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啊?怎么不能了?还有另一家公司也在和我们竞争言叶的这个IP呢!你再想想办法。”
“你的奖还没拿到手呢,就想着和我们工作室割席吗?”
......
说话的男人将一本装帧精美的书交到林风裁的手上,书籍光滑的封面反射着窗外的阳光,书名下作者的名字在光照中烨烨生辉:言叶。
一阵哈哈大笑将林风裁从回忆中拉出来。
林风裁望着面前这个自称原书作者的人,缓缓将心中惊疑的迷雾挥去,努力维持着镇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的话刺激了言叶,言叶怒目圆睁,“你们都是我创造出来的角色,你们的什么事我都一清二楚。”
他指着林风裁,语速极快,声调不稳:“你,林风裁,林嘉川的哥哥,姑姑叫林如倩,你们从小和林如倩生活在一起,她总是虐待你们。你弟弟林嘉川喜欢陆明濂,和夏晗争夺陆明濂,你最后的结局应该是被梁灼......”说到这里,言叶却不说了。
林风裁的眼缓缓眯起,“我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言叶却尴尬的笑了两下,“挺好的,你最后的结局挺好的。”
林风裁的脸色已然冷了下来,对言叶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我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
言叶认真道:“随便去哪里都好,但是不要再待在海城,待在梁灼的身边了,你知道吗?你已经凭一己之力扰乱了整个剧情,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个世界都会崩塌。”
“你看过《楚门的世界》吗?”
又是这部电影,林风裁目光更冷。
“里面的楚门最后选择了离开自己的世界,他可是那个世界的主角,整个世界都会围绕他转动的,你想一想,他才是那个世界存在的原因,其他人都是他的世界的一部分,等他最后离开,他所在的那个世界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吗?”
林风裁并没有被他绕进去,理智道:“他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充满表演的节目,每个人都是演员,只有楚门不是演员,等楚门离开以后,那些演员会拥有新的可以为之奉献表演的节目,成立新的世界。”
言叶愣了一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似乎还再思考要怎么说服林风裁,但林风裁已经不是很想和他继续对话了。
正在这时,言叶道:“可是你们现在所处的世界,虽然是我写给读者看的,但是,你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模仿了现实人生,比楚门所在的那个表演世界更加真实,比如:你们都只有一次生命,会老!会死!”
“可是,你们和楚门的世界里其他的配角一样,都是为了楚门而活,为了他的故事线而存在啊!”
“也就是说,你或者林嘉川或者梁灼,你们这些配角,都是为主角服务的!夏晗才是我小说里的主角啊!你知道吗?因为你对整个故事走向的扰乱,夏晗的生命力已经出现了消退。”
“我已经去看过他了,他现在躺在医院里,病得很重,可是医生也找不到病因。”
“这还不足以说明你造下的孽吗?”
“够了!”林风裁的脸上涌出少见的怒意,引来一旁陈松的侧目,陈松的这一瞥让林风裁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道:“从写作角度出发,我并不认同你所有配角都是为主角服务的想法,既然配角也是人,有着人的生死和哀乐,他们就也有过自己的生活,为自己而活的权利。”
“夏晗的事......我会去查清楚的。”
言叶望着他,缓缓摇头,一脸悲悯。
林风裁却不愿再呆下去,转身离开。
在他即将踏出屋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道诅咒般的低声:“夏晗只是一个开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世界正在倾塌。”
从南苑回珑御府的路上,林风裁一直在走神。
陈松开着车,尝试出声安慰他:“林先生,那人估计患有妄想症之类的精神疾病,你不要在意他说的话...你要是被影响了,我和梁先生那边都没法交代。”
林风裁向他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晚上,梁灼回来了,林风裁正等着他,也不掩饰自己急于见到他的心情,见面就道:“梁灼,你可以去查查夏晗的病因吗?”
梁灼边脱外套,边问:“为什么要查他?”
林风裁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他确实被言叶影响了,虽然这人说的话他并没有全信,可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原书作者的名字确实叫言叶无疑。
或许,这也可能是巧合,如陈松所言,此人患有精神类疾病,只是恰好叫言叶而已。
可是,这个言叶对于他和林嘉川故事的讲述,以及最后对自己结局的闪烁其词,都在佐证他真的很有可能是原书作者。
林风裁想,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都有可能穿进这本书里,那原书作者呢?难道不会穿进来吗?
梁灼看到林风裁在灯下沉思的侧脸,一顿,走到他身后,先把窗户关了,然后俯身去摸林风裁的脸,冰凉的。
梁灼捧起他的脸,道:“就这么开窗傻坐着,也不当心着了风寒。”
林风裁的脸颊在他的手上贴了贴,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暖,“心里有些闷,透透气罢了。”
梁灼敛下眼睫,过了几秒道:“你让我查,我就去查,好让你放心。”
林风裁感激的望向他,梁灼勾唇笑了一下,“陈松都和我说了,怎么?那些疯话你也信?”
他用自己一贯的轻蔑道:“夏晗是主角,我们都是配角?可笑至极!”
隔天梁灼就着人去查夏晗的病因,夏晗的确病的很重,没有办法下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陷入在昏迷的状态里,纠察病因,事实竟然真的如言叶所说:病因不明。
他没有和林风裁隐瞒这件事。
林风裁的心事明显更重了。
关了灯躺上床,梁灼将林风裁搂在怀里,开解他:“这世界上的疑难杂症很多,医学的发展毕竟有限,他的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林风裁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对梁灼道:“梁灼,把我抱紧一点,千万不要松手。”
头顶传来一声笑:“我哪晚没有抱紧你。”
然而这一晚到底还是同床异梦。
梁灼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他找人调查那个自称小说作者的言叶,发现他的背景一片空白。
就好像从天而降的人。
午夜时分,他见林风裁已经熟睡,便决定抽身离开,去抽根烟。
然而他刚将手移开,林风裁就醒了,怔怔的看着他,像忽然失了安全的小动物,梁灼有些心疼,吻了吻他的眼睛:“林老师快继续睡。”
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惶惶然,一周过去了,遇到一个晴朗的日子,林风裁听闻何导剧组杀青的喜讯,心中的阴霾去了几分。
他正要着装去赴何导的约,林嘉川和沈梦生来了,林嘉川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哥,我妈妈她......出车祸了,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好。”
林风裁去车库取车,等林嘉川和沈梦生在后排坐稳,发动车子。
林嘉川心里非常紧张,不停的表示自己的担忧:“刚给我打电话的人说她的状况不太好,我该怎么办啊?”
沈梦生不断安慰着他。
路程过半,林嘉川终于注意到林风裁有些异常——哥哥他好像全程都没有说什么话。
林嘉川小心的唤了声“哥哥”。林风裁在后视镜迎上林嘉川的目光,笑了一下,林嘉川发现他的脸色很差。
他笨拙的安慰道:“哥,你别太担心,妈妈他会没事的。”
林风裁“嗯”了一声,有些失神。
这时,突然有只脏兮兮的小猫从左侧跃了出来,马上就要撞上车头,林嘉川下意识朝右侧打方向盘,躲避小猫,下一秒,“嘭”的一声巨响过后,汽车撞在了路旁的树木,车玻璃上立刻出现了裂纹,好像无数张蜘蛛网的组合。
望着碎裂的车玻璃,林风裁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生活在一张网里。
车子出了事故,好在人没什么事,林风裁停在原处处理事故,让林嘉川快和沈梦生打车去医院。
林嘉川有些担心林风裁,不敢走似的,最后被林风裁推上了出租车。
等看着那辆出租车的尾迹消失,林风裁整个人忽然一僵:林嘉川会不会也出事?
不,不会的!
林风裁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无论是夏晗还是夏母,一切都是意外,和自己没有关系。
然而,有另一道声音正在不停将他推向悬念的中心,。他望着面前的街道,和偶尔瞥向自己的行人,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在他眼中,天地都混沌成了一团,他的额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站立不稳。
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
林风裁转头望去,是梁灼。
他没有先等来交警,却等来了梁灼。
在如此脆弱的时刻看到梁灼,林风裁的眼中有了湿意,对梁灼道:“又有人……怎么办?”
梁灼紧紧抱着他,他的怀抱永远宽厚,让人觉得踏实又温暖:“有我在,我们一起想办法。”
“喵~”脚底传来小猫咪弱弱的叫声,林风裁和梁灼同时低头,林风裁看到了这只导致他刚才出事故的猫。
他从梁灼的怀抱中出去,蹲下身,对着小猫伸出手。
这只猫完全不认生,又瘦又脏的一条,跳进了林风裁的怀里。
林风裁轻轻抚摸它。
梁灼留下人和交警对接,处理事故,带着一人一猫回家。
路上,林风裁接到林嘉川的电话,得知夏母住进了icu,命悬一线。
林风裁没有太大的反应,梁灼担心的注视着他。
林风裁道:“去医院吧。”
到了医院,林嘉川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人是夏映凡,此刻他沉默的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看向地面,不理会任何人。
林风裁隔着玻璃望向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夏母,依然能想起她曾经健康状态下的一颦一笑,心里也很难受。
林嘉川边哭边说:“妈妈她是因为要来见我,才遇到这次意外的,夏晗本来不让她来的……我…”
林风裁捏着他的肩膀,想说点安慰的话,可是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全是离开南苑前,言叶的最后一句话:“世界在倾塌。”
他忽然陷入了极度的迷茫中。难道,他对这个世界的闯入真是一种错误吗?
……他会害了更多人,应该离开梁灼?
可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离开梁灼,他就心痛难忍,如同滚刀上的肉,疼的辗转反侧。
回到家里,一只白色的小猫扑进了他的怀里,柔软的皮毛轻轻蹭着他的脸。
是那只被提前送回家,已经被洗干净了的小脏猫。
经过一天的跌宕,林风裁的心终于静了下来,他知道梁灼正注视着自己。
有一件事,他已经考虑很多天了,今天,他终于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给梁灼。
于是,他将深埋在他心底的秘密宣之于口:“梁灼,我们这里……的确是小说中的世界。”
令他意外的是,梁灼很平静,丝毫没有吃惊,他说:“我知道。”
林风裁的手一松,那猫溜走了。
【作者有话说】
HE!夏母会好的。
“你...相信言叶说的话?”
梁灼轻抚林风裁额际被风吹乱的头发,道:“我相信我看到的一切,以及......你告诉我的。”
林风裁哑然,缓了几秒,才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到的?”
梁灼淡笑,“很早......林老师,你太特别了,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的生活了如指掌。”
林风裁微微低下头,不知道用什么神情面对他,声音迟缓,气息里藏着不安,“那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
“因为我早已知道你身上曾经发生的和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所以,我对你的靠近,是别有目的的。”
梁灼很短促的笑了一下,伸手扶起林风裁的头,“林风裁,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会离开我。”
林风裁摇头。
梁灼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问道:“所以,林老师,你是否已经提前看过这本书了?”
“看过......”
“嗯。”梁灼继续望着他,等待着林风裁的后续。
林风裁道:“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穿进了这本书里,成了里面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但你是书里的主要角色。”
见梁灼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接下来的时间,林风裁把原书里的剧情大致给梁灼复述了一遍,省去了梁灼原来的结局,只说梁灼原本喜欢的人是夏晗,可是夏晗最后和陆明濂在一起了,这让他很失望。
梁灼听罢,道:“那不是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才是我。”
林风裁笑着,也说了声:“我知道。”
想到言叶,想到还在重症室里的夏母,林风裁轻呼了一口气,问梁灼:“如果言叶真的是这部小说的作者,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世界因为我的介入,已经濒临损毁...”他的声音里凝满愁绪,“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梁灼。”
梁灼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你只要继续呆在我的身边,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林风裁无可如何的笑了,“我没有办法承受那样的后果。”
梁灼看着他,誓言般:“我来承受一切,你给我点时间,相信我,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
实际上,梁灼对所谓的“世界会因为林风裁和他在一起而倾塌”一说充满了不屑,如今,林风裁选择把一切都告诉给他,对他毫无隐瞒,足以让他感受到林风裁对他全心全意的信赖。
这就够了。
从始至终,他所担心的,只是林风裁对他有所保留。
只是,他很少见到林风裁如今天这般的慌乱......还是那句话,他想让他放心。
一连三天,梁灼都早出晚归,林风裁有时晚上等不到他,只好刻意很早醒来,守着他说几句话。
梁灼看上去很疲惫,但是他从不透露或者抱怨太多东西,只告诉林风裁,让林风裁再等等他。
林风裁度日如年,每天都要去夏母所在的医院跑一趟。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他接到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那边“喂”了一声,林风裁还没听出来他是谁,那人已经自报家门:“我是夏晗。”
夏晗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你应该已经见过言叶了吧?林风裁——恭喜你,你不仅抢走了梁灼,现在,把我的命也抢走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自发挂了电话,独留林风裁望着手机屏幕,陷入无尽的思索。
壁炉里的火静静燃烧着,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渐渐地,林风裁忽然发现一件事情。
从他穿书至今,他一直在努力避免自己沦落进原书里的命运,也在力所能及的帮着身边人改命。鉴于此,言叶当然可以说,是他扰乱了书里原有的剧情。
可是夏晗何尝不是主动脱离了原书剧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在原书中,夏晗对梁灼自始至终没有爱意,更多是如同依赖大哥般的,依赖着梁灼。
然而,实际上,自林风裁见证以来,无论是主动到梁灼家借着梁灼母亲与梁灼亲近,还是在医院和梁灼告白,夏晗对梁灼所表现出的,都是不同于原书中的,对梁灼深深的执念。倒是对他在原书中的官配陆明濂,他仿佛比较冷淡。
这完全脱离了原书的设定。
所以,扰乱整个小说剧情的人,难道真的只有他林风裁一人吗?
无论是言叶,还是夏晗本人,都在指责他夺走了夏晗应该有的一切,可是,这责任对他来说也太重大了些,他不过只是按照自己的生存欲求,想要摆脱原书中的悲剧设定而已,从来没想过要抢夺别人的什么东西,更没想过,要因此而伤害他人。
这天深夜,梁灼回来了,林风裁还没有睡,生生等着他。
踏进门里的梁灼一扫疲惫,整个人都焕发出荣光,他告诉林风裁,已经调查清楚了,夏母的车祸事出有因。
林风裁本要和他分享自己最新的思考,听他这么说,便不着急讲了。
“撞夏伯母的那辆车是无牌照车,且特意选在没有监控的地方。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办法追查那辆车的下落。”
“查到了吗?”林风裁问。
“嗯。”梁灼道,“是夏升荣找的人。”
竟然是夏父。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灼解释道:“夏升荣自从被赶出了夏家,生活就一直很糟糕,大概对夏伯母心怀不满吧。”
林风裁听他说着事情的始末,暗自道:“但愿一切都是意外,没有什么关联度。”
“不”梁灼却道,“有关联。”
林风裁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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