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雯雅沉默。
顾勉淡淡地说:“芽芽姐,哪怕你生病了,对哥哥而言也不是负担,比起像狗血电视剧里的隐瞒,所谓的为他好,或许哥哥更希望能陪你度过去。”
哐啷——玻璃杯倒在桌面,柠檬片洒落,水流淅淅沥沥地沿着卓沿滴落地板。
徐雯雅手忙脚乱地扶正杯子,用纸巾擦拭桌面,直至不再滴水。
顾勉面容始终平静,也用纸巾擦干水渍。
徐雯雅深吸一口气,“阿勉,你怎么知道——”
“我碰巧接触那个研究所的测试项目,看到了芽芽姐的名字。”
徐雯雅怔怔,“原来是这样……”她苦笑,“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瞒着你。”
她眉眼凄楚,“你也知道,癌症……时间就这么多,哪怕我是早期发现的,能干预、能化疗,最后的结果也就多留一段时间,而这样,除了让身边人延长痛苦、煎熬的过程……”
“没有任何好处。”
顾勉说:“那芽芽姐就想自己在异国他乡独自离世?”
徐雯雅点点头,“对,在这之前,我会用其他理由让思绪忘记我,并……”
“芽芽姐要用什么理由?”
徐雯雅低头,“我想让思绪开始新的感情,而最快的方法,或许是上一段感情快速的收场,比如说……我移情别恋了。”
顾勉扯了扯嘴角,“爱人的离世会让哥哥伤心,难道爱人的背叛不会吗?”
徐雯雅眼眶微红,声音沙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
“我不希望他一辈子孤孤单单的,我知道思绪的性格,他……”
她说不下去,颤抖地抱着手臂,眼泪湿润了脸颊。
顾勉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徐雯雅。
“芽芽姐,哥哥会很难过的。他不会因为你的病而倒下,但一定会因为爱情的背叛一蹶不振。”顾勉阖上双眸,上辈子的种种在他脑海闪过,无数个日夜里,哥哥颓废买醉,昏沉度日。
尽管他觉得谢如溪并非哥哥的最优选择,在这段不符合世俗的感情里受到诸多中伤、流言,常常因此而难过。
但不可否认,哥哥也因和谢如溪的感情,重新振作起来,治愈了曾经的伤疤。
徐雯雅肩膀颤得更厉害,哽咽的哭声难以抑制。
“我知道……我知道……”
顾勉说:“芽芽姐,为什么不继续参加研究所的项目?”
“或许这是一个可能性呢?”
徐雯雅抬头,惨然一笑,“这可能吗?谁都知道癌症细胞不可逆,我当初报名也是……”
“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疲惫地说,“明知道结果如此,我却妄图用安慰剂麻痹自己,寻求所谓的希望,挺可笑的。”
顾勉反问,“所以芽芽姐打算放弃?什么也不做,跑到国外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徐雯雅不说话,俨然是默认的态度。
“芽芽姐,请不要这么做,哥哥会很伤心的。”顾勉轻叹,“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个项目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失败的吗?”
他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低低说:“试一试吧,芽芽姐。”
徐雯雅久久不语。
最后,她妥协了。
她用掌心捂着脸,哑声道:“我……我会试试的。”
“不过思绪那边……我再想想吧,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再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
顾勉收回视线,“好。”
几天后,顾勉在某个寻常的早晨,收到魏卓军发来的新名单,里面重新加上了一个名字。
【顾先生,您要留下的那个名额,现在是……】
顾勉指腹摩挲手机边缘,【不用了,这个名额你用掉吧。】
半分钟后,魏卓军回消息。
【好的,顾先生。】
当顾勉得知徐雯雅已经开始治疗时,心里的某块石头倏然一松。
他对特效药的作用抱有极强的信心,上辈子它的治愈率在98%以上,并且副作用低、复发率低。
所以最终的结果……大抵不会出什么差错,能按着他想得方向发展。
顾勉解决完这一端,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端——谢如溪身上。
在顾勉的有意为之下,他和谢如溪之间形成了一种颇为默契的磁场,又或者说“时间表”,彼此有固定的接触与交流,关系愈发密切、熟悉,对彼此的了解逐渐加深。
哪怕在同一空间下,谁也不说话,只做着自己的事,也不会觉得尴尬,甚至有几分融洽。
周五,客厅。
谢如溪坐在毛绒绒的垫子上,半边身子倚靠着落地窗,歪着头,一条腿曲起,当作画板架子。
他神情专注,手里的画笔不停,长睫垂落在眼睑处,落下一大片阴影。
偶尔的停顿,下巴磨蹭浅咖色的高领针织衫,时不时摇晃。
窗外天色昏暗,厚重的乌云密布,浓稠得像要挤出墨汁。呼呼的大风刮起,绿化道的枝叶窸窣作响,左摆右倒。
正值下班时间,路人行色匆匆,街道车灯闪烁,两旁路灯慢慢亮起,高架桥的彩管灯点缀装饰。
咔——轻微的声响传入耳畔。
谢如溪手里的笔一顿,立刻抬头,视线落在玄关。
“小勉!”他笑吟吟地唤道。
“嗯。”顾勉应了一声,走进客厅,把手里的青色袋子放到茶几,“如溪哥,趁热吃吧,应该还没凉。”
“你真买了啊?谢谢小勉。”谢如溪把零碎的画具扔在旁边,赤脚跳出坐垫,地面铺着毯子,绒毛极为柔软、细长,轻轻拂过脚踝处。
“确实没凉。”他用手背挨着袋子,眼眸弯起,“感觉挺烫的。”
袋子里有一碗豆腐花和几盒点心。
“那家店多人吗?”谢如溪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我看网上说,生意非常红火。”
顾勉随意地靠在沙发,两腿交叠,“还好吧”
谢如溪点头,“要排队吗?”
“要。”
谢如溪警惕, “你不会排了几小时吧?”
顾勉面无表情,“我有病吗?买个吃的排几小时,真要这么久,我还不如找代排。”
“十分钟而已。”
谢如溪:“你还知道代排?”
“嗯。”
谢如溪笑了,顾勉没懂他笑什么。
“哎,等下,差点忘了。”谢如溪忽然起身,匆忙跑去厨房。
几分钟后,顾勉探过身,端详茶几的不明液体。
“这是什么?”
谢如溪笑眯眯地说:“你猜。”
顾勉嗅了嗅,“葡萄……酒?”
“差不多,这应该叫葡萄酒plus版。”谢如溪说,“我上星期酿的,据说味道不错,你喝点试试呗。”
“你也没试?”顾勉扬眉,似笑非笑。
“没有。”
顾勉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谢如溪撑着茶几,期待地问。
“还可以。葡萄味挺浓的,刚入口不像酒……”顾勉舌尖舔了舔唇,“蛮甜的,后面有点酒味。”
“你还加了什么?”他尝出了些其他滋味。
谢如溪报出了一串奇奇怪怪的名字,基本都是顾勉没听过的东西。
他又喝了几口,“都没听过,但喝起来不错。”
“你喜欢就好。”谢如溪唇角的弧度愈发上扬。
顾勉提醒,“你的豆腐花和点心要凉了。”
“哦。”
“符合你的期待吗?”顾勉问。
“豆腐花正常水平,但点心确实不错。”谢如溪点头,将点心盒推过去,“你要试试吗?”
顾勉摆手,“不用,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好吧。”
谢如溪吃得慢悠悠的,但豆腐花的碗小,很快见底,点心每种都尝了一块,就没动了。
“有点腻啊。”他抱着酷皮熊,懒懒地挨着沙发底。
顾勉瞥了眼,没说什么。
“小勉,我给你看样东西。”谢如溪坐直身体。
顾勉掀了掀眼皮,“什么东西?”
“喏,这个。”谢如溪把沙发上的背包扯下来,伸手进去捣鼓了下,拿出一个看不出材质的雕刻品。
顾勉掂量手里的雕刻品,又仔细观察这个Q版小人的样貌,不太确定地说:“这个……是我?”
“对!你认出来了?”
“人没认出来,认出了我桌上的摆件。”
谢如溪大笑,“好吧,看来我的雕刻技术还是不够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材质?”顾勉手里的东西重量很轻,但质感光滑,看起来颇有分量。
谢如溪歪着身子,脸埋在酷皮熊,含糊地说:“唔……怎么说呢,这算一个人工杂糅的天然材料,属于某地的非遗技术,通过……”
顾勉对这种艺术工艺过程不太感兴趣,大致听了下,应和了几声。
“这材料挺复杂的。”他把手里的雕塑品平放在茶几,指腹点了点小人的头,“谢谢如溪哥,我很喜欢,等会儿我放到房间的柜子摆着。”
谢如溪肉眼可见地高兴,眼尾弯成漂亮的月牙。
“哎,小勉,后天你有空吗?”
顾勉一顿,“有,怎么了?”
“是这样的,后天呢,我实习的那个艺术廊会举办一个展,主要展品是几个院校学生的获奖作品,主办人员怕来的人太少,打击学生热情,就倡议我们拉拉朋友什么的……”
谢如溪仰着头,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着对方,“你有兴趣吗?小勉。”
顾勉若有所思,院校学生……
“如溪哥的作品也在里面?”
谢如溪轻咳一声,“在。”
“哦,几点?”
“早上九点开始。”
“嗯,我去。”
谢如溪眼睛瞬间发亮,手里捏着的酷皮熊瘪了一半。
“谢谢小勉!”
“不用谢。”顾勉笑了笑,“毕竟我也有益处,能增加艺术气质。”
谢如溪乐了,“好吧。”
他把玩着熊的小短手,又顺着艺术展聊起来。
“这个展大概要持续三天,我在老师的指导下,也策划了展里的一小部分区域,到时我带你去看看……”
“……它主要承办方其实是C大,挺多学长、学姐在里面担任负责人,也有一些比我小几个年级的学弟、学妹在帮忙。”谢如溪感慨,“居然还有个大一的学弟,天哪,我当时大一时,哪想过这些事……”
大一学弟?
顾勉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问:“如溪哥,你和这个大一的学弟很熟?”
谢如溪撑着头,“还好吧,半个月前认识的,还是在连云的艺术展偶然碰见的,不过当时不知道是学弟,上星期才知道……”
“说件好笑的事,我原来一直把他的姓弄错了。”
“人家姓周,我可能平翘舌不分,脑子自动过滤成邹。”
“周?”顾勉定定地看着谢如溪,轻声重复,“周什么?”
谢如溪没多做思考,答道:“周乾鸣。”
顾勉眸色晦暗,果然……
这个人渣出现了。
“小勉,第一次见你穿这种类型的衣服。”谢如溪手肘撑在沙发顶,膝盖挨着绒毛垫,眼睛一眨不眨,感慨,“你该多穿穿,天天棉服加休闲裤太单调了。”
原来顾勉柜子里不只有同款不同色的棉服和休闲裤啊。
男人面容英俊,宽肩腿长,灰黑色的冲锋衣,搭配军绿色的工装裤,细节处理利落,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顾勉整理衣袖的松紧绳,对于谢如溪的惊叹,只 “哦”了一声,算是应答。
“这种装扮很适合你,小勉。”谢如溪轻声说。
说实话,撇开其它情感因素,站在纯粹欣赏的角度,他真的很吃这款型。
谢如溪不舍得挪开视线,撑着下巴不动,像是看着了迷。
“我好了,走吗?”顾勉把领子按了按,随口问。
没有回答。
他抬头,发现对方在发呆。
顾勉抬手,在谢如溪眉心打了个响指。
谢如溪回神,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哦哦,那、那就走吧。”
见鬼的,他刚刚在想什么?
顾勉忽然打量他几眼,“你穿得会不会太薄了,今天降温,可能还会下雨。”
谢如溪低头看了看,“不算薄啊,我觉得还好。”
他穿了件浅麻色的双面呢长款大衣,排扣不系,甚至为了美观,里面的高领内衬很薄,卡其色的裤子面料也不厚,版型颇为宽松。
看起来很有艺术气息,就是不保暖,嗖嗖漏风。
“行吧,要风度不要温度。”顾勉也不多说什么,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抵知道对方的“艺术美感”“时尚感”作祟。
他推开门, “大艺术家,请。”
谢如溪一愣,心绪起伏,顾勉的面容依旧冷淡,语气也正经,尾音却拖得很轻。
他触及对方的目光,又瞬间移开,脚步加快,像要把身后的人抛下。
什么大艺术家啊,谢如溪心里嘀咕,却因此耳垂发热。
这种含着些许调侃的称呼,由素来冷静淡漠的人说出,竟然平添了几分难言的——
亲昵、戏谑。
“看来你们主办方白担心了。”顾勉看着展会黑压压的人头,眉梢挑起,“学生的信心估计是成倍增加。”
谢如溪和顾勉站在圈外,也感到意外,“居然这么多人,因为周末吗?”
“不知道。”顾勉干脆地说。
谢如溪无奈一笑,“早知道不掐点来了,本来想着给展会添些热闹,别太冷清……”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展会就两处进门查票点,人流熙熙攘攘,顾勉他们被卡在层层环圈里,怎么也摸不到入口。
人多难免推搡,偶尔还有口角,不少人脸上都挂着怨气。
“啧,别推了!”
“艹,谁特么乱推啊!还扯我衣服!”
“大哥,我要能走,我会不走吗?前面不动,你挤我也没用啊!”
“哪个天杀的踩我鞋??”
谢如溪眉头轻蹙,身体缩起,极力躲避肩膀的碰撞。
忽然,站在他前面的蓝色连帽衫大叫,手肘一抬,猛地往后跳。
谢如溪来不及反应,想躲开,却没处儿躲。
“小心。”顾勉长臂一伸,直接将人圈进怀里。
“我靠,谁的热水壶漏水?全淋我裤子了。”蓝色连帽衫欲哭无泪。
“对不起,对不起。”前面的人注意到,急忙将水壶倒转。
顾勉瞥了眼,又低头询问:“如溪哥,没事吧?”
谢如溪靠在顾勉肩膀,脊背僵直,“没事,我、没事……”
对方下巴抵着他的头顶,说话声音低沉,仿佛能感受到声带的震动。横搭在腰背处的手臂有力,侧脸挨着的胸膛宽厚、结实,极富有纯粹的男性力量感。
他的手压着凉飕飕的冲锋衣,假口袋的缝线处粗糙,触感明显。指尖一点点蜷缩,掌心却诡异地灼烧着。
“小勉……”谢如溪呼吸放轻,手抬起,想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里好像有个空隙。”顾勉眯起眼睛,冷不丁地出声,“如溪哥,我们走那里。”
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人往左前方去,手臂再次收紧。
“啊,哦哦,行。”谢如溪忘了刚刚要说的,腕关节的劲儿卸下,手又慢慢搭回去,攥住衣服。
“总算不挤人了……”两人分开时,谢如溪欲盖弥彰般地退了几步,觉得不对,又悄悄站回顾勉身旁。
他眼神游离,声音很轻,像说给自己听,“还是这样的路好走。”
“嗯。”顾勉没体会到身旁人内心的“一波三折”,目光往展品掠过,都不大感兴趣,几乎没有停留。
正前方有个指引板,他问:“你有什么想看的吗?我们过去。”
谢如溪慢吞吞地抬眼,“我也不知道,就……随便看看吧。”
“好。”
两人漫无目的地开始逛,顾勉倒没体会到什么艺术的熏陶,扫两眼展品,看完介绍就当完成了一件展品的“观赏”,期间经常走神。
反而是谢如溪越逛越专注,沉浸在展品里,把刚才乱七八糟的思绪扔了个干净。
“爱情里的洋娃娃……”他脚步一顿,目光定定落下,呢喃重复。
顾勉也跟着谢如溪的步伐,慢慢停下。
这处展览很热闹,人围了一圈,大家都紧挨着围起红线探头,窃窃私语。
不同于其他展品打的氛围灯,用暖黄色亦或自然色营造气氛,这里选择了一盏极为明亮、高瓦度的白炽灯,照射在透明的玻璃柜。
玻璃柜里有一个很漂亮的洋娃娃,金发碧眼,衣裙华丽逶迤,笑容甜蜜。玻璃下有一个满眼渴望的人偶男孩,踮着脚,手轻拍玻璃柜,努力去够洋娃娃。
没多久,男孩停下了伸手的动作,神情变得愁眉苦脸。他把怀里的报纸分发到旁边的邮筒,每分一次,都会摇头晃脑地得到钱——
一张十元的人民币、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他手里的钱逐渐增多,最后,像是终于攒够了,他把厚厚的钱币放入玻璃柜的凹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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