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三至)

“啊？我昨天到底干啥了？发疯了？”
“没发疯，就是一个劲想睡马路。”单子淮回答。
周锐一堆疑惑还想问，正巧一个电话插了进来，单子淮也得以摆脱掉周锐。
还是昨天的号码。
单子淮心不由跳快了些，立马接起电话。
“你妹妹确实回国了。”段书涵简单地说道，打火轮的声音闪过了一下：“她找我，但是我在昨天缠了点事，小姑娘一个人在外还是怪危险的。”

第61章 家人
单子淮按照段书涵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在很深的巷里，这样的巷给单子淮的感觉并不好，让他想到曾经他去找万有福的那条巷，黑且狭隘，聚集了各种没有好意的目光。
段书涵说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单然知道这个地方，径直到了，但是那儿鱼龙混杂的，也不方便一个女孩子久留。
N市也算一个历史比较久远的古城，相比较他们的故乡s市，更靠北，也更繁华。
沿路有不少酒吧和黑黝黝的棋牌室，里面传来或是谩骂或是欢腾的声音，隐约还有被殴打的闷喊。
单子淮越来越隐约猜到段书涵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寻找地址的步伐不禁加快了。
直到到了地址上写的位置，没有名字的店铺，只有一个女人在
“你是小段说的那个人？”女人斜眼看了一眼单子淮，朝着屋内点点头：“可算来了，他叫我看着个小姑娘，没这功夫。”
女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年纪，叼着烟，手臂上有全黑的纹身。
单子淮连忙进去，一入眼就看到单然翘着腿坐在高脚凳上，像漂亮的小白猫。
单然把卷发都烫直了，染了一个很浅的亚麻色，她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出落得很是水灵。
她带了一个很小的行李箱，还背了一个皮质的斜挎包，见到单子淮的时候神色很吃惊，明显没有意料到哥哥会出现在这里。
“你溜出来的？”单子淮直接问道。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单然不答反问道。
“你和家里说过吗？”单子淮也不回答问题，又问了一遍。
“我干嘛要溜出来？我过来想找段哥确认些事情，乔叔和乔姨都很支持的。”
乔叔乔姨是收养单然的夫妻，单然常常直呼他们的名字。
单子淮一时间有些哑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国内外的思想差异太大，这四年无数次单然的养父母有着和单子淮截然不同的想法。
“你确认什么事情？”单子淮又问。
单然皱着眉头，似乎嫌烦。
身后的女人放下了手机，眼神落了过来，似在看热闹。
“没什么，和你又没关系。”
“跟我走。”单子淮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拉起单然：“回去。”
单然不说话也倔着不走，单子淮只觉得火气直往上窜，和单然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直到女人笑吟吟地摇头：“小段很快就处理完事情的，你们都别走，你们走了他得怪上我了。”
话音落下，没人再说话，直到单然闷闷打破了沉默。
“你不用催我，我今晚就回去，机票都买好了。”单然说完就背去了身子：“见到他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单子淮本来想开口问问单然不打算在国内留一会了吗，但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他看到单然别开头，明显不想再说了。
“随你吧。”单子淮最后说道：“反正你有了新的家庭，不差我这个家人了，对吗。”
这句话落下，单然愣在了原地，抿紧了唇。
“对。”单然回答道，没抬头看单子淮。
段书涵很晚的时候才回来，手上缠着纱布，单子淮记得昨天见到还没有。
他和女人交代了几句，单子淮依稀听到他唤女人叫“珍姐”。
“你干嘛叫他来。”见到段书涵回来，单然先冲着段书涵不满。
“你一个人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段书涵无奈道：“你哥不放心的。”
“你让他知道了他更不放心。”单然怒怒地瞪了一眼段书涵，段书涵倒是罕见地一副认错模样：“闹完了就回家吧。”
“我就想要个回答。”
段书涵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贴近了单然轻声说了什么。
单子淮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两人，屋子里太暗了，他看不真切，此时只有月光笼在门旁，朦朦胧胧的，还有单然的眼角微微泛着红，然后单然一个人转过了身出了门。
单子淮想要跟上，却被段书涵拦住了。
“话说单子淮，我倒忽然觉得怪好玩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妹妹呢？”段书涵回过头来看单子淮：“你一个和男人谈恋爱的人，有什么资格要别人循规蹈矩。”
单子淮心里顿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
单子淮约了苏哲聿在候车厅碰头，等他到的时候，看到苏哲聿已经坐在候车厅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手指敲个不停，都完全没有发现单子淮靠近了。
候车厅里人来人往，正好是放假期间，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宣传信息，还闪过了一则通缉令，不少人驻足看了几眼，
单子淮全然没有在意，他径直又刻意小声地挨近苏哲聿，然后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苏大律师忙着呢？”单子淮笑笑问道。
“可别打趣我了。”苏哲聿没有被吓到，但是笑得很惊喜，每次见到单子淮，他都笑得这般惊喜。
“写什么呢？”
“烦人的东西。”
苏哲聿一只手还在键盘上敲着继续写诉状，另一只手把座位上的双肩包拿开：“还有十几分钟才检票，来坐会。”
单子淮坐下来，最近考完研没有什么事情，唯一的deadline还是前两天刚刚胡乱水完的开题答辩，看苏哲聿这般认真的样子，感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也从双肩包里掏出了笔记本把开题报告继续修改着。
最近苏哲聿才转到了宏正事务所做汪岳律师的法律助理，琐碎事情很多。
汪岳的团队主攻刑辩，在刑辩界甚至可以说多少有些一手遮天的程度，其手里的无罪辩护成功案例更是达到夸张的十几所。
不过苏哲聿刚来事务所，基本只是帮忙写写诉状打打杂，很少真的接触什么核心，毕竟喂饱了徒弟饿了师傅的道理谁都懂。
上一年，苏哲聿放弃了保研直接参加实习，他和单子淮说是提早接触社会积攒些经验和人脉更好，结果前些日子单子淮才知道了其中有家庭经济的原因。
而单子淮上学期埋头考研，苏哲聿有意隐瞒，不想单子淮为自己操心，每次想到这，单子淮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板块漂移了？”
正走神呢，苏哲聿声音忽然凑近了耳边，单子淮被惊了一下，见苏哲聿凑到了自己的屏幕前。
“我毕业论文选的导师是做研究这个方向的。”单子淮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半合上笔记本：“其实这种很基础的方向挺难做的，不过陈林姐可以帮我，至少有点思绪。”
对方新烫过的头发卷卷的，挠得脸庞也微微做痒，单子淮忍不住伸手扒拉了两把，摸着很舒服。
陈林的名字苏哲聿熟悉，当初d地质学院组织的科普爬山活动，陈林作为一个研究生带的队伍，单子淮上大学那一年陈林留d大读了博士。
虽然转眼已经四年时间过去，那天观察了什么石头苏哲聿早已全忘记了，只记得单子淮早上晕车吐在了车上，还有晚上时候单子淮躺在地上，说自己好像也是无趣的小石头。
“话说陈林姐怀孕了。”单子淮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真的吗？”苏哲聿惊喜了一下，不过又立马皱起了眉头：“又怀孕又读博，这也太辛苦了吧。”
“是啊，感觉她最近心情就不太好。”单子淮收拾着电脑还想说，但是一抬头看见他们的车票开始检票了，停住了话题。
回去的列车上两人没买到一起的座位，苏哲聿和一个小姑娘换到了和单子淮并排的座位，顺便帮小姑娘把行李搬到行李架上了。
没过一会儿，小姑娘又来问苏哲聿能不能加个微信，本来正戴着耳机盖着羽绒服闭眼养神的单子淮迅速睁圆了眼睛，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尴尬拒绝的苏哲聿。
“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苏哲聿笑着礼貌拒绝，他已经好几次在列车上被要微信了。
姑娘有些遗憾地走开来了，单子淮用胳膊肘顶了顶苏哲聿，压低了声音调侃说魅力好大哦。
“再大也没你大。”苏哲聿也笑着，还伸手回击了一下单子淮的痒痒肉，单子淮迅速往羽绒服下更缩了些。
苏哲聿长得好看，高中时候就很好看了，但是上了大学更好像张开了，褪去了本来强烈的青涩的学生气，年轻又张扬的肆意劲儿难以掩饰。
轻声闹了两下，苏哲聿收回了手继续打字，单子淮打了个哈欠，看苏哲聿的侧脸被窗外的白光照得亮堂堂的，眉眼深邃，鼻梁到下巴线条也漂亮。
还是这么完美。单子淮想着。
单子淮想把学校的床单被褥都拿回家晒一下，所以带了不少行李，两人一路搬得辛苦。
好不容易到了单子淮的家里，苏哲聿也不顾一年没人住的房间地上灰不灰，所有包都全扔到地上，趴桌子上大喘气去了。
“地上全是灰。”单子淮连忙把两个人的双肩包救起来，扔到椅子上，然后拍了拍苏哲聿的肩膀，笑着问他怎么这时候体力不行了。
苏哲聿挑挑眉毛：“这叫力气用在刀刃上。”
单子淮伸手点了点苏哲聿的额头，两人忍不住又相视着笑，笑了一会单子淮才接着问：“接下来你什么安排？”
“晚上去见我妈，她不是有那工程款的事情要和我商量吗？”苏哲聿从桌子上撑起身子，发现桌子上落了一层灰：“你这打扫起来也是大工程啊。”
单子淮也只能无奈地摇头，每次放假回家都这样，因为单然在国外，平时这房间里都没人住，难免落下一层灰。
“你等着我晚上回来和你一起整理呗，我行李先放你这里了。”
“你晚上陪你妈吧。”单子淮说着，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是赵霖发来的信息，在问他有没有到了，正好自己下班来见见单子淮。
“赵霖哥过会要来。”单子淮把信息给苏哲聿看了一眼：“不巧，你见不上了。”
“过年时候有的是机会。”苏哲聿看时间也不早了，起身到门口去换鞋，冲着单子淮嚷嚷：“替我和赵霖哥拜个早年啊。”
赵霖进门时候，手上提了几个过年的礼盒，他见门口多了一个行李箱，料到苏哲聿和单子淮一起回来了，进门左右张望：“你的小男友呢？”
“他妈那儿还有事。”
此时单子淮已经粗略把客餐厅的地拖了一遍，行李也都拖到里屋去了，水也烧开了，房间里恢复了不少人气。
“正好下班前看到你说你回来了，顺路来望望，最近过得如何？”
“真不好意思让赵哥亲自来。”单子淮起身，想去把方才临时买的水果洗了出来：“我本来还想先来拜访你和段叔的。”
“和你赵哥客气什么呢。”
赵霖不和单子淮假客气，拿了个梨挤到单子淮身边自己洗了起来，他最近升了主任，明显操劳了不少，鬓角都冒了白发。
“你们两个小家伙也都快要毕业了吧。”
“是啊。”单子淮把洗完的水果收拾在一起，然后开始垂着头切开橙，用水果刀把橙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玻璃碗里。
“其实主要想来当面找你聊聊妹妹的事情。”赵霖帮着单子淮一起切起水果：“国外的观念和我们这里的可能不太一样，她养父母对早恋的态度挺宽容的，单然在那里呆这么久了，有些冲突也正常。”
单子淮想起了前不久才意外见到次单然，彼此都说了很多让人伤心的话。
单子淮之前就觉得过，单然的性格很轴，不做到满意不罢休的那种，加上小时候得过双相，性格更容易往极端偏。
曾经画手抄报便这般轴，数学上也这般轴，喜欢一个人，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轴劲。
“喜欢确实不要紧，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但是段书涵。”单子淮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刀刃：“我……不太放心……”
“你觉得和他容易走歪路。”
单子淮点点头，抬头看赵霖的表情，毕竟他一直觉得段书涵也算是赵霖的家人，虽然是情况相当复杂的“家庭”。
对方倒仍然笑得温和：“我理解，是该反对，毕竟小段……”
赵霖说到一半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挠了挠头。
“段书涵到底在做什么事？”
赵霖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混混呗，以前随便混混，现在还混得有模有样了。”
“段书涵退役回来之后，段晖本来给他安排了工作，他不去，硬要干些拉帮结派的事情，后来再干点暴利的买卖，后来发现甚至在给人放贷，段晖气得都和他断绝关系了。”
难怪那天见到段书涵在堵别人还钱了……
单子淮想着，目光落在夹在餐桌边的相册框上，相片上的单然还很小，脸上是苏哲聿抹的泥水，笑得很欢，两边是自己和苏哲聿，背后t州的海因为炽热的阳光而只拍出了一层耀眼的白色。
“那段叔最近还好吗？”
“还好，就是最近太忙了。”赵霖把小块的橙子放嘴里，慢慢咀嚼着：“最近有个逃犯在s市出现了。”
单子淮在回来的路上也在车站见到了通缉令和相关报道，他点点头说确实辛苦。
“我管不上小段，我插手他的事情挺难的。”赵霖说着，垂下了头：“更何况，小段压根就从没把我认作是家人吧。”
“我觉得我做得也不好。”单子淮摇头道：“我压根不是一个好的哥哥，或者说好的家人吧。”

第62章 哥哥
赵霖离开之后，屋子内便显地空荡荡的，单子淮收拾了一番行李忍不住躺下合起了眼，感觉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身心都困得不行。
醒来时候天都黑了，单子淮有点朦胧地摸了摸头，
苏哲聿自从和自己说了一声接到他妈妈了之后，就没再发过消息了，单子淮估摸着一直在忙，周锐倒是给自己发了一大堆消息，说自己回家了，还给单子淮拍老家的螺狮粉，连说这才是真正的螺狮粉。
“可别把这再发给我了。”
单子淮感觉单看这图片味都快要冲出来了，连刷几条消息把螺狮粉图片顶掉。
晚上时候，门被轻敲了几下，很熟悉的节奏。
单子淮有些意外，他以为苏哲聿晚上处理好事情会直接回自己的家。
此时天色都彻底暗了，巷里的路灯一直都没有真正修好过，更显得阴沉，苏哲聿进门裹挟了一阵寒气，手上提着买来的烧烤。
大晚上这种香味格外诱人，单子淮忍不住探头多看了好几眼，苏哲聿见了忍不住笑，把一塑料袋的烧烤递过去，说你先吃。
单子淮并不饿，捡了一份肉少的，见苏哲聿买了不少，估计是没吃晚饭。
“你不回家吗？”单子淮咬着烤肉串嘟嘟嚷嚷地问道。
“来陪小孩儿不好吗。”苏哲聿笑着问，脸上的表情有些疲倦。
“你妈的事情要紧吗？”
“难搞，我妈接的那个工程烂尾了，大甲方拖工程款，其我妈之前都在垫钱给民工发工资，最近实在垫不上了。”苏哲聿说着，把上衣的拉链往下拉了些，深吸口气：“我说这事情最好不要再拖了，及时走诉讼把钱要回来，拿到判决了立马申请法院强制执行。”
单子淮没有彻底听懂苏哲聿专业上的事情，但是很认真地听着苏哲聿说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我今天去找她准备了些财产保全之类的材料，明天就去立案，看看能追回来多少。”苏哲聿边说着，见单子淮听得表情有点懵却很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伸手捏了把单子淮的脸。
“那你晚上怎么跑这里来了？”单子淮脸软软的，捏起来显得眼睛更大：“放着自己家不去。”
“不欢迎我？”苏哲聿只问道，两个人脸贴得很近。
“不欢迎有用吗？”
“没用，我就要睡你家。”
“凭啥哇。”
“凭我比你小。”苏哲聿笑得很坏，鼻子在单子淮的脖颈间嗅来嗅去：“你要让着我。”
“现在倒是知道自己小了？”单子淮笑道：“那叫声哥来听听。”
“哥哥。”
苏哲聿应得很快，单子淮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单子淮圆滚滚的眼睛完全一眨不眨的。
“你等下，再叫一声，我录一下。”过了几秒，单子淮才反应过来，伸手想拿手机，但是手被苏哲聿反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