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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贺之昭(柏君)


“妈妈——”噼里啪啦,于敏在煎鱼,没听见。
许添宝想了想,自顾自接起来:“喂?”
“喂。”对面是个年轻男孩的声音,“请问是小谊家吗?我是贺之昭。”
许添宝刚想反驳,凭什么说是许添谊的家。但听到来电人的名字,顿时抛在脑后。
“哥哥,我是小宝!”他坐直了,兴奋又埋怨,“你都去好久好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贺之昭回答:“抱歉,时间有些紧张,小谊在吗?我找他。”
又是小谊,好烦人啊。
许添宝嘟着嘴重新靠回沙发,懒懒地说:“他不在啊。”
“是吗。”对面沉吟片刻,“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添宝有一种破坏的念头。
他这辈子遇到的所有兄弟姐妹、长辈,都无不喜欢他。
许添宝是被追着捧着的,许添谊是被故意无视掉的。
大人怎么会误以为小孩不明白?小孩全部都看在眼里。
可是贺之昭是唯一的意外。
许添宝猜想,恐怕是许添谊占了先机,所以他无论怎么样拽着贺之昭,贺之昭却总是想着小谊小谊的,实在烦人。
“他可能不会回来了。”许添宝说,“嗯……反正他也不是我家的小孩,跟着亲生爸爸过了吧!”
如果他能一语成谶,更好。反正的确不知道去哪里了。
“是吗?”贺之昭疑惑道,“怎么才能联系到他?有电话号码吗?”
许添宝大声打断:“你不要老想着他了!”
“我每天都很想他。”旁边似乎有人说话,贺之昭转而道,“但现在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不能再聊了,要先挂了。”
最后,他说:“遇到小谊,请替我祝他生日快乐,我后面会再打电话来的。”
挂了电话,许添宝回味了一下,去厨房和于敏说,“妈妈,今天是那家伙的生日啊?”
于敏愣了愣,还真忘了:“哦,是的,今年是闰年。”
过半个小时,许建锋先回了家。左等右等,真不见人回来,三个人都饿了,便提前开了饭。
许添宝隐隐喜悦,以为自己梦想成真。但饭吃到一半,门锁声音响了响,有人推门进来了。
“干什么,你出去过生日了啊?”于敏打趣,“生日快乐,过来吃饭。今天有鱼。”
“生日快乐。”许建锋也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笑着说,“想要什么?给你买。”
许添谊路过他们,倒上沙发,随后把脸压在靠垫上,一直没动弹。
于敏催:“过来吃啊!”
催了两遍,许添谊的脸仍旧没抬起来,只是说:“我不吃!”声音和情绪都被压进靠垫的棉絮里了,闷闷的。
于敏奇怪:“干什么啊?毛病。”她看喊不动他,心里也不高兴起来。
座机狭窄的屏幕上还显示着上一个通话的号码。
许添谊没看,也从此再也没看过。
而后他们从大院搬了出去,住进了过渡的一居室。没人再提贺之昭。
许添宝误以为无论住哪里,电话号码都一样,等着贺之昭再打过来就可以。等等没到,等明白过来,已经长大了。
但那又如何?反正他朋友很多,贺之昭哥哥也不过是其中比较喜欢的一个。
许建锋空闲时间带他去水族馆、动物园、科技馆,于敏带他上兴趣班,他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惦记这件事情,更没空闲伤心啊!
手机上消息不断响。
同部门的人问他去哪了,要他一起中午出去吃饭。
许添宝看着手机“啧”了下,说:“我等会再来。”
之后再次听到贺之昭的消息,得追溯回两年前。
许添宝也惊讶,毕竟贺之昭所寻找的人,早和他们一家没了联系,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哪怕真要问他追踪情况,他也回答不上来。
于敏是最心怀芥蒂的,好不容易将人养大,大学毕业工作那年,许添谊却忽然坐在饭桌边,义正言辞说自己喜欢男人,还说什么要结婚,希望家里人支持的鬼话。
真是做春秋大梦,同性恋怎么结婚?
没人赞成,但许添谊和一头倔驴一样,怎么都不肯低头——非要他们说些违心好听的话似的。于敏又哭又叫,最后的局面就变成了许添谊离家出走。
具体去哪,过得怎么样,大家都默契地没提。许添谊喜欢男人的事情也不能让任何认识他们的人知道,太骇人丢脸。
许添宝唯独没想到自己当时说的什么亲身父亲的话被贺之昭信到现在。干脆顺手推舟,就这么应付了下来。
将前来拜访的贺之昭送走后,于敏却动了心思。
早些年许建锋炒股赚了些,家里又买了套小房子。但后来许添宝成绩太差,就走了音乐生之路,改学小提琴。人被宠得骄纵,又好面子,平日的上课费像天价,琴要十多万一把的,别人出国旅游他也要出,泡酒吧、染头发,去年因为旷了太多课也没修够学分,留了级。最近又嚷嚷要玩乐队。
家底早就耗完,小房子也卖了。
钱不够用,许建锋脱离社会太久,找不到好工作,年过半百只能每天开十二小时的专车补贴家用。
不过于敏再着急,也舍不得说一句重的,只想别的办法。
眼前贺之昭一表人才,维护好关系,后面许添宝工作,也能提携提携。
虽然许添宝自己也常意欲联络,但或许因缺了中间关键的钥匙,贺之昭回复礼貌,也有比较明显的疏离。
许添宝藏着私心。他这次来实习当然不是为了工作,是奔着和贺之昭打好关系来的。
门骤然合拢,光中的尘埃重新睡平在桌面上。
下一秒,许添谊终于强忍不住濒临失控的情绪,将身体微微佝偻起来。
他被无与伦比的羞耻笼罩。
这是他至今最好的一份工作,他开始接手之前刘亦才能接触的业务工作,直属领导贺之昭对他的成果表示充分认可,给予指点支持和鼓励。
尽管只维持着工作关系,他却不断有思想上的越界,自以为是地想象贺之昭那友善有份过去单薄的情谊,以为自己说的“从来不认识”是最好的打击报复。
所以每次也都无比郑重,希望交出去的东西是完美的,满心喜悦期待贺之昭说些什么,一点点重新垒出很小的自信,像收集萤火虫屁股后面的光点一样。
明知荒谬,但听到介绍Alan为朋友要嫉妒,看到贺之昭和女生吃饭的照片,也能百爪挠心,嘴巴尝到酸涩的味道。
可等贺之昭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不一起吃饭,又丢盔弃甲,心化成滩水,觉得陪着吃到八十岁也可以。
慢慢,把仇恨也戒掉了。把回忆里不好的都摘掉,只想到无数个开空调一起午睡的假期,想到一起放学橘色的黄昏,文具店门口淀粉肠的香味,连剪的太丑的发型都要想,觉得那缺口丑得可爱,也想到几个吻。
然后想到青春期的梦境,思念和欲望混在一起,主谓宾齐全,第一视角,又或者,他根本看不见对面人的模样,也知道是谁。
梦里那道栅栏也牢固,情感被汹涌地揽在防线外。他想亲,想抱,焦躁不安地想占有,但不敢,偷偷用脑袋抵住贺之昭的肩窝就满足,像小狗用鼻子嗅来嗅去地拱。
然后醒来是一切的反义词,占有的反义词就是失去。
许添宝没有回答自己是怎么来的,但许添谊还是很容易能想清楚。
他承认自己先前有很严重的认知错误,此刻终于无比接近真实答案。
贺之昭是笨蛋,贺之昭是笨蛋。
贺之昭恐怕不是笨蛋。
他很聪明,所以挑挑拣拣,选择了许添宝,丢掉许添谊。
许添谊写过很多次辞职信,偷偷放在电脑里,准备哪天承受不住了就真的打印下来交给人事部。但每次过了一两天,冷静了又决定再坚持一下。
因为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达到彼岸。
不是上帝的宠儿,就要为自己一切的选择承受相应的后果。
他深呼吸了一下,敲打笔记本键盘的手指有些震颤。
至少得找到下一份工作再辞职。
许添谊联系好韩城,请猎头留意不错的工作岗位,随后开始编辑文档。
打印机在公共区域。许添谊抱着笔记本下楼,谨慎确认没有人使用,才按下了电脑上确认的键位。
庞大的机器传来投入运作的声音。单薄的一张纸,吐完却没有歇息,接着开始吐下一位同事的文件。
许添谊拿了自己的辞职信,正欲离开,背后传来Kelly开朗的声音:“哈喽呀,你也打印东西呢?”
许添谊镇定地将纸折了起来,转过身向她示意:“嗯,我已经打好了。”
“报销单报销单,我攒了一堆一起打。”Kelly凑到打印机的出纸口,期待地说,“我还打了份团建的通知安排,等会贴到电梯旁边,营造氛围!”
打印机积累出丰盛的作物,叠在一起。刚印好的文件暖烘烘的,像母鸟刚离开时蛋壳的表面。
Kelly捂了捂,说:“每次纸都热乎乎的,摸着好幸福。”
许添谊愣了愣,冲她笑笑。
上楼梯时,他想问,这也可以幸福吗?这么简单就可以幸福吗?
他摸到纸想到的是要交出去的任务,他看到贺之昭,内心总是产生巨大的震动,也或许,他在故事还没开始前就预知到了自己肯定会受到的伤害。
飞机落地临近四点,再从机场出发,紧赶慢赶,抵达办公室时还是已经过了下班的点。
贺之昭匆匆路过办公区,算简单亮个相,随后乘坐电梯上楼,等待时,看了看那张贴在旁边的团建通知。
其实今天没有必要进公司,但是他想见见许添谊,所以就又回来了。
人际交往中的送礼也是学问,商务上的许添谊可以把关,但给许添谊买的只能自己斟酌,把握好度。
贺之昭很有成就感。虽然自己不会买,但跟着王磊买手信就行了。
只是王磊还在机场给女儿买了包——贺总也跃跃欲试想问自己秘书,后来运用逻辑推理分析得出不太妥当,遂放弃。
除此以外,都收入囊中。
还有在香港吃完云吞面那天,老街路过最普通的纪念品店,在门口看到一排钥匙扣,花草树木动物,有只和壮壮很像的狗。他觉得许添谊大概会喜欢。
办公室是黑的,许添谊已经走了。
既然来了,贺之昭干脆拖着行李箱,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走路很快,带起一阵风,让许添谊桌上夹在书里的纸角跟着上下动了动。

贺之昭将耳机摘下,拿出水壶喝了口水。
这间健身房的确很好。他在心里肯定,干净整洁,环境清幽,只是没有人,感觉会倒闭。下次再试试喊小谊一起来吧。
贺之昭想了想,坐到空闲的器材上,从自己的运动包掏出笔记本,又写了两行字。
里面新记了很多东西,有的和情绪有关,有的没有,再好的学生也有神游天外的时候。
“可以请你吃饭吗?”,树状图分叉出来,好的,不行,又叉出两个答案,叉到最后,枝繁叶茂,有些填了最终的答案,有些没有。
如何触摸到无形的情绪?
至强烈至难解释那次,是许添谊兜头塞给他伞,很凶说拿好。
挨骂了,觉得很舒畅。
那种怒气冲冲的神情让他想到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时候。
句子的前缀一定有一起,刚念书要手拉手春秋游,手心捏出汗也不松开;运动会就跑个三十米,人小得像滚出去,跑道下面一定有嗓门很大的许添谊在声嘶力竭加油;一个话太密,眉飞色舞,另一个只是听,但也要被一起叫到门口罚站。也可能被困在童年的不止许添谊一个人。
现在能问出口的,只有为什么不找他一起吃饭,做的是拍碗云吞面,买很多东西。
他又在旁边写了“壮壮”,写了“鸡翅”——翅字不会写,得查手机。
想要一起吃饭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壮壮照片也不是为了吃点鸡翅。
贺之昭没什么头绪了,心里有团雾,像迷路的狗,有点闻到味道,但在外面转了三圈,没找到入口。
他合了本子站起来,套上外套,拎包走了。
许添谊罕见踩点下班,迎面碰到晚高峰,公交车堵在高架上足足半小时,才成功顺着匝道开下去。
车载满了人,他站在过道间,拉着吊环,跟着摇摇晃晃。
辞职信虽然打印好了,但人并不在,所以他没有和预期一样,把这张轻飘飘的纸甩到的贺之昭的脸上。
当然,真看到那张脸,可能也就甩不下手了。
总得找到下一份工作才说。
他换了思考角度,如果没有了收入来源,没有家就是连退路都没有。
更何况辞职了也不能一走了之,还得把工作都交接完毕。
出去还可以做什么呢?他擅长做什么?
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无趣、爱生气,喜欢计较小事。有过些渺茫的规划,但都没实现。
许添宝却恰恰相反,粉色头发亮得能刺穿人眼皮,站在那就能吸引目光,穿戴着万事顺心如意的自信。
他知道家里把所有钱都砸在这个弟弟身上了。他上初中时,许添宝小提琴课请的老师就大有来头,算拜师学艺,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报价四位数。那时他要一次生活费可以拿到五十块钱。
这是于敏唯一的、满意的作品,所以舍得,所以他人生与其无数次对垒,没有过获胜的时候。
回到家,壮壮倒是很快黏上来,像是地球上最需要许添谊的生物。
“我今天不想遛你。”许添谊板着脸看着它说。但壮壮仍旧很高兴地摇着尾巴绕着他转,像不知所谓地撒娇,也像很能包容主人的坏心情。过了会,又跟水壶开了似的,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许添谊还是老实拿来牵引绳。
以往遛狗的时间晚些,路上没什么人。今天刚过饭点,许多人乘凉散步遛狗,跨出小区门就遇到了只吉娃娃。
大概因为伯恩山的体格太大令它害怕,感受到威胁,这只迷你狗在步行道中央岔开腿,瞪着眼珠子对着壮壮狂吠起来。
壮壮庞大,胆子比芝麻小一些。道路明明宽敞,它却贴着自己的临时主人,怎么都踌躇着不敢上前。
许添谊想干脆往后撤了绕路,壮壮仍旧纹丝不动,无助地黏着他的小腿,像被吉娃娃骂得自惭形秽,生而为那么大我很抱歉,怎么拉都拉不动。
吉娃娃的主人隔岸观火,没什么作为,但看着壮壮缩瑟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了声,说:“胆子这么小啊。”接着把自己的狗捞起来抱到怀里,径直走了。
“你脚长这么大干什么用的?”周围没人了,许添谊气得半死,举着壮壮毛茸茸的爪子大骂,“一巴掌呼过去不就好了,你往我身上躲什么,躲能解决问题吗!”
壮壮只是冲他微笑。它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这么一笑,让许添谊想到个人,又一想,自己明明也喜欢躲避,遂决定不再进行谴责。
“你说你主人什么时候来接你?”他站起身,“时间很快的。”当时说至多三个月,日子一点点减少,人和狗之间倒是关系越来越好。
车灯的光线扫过去,一辆车路过他们,然后掉了个头,又重新贴着开上来。
许添谊原本没在意,直到在风中捕捉到个声音:“小谊?”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喜欢这么特立独行喊他。
没想过会在这个时间地点遇到对方。即便辞职报告夹在笔记本里,贺之昭应该没有看到,他还是透着心虚:“怎么了?”不是问怎么来找我,怕自作多情。
贺之昭从车上下来,仍旧是那身运动装,头发有些乱,说:“正好想来找你,把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许添谊戒备地跟着贺之昭绕至后备箱,就看到一小堆手信模样的东西,包装都精美,遂有猜想,问,“是需要我寄给谁么?”
“不是。”贺之昭说,“都是给你的。”
许添谊愣了愣,问:“为什么?”
“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不用了,谢谢贺总。”许添谊声音发涩,“我就是一个秘书,您不必对我这么周到。”他说,“太昂贵了,我还不起,心里很有负担。”
“为什么要还呢?”贺之昭道,“只是希望你开心。”
不可能。许添谊心道,付出什么才会得到什么,可我已经竭尽全力在工作了。你所求的是什么东西呢?
他又说:“我不要。”
心中关键的症结总被软弱地逃避开,明知话尖利也要说,一说完又后悔。
他明明想要。
不在于礼物价值昂贵与否,不在乎是否合心意,只是因为这是有人买来专门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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