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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与迟(三至)


再套一个变装视频音效,转头时候拉个慢动作。
简直完美啊,燕小安反复欣赏了几遍,虽然很俗气,但是非常符合如今这个碎片化时代的奶头乐需求。
才剪辑好,就听到了苏哲聿唤她上路的声音,她迅速地保存了,小跑过去。
见燕小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心情颇好的样子,苏哲聿想到了旻严托付给他的事情,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戒指来递给燕小安:“对了,小安, 你旻哥叫你戴个戒指。”
燕小安听了这话,再见到苏哲聿无名指上也戴了一个同样款式的,立马明白了原因,明显一脸的抗拒。
“戴上,他们知道你老公在身边,不敢欺负你的。”苏哲聿的语气里满满的不容商量,燕小安没办法,只好把对戒戴到食指上。
燕小安年纪还小,确实长得很白净,一副乖巧的模样,看着这里穷山恶水的现实,苏哲聿心里也不由地隐隐担忧起旻严说的事情,拉上一个小女孩来这种地方,确实不太妥当。
“苏哥,话说,你为什么不谈个对象?”燕小安忽然问道,打断掉了苏哲聿的思绪。
苏哲聿愣了一下,淡淡笑了笑说:“先忙事业。”
“鬼话,你们男人都是事业女人两不误,毕竟你们不把爱情太放心上。”燕小安轻飘飘来一句,倒是让苏哲聿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可能吧。”苏哲聿转了头:“确实还是不要放心上的好。”
重新上路,苏哲聿注意到马蹄下偶尔踩过的溪水颜色都是不同的,有时候有一种浑浊污水的样子,有时候又是一片青黑色,过一段又恢复了清澈的水样。
燕小安明显也注意到了,和苏哲聿说看来这里也有工业污染啊。
“是因为沿途沾染的矿物质不同。”苏哲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燕小安笑道不愧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苏总,苏哲聿只陪着笑了笑。
单子淮在灵芝时候电话里便和自己说过,这里的水并不全是印象里那般干净透彻,大概因为矿物质的缘故。
这里是一片稀有矿的储备地,地址人会在这里一代又一代地寻找。
苏哲聿忽然想到了高法官提及的科研员,在这片土地差点丧命,那个人会是地质工作者吗?
不过他来不及想太多,因为苏哲聿隐约见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村口站了一群人,不知为何,气势汹汹的模样。
苏哲聿跟着高法官和其他工作人员下了马,踏过最后一些泥泞的路,村口就是一颗歪脖子树,边上是接连的几个土房子,都是相同的两层楼样式,符合雨季凶猛的建筑,上层住人,下层养牲畜。
村民用着苏哲聿听不懂的声音细碎交流着,苏哲聿感觉到这些人的话里话外并不友好,但也没有在意过多。巡回法庭还要优先处理别的案件,苏哲聿便先和燕小安去见当事人。
苏哲聿接到的委托是一起关于收养关系的纠纷,比较特殊的是,这个母亲早年拐到了山里逃了出去,这些年寻了回来,想要要回自己的儿子。
村子里这种习俗早几乎成为传统,讨不到老婆便买老婆,地方势力强大,当地没有律师愿意接这种案子,就算找法律援助也只是草草应付,母亲经济不独立,最后机缘巧合地找到了苏哲聿事务所的公益求助,最终苏哲聿决定接下这个很遥远的,当事人已经几乎放弃希望的案子。
为什么呢,苏哲聿也觉得自己在吃力不讨好。
也许是在,赎罪吧,没有尽头的赎罪。
苏哲聿进当事人家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村长居然也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还给苏哲聿和燕小安频频倒甜茶。
还有好几个男人在窗口探头探脑,眼神大多落在燕小安身上,这下子苏哲聿更明白了旻严的良苦用心,介绍时候有意说自己和燕小安是夫妻关系。
男人们便陆续离开了。
所幸后续开庭案子进行地相当顺利,苏哲聿在当地势力的巨大压力下,靠前期充分准备和临场严密表现,最终很成功地拿下了这个案子,孩子判给了母亲,同时还有一笔价值不菲的遗产和抚养经。
母亲应该可以靠这笔钱带着孩子好好重新开始吧,苏哲聿和高法官在这里停留了几日,确保了后续事宜顺利,直到母亲带着孩子坐上了离开的巴士才算结束,一行人打算离开。
从村庄出来一直回到县里,村长倒是殷勤,一路送到了县里。
巴士载坐有限,恰好一人上不去,班次稀少,而且据说要暴雪了,这一等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见大家都面露难色,苏哲聿便说自己先留着,不行租车开回去,拜托高法官照顾下燕小安。
村长表示没有问题,他安排他儿子护送苏律师。
“苏律师,早晚温差大,今天晚上报道说有暴雪,注意着安全。”高法官提醒道:“早点出发,宁可多呆一段时间也不要开夜路。”
“没事,下午肯定就到了。”苏哲聿回身答道,帮高律师一行人拉上了车门,挥手表示告别。
到了本来约定好出发的下午,村长却面露难色地告知苏哲聿:“苏律师,本来说好让二伢子带你出去的,结果这不是家里牛跑了吗?去找牛了。”
“没事,那我自己出去吧。”苏哲聿听了这话有点苦闷地挠挠头,冲着本来预备的越野车问道:“那这车......”
“欸,问题不大,你放到隔壁朗县去,我有亲戚在那,取一趟很简单的事。”
苏哲聿听了连说真是麻烦了,打算上车离开,却又被村长拦住了。
“这车太破了,山路难开,给你换一辆地盘高点的,正巧前不久三伢子出去做生意,赚到了点钱给咱家里换了辆牧马人。”
“不用了不用了,我别给您开坏了。”苏哲聿坚决拒绝,却挡不住村长连连殷勤,被村长劝上了这辆牧马人上。
见苏哲聿启动了车子,轮胎滚动黄沙,灰蒙蒙地朴面。
随着村长一起来的年轻男人不爽道:“这人替那女人说话,还放跑我们这死婆娘和我儿子,你咋还帮他啊。”
村长阴阴地笑了笑,抽了口烟,露出满嘴的黄牙。
“不是一直说让你稍安勿躁吗?我让这小子和那女人都开不出这里。”

这辆车给苏哲聿一种不太顺手的感觉,准确来说,是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先是发现导航似乎有点问题,好在他手机下载了行程信息,大致可以分辨出来该怎么走。
下午时候,天色还亮,但是风很凌冽,刮得车都微微晃动着,手机弹出了暴雪预警,红色标识看着让人心里不安。
苏哲聿隐约感觉不太对劲,想着早点回到市区就好。
只是他没有想到,偏偏这个时候,车熄火了。
前后都完全没有车辆经过,苏哲聿便下车开了车前盖想要试图修理,但是看到了人为破坏的痕迹。
大概是村里人的报复吧。苏哲聿没有想到人心如此险恶,他放下车前盖,左右环顾着。
他处于一片荒原中心,孤独的盘山公路一路蜿蜒,天色阴暗,巨大的云几乎快要铺到地上。
这个弯道上没有信号,他往前后各步行了近一两公里,还是没有信号,好像只有刚刚出村的时候才有信号可以联系到外部。
但是那是二十几公里的距离,走过去怕是人都凉了。
天色向晚,手机也快要没电,风呼啸得更是恐怖,赶在天色真的暗下来之前,苏哲聿还是先回到了车里。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路过的车了。车里连空调都开不了,此时呼出来的都是团团白雾,苏哲聿眼睁睁看着天越来越暗,好像那团云雾真的坠在了地上一般,细小而密集的白茫笼罩整个视线,是随着劲风砸下来的雪。
苏哲聿忽然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今天晚上有暴雪,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开山路。
这个念头霹雳般的击中了苏哲聿,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样子下去,他会死在这里的。
汽油燃烧起烈火,在漆黑的夜里格外耀眼,可是除了这一道火,四下只有一片浸在黑水里般的刺股冰凉。
雪珠扑面,让人几乎无法稳住脚步,苏哲聿踉跄着往后退,再回到了车里。
这是他想出来唯一求助的方法了,滚滚浓烟和火光,不知道能不能引来路过的车辆。
可是真的会有路过的车吗......或者说,会有人真的愿意在这种天气过来吗?
车内的温度已经几乎和外面没有区别,苏哲聿只觉得头越来越沉,很多不知道是思绪还是梦境的景象交织缠绕。
这一觉睡过去了,他还会醒来吗。
如果这里是结局的话,有什么遗憾吗?
那肯定有很多吧。
“喂,里面的人——”
“需要帮助吗——”
苏哲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极寒的状态下出现幻觉了,
车窗被砰砰敲响,因为温差,车窗上结了一层雾气,看不清外面的人。
“你还好吗?可以开门吗?”
“外面都冻住了,我从外面拉不开。”
车门被反复拍响,外面人的声音越来越着急。
“我从副驾驶破窗,请保护一下头部,注意保护头部,请问你可以听到吗?”
悉索的声音响起来,似乎还有犬类咆哮的声音。
是搜救队吗?
苏哲聿想要挣扎着去开车门,但是浑身都使不上劲,他徒劳地试图去伸手,意识仿佛正在抽离体内,也许早就已经抽离了。
毕竟呼啸的寒风中带来的是他的声音,不真切到让苏哲聿相信这又是一场梦。
碎窗的刺耳声音后,钢化玻璃破碎成一小块一小块落在副驾驶位置上
“您还好吗?”
什么都快看不清了,最后一眼是单子淮因为惊愕而失神的眸子,他的眼睛还是一如十年前初见,小鹿一样湿漉漉的,从来都没有过变化。
如果是垂死前的梦,那真的好想感谢神明,苏哲聿想着,手缓缓垂了下去,面前的单子淮也模糊在一片暗色中。
他愿意就这样永远沉睡在这个梦里。
单子淮来不及有任何迟疑,他极为迅速地把苏哲聿昏迷的身子抬出驾驶坐,背到自己的身上,再运到自己开来的车上。
雪砸在脸上是刺痛的,过程中,一些证件和卡从苏哲聿的口袋里落到了雪地里,单子淮只好折回身子屈腰去捡,因为骤风暴雪,歪歪扭扭地几乎被吹倒在地。
酥酥在边上不断地叫着,着急地在单子淮脚踝边打转,一会儿又扯单子淮的裤脚,也明显在催促着单子淮快离开。
单子淮瞥了一眼,是苏哲聿的身份证和援藏的资格证。
身份证是新办的,地址变成了J市。
“酥酥,别闹。”单子淮拍了拍这只个头挺大的田园犬:“我不会自己走的,想要快点离开就别捣乱。”
饱经风霜的吉普车地盘高,单子淮一个人扛得过于吃力了些,酥酥好像听懂了似的,不再扯单子淮的裤脚,跳到吉普车的驾驶座上咬着苏哲聿的衣服领口一起往上拽。
因为太冷了,启动车的时候发动机加热了很久,单子淮趁着这个时候给苏哲聿盖上保持体温的毯子,扭过头去把热水递到苏哲聿唇边,湿润他的嘴唇。
摸了摸脉搏,还在跳,也很平稳,单子淮稍微松了一口气。
做完这一系列事之后,单子淮才来得及缓过神来,此时心里迟到地腾起一种不可置信的震慑,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
为什么苏哲聿会困在这里?单子淮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在这种远离人烟的角落呆久了,确实容易做一些奇怪又真切的梦。
“真的是你吗,苏哲聿。”
单子淮伸出手,迟疑地触碰了一下苏哲聿的脸庞。
真实的,久违的触感......
究竟,什么是梦。
等单子淮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泪水无声无息地滴落,好像什么堪堪快要决堤的情绪。
他摆正苏哲聿的身体,想让他躺得更舒适一些,握住苏哲聿左手的时候却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金属材质。
是一枚戒指,在无名指上。
好像心口某种钝痛又被划开。
也是,五年没见了,都是二十六七岁的人了,组建起家庭并不奇怪......
单子淮感觉自己的眼泪仍然在不受控制地淌下,沿着脸颊到下巴,然后一滴滴落在对方的手上。
酥酥又叫了两声,单子淮连忙转过头,车子可以动了。大雪封山的预警在手机上不断弹窗,单子淮抬手划走了。
他本来正赶着暴雪之前从勘测站撤离,半路看到微弱的火光,开始他没有在意,但是忽然又感觉到不对,他感觉这很像是烧了汽油的求救信号。
当时的雪已经开始下了,单子淮有点犹豫,不过还是决定沿着火光绕路过去看看。
眼下再出山有点危险了,似乎只能快点返回勘测站等支援了。
单子淮吸了一下鼻子,草草擦掉了脸上的泪痕,重新坐回了驾驶座,表情渐渐冷下。
“再坚持一下,苏哲聿。”
单子淮轻声说道,踩下油门,明亮的车灯照耀风雪来路,他掉转车头,朝着山里一路疾驰。

摸在自己头上的手很粗糙,苏哲聿感觉到指腹上有厚厚的茧子。
但仍然是记忆里,微凉却柔软的手指。
苏哲聿伸出手,覆上了对方的手背上,想仰头触碰这片唯一的柔软。
“醒了?”
模糊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感官好像一瞬间全布都归位了,隐约的光透过来,还有煮茶水时候温暖的咕噜声,以及……
以及面前是一种奇异的湿润润毛茸茸的触感.....
“我靠?!”
才睁开眼,下一秒苏哲聿就被吓得弹到床头,酥酥这只大体量田园犬正半个身子趴在自己身上,一副戒备又好奇的样子在自己脸上嗅来嗅去。
“苏哲聿。”边上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把手松开下。”
苏哲聿立马松开了手,单子淮抽出了被苏哲聿攥紧太久有些发麻的右手,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
“酥酥,下来。”
田园犬叫了几声,仍一脸戒备地嗅了几下,最终还是乖乖跳回地上。
“酥酥,外面玩去。”
苏哲聿实在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着单子淮背对着自己,把大狗往房门外赶。
单子淮,确实是单子淮,整整五年没有见过的,单子淮。
单子淮可算把大狗赶出了房间,无情地把门关上,这才转头慢慢端详苏哲聿:“真的是好巧啊。”
话音落下,见苏哲聿还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单子淮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想到刚刚见面时候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他慌忙移开了眼,但余光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苏哲聿。
五年里,单子淮也常常会忍不住地想苏哲聿变成什么样子了,他回忆里逐渐只剩下了十八岁时侯那个张扬少年的模样。
也许已经变成啤酒肚大叔了,他这样子想过,毕竟周锐毕业之后立马放弃了健身的习惯,体型就朝着啤酒肚大叔一去不复返。
但是再次见到的时候,他发现苏哲聿还是曾经那副模样,好看的眉眼一如往常,就好像没有分开过。
而且自己心脏跳动的感觉也一如往常。
苏哲聿也看着单子淮,两人再相遇地实在过于戏剧性,他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
单子淮和几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戴了一副他没见过的半框眼镜,和当初不同的是,虽然看上去还是比同龄人小很多,此时却有一种更沉稳而安静的气质。
“我们......这是在哪里?”
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最后苏哲聿下意识地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因为他觉得下一秒,单子淮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说这里是天堂都不奇怪。
“这是地质勘测站点。”单子淮回答道,脸转向苏哲聿:“物资足够,你不用担心,等雪小一点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苏哲聿一旦开口说话了,就不再是曾经的感觉了,甚至和五年前最后几次见面的苏哲聿也不一样,有种......长大了的感觉。
见苏哲聿挠挠头,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单子淮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苏哲聿的手机。
“你同事似乎一直在打电话找你,我就接了,还和他们说了你现在的状况。”单子淮继续和他解释:“我在这里工作,撤离时候正巧看到你的求救信号。”
“那真是,好巧啊。”
“就是很巧。”
两人终于对视着,单子淮的眼睛还是圆滚滚的,亲切可爱,但是单子淮给人的感觉和当初不同了,有种很遥远的疏远感。
反而让苏哲聿想起了最早认识的单子淮,那个孤僻奇怪的少年,总是把自己隔阂在自己的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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