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开口问:“顾先生,您下个月是打算长时间留在C城的子研究所吗?”
顾勉微微颌首,“嗯”了一声。
“好的。”
“结束了?”谢如溪原本抱着膝盖,下巴撑住力道,蜷缩在椅背,凝视着顾勉的眸子渐渐涣散。
听到响动,他睫毛一颤,倏然缓过神。
视野里模糊散开的光晕重新拢聚,光圈中心的脸庞变得清晰。
“对。”顾勉走到木椅,撑在深褐色的把手,“困了?”
谢如溪听着,不由自主打哈欠,眸子立刻蒙上水汽。
“唔……你不说还好,一说真困了。”
顾勉指腹揩去他眼尾的湿润,“现在去休息?”
谢如溪脸庞笼着淡淡的困倦,眼尾却悄然弯起,“明天我就要走了。”
顾勉的额头抵住他额头,“嗯。”
“临走前要不要……?多给我留点回忆?”谢如溪问得矜持,声音慢慢变得轻柔,像在蛊惑。
出乎意料的,顾勉拒绝了。
“不了,如溪哥,多休息。”
“为什么?”谢如溪说,“我今天好多了,更何况,明天我就要走……就当临别礼物?”
“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顾勉温声说。
谢如溪起身,站在木椅上,手肘搭在顾勉肩膀,靠近,吐息:“多收点礼物呗。一个生日可以有好多份礼物,更何况过两个?”
顾勉失笑,“那我想留给农历生日,可以吗?”
谢如溪乜了一眼,“看来我没魅力。”
顾勉摇头,哄道:“怎么会?我眼里只有你是不一样的,像在人群里会发光。”
谢如溪绷不住,笑出声,“这什么比喻啊。老天,我是奥特曼吗?”
顾勉不吭声。
谢如溪也不逗他,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行吧,农历就农历。”
他顿了顿,拉长声音,卖关子似地说:“但我后面那份礼物很特别哦。”
顾勉思索,撩起眼皮,“让男生感动到哭的礼物?”
谢如溪一愣,忍俊不禁。
他推了顾勉一把,好笑地说:“什么啊?你喜欢这个?”
“不对,你怎么知道这梗?”
顾勉似笑非笑,“我又不是山里的猴子,会上网是多稀奇吗?”
谢如溪笑得直不起腰,倒在他怀里。
顾勉稳稳接住,像抱小孩一样,将人带回房间。
谢如溪没挣扎,只凑到顾勉耳边,懒洋洋地说:“小勉,不猜猜我的礼物?”
“嗯,这礼物和什么有关?”顾勉识趣地接话。
“和我。”
“……”顾勉嘴角微抽,“范围太广了。”
谢如溪眯起眼睛,“哪里广?”
顾勉一针见血地指出,“你送我礼物,怎么会和‘你’无关?非要撇清,那不是玩赖吗?”
谢如溪“啊”了声,两人的思维明显出现了偏差。
“我以为你会想到的是——”他诡异地收声。
顾勉问:“是什么?”
谢如溪眉梢挑起,不肯解答,“你猜?”
“不猜。”
“猜猜呗,小勉。”
“……”
“小勉?”
顾勉叹了一口气,“如溪哥,你真的天生会玩赖,无师自通绕回原点。”
谢如溪含笑,“因为知道你会陪我玩,小勉——”
他指尖掠过顾勉的嘴唇,轻轻按揉,好似在挑衅一般,颇为有恃无恐。
“你在暗示我要做出改变?”顾勉说。
谢如溪惊讶,“我没说啊,你别自己表错情。”
顾勉:“……”
谢如溪:“你沉默是默认,对吧?”
“如溪哥,让我量量你的脸皮。”
“去去去,你才厚脸皮!”
谢如溪回去后,顾勉的生活恢复以往的规律。
不知何种原因,或许心境不同,他觉得少一个人的生活,确实少了不少趣味。
单单如此,顾勉还能习惯,但脑海始终占据一个影子,心神频繁被牵动。
而在影子背后,总会出现那双温柔的眼眸,澎湃、炙热,蕴藏着岩浆般的浓烈情感,时刻攥住他的心脏,仿佛每一次都在为他而跳动。
真有意思啊,听起来还有点糟糕。
但顾勉心知肚明,自己享受这种不受控的瞬间。
顾勉农历的生日和新历的生日所隔的时间,细算其实没有太久,不足一个月。
他知道谢如溪必定为他准备了一份非同寻常的礼物。
毕竟当时绕这个话题讨论这么长时间,对方大抵是苦心孤诣,准备了许久。
在这之前——
顾勉指骨微曲,锋利的机票边缘堪堪挨着内侧,目的地赫然是从A市飞往C城。
舷窗的蓝天毫无尘垢,粒粒如雪的白云映着淡金色的光芒。
透明玻璃的倒影真真切切,他正在微笑着眺望远方。
顾勉承认,他不喜欢异地恋。
非常不喜欢。
另一边,汾枝市区。
“你今晚要去A市?不回来了?”王飞宏瘫在行李箱,两条腿软成面条,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脸色发青,眼白血丝弥漫,黑眼圈赛过国宝,明显是睡眠不足,憔悴不堪。
谢如溪则恰好相反,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白皙的皮肤像渡了一层柔光滤镜。
王飞宏两眼无神,心里默默感叹:大家都要熬夜赶稿,白天同时到达工作室,晚上披星戴月地回家,怎么就谢如溪和吸了血气的鬼怪一样?
太特么邪门了!
“嗯,给我男朋友一个惊喜。”谢如溪笑眯眯地说。
“你真有精力啊……人又跑不了,明天去不也一样。”王飞宏说。
“我等不及,想见他。”谢如溪嘴里哼着歌,脚步轻快,“我走了,拜拜。”
咔哒——大门关上。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王飞宏捂着胸口,心情略微复杂。
太可怕了!!!
C大,门口。
顾勉落地后,几乎没有停歇,直接来到了C大。
他刚拿出手机,打算发消息给谢如溪,对方就恰好打来一通电话,称得上心有灵犀了。
“小勉。”谢如溪柔柔地唤道,背景音隐约有些嘈杂。
顾勉嘴角微勾,“如溪哥。”
谢如溪心情愉悦,“你现在在哪?做什么?”
顾勉淡淡地笑道:“在校门口。”
谢如溪挑眉,以为对方准备出校,“好巧,我也在,东门。”
“……我也在东门。”顾勉一怔,也觉得对方准备出校。他四处环顾,没见到人,“如溪哥,你在哪个位置?”
“一个大树墩,旁边有个红色牌子,写着禁止环抱。”
顾勉沉默了。
“小勉?”
“你在A大?”
“对!惊喜吗?之后几个月我都会在汾枝,来A大很方便,地铁直达半小时。我们可以经常约会了!”
顾勉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欣喜和无奈混杂。
“如溪哥,之后的几个月,我和学校申请到C城某家研究所……见习。”
“现在——我在C大。”
第二天,下午。
冰饮店,顾勉凭号码去前台拿饮品,回到独立座位时,谢如溪正看着窗外,神色恹恹,浑身笼罩着一股灰蒙蒙的郁气。
“如溪哥,蜜桃气冷水。”顾勉把挂着水珠的玻璃杯推到旁边。
谢如溪慢慢转过头,一言不发。
“试试?”顾勉扶正吸管,轻声问,“昨天刚出的新品。”
谢如溪倾身,抿了一口,“还可以。”
“什么味道?”顾勉问。
“桃子味。”谢如溪声音极轻,没有任何想要描述的冲动。
顾勉好笑地说:“好了,如溪哥,多大点事儿,不就我们刚好错过吗?现在不还是见面了。”
谢如溪瞥了一眼,闷闷地说:“早知道我呆在C城了,搞什么惊喜,大乌龙一个。”
顾勉挑眉,“也算惊喜,毕竟当时的我确实没想到。”
他补充一句,“这份礼物挺好的,我收到很喜欢。”
谢如溪还是难受,自己设想的甜蜜约会计划,彻底宣告破产,实在高兴不起来。
“我想得多好,前期主要学习‘莎刻’,所以要花的时间比较多,打算每天上午边学边雕刻,中午休息一下,继续雕刻,等四点一过,我就坐地铁到A大,和你一起吃晚饭。时间充足的话,我们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甚至有同时醒过来的早晨。”
他垂着眼帘,轻声说,“等后期掌握得差不多了,我自己完成作品时,时间也更充足了,到时可以搬到出租屋,和你一起生活……”
顾勉认真地听,后面嘴角微扬,又很快地隐没。
“听起来不错。”
“但现在全没了。”谢如溪把头靠在顾勉肩膀,一点点挪动身子,最后埋在颈窝。
他抱着顾勉,鼻息间是熟悉的皂感气息,沿着鼻腔蔓延至全身,令他闷涩的心缓了口气。
顾勉轻拍谢如溪后背,“谁说没了?”
谢如溪身子一顿,慢慢抬头,“你说得对,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眼神灼灼,低喃:“我再换个地点就好,明天、不,等下就和陈老师说,我……”
顾勉忽然打断谢如溪的话,“多大点事儿啊,还能流眼泪。”
他叹喟一声,指腹轻揩湿润的眼尾。
谢如溪眨眨眼,自己摸了摸,“有吗?”
“我好像没感觉到,可能情绪激动吧。”他不太在意,“小勉,没事的,之后我——”
“如溪哥,我已经申请好了,见习点换回A市。”顾勉温声说,“离汾枝也很近,大概就半小时,我想我们可以找个新房子,把妮妮带过去一起住,怎么样?”
谢如溪愣了半晌,小声说:“你什么时候……”
“打完电话后。”顾勉轻笑,“毕竟不想异地恋,总要多多努力。”
谢如溪定定地看着顾勉,微微蹙眉,“是不是很麻烦?原本学校那边的申请不好过,你现在又换地点什么的。”
“不会,挺好过的。”这是实话,顾勉没有撒谎。
实际上,学校对顾勉的待遇堪称绝无仅有,简单来说就是对特殊人才的宽厚作态,“睁只眼闭只眼”。他只要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大事,在一定的规章条例里,都能简单而过。
就像这次所谓的“见习”,和学校的教学要求一点关系也没,但顾勉本人有这个需求,和相关老师沟通过后,摇身一变,成了见习。
“真的?”谢如溪还是不放心。
“嗯。”
谢如溪灰暗的脸庞变得明媚,眸子熠熠生辉。
“所以你来汾枝……今晚留下吗?”
“留,不止今晚,之后几个月也是。”顾勉说,“房子我在线上看好了,你到时挑一挑或者再选,都可以。等你有空了,我们去实地验房。”
“等事情全部弄完,安定下来,我们就把妮妮接过来,好不好?”
谢如溪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还能不好?
——好得快要称之为完美了!
谢如溪从冰饮店出来,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情绪大起大落,悲喜一线之隔,最终化成欢悦的浪花,在大海肆意翻涌、奔腾,搅得神经突突跳动。
“等等——”他在顾勉开车前,猛地从副驾驶座起身,扑到对方怀里。
他热情地环住顾勉的脖颈,仰头,几乎是直冲冲滴撞上对方的唇瓣。
随后主动张开唇齿,水红的软舌探入口腔内,舔舐着情人柔软的腔壁,一点点与其纠缠。
灼热的气息交织,荷尔蒙急剧飙升,大脑兴奋至极,好似血管鼓胀得要破皮,耳膜震颤。
顾勉猝不及防,后背抵住车门,缓冲力道,紧紧地抱住谢如溪。
他没作思考地给予回应,淡淡的桃子甜味在口腔萦绕,舌尖试探着接触,津液互咽。
他抬起手,搭在谢如溪后脑,轻飘飘的发丝摩挲掌心,迸发出奇妙的痒意,像一枚羽毛,温柔地挠他心脏。
“小勉……”谢如溪脸颊绯红,含糊地唤道,腰有点发软,支不起力气,“我好开心。”
“嗯,我也是。”
离得越近,谢如溪身上清甜的葡萄香气愈加浓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察觉到自己对这款葡萄味香水的喜爱,日常、休息时间基本都是喷这款,尤其是在做的时候,手腕、颈侧、锁骨、腰腹、脚踝……甚至是私密的地方,都附着甜腻得发慌的葡萄味。
“哈……小勉……”谢如溪眼神柔得能化水,荡漾着层层波澜,唯有倒映着顾勉一个人的身影。他上半身前倾,膝盖跪在车垫,硌着冰凉的玉石,衬衫凌乱,垂落的衣角掀起,露出柔韧的细腰,在昏暗里,白得触目惊心。
一只大掌搭在其中,修长的指骨曲起,缝间挤出嫩肉,手背青筋凸起,蜿蜒交错。
顾勉眸色逐渐沉凝,手里的力道加重,虎口死死卡住他的腰,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要在……这里玩吗?”谢如溪嗓音沙哑,语气温温柔柔,尾音黏着一丝媚意。
“或者去后座?”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衣领的扣子。
顾勉阻止了。
他攥住谢如溪的手腕,慢慢平复呼吸,“不,回去。”
谢如溪瞥了一眼,风情乍现,“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多精神抖擞,你当君子,他忍得就辛苦了。”
顾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是谁?——哦,是“他”。
“不辛苦。”
谢如溪不罢休,红唇微勾,俯下身子,凑过去说话,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人。
“哎呀,我的小可怜,你遭罪了,有些人太狠心了,欺负弱小,连你也……”
顾勉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指腹按住喋喋不休的嘴。
谢如溪眸光流转,眼尾的黑色小痣若隐若现,流淌脉脉的情意。
他嘴唇含住顾勉的指尖,湿润的舌尖轻轻扫过,眼神欲说换休。
顾勉面色绷紧,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做,温热的触感传来,有点发麻。
他下意识地勾了勾软舌,拨弄了一下。
谢如溪含笑望去,神色如常,喉间发出短促地笑声,又慢悠悠地把捣乱的抵出唇舌。
他撑起身子,慢条斯理地说:“真不试试?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你想玩我可不一定答应。”
顾勉移开视线,声音低沉得过分,沙沙的质感,“嗯,不用了。毕竟是——”
“公共场合?”谢如溪笑吟吟地接话。
顾勉被抢了话,依旧淡定。
“对,如溪哥,你说得没错。”
谢如溪眉梢扬起,没说什么,坐回副驾驶。
他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行,随你。”
他系好安全带,视线滑过顾勉黑色的裤子,又极快收回,“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跪下来帮帮你,你这么能忍,看来是不用了。”
顾勉眉心拧死,颈侧的脉搏狠跳了一下。
他勉强保持冷静,“嗯,不用。”
谢如溪斜睨一眼,视线上下打量,意味深长地说:“好好好,不用,咱们做人啊,就得自立自强、坚决不能屈服恶、势、力!”
他摆明了看热闹,却坏心地撩拨,像在试探警戒的红线,表面恪守规矩,实则肆意妄为、毫无顾忌。
顾勉:“……”这张嘴真是不消停。
但坏又坏在,自己还真吃他这一套,越发的激动了。
他不吭声了,开火、放手刹、踩油门,车速堪堪卡在限速线。
谢如溪眯起眼睛,懒声唤:“小勉啊……”
“回去再说。”顾勉快速打断。
谢如溪撇嘴,哎呀,逗过了。
他拖长声音,“好啦,回去、再说。”
嗯,回去就更要逗着玩。谢如溪心里想着,笑意加深。
——毕竟这么可爱,不逗可惜了。
找房子、布置家装、接妮妮回来,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
终于,长达半年的异地恋宣告结束,情人之间的甜蜜愈发浓厚。
顾勉的时间极为自由,因此常常与谢如溪一同进出,时不时陪对方去偏远的几处非遗传承家族学习,几乎形影不离。
谢如溪曾忧虑地问:“这会不会阻碍你做自己的事?”
顾勉摇头,“不会,而且一星期才两三天而已。”
“真的吗?”
“嗯。”
“但会不会太无聊?我学这些东西,制作样品时,你就坐在旁边……”
顾勉笑了笑,“我挺喜欢这个时刻的。”
谢如溪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顾勉认真、温和的眸子,瞬间哑然。
他握着对方的手,干燥而温暖。
他微笑着说:“我也喜欢。”
又来了。
王飞宏幽幽叹气,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自动退避,哪怕避无可避,也要塞上耳塞,生怕自己这个电灯泡过亮,打扰到情侣恩爱。
“呜唔呜唔——”
王飞宏放下手里的工具,探头看屋子外的天色。
狂风大作,席卷地面的尘埃,枝叶乱颤,窸窸窣窣作响。平日高大如盖的树冠低身,仿佛矮了一截腰。整片山区都是阴沉沉的乌云,浓的稠墨一般,好似积攒了快要膨胀的水汽,只等待最后一刻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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