想起族地位于凤翔县的顾氏一族。顾氏随宣太后自楚归秦到如今已四代矣,军功卓著又得太后庇佑,算是大族,封于岐山凤翔,而顾氏子孙衍,是随凤鸣而生,天生异像又有大才,是远近闻名的天纵奇才。
此子年少便长于农政,有功于秦,按律当封。他此来祈年观,兴致忽长便招之一见,虽然听说这个少年岁数不大,没想到如此小。但秦王低眉敛目想起自己有个马上就要回国的太孙,刚好两人年纪应该相仿,大手一挥便让这个小天才去教书了。
“王太孙自齐归国,自幼未习秦言又无礼仪。精选博士恐会揠苗助长,不若择大族士子年岁相仿者引之,到其年岁稍长再另择名师也并无不可。”侍立左右的博士官赞同道,“王上英明。”
“不过尔尔,何来英明?”王却不受博士官的吹捧,示意侍者扶他起来离开了王座。他有不知几何的子孙,教导之事不用他费心。不过是没有料想到顾氏衍如此年幼无法奖赏,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至于要归国的太孙?是他方才想起来的理由。
博士官不过是怕他把那个顾氏子封为博士,压他们一头罢了。
深谙宫廷朝堂规则的秦王连眼皮都没抬就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在想什么,无所谓的缓步离开,身上玉杂组一点声响都没有。博士官们连忙叩拜行礼。
当钟声节奏转变,在侍者的唱呼中顾衍终于从地上慢吞吞的起身。粉雕玉琢的少年,即使华服庄重也不见老城,行动间具是六国之风。他起身向侍者的方向再拜,侍者侧身不受让出台阶,他不也推辞自行缓步离开,在廊庑处转身又拜,侍者回礼。
不远处他刚刚长跪的青砖上,是两卷需要呈给秦王的奏章,等他离开侍者会将它们交到秦王案上。
“小先生,可还安好?”顾衍步出宫门,家人就快步赶到他身边,躬身将小少年扶住,关切的问。这个年代,家人的意思与后世不同,指代家族奴仆。这次陪他来的家人是他父亲身边的老人,行止皆有法度才来驾车。
原本应叫他少主,但顾衍自小与旁人不同,生而知之,他现在被王上传召恐怕受封官爵,以后自然不是‘少主’了。只是家奴不知自己小主人究竟受何官职,就谨慎的按以前的称呼叫他小先生。
顾衍的点点头,一手撑住家仆一边低声说,“你我要速速归家。”
空蒙的眼瞳如上好的琉璃映着家奴佝偻着的身形。如果有人直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毫无聚焦。
顾衍竟然目盲!
只是他的凌然风姿掩盖了一切身外之物,让身体的残缺反而不那样显眼。只余下风骨气度,翩翩风采。
他目不能视,却走过了长长的穿廊,越过重重宫门。镇定的叩拜,呈奏章,又行礼,毫不异于常人。甚至做的比那些习惯于繁琐礼节的士大夫们还要好。
祈年宫的所在移栽了很多桂花,漫山遍野。
紫云,金桂铺路,每走一步桂香都被揉碎在他的脚底下。花香垫道,凤鸣贺生,隐隐然圣人之像
一时间,让人忘了这个孩子只有十岁。
光影微黄,一睁眼便是陈旧的分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和用竹条撑起的棚顶,两臂是陈旧的木板,在移动间嘎吱作响。身下腐烂的茅草随意堆叠,已是他许久不曾感受过的贫穷。外面吆喝的声音,嘈杂的市井卖弄以及……
熟悉的兵戎之声。
出于谨慎,他没有乱动。但缠着妇人发髻横钗,交领坦胸的美妇已经察觉到他的动静。
“阿政,可还不适?”
皮肤白皙,容貌艳丽的妇人尽力的去学习贵族们的行为举止但还是难免东施效颦,不得其要。只是严重的关切是藏不住的。
“是要喝水吗?”
孩童虎目微怔,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他和母亲渐行渐远的呢?
妇人担忧的蹙眉,伸手试探起他的额头。此时已是重活一世的秦始皇嬴政紧紧抓住身下的茅草才忍住不起应激反应。自从他登上王位之后,没有人能如此贴近他的要害处。
“阿政高烧多日未退,可吓坏阿母了。”妇人——秦王孙子楚正妻赵姬将自己唯一的孩子搂着,用齐语说,“无事了,无事了。吾儿定是被梦魇了……过几日变到秦国境内,你我母子无碍矣。”
“阿母不慌,儿无事,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一个关于秦一统天下,又二世而亡的梦。他好像在梦里看到他与母亲反目,还看到他挥斥方遒,一统天下,也看到自己追求长生最后身死咸鱼。上天使他重生到幼年,定还是眷顾于他给他机会改变。
此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嬴政应付着母亲的关怀,心里整理着这一世和前世的不同。前世他是在祖父去世后才被接回国的,大概也就是现在这个年纪。可听母亲的絮叨,自己的曾祖父秦昭襄王竟然还在世,而且身体康健!而自己竟然就被接回国了。
难道是因为命运已经改变?
他敛目正坐在牛车上,车轮吱呀吱呀的转动再向前便是秦国境内了。既然过去已经改变,那么没有人看到,一个九岁的孩童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未来也会在他的掌控下。
车行辘辘,代表着高门的牛车慢慢悠悠的走在乡野小路上。身为本地望族,放眼所有土地,目所能及之处皆是顾家田地。当然,在秦国没有私人土地一说,这些族地都是顾氏靠军功政绩换来的,只能使用不能买卖,如果那天后代没有可立功者,这些爵位和土地是要还回去的。
顾衍稳稳的坐在摇晃颠簸的牛车上,周围没有帷幔遮盖,路上的农人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真是遭罪了!顾衍在心里抱怨着。一觉醒来,他就从自己的书房到了战国末年的秦国。没人能知道他一睁眼就看到身边一堆鬼哭狼嚎的巫祝时的惊恐,差点再次厥过去。只是,楚人信巫不信医,就算他们家已然是秦人也不能免俗。
他三岁不言,让家长担忧。若不是伴着凤鸣降生让族中认定他的不凡,估计早就当傻子放弃了!只有他知道,自己这具身体从生下来就没有灵魂,只是一副躯壳。虽然他不信神佛,可那巫医确实将他这个无辜的灵魂从现代拉来了这个时代他也不得不信这一回。
好在钟鸣鼎食,让他在这个幼儿夭折率相当高的时代安稳活到如今。
“韩,可归家了?”少年手边是一节木杖,木杖乌黑发紫,光滑油亮整体无装饰,只有杖头简单的雕了一只鸱鸮的头,眼睛突出,翎羽凌乱。不过在顾衍摸来,更像是只鸡。当然,大人说是鸱鸮,他也不能说是雉。鸱鸮凶猛,可夜间飞行。大人希望他能早日复明,也是一片心意。
奴仆连忙侧身低声说,“还未,恐怕还要半日。”
顾衍点点头,闭目养神道,“那即使归家恐也回不去岐北里了,转道去附近的东阳里吧!”
“可”刚刚少主还言速速归家,如今又改道。韩有些犹豫,他把不准自己少主是否生气了,才这般更改命令。
“无事,既然已经来不及便不必再赶。如今秋收,吾正好去看看田里。明日归家,我与大人解释。”顾衍好像猜到了家奴的担忧,温和的解释。
“诺。”
到了东阳里,农人正连成一排抓紧收割今年的庄稼。自从几年前主家的小少主教会了大家肥料的用法,粮食的收成好了很多。再加上顾氏仁慈,从不盘剥佃户,交了税后一家还能留下不少粮食。
“今年的收成可是老汉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的多。”佝偻着身子的农人在田垄处歇息,和同乡说,“这还是第一年,往后可有好日子了!若是我儿在战场上立半个功,那老汉我这后半辈子就不愁啦——”
正说着,他瞄见前方一个小人正要往割过的麦茬地里走,连忙站起来怒吼,“何方的竖子!都不怕麦茬割了脚?”一看穿着就是士人家的小孩,不知农活。就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下地里恐怕马上就要叫唤。
顾衍正检查麦茬的断面,判断今年的收成,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怒吼,连忙站起来行礼,“是吾无礼,还望老者莫怪。”
不远处,□□恭敬的捧着顾衍的袜履立在牛车旁。老汉走近了才看到顾衍的打扮,华服被高高挽起,半长的头发未束只有一个小髻顶在脑袋顶,行止见一派士人模样,只是手里还拿着捡到的麦穗颗粒。
一时间,老汉有些紧张。这一身的高门打扮,若是开罪了恐怕讨不到好。可秋收事大,也不是他这童子能捣乱的,训斥两句,里长大约也不会拿他怎样。
顾衍通过身边的呼吸声判断出了老者的情绪,宽厚的笑了笑,“是衍无礼在先,老者莫怪。我只是想知道今年收成何如,一时情急这才踩踏了田地,还望老者海涵。”
一连串的文雅词老汉是没听懂,不过倒是明白眼前这位贵族少爷不打算追究他,问的又是农政,也就松了口气打开话匣子。
“去年我家那下田还颗粒未收,今年农官推行富田之法,都能多下粮食了”
那柄黑色的手杖在他手里一直没有用,就像是一个骄矜的装饰品,在老汉说话的当口重要派上了用处。他站在那里,眼帘低垂,神情认真,明明比老汉还要低上不少,却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可他分明恭谦到可以静听一个农人的絮叨——说不定这位农人的家族,自有人类以来都没有识过一个字。
白皙的小手握着鸱鸮的头部,轻轻点了点脚下的土地。
沙,沙,沙。
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又像是在敲开一扇门。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良辰吉日,遂开文。
老规矩,v前大概是隔日更,如果存稿颇丰就日更。
又尝试了新的风格,希望大家喜欢,节奏稍慢,不过我们始皇大大天命之子必然不凡哈哈哈。
蠢作者不是纯正历史学出身,文中如有纰漏就算私设。
最后,感谢与诸位在此相遇。

淡黄的竹简被绳结编连,字迹墨色极深又深深凹在竹简里,字形流畅,结构规整繁复,线条粗细均匀,正是大篆的笔法。只是简上字距均匀,没有标点,一眼看去宛如天书,又像是小人的跳舞。
顾衍摸着简上的凹凸不平,‘读’的正是《国语》,心里想的确实昨日所闻。
几年前,他见家中下田不收就央求大人将地分于他一分算作玩耍。无意间发现农人只知靠天吃饭,没有施肥的意识,很多地里收成都不好,要是遇到天旱就更是要面临颗粒无收的境地。那时他刚刚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又心高气傲,想着以自己的才学定能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有一番作为。
于是就把施肥富地的方法告诉了大人——当然是假借先贤的名声。哪知道他爹就这么相信了,将他那分下田收回来,让家奴施肥。其实就是把家中便溺发酵后倒在地里,第二年那分下田在农官的分辨下竟然变成了中田!
农官不敢私藏,直接报告上峰。一路禀明,就传到秦王耳中,然后便是全国推广,这是去年春天的事了。他的眼睛,也是从那时候看不见的。
“秦,亡”于始皇37年,公元210年。
话未出口,还没有到关键处,顾衍自言自语的低声就被打断,他不受控制的就要昏倒在车里。
熟练拿起麻布捂住鼻子,不让血低落在衣服上。他只有这一件华服,等王太孙传召还要穿着去见他,可不能弄脏。
“小先生,可有事?”韩在外面驾车,听到响动立刻问道。
“无碍,可是快到岐东了?”顾衍镇定的问。
“是矣,马上便要到家了。”韩的语气也有些雀跃,他自幼就被从韩国贩卖到顾氏,从来没有远离过岐东里。如今到祈年观附近这两天的路程都算是长途旅行,已经有些思念岐东。
这一打岔,他也就忘了顾衍刚刚的异常。
见韩不再询问,顾衍使劲擦了擦鼻血,嘴里嚅嗫着,“泄露天机,折阳寿只是稍微改变历史的进程,便会目盲?”那是不可恢复的目盲吗?天机的范围又是什么?技术层面的就没事,但直接给结果就会死?
“不过,我这瞎的也算是得其所。”他幼稚的笑了笑,“至少没影响田地丰收,大家能过个好年了。”穿越带来的后遗症是他没办法随时保持成人的状态,心智时不时的就退回了小时候。
当树叶上的晨露渐渐消,太阳也升过麟次排比的青瓦,顾衍已经回到了岐东里,阳光能直射中庭的时候他已经伴着里中阵阵读书声来拜见长辈了。
中堂敞开,树上的鸟鸣清脆,与读书声应和。
堂中的三足铜鉴外侧贮满炭火烧的正旺,内胆里是煮好的羊酪,平整的青砖一节一节的整齐铺地,放着细麻编的席子,旁边是数寸高的凭几和木案。铜鹤铜兽灯立在四周,天色还早没有点起,若是点上了就能看到灯火璀璨。
端庄又古典的宅院,是他出生的地方。顾氏族长悯穿了一身青色深衣,广袖收口嵌着月白的边。衣边处没有按风尚绣印花纹,只是朴素的舒展在席上。顾悯正坐当中,仪态自然,挺拔如竹全然没有往常的闲适。
而他的二子顾衍端坐下首,未束巾,长发垂髫。华服已经换下,着雪色深衣腰系墨玉配。眉目疏冷,神情淡然又不失恭敬。面前的黑漆云雷纹条案里满是食物,米糕甜饼之类寻常人家孩子爱吃的东西被整齐的码放在豆里,匕放在杯旁用来吃乳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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