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三至)

走进一看，是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你们是谁？”单子淮警惕地抬起头，面前六七个男男女女，正堵在他家门口。
“我们是谁，这房子是我们的，你他妈问我？”为首的男人嚷嚷道：“小子，你占了别人的东西还有理了？”
听到这声音，单子淮认出来对方，是阿婆的亲儿子，他皱紧了眉头：“你们不是说好的在国外吗？”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早就回来了！”
单子淮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名火，他确实早就把阿婆病况告诉过他们，当时他说情况不太好，希望他们早点回来照顾一下阿婆，至少不要留有遗憾，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
看来他们确实回来了，都想在第一时间争取到更多遗产，结果跑到医院发现阿婆遗书里早早把遗产留给了单子淮和单然。
此时这群小辈立马同仇敌忾起来，一起气势汹汹地对着单子淮兴师问罪。
“这本来就是我的。”单子淮想到这些小辈早就回来了，但是医院甚至都没有去过一次，就气得声音颤抖：“遗嘱很清楚了，现在这是我的房子，该滚的是你们。”
“啪。”单子淮左脸火辣辣的疼。
“畜生。”为首的女人骂道，上手抓住单子淮的校服领子，指甲刮破了单子淮的脸：“我妈就是被你这种白眼狼给骗了，骗得干干净净”
她一边扯单子淮的衣领一边想把单子淮推到地上，单子淮被女人极大的力气抵到墙角，撞翻了垃圾桶，校服领口的纽扣被扯断，弹落在地上。
余光瞥到对面筒子楼不少人聚在窗户门口看热闹，指指点点的笑容好像一个个套上了奇怪的、一模一样的面具。
单子淮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是中午时候苏哲聿和他说“恶心的大人超乎你的想象”。
大人，他和苏哲聿，也会变成大人吗……
“如果有异议，你们去找警察，去法院上诉，去遗产协定。”单子淮再抬起头，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你们就算在这里把我掐死了，除了因为故意杀人把牢坐穿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妈啊，一定是你害死了妈吧，我妈一辈子做尽好事，结果遭这种祸种，亲娘啊……”女人松开了手，忽然号啕大哭起来，引来了更多人探头看热闹。
单子淮保持着被推在墙角的姿势，冷眼看着这些大人们做戏，感觉打心底里看不起。
牛神马鬼。
单子淮想着。
他抓起书包，撞开这些成年人想走。
为首的男人一把拉住单子淮的手腕：“你给我留下，这事不能算了。”
单子淮冷冷瞥上一眼，惊得对方一下子松开了手。
挣出手来，单子淮头也不回得离开，身后传来迟来的“休想就这样算了”的威胁，似乎在尽力掩盖他被单子淮一眼给瞪怕的事实。
走出巷口的时候，单子淮只觉得气得头皮发麻，深吸两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四顾着找单然。
“然然？”
没见到单然，却看到一个高中生。
那个黄毛的背影看上去怪眼熟的，单子淮先看到了他校服背后二中的字样，
“单然！”单子淮立马跑了过去，撞开了黄毛，却看到单然正抱着一根棒棒糖在舔，似乎刚刚哭过，不过已经被安慰好了。
“你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啊。”段书涵被单子淮撞得往后一个踉跄，肩膀生疼，揉着肩问单子淮，见到单子淮衣领皱巴巴的，脸上还有道指甲划出来的血痕。
“你这......你脸上这是被狗划拉了吗？”段书涵问，单子淮这才觉得脸上有点痛痒，抹了一下脸上的血。
“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段书涵没有好气地回答：“老子回家呢，然后就看到你妹妹在路口哭，怪可怜样的。”
段书涵声音大了点，把单然吓了一跳。
单子淮牵起单然的手，单然便怯生生地躲在单子淮身后，但是却一副好奇的样子盯着段书涵看。
段书涵摇摇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算之前兄弟做错了事情，亏欠你的。”
单子淮垂下头，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段书涵也不没话找话，他蹲在路口继续抽电子烟。
电子烟的味道闻着有点隐隐的甜味，单然多嗅了几下，然后打了个喷嚏，段书涵立马把电子烟收了起来
“我刚听那婚庆店的婆娘说，你占遗产呢？“
“陈阿婆留给我的。”
“我靠，发横财啊你小子。”
单子淮思绪如乱麻，没有回应。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钱不是我的，我不要。”
“你神经病吧，你不要给我。”段书涵不可置信的表情：“难不成你还给他们。”
“他们不配。”单子淮耸耸肩：“大不了我捐掉。”
“你妹子精神病，你神经病。”段书涵彻底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不过单子淮一副懒得打理自己的样子，只是牵起单然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那你现在去哪里？”
“哪里都行。”单子淮其实也没有头绪，家这段时间看来都回不去了，他一时间有点迷茫，想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梳理一下思绪。
段书涵皱了皱眉，先看了眼垂着眸的单子淮，再看了看和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单然。
最后开口道：“要不你跟我来吧，也许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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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多的海星可以送我一点点嘛（对手指

知道段书涵的父亲居然是做公安的，单子淮惊得眼睛圆瞪起来。
开始单子淮一点都不想接受段书涵的帮助，他严重怀疑段书涵会去找一群什么社会帮派把那些披麻戴孝的牛神马鬼们打一顿，结果段书涵二话不说要带着单子淮找警察。
“你别说出去我家老头做什么的啊。”进了警局，段书涵单手插兜走在前面，另外一只手劈里啪啦在摁键发短信，手机震动了一下，被他又毫不犹豫地挂掉了，嘟囔了一声老头烦死了。
“我也没地方可以说。”单子淮淡淡回道，打消对方顾虑。
“主要被我那些朋友知道了，太麻烦，我可不想我和老头扯上什么关系。”
国庆节的警局忙碌地不可开交，一堆人走来走去，角落里还有一群似乎打过群架的人，头上扎着绷带，在那边做笔录。
一般单然进入一个新环境都会有些害怕，但是今天倒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左看右看，嘴里含着段书涵给她的棒棒糖。
“老头说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段书涵又不客气地直接挂断了自己爹的一个电话，看着短信和单子淮说：“我帮你看着你妹子吧，如果你放心的话。”
单子淮低头看了眼单然，单然明显很喜欢段书涵这个哥哥，疯狂点头看着自己。
“别乱跑啊，跟好段哥哥。”单子淮叮嘱单然。
“那自然。”段书涵摆摆手，表情有些习惯性不耐烦的样子。
单子淮还是不放心，把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给了段书涵一支才离开。
敲了几下门，一个男声回了一句进。
“你是单子淮吗？”
单子淮侧身进去，很小心地关上了门，门发出咔擦一声。
办公室很凌乱，最里侧的男人招招手示意单子淮过来：“小子倒是第一次开口求我，我已经和同事说过了，派人去调查那些闹事的了。”
“我叫段晖，你坐着好了。”
段晖的声音哑哑的，很低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单子淮走进了抬头，虽然声音很熟悉，但这个人他绝对没有见到过，利落的短发和看上去很严肃刻板的长相，眉宇间很英气，给人距离感很强烈。
“给我看一下伤到你了吗？”段晖挥挥手，示意单子淮抬起脖子，脖子上有刚刚掐出来的淤青，还有脸上被抓的小伤痕。
“皮外伤，不算伤到。”单子淮只抬了一下脖子就立马低下了：“主要他们一直堵着家门口，实在不太方便……”
但是段晖眼睛太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单子淮脖子下的疤痕。
“衣领下面是......”
“啊，以前的。”单子淮意识到段晖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疤痕，他拉开了一点领口，露出全貌：“两三年前的了。”
疤横在晒不到太阳白净的皮肤上，不仅这一条，边上还有细碎的割痕，伤口会愈合，痂会掉下，但是有些痕迹却永久留下了。
段晖没有说别的，但是看那道疤痕时候眉头锁得很近，正在此时手机铃响了，他放下自己手上的案宗，接了电话。
放下手机，招呼了一下单子淮：“走吧，我带你去把事情都办了。”
出门时候，段书涵和单然已经不见了，单子淮左右环顾想找到单然在哪里
“他不会在这里呆着的，你过会出门找吧。”段晖似乎看出来单子淮在想什么。
“平时工作太忙了，没工夫管教我家那小子，等他成年了，打算扔他去部队里呆上几年……”段晖是刑警，看人时候自然带着几分威慑感，不知道为什么，单子淮发现段书涵和段晖可以说一点都不像。
调解的过程很顺利，段晖很护着单子淮，自带的肃杀氛围靠几言几语就把那群人吓得不轻。
出了调解室，单子淮一下头都没有回，他一点都不想再见到那些人了，光是想想就反胃。
“房子还没有过户，你到时候要去公证处办一下继承公证。”段晖手拍了拍单子淮窄窄的肩，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人给人一种不太一样的气质。
单子淮脸上似乎有点茫然：“我真的可以要吗？”
“本来就是你的。”
单子淮点点头不再作声了，一方面，他确实担心自己和单然以后没有落脚的地方，另一方面，他真的受不了阿婆的东西就这样给她压根没有关心在意过她的子女，这样的结果阿婆也不可能接受的吧。
不过眼下，无论是住处还是经济问题好像一下子解决了大半，单子淮都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话说，你和那小子熟悉吗？”
单子淮摇头，严格来说，他和段书涵都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
“他在二中好像挺厉害的。”单子淮想到二中那些都会恭恭敬敬叫他段哥。
“打架打出来的，一点出息都没有。”段晖冷着脸摇头：“我也不想他去二中，太乱了，但是我们家庭特殊了点，况且都太忙了，没有顾及好他。”
单子淮不太擅长应付别人的话题，只管在一旁安静地点点头。
但是他越来越觉得段晖的声音很熟悉，没忍住抬起头看着段晖努力回忆着。
这个长相，确实是完全陌生的。
段晖单手插兜的样子和段书涵一模一样，他不知道单子淮正在想什么，只管着自顾自往下说：“我总是告诫他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说实话，看到他认识九中的人还挺开心的。”
难怪段晖亲自来帮他处理这样一件可能在一个刑警眼中不足一提的事情。
单子淮感觉到段晖的苦心，便安抚道：“我觉得段书涵人挺好的，和二中很多人不一样。”
“那就好。”段晖点了支烟，打火轮咔擦一声响。
听到打火轮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那么接近。
单子淮皱眉，仍旧想不起来。
“以后有事情你就直接找我。”段晖朝着单子淮的下风口吞云吐雾，顺手拿出来一本记事薄，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他似乎在说那些闹事的人，不过丘吉尔瞥了一眼单子淮脖颈处的疤痕，然后撕下来那一页，递给单子淮。
“谢谢。”单子淮把这张纸接过来，抬头看段晖冲着窗外指了指。
窗户外正好是公安局门口，段书涵和单然两个人一起蹲在墙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单然似乎挺喜欢段书涵的，单子淮想着，单然有好感的人，基本都是挺好的人。
他又想起了苏哲语.阎聿。
离开了一会儿，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一个熟悉的人靠着墙角正站着，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单子淮连忙快步上前招呼苏哲聿。
“刚刚几辆警车围在这里，又听班里的人说是你的事情。”苏哲聿的语气里似乎有点因为着急的嗔怪：“打电话又没人接。”
“好像没电了。”单子淮也才发现。
苏哲聿直起身子拍拍背上的灰，熟门熟路地跟着单子淮往家里走，笑着说：“你没事就好。”
“遇到段书涵了，他帮我报了警。”单子淮解释着，推开门单看着满院子的乱糟糟，感觉头有点疼。
“二中那个他们都怕的人？”苏哲聿眉头皱了皱，他对二中实在没有好感。
“这次确实欠他人情了。”单子淮笑了笑：“过会和你细说。”
闹事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单子淮把他们为了闹事乱布置的灵堂又收拾了一下，陈阿婆的遗相摆好，然后恭恭敬敬地敬了三支香。
“我想给阿婆守个夜。”单子淮回头和苏哲聿说：“你先回吧。”
“我陪你。”苏哲聿摇摇头，他刚刚帮忙着一起收拾，此时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顺手把蜡烛点了起来。
“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反正我也没事做，我不嫌麻烦。”苏哲聿立马反驳，顿了一下，接着说：“更何况，你也不要总是把你自己的事情称呼为我的麻烦了，我真不觉得麻烦，我觉得和你一起就挺开心的。”
“那……我也挺开心的……”
单子淮看着苏哲聿因为自己这句话笑得很开心，脑子里无缘无故想起前不久晚上，他在不该打电话的时候给赵霖打了一个电话，赵霖说没有无缘无故的利他主义，可能出于利益，可能出于情感，可能出于自身的理想。
利益，显然他身上榨干了也榨不出什么来，理想，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之前和苏哲聿相处下来，感觉这个人也挺迷茫的，不像是很有理想的样子，爱情......额......
太奇怪了，单子淮迅速停止了脑内这相当离谱且荒谬的猜想。
“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心很多了呀，陈阿婆把房子和钱都留给你了，就算你不想要，你也可以先用来应急下不是。”苏哲聿忽然问道。
烛火忽明忽暗，也在单子淮的眼睛里跳动闪烁。
那双眼睛在深巷里第一次对视之时候，就觉得如此与众不同。
单子淮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感觉自己先前总是被这些不堪的痛苦的过去的秘密缠身，苏哲聿好像在试图解开他们。
“你之前和我说……你也会有秘密，其实我还挺好奇的。”单子淮换了个话题，说得慢悠悠：“总感觉你不像是个有烦恼的人。”
苏哲聿笑容淡了一些，他歪了下头问：“你想知道吗？”
单子淮没想到苏哲聿居然很认真地在问他，眼睛变更亮了，可表情迟疑。
安静了一会，苏哲聿垂下了眸，慢悠悠地开口道：“其实我......”
“算了。”
“嗯？”
“不想说就不用说。”见苏哲聿有些为难的样子，单子淮伸出食指，做了一个禁声的姿势比在了苏哲聿嘴边。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下苏哲聿的嘴唇，一瞬间的柔软让他迅速收回了手。
再抬头看苏哲聿，对方的侧脸因为烛火忽明忽暗，但笑吟吟的，感觉很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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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点事情，所以没有认真修完，可能有缺字句等等，明天肯定会再修一遍滴！不好意思～

第23章 晨昏
假期结束第一天是运动会，但是足够煞风景的是上午在下雨，改成了先在教室评讲月考卷，下午放晴了再开运动会。
“看完成绩去跑步了？”顾嘉柔在教室前激情哀嚎：“三年了，怎么每次运动会都下雨？”
“说不定就是想要你受点刺激，然后跑更快呢。”王超仍旧和顾嘉柔贫嘴，被顾嘉柔踹了一脚。
“乌鸦嘴！”
公告栏上已经贴上了排名表，单子淮难得也挤到告示栏去看了一眼，倒着数，很快就看到了自己。
毕竟他一直学得断断续续的，月考也确实比期初成绩好上不少，不过也只是恰好踩到了一本线。
然后再从上往下看，苏哲聿的名字在第一列，一直都保持第一的顾嘉柔甚至被甩开了二十几分。
很难想象本来苏哲聿应该在高二年纪。
“苏神，你这种脑子开外挂的能不能快点抓走去给国家做贡献去。”被抢了第一的顾嘉柔不爽道。
“这不是马上就要被抓走了嘛。”苏哲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他理综很好，不过语文还是差了一些，年纪上排在第五，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自己的成绩，立马开始从上往下，数单子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