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卷老式录像带。
在扫视过程中,再一次停留在录像带上的纸片上,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过纸片表面,上面的警告成了一种无言的诱惑,或是引诱夏娃的苹果,他没有办法拒绝打开这个录像带的冲动。
他现在需要想个办法看到录像带里是什么,有一刻他闪过想要让卢从景帮他打开的念头,但是很快就被他自己掐灭了。既然已经匿名交给他了,还用了潘多拉的盒子这样的字眼,这是释放出贪婪、虚伪和痛苦等诸多灾难的魔盒。如果给了卢从景,他可能会经过自己的判断,不再把录像带还给他。
半晌,他拍下录像带的照片,发给灿星。
【你有认识可以打开老式录像带的人吗?】
可能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灿星的回复,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上九点多,才收到了灿星的回信。
【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我已经拜托小慧帮你问了她关系比较好的摄影了,等他回复了我再告诉你。】
【谢谢啦,请不要告诉别人。】
【真是的!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灿星发来一条很长的消息,内容大概可以概括为如果卢心尧想要看录像带的内容,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购买一台专用的放映机,但是能够这种老式录像带的放映机,现在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摄影建议他把这卷录像带送到专业人士那里转录为光碟,这样就可以很容易找到设备来播放包含的内容了。
卢心尧想着,这东西既然这么随便的交给他了,也有可能只是个恶作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就问灿星能不能让摄影师帮他转个格式,灿星正好和摄影师在一起,在口头问了一下,摄影师一口应下来。
灿星让卢心尧把录像带送过来,他最近没有时间去学校。卢心尧在放录像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贴身放在了内侧的口袋。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在面对这个不知来源的录像带的过程中,潜意识里不想让卢从景知道。
要见面的对象是灿星,卢从景没说什么,保镖开了另外一辆车子,一路跟着他。卢心尧到了公司门口,若无其事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没有看到保镖,不知道他们都藏到哪里去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贼,要避开卢从景的“眼睛”。
卢心尧到了更衣室才肯把录像带拿出来,他已经撕掉了上面粘的纸条,录像带上没有任何特殊标记。灿星有些意外,本来想要笑他战战兢兢,怎么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样子。话都到嘴边了,却在不经意一瞥里看到他思虑深重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卢心尧说:“拜托了。”
灿星把录像带收好,和他碰了碰拳头,示意他放心。卢心尧破天荒主动地拥抱了灿星,他少得可怜的与外界的接触,他弥足珍贵的朋友,他不能言说的压力,都倾诉在了这个拥抱里。试衣间的这个角落隐蔽,不会被人看到,所以灿星才放心地轻轻拍了卢心尧的背。
接下来还有排练,他不能待在试衣间太久,他知道卢心尧的担心,也害怕这个录像带是豪门恩怨的证据,对了个口型。卢心尧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更衣室,他一脚踏入逆光处,形影相吊,阴影像是一头沉默的巨兽吞没了他的身体。
第七十章 选择
直至卢心尧生日前夕,他才等到了回音,说录像带已经转录好了,灿星最近在忙,所以由小慧交给他。卢心尧先是叮嘱了灿星不要用透明的袋子装,又觉得本来就是他麻烦灿星,叫小慧跑一趟不好,他自己开车去拿的东西。
灿星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做事很妥当,他拿到的时候录像带和光盘都放在一个礼品盒里,外面是牛皮纸袋,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冥冥之中有一种焦急的心情催促着他,他其实没有立即就要看内容的必要,但他还是决定现在就回去看看转录出来的是什么。
从他踏入主宅的那一刻,所有佣人都以迎接主人的姿态对他欠身问好,卢心尧太心急所以他顾不上点头,只是径直往房间走。
手刚刚搭上门把手,他又犹豫了片刻,转身进了卢从景的房间。现在时间还很早,卢从景还没有回来,床铺铺得非常整齐,卢心尧很难不去回想昨夜他们二人是如何让床单变得凌乱不堪。
说不上是心理的依赖,还是身体的纠缠,让他越陷越深。他感知得到当他呼唤小叔叔的时候,灵魂不由地震颤,因由背德而生的越界的刺激感。这比毒品更让人上瘾,他绝望而虔诚地呼喊着,更深更用力地抱住卢从景。
他忽然迟疑了,也许那个人说的是对的,他不应该打开这个录像带。人都是不喜欢改变的,尤其是当前的生活没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他也一样。如果他打开了,可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卢心尧捏紧了袋子,细长的手指把牛皮纸袋捏到变形,压出一条条不规则的褶皱。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氤氲着一团看不透的雾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魂魄已经被从这具身体里偷走了。
他最终还是慢慢地把光碟取出来,插入放映机,等待着画面的出现。还没有出现画面的那几秒,他在想,自己选择在卢从景卧室看这段影像的理由——
是因为卢从景亲口告诉过他,他自己的房间里是没有监控的。
也就是这样卢心尧可以放心地爬上他的床,勾住他的腰,讨亲吻,要拥抱,如同贪心的藤蔓。
画面亮了,迎面走来的就是更年轻一些的卢从景,卢心尧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他对于这个阶段的卢从景没有印象,他看上去比今天年轻气盛,尽管五官没有很明显的区别,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不深,也许是他早熟,在二十岁的时候看上去就十分成熟了。卢心尧抬起手,隔着时空摸了摸二十年前的卢从景,恍惚间意识到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
他身后跟着几名手下,卢心尧只能认出其中一人是邓鸣,其余的人他没有印象。
他们一行人进到病房里,卢心尧留意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怀孕的女人。只需一眼,他便发现了自己与她的相似,他们有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和鼻子,除了瞳孔颜色和发色,他们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他妈妈吗?
可惜影像不能回答他的疑问,画面流畅地进行到下一帧,尽管有些不清晰,毕竟也是二十年前的老东西了,没有办法达到现在的画面清晰度。卢心尧听不懂她说的话,好在卢从景带了翻译,他能够知道对话的内容。
随着对话的进行,娜塔莎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工作和住址,以及她是怎么怀上卢心尧的。卢心尧已经在卢从景嘴里听过这一段往事了,没有什么伤心的情绪,他看到画面上这个惶然的女人,确实不难想象她还没有抚养一个孩子的能力。他为她没办法待在他身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尽管他内心确实有一点点想她,也有点埋怨她,他本可以再多学一门语言,这样就可以偶尔去看看她。
他好像已经过了奢求父母陪着他的年龄了,他只是想要弥补一下小时候的遗憾。那一次,他非常偶然地看到林南烟抱着卢宗铭,温柔地哄他。卢心尧被姆妈领回来的路上就在想,他也好想要她像那样抱抱他。姆妈只是他的姆妈,不是他的妈妈,他找不到应该抱他的人,只好自己抱了抱自己。好像不太一样,卢心尧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好松开了在胸前交叠的手。
忽然他听到卢从景说:“把肚子里那孩子的抚养权交给我。”
这不一样。
卢从景分明告诉他,是因为他妈妈没有钱养小孩,才把孩子给了卢家。娜塔莎的肚子还高高隆起,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为什么卢从景会这样说?
很快他就看到镜头里那个貌美的女人仓皇地求卢从景,她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最简单的汉字。卢心尧能够听清她说了“不要”、“孩子”,其余的都是乌克兰语,他听不懂。
翻译说:“她求您不要,她说她会自己养孩子,绝不让他来打扰您。”
卢心尧蹙起眉,这样的画面让他感到不适,卢从景是在他面前这样对待过其他人,他没说过什么;但是卢从景这样对待他妈妈,让他非常不舒服。
卢从景和邓鸣说的内容不清楚,他只能看到二人的口型,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了几个字,但是不知道完整的内容是什么。联系卢承信告诉他的内容,可能与继承权有关。
叹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仿佛掷地有声,卢心尧觉得有些疲惫,他不要继承权也可以,卢从景不应该这样对待他妈妈,她会伤心的。
不多久,卢从景就出了房间。
由于卢从景出去了,翻译没再翻译内容,都是用乌克兰语说的。娜塔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她一开始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她没能忍住,抽泣起来,眼泪顺着她的脸流下来,打湿了被子。
画面止于女人哭泣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看完这段影像,卢心尧的心情好乱,心里塞了一团浸湿的棉花,堵得慌,独自一人生闷气。待他稍稍能够思考了,他意识到卢从景骗他了,上次他问他妈妈的时候,卢从景还说他不知道。谎言在证据面前不堪一击,卢从景不仅仅知道他妈妈,还从他妈妈手里抢来了他的抚养权。
他很想不管不顾地质问卢从景,但这并不是好对策,卢从景肯定会问他录像带是从哪儿来的,加强对于他的监视。他没有办法通过这个方法从卢从景嘴里得到一点消息,反倒会作茧自缚。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能摆脱眼前不断晃动的光斑,生气到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视野。他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在合适的时机,问问卢从景他妈妈的下落。
思考并不止步于此,他继续思考他和卢从景的关系。
面前摆放着很多道选择题。
——卢从景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生气吗?
——生气。
他迟疑了一下,继续发问。
——这录像带是真的吗?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给卢从景找辩护,但是他确实不能随随便便相信一卷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录像带。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断这一点。
——他还要和卢从景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卢心尧想。
虽然很生气,但是不难看出来卢从景想要的就是继承的财产。他不在乎这个,他只是在意卢从景为了继承的财产伤害了他妈妈,但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个放弃卢从景。比起从未蒙面的母亲,他所得到的所有的爱和关心都源于卢从景。
——……要。
他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回答。
如果只是财产,他可以冰释前嫌,毫无芥蒂地和卢从景继续在一起。
还没等他完全平复心情,他胡乱地把光碟塞回纸袋里,准备藏在衣柜里。刚刚拉开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样清脆的声响,只有皮鞋才能发出来。卢心尧不需要思考都能辨认出来,那是卢从景的脚步声。
他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卢从景在找他,他现在应该打开了他房门。
慌忙之间,他抬眼看了一眼表,这不符合常理,卢从景今天回来的太早了。
他现在跑回自己的房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会刚好和卢从景撞上,东西一定会被他看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卢心尧的心跳也跳得越来越快,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了,他小腿一勾,把牛皮纸袋踢到了床底下。
要入夜了,佣人不会再进来打扫收拾房间了。
这时,门开了。
第七十一章 争吵
卢从景进入房间见到的第一幕就是卢心尧懒散地躺在他的床上,领口扯得松散,露出锁骨,放映机开着,他并不意外,卢心尧一直都很喜欢看电影,所以卢从景才在自己卧室也放了一个多功能的放映机。
他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随意问道:“吃晚饭了吗?”
卢心尧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怦怦直跳,如果现在有人把手掌贴到他的胸口一定会发现端倪。好在他在紧张的时候不会脸红,从面上看还是冷冷淡淡的。
方才千钧一发,差一点就被卢从景看到了。心里很清楚他现在情绪不对,怕说话时的语气不对,所以只是摇头。
卢从景把手递给他,借力让他从床上跳下来。他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但他不想让卢从景看出来反常,还是撑着他的手下了床。手心因为紧张出了点汗,光碟冰冷而尖锐的边缘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
能够保持脸上没有很显然的难受或是生气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所以他看上去有些低落和沉闷,像个丢失了感情系统的蜡像。
“怎么了?心情不好?”卢从景侧头问他。
指节被从根部细细地捏了捏,在关节的位置停留的时间更久,借着肌肤相亲的时机勾了勾他的手掌内侧,暧昧色彩浓重。他以往很喜欢,不张扬,但足以宣告主权。
“没什么。”他的声音好干。
两个人吃饭不用长桌,两人简简单单地面对面吃饭,大约七八十公分的距离比起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桌温馨了不少。桌上摆的是一顿典型的港式晚餐,海鲜煲热气腾腾,菜心翠绿,一旁砂锅里放着是煲好的虫草花竹笙汤。卢从景口味重些,又添了个黑椒牛仔骨。
见他没怎么主动夹菜,卢从景挑了块鲍鱼夹到他碗里,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怎么样?”
卢心尧拿筷子的手一顿,心念电转,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能自乱阵脚,非常自然地夹起那块鲍鱼咬了一口,待到咽下后,才嘟囔着:“今天上了乐理课,和我十一年级的课程内容差不多,这边没有德国要求严。下了课我去找了灿星,你认识的。”
卢从景慢慢拧起眉头,陈述了一个事实:“阿尧,你撒谎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很笃定,仿佛早就知道了情况,只是藉由这个交谈再次进行确认。
有时候卢从景也会为自己的疑心感到悲哀,他一方面深信不疑卢心尧对他的感情,另一方面他又因为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独占欲而变得更加多疑,但这一点放在他身上更加具有压迫性,因为他掌握了一般人掌握不到的财富和权力,这使得他可以具有非凡的执行力。往往这个时候,他所想的和他所做的,背道而驰。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卢心尧放下筷子,语气平淡,仿佛他们只是在聊今天的笋嫩不嫩,牛肉做的老不老。
卢从景感到棘手,这可能是派人保护卢心尧的不良反应,每当谈及这个问题,就如同针尖对麦芒,他原本温和无害的小侄子就像团起来的刺猬,几乎不能靠近。
“阿尧,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待卢心尧,卢从景总是无奈的,他不能接受卢心尧有受伤的可能性,所以他要好好保护起来。
“我谁也不能见是吗?你干脆把我挂在裤腰带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不同于之前调情时的话语,这一次他说出口的时候带着淡淡的讽刺。
愠怒之色出现在卢从景脸上,他非常克制地喊卢心尧的名字:“阿尧!”
卢心尧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完录像带导致他情绪极其不稳定,不说话的时候还好,一旦他开口了,愤懑和怨恨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他说话完全顾不及考虑后果,只是不管不顾地说出来:“我怎么想重要吗?”
他这句话着实伤人,卢从景的筷子也放下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疲惫的神情溢于言表,“你今天见的那个女的是谁?”
毫不意外。
卢心尧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发出哐地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卢从景的脸,突然说:“所以——”
“你当时也是这么威胁我妈妈的吗?”
霎时,卢从景勃然大怒,吊起眉梢,质问如同狂风骤雨般扑过来,卢心尧毫不怀疑如果他手里有把刀一定会顶在自己喉咙上,他已知失言,喉头干涩,但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程度——他彻底激怒了卢从景。
卢从景气得发抖,脸色隐隐发青,额头青筋暴出,他不可能动手打卢心尧,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舍得,“谁跟你说的?”
卢心尧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起当年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人告诉他的!
“阿尧,你最好自己告诉我,不然等我查到了那个人——”
“他一定要死。”
卢心尧闭上了眼睛,充耳不闻,他自己都不知道送来的录像带的是什么人,想要担心他的性命之虞都不知道应该关心落到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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