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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偏执宦官的傀儡皇帝(鹤安)


少年天子晕乎乎地塌下腰,埋着脑袋,
坐在了人怀里。
他比宁轻鸿矮得多,现在虽面对面地坐在人腿上,也只稍稍同人平视着,因为看上去好像从刚刚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他主动的,乌憬比先前被宁轻鸿主动从龙椅抱起来,昨夜跪坐在那张春椅上,被人放着大型抱枕拥着睡了整整一夜时,都要不好意思得多。
只觉着自己都没那么饿了,每呼吸出的一口气好似都在发烫。
乌憬都不敢回想自己做了些什么,只是在宁轻鸿总算开口问他“想吃什么?”时,才好了许多。
他要专注干饭!
不要再想了!
乌憬干脆利落地道,“要吃哥哥吃的!”
宁轻鸿那碗药膳才被他喝了一半,听罢,竟顿了顿,又问了一遍,“当真?”
乌憬巴巴地点点头。
一定很好吃。
没有办法,宁轻鸿现下在他眼里,已经成为吃的喝的住的用的无一不奢靡的大贪官了。
当然,除了桌面上的那碗药之外。
宁轻鸿似笑非笑,“竟然要了,那便全都喝完。”他不紧不慢地抬起一勺,放在乌憬嘴边,放话,“吃吧。”
乌憬却隐隐觉得不对了,怎么他闻着味道怪怪的,他刚刚以为是中药的味道来着,但现下也没有了他反悔的余地。
宁轻鸿见他不张嘴,微微抬抬指尖,抵在乌憬唇缝上,顺着还在闭合的唇间,就要往下倒。
怕洒在身上,乌憬只好连忙张开口。
药膳甫一入口,就让乌憬皱起了整张小脸,并不同中药的味道那般苦,但就是,很腥,很腻,很怪的味道。
根本不能理解宁轻鸿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喝下去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勺就又到了他的嘴边。
宁轻鸿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乌憬要躲,那勺子就顺着他的唇缝追去,他不肯张口,宁轻鸿就直接往下倒去,为了不弄成一片脏,他只能张开口,往下喝去。
他整张脸都苦巴巴地皱起来了。
一勺又一勺,剩下的小半碗药膳都进了乌憬的肚,但很显然,这碗药膳虽然难喝,效果却是显著的。
乌憬细细感受了一下。
他饿久后有些低血糖的感受已经完全不见了,补足了气血,虽然还是有些饿,但不用吃饭,应该也能维持身体的营养。
但……人怎么能用这种奇怪的药膳当成一日三餐?

一碗药膳两个人吃,当然是不够分的。
拂尘识相地又上前布了些膳,强迫自己低眉垂首,不去看两位主子,只恭敬地向千岁爷问道,“爷,可还要再上一碗药膳?”
“只是里头的那些物什难得,有些太医院拿不出来的,还得派人回府中库房去取,颇费时辰。”
“爷若是不想久等,不若同陛下一起用一下早膳?”
那碗药膳天还未亮时,想着千岁爷今晨会歇在养心殿用早膳,昨夜睡前就提前吩咐好,让人备着,爷一醒就去熬好端上来。
虽说味道不好,但都是大补之物。
光是里头那千年人参片就价值千金,更别说剩下的了。
宁轻鸿静静瞧了眼还在闭着眼,皱着张脸的少年天子,挥了下指尖,示意拂尘布完膳退下。
瞧见主子应了,拂尘才落下一颗心,继续装作自己瞎了双眼似的,没瞧见千岁爷一筷一筷喂着陛下的场面。
宁轻鸿不紧不慢地吃了片刻,等乌憬缓过来后,才将剩下的喂给人。
乌憬刚睁开眼,就自然而然地张唇含入了那筷尖,吃了两下,才后知后觉,他们正共用同一碗筷。
只是宁轻鸿用筷时,玉筷并不会入口,只慢条斯理地吃下夹住的菜,同恨不得一口咬下的乌憬截然不同。
慢慢的,乌憬也有些不好意思让自己的口水沾到筷子上了。
虽然宁轻鸿不介意,但是……
但是他介意啊!
好不容易早膳用完,乌憬第一次用这个姿势,漱口净面,等宫人将铜盆端下去后,宁轻鸿也将药吃下。
一应洗漱完,乌憬又被抱去了御书房,同人坐在那张熟悉的春椅上。
熟悉的浮金靥又重新燃起。
刚吃饱不久的乌憬又有些犯困了。
拂尘端来今日上奏的折子,慢慢在一旁念着,听得乌憬更加昏昏欲睡,往往念完一整本,宁轻鸿才会吐出几个字。
不知念了多久,这些折子才统共被端了下去。
乌憬才庆幸耳边的“嗡嗡嗡”总算消失了,下一瞬,又换了新的人禀报上新的事上来。
“主子,内阁大臣们方才在小朝会的议事都被记录在册。”又一乌憬没见过的探子跪地呈上。
若是千岁爷不在,小朝会自然会有内卫府的人监听,宁轻鸿只接过来,并未翻开,搁在了案桌上,惜字如金,“说要事。”
探子道,“最为重要之事是明年春闱的主考官,诸位大臣都在商议让谁顶上后,推出了一应人选,有张大学士,也有黄大人……等,不过因为并不急,都在等主子开口。”
宁轻鸿语调缓慢,却语出惊人,“让左相去。”
短短几字,不禁让探子惊骇反问,“这……”他迅速道,“内阁的大人们都等着这次春闱过后,挑一些合眼缘的学子,等这些人入了朝,便都能成为主子的助力,届时清理朝堂上左相一脉的人时,也能有人顶上空缺。”
若是让左相当主考官,岂不是将这些学子拱手相让?壮大左相一党?
宁轻鸿言简意赅,“其余人仍安排我们的人。”
探子不解,“主子,这是为何?”
乌憬不想让自己睡着,也勉强支楞起来偷听着,只是他听得晕乎乎的,并不懂朝堂形势,有些云里雾里。
宁轻鸿阖着眸,缓声道,“世家倾轧,总要有人出头。”
此时世家稍稍安分下来,不过是因年前的那场宫变,这次春闱,众方人马都盯着,左相身后是江南的学士,更站着诸多的寒门学子。
他不想让左相一党壮大,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世家子弟买官入朝。
可一方强一方弱,日后若不想瞧见养虎为患的局面,不若就在最开始,给这头虎重重一击。
内卫府跟内阁虽不能做出手之人,但借势而为,还是做得到的。
探子思绪过后,又不解,“这……左相未必瞧不出来我们在逼他同世家作对,世家肯定会拿左相一党出气,若是他不肯——”
宁轻鸿一语定之,“他会去的。”
“万千寒门学子都盯着他,他若不去,届时不必我们出手,天下人也会指着左相的脊梁骨骂。”宁轻鸿似笑非笑,轻声道,“瞧,自诩清廉的左相,也不过如此。”
“他怕了,他屈服了。”
探子不寒而栗,跪伏不敢出声。
宁轻鸿阖上眸,“他若真不肯,到时策反他底下的门客,总会有人愿意做此事。”
“届时令其拖左相下水,再将人灭口。”他一字一句,冷下语气,“死无对证,其余人自然也就信了。”
宁轻鸿感受到怀里的人似乎搂紧了他的脖颈,快将脸肉都埋进他的肩骨处,他抬起手指,轻轻探进少年天子身后的乌发中。
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按住人的后颈骨。
乌憬被冰得颤了一下,他就搂着宁轻鸿,坐在他的身上,靠得他如此之近。
在宁轻鸿怀里瑟缩地发着颤。
宁轻鸿却只揉捏他那块颈肉。
乌憬感受不到一丝安抚之意,只觉着那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打着转,对方的呼吸几乎近在咫尺。
明明知晓自己的手冰,却只惫懒地阖上眼,并不在意,或者说分不出精力放在心上去在意了。
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不带遮掩,明明白白地叫人看出其中的戾气。
探子又问,“可要告诉内阁的大人们?”
宁轻鸿,“提一声,免得那群蠢货盯着这一亩三分地犯浑。”
探子再次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等探子离去,候在殿外的拂尘才重新端着热茶上来,一旁伺候的宫人早在他念折子时就全被赶了下去。
等拂尘无声上了茶后,再退下,整个殿内就只剩乌憬跟宁轻鸿二人在。
少年天子听话得很,他乖乖地趴在人怀里,装作自己是人形抱枕,动都不带动一下。
他隐隐发现宁轻鸿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话变得很少,也没笑着同他“乌乌、乌乌”地喊了,最让人不能忽略的一点,是仿佛时时刻刻都没什么精力。
看上去是在犯困,但实际上又是醒着的。
整个人阴晴不定的,乌憬也不敢出声吵他,除了想上厕所的时候,会偷偷小声地跟宁轻鸿说自己要去小房间,得到一声淡淡的回应后,就自己爬下来,小跑地去处理完,再小跑回去。
忙里偷闲地蹲在案桌边吃两口点心,喝几口清茶,跑过来跑过去,跑过去跑过来,然后再爬回去,乖乖地重新趴回宁轻鸿怀里。
乌憬已经对这个姿势格外熟练了,不用宁轻鸿开口,就搂着人脖颈,埋着脸安静下来。
催眠自己只是个别人心情不好时的大型玩偶。
午膳也跟早膳时差不多,除了他跟在宁轻鸿身后,被牵着走时,会发现宁轻鸿会无缘无故地停下来,静静看着远处的风景出神。
一行人也被迫停了下来,但无人敢上前催促。
乌憬也只好安静下来,他扒拉着宁轻鸿重新换上的常服,顺着他的视线张望了几眼,却什么都瞧不出来,看不出哪里特别。
但对方就是可以出神很久。
他跟着站了快两刻钟,腿都酸了,才忍不住累,扯扯人的袖子催促。
身后的拂尘几乎都要跪下来了,却见千岁爷只是淡淡瞧了天子一眼,就继续朝膳厅走去,于是他猛然松下一口气。
一直到了入夜,宁轻鸿也是在养心殿歇下的。
寝殿内宫灯一一点起,浮金靥也一刻不停地燃着,乌憬只着件里衣,装作很忙似的,去翻着被宫人拿下来,放到案桌上的木盒。
里面装满了宁轻鸿送过来的物什。
乌憬有些纠结地拿出两个布老虎,其中一个之前被他拿过去跟御花园的小狗丢着玩,之前沾满了灰尘跟小狗口水,虽然被宫人又洗干净了。
但是……
他总觉得宁轻鸿是喜欢干净的人,可能还有一点洁癖,他脸上、手上脏了都会用帕子给他擦。
之前让他脱衣服好腻害也是因为他身上脏兮兮的。
乌憬把那只被弄脏的布老虎放回去,就抱了一个出来,然后踌躇地站在原地,不敢过去。
他第一次清醒地跟宁轻鸿同榻入眠,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之前一次是他发了热,还有一次是他早早就睡了过去。
而且醒来的时候,还是安安分分的,他睡在里面,宁轻鸿睡在外侧。
等下不会也要抱着睡吧?
乌憬原地纠结着。
乌憬偷偷掀开帘子,瞧见宁轻鸿正站在榻前,因为才从浴池回来,身上只系着一织金锦的裘衣。
拂尘正在为其解着裘衣,等主子自己卸下头上的玉冠后,才捧着退下。
宁轻鸿微微侧身,精准无比地看向藏在帘子后面偷看的少年天子。
乌憬霎时手忙脚乱地放下帘子,好一会儿,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走回来。
他又想起燕荷送给自己的那个小木盒,还在他的床榻底下藏着呢,宁轻鸿应该是对自己没有什么想法的吧?
他只是个布老虎而已。
乌憬催眠自己,他抱着自己的布老虎,慢吞吞地爬上床。
宁轻鸿正在把床榻边的灯熄了,灯一熄,屏风后守夜的宫人也纷纷将殿内点着的宫灯熄灭。
明亮缓慢地转变成昏暗,
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乌憬正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等宁轻鸿躺下来,他就粘过去,很简单的!
等听到身边的响声静止后,乌憬才抱着布老虎翻了个身,下一瞬,就在夜色中感受到身旁人刚沐浴完后的暖意。
他很小心地贴过去,一手抱着布老虎,一手搂着人。
宁轻鸿微微蹙眉,“夜里不许乱动。”
乌憬有些心虚,“乌乌不动。”
他睡姿可好了!
乌憬自我感觉。
他补充道,“乌乌抱布老虎,哥哥抱乌乌,布老虎不会动的。”意思就是他跟布老虎一样,才不会乱动。
宁轻鸿顿了顿,探出指尖,将乌憬怀里硌到他的布老虎放到枕边,“也不许出声。”
乌憬在心里说着小话,哼唧了没一会儿,就困顿地睡着了。
他的睡姿的确不敢恭维,到后半夜,已经变成八爪鱼缠到宁轻鸿身上了,所幸,宁轻鸿睡前吃了太医院的药,并未被他弄醒。
翌日,因为晓得千岁爷病中不会上朝,拂尘也并未来唤,醒得最早的,反而是昨日睡了快一整天的乌憬。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趴在人身上醒了好一会儿神,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乌憬霎时清醒,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乱放的手跟腿,从宁轻鸿身上爬起来,跪坐在榻边。
因为姿势变高,瞬间注意到昨夜被宁轻鸿放到枕边外侧的布老虎,似乎掉了下去。
就掉在床榻边。
乌憬纠结了一下捡还是不捡,他看了看似乎还在熟睡的宁轻鸿,迟疑了一会儿,才以这个姿势,弯眼探身,手臂撑在床榻的外侧,身体支在宁轻鸿上方,另一手努力地往地下伸去,准备去捡掉在地上的布老虎。
大半个身子都前倾了过去,乌憬低着脑袋,快趴在宁轻鸿身上了,不知他看到了床榻底下的什么,呆滞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55困惑:?

第36章 又撒谎 都去哪里了
他的两个盘子,捡回来的漂亮小石头,燕荷的木盒子,还有那根连在一起的九个环!
都去哪里了?!
乌憬怀疑是不是太暗了,他没看清,更努力地低了低脑袋,往床底看去。
还是一片空空如也。
他还保持着伸手去够地上的布老虎的姿势,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又很迷茫地咽了咽口水。
乌憬想到了他上次在那个木盒里没有找到的九个铜环,一时怔住了原地,又安慰自己可能是宫人把他放在床底下的东西捡走丢掉了。
以为是垃圾。
可是他叠得好好的……
而且他放在这里,不就是因为平日里宫人清扫寝殿,不会注意边角的地方吗?
会不会——
乌憬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宁轻鸿就睡在一旁。
“在看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四个字,语气平淡,不紧不慢地问。
乌憬慌慌张张地想撑起身,又想去抓地上的布老虎,最后手忙脚乱地都快不知道自己的手跟脚放到哪里了。
在宁轻鸿半支起身时,“啪”地一下倒在人怀里。
乌憬大脑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想缩着向后退,下一瞬,又被人按着脊背拦住,他愣了愣,试探地喊,“哥哥?”
宁轻鸿没出声,一片沉寂。
乌憬能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视线,不知是打量,还是其他的什么,瞧得他头皮发麻。
他吞吞吐吐又着急地道,“布,布老虎!”
快结巴了。
“布老虎掉地上了,乌乌捡。”
“哥哥看。”
一时听不见声响,乌憬悄悄抬眸看过去,发现宁轻鸿靠在榻上,似乎还未清醒般,有些惫懒地半阖着眸,不动声色地瞧着他。
少年天子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学昨日那般,换了个姿势,跪坐在人身上,不知是想讨好地将此事揭过去,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主动搂住人的脖颈,躲开人的视线。
如果发现了,宁轻鸿应该不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会不会真的是宫人清走了?
乌憬有些难过,其余物什并不怎么珍贵,丢了也可以再找,但燕荷送给他的那个小木盒也不见了。
跟宁轻鸿送给他的九连环不一样,因为对方可以买很多很多九连环,但那个药膏肯定花了燕荷不少心思,对她自己应该也是很贵重的。
乌憬有些自责,自己把别人的礼物弄丢了。
不然今天去问问平日洒扫的宫人好了?
乌憬趴在宁轻鸿身上想了一会儿,慢慢地收拾起情绪,又开心起来,好奇地看了看依旧阖着眸的宁轻鸿,他小声唤,“哥哥?”
秋日的清晨依旧有些冷意,但因为被褥还带着睡了一夜的暖意,即使刚睡醒,也依旧很暖乎,更不用说他跟宁轻鸿挨得这么近。
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也很舒服的温度。
乌憬又唤了一遍,“哥哥?”
宁轻鸿将手搭在他的背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发,好一会儿,才不疾不徐地睁眼看去。
外头的天已大亮,日光透光窗棂跟帘幔,让人将床榻间的物什也瞧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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