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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定婚龄(苏二两)


说实话,秦见算不上会做饭。
常年累月他只吃几种食材,夏天土豆、茄子,冬天土豆、酸菜,加上鸡蛋,寥寥可数。
这几种食材来回倒弄,即便做出花来,也担不起“会做饭”一说。
但若是用了心,他也是能将这几样东西烹饪得美味的,就像今天的酸菜炖猪肉,五花肉软烂,酸菜脆爽,让人口齿留香。
给秦铁峰送过饭,秦见坐在沙发上时,宋城南已经扒了半碗饭。
他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太饿了,中午就忙得没怎么吃。”
“酸菜里的肉是我刚刚提进来那块?你平时吃肉吗?看你瘦的。”
秦见将碗里倒了些菜汤,大口扒了一口,含混的说道:“吃你的,怎么这么啰嗦。”
再抬头,他的饭碗里多了一筷子五花三层的猪肉,宋城南收回筷子凉凉地说道:“你让我想到了一句歇后语。”
秦见疑惑。
“那什么咬那什么,不识那什么心。”
秦见翻了一个白眼,实在不想理男人如此无聊的玩笑。
宋城南吃得快,两大碗下肚便收了筷子。他心满意足的躺在沙发背上看着还在吃饭的男孩,忽然问道:“你很缺钱吗?”
男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他将筷子在米饭上插了两下才道:“缺。”
宋城南琢磨了一下,换了个温和的语气:“你爸爸有低保,每个月还有残疾人补助,社区年节还有慰问品和慰问金,你上学免费,午饭免费,按理说,...如果没有大的开销,不应该缺钱。”
男人说话时,你男孩儿依旧在吃饭,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所以呢?”
“所以...”男人缓慢的问道,“你这么急于赚钱,是为了什么?”
男孩儿放下碗,终于抬起头,幼狼一样的眼睛中并发寒光:“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宋主任?”
他声音暗哑,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伤不了别人,就要自伤:“也许我就是有大的开销呢,黄赌毒,样样沾。”
宋城南起先被秦见眼中既悲又寒的眼神惊到,不免生出了失言的懊悔,可现下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笑,他用力胡撸一把秦见的脑袋,笑道:“黄赌毒?先不说后两者,就说第一个,你的小豆丁好使吗?”
秦见再一次领教了男人的恶劣,他红着脸蹦了起来,说话都磕巴了起来:“你,你你,又不要脸!你思想肮脏!你下流!”
宋城南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毫不收敛的继续逗他:“明明是你说的样样都沾,怎么还成我肮脏下流了呢?见爷,敢情儿你生活经历这么丰富,分享分享呗,也让没有见识的我开开眼界。”
秦见又气又窘,胸口急速喘息,一个箭步就向宋城南冲了过去。
他也没想好要做什么,是揍男人一顿,还是咬他一口,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间,便被男人一个反制压在了沙发上,双手也被擒着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宋城南觉得自己的玩笑开过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最是敬畏情爱,加之又失了身为男人的尊严,不急才怪。
他笑着哄道:“见爷别急,是叔儿错了,下回保准不开这种玩笑了,咱不闹了啊。”
男孩儿又红着眼睛挣巴了几下,发觉蚍蜉撼树后,便认命躺在沙发上,扭头不看宋城南。
“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这么拼命赚钱?”男人轻轻的问道。
男孩儿不语,只是悄悄红了眼睛。
宋城南暗暗叹气,声音却是越发温和:“不想说也行,但你要记住一点,有什么困难找政府,找我。”
他从沙发上起身时又顺手撸了一把秦见的头发,男孩儿隐忍倔强的表情让他隔着时空好似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心情忽然烦躁起来,他抽出一根烟咬在了嘴里。
“你不是问我今天为什么不教训那几个人吗?”宋城南将烟嘴咬瘪,没点,“因为用拳头解决问题是最愚蠢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能不用就不用。”
他见男孩儿像只受了伤的幼兽一样将身体蜷缩起来,心里忽然痛了一下:“但是...若是到了危及时刻,也不能任人欺负,改天我教你几招伤害性不大,又能迅速致敌脱困的招数。”
男孩儿终于有了反应,转过身来直愣愣地看着宋城南。那眼里还带着红痕,此时却悄然染上一抹喜色。
男人没忍住手贱,伸手摸了摸曾经刮在自己手心触感柔软细密的睫毛。
那纤密的鸦羽跳动了几下,男人觉得自己手上的枪茧都柔软了几分。
“后天我休息,一起买年货吧。”
“买年货?”
“嗯,别告诉我你没打算买年货。”
“我...不知该买什么。”
“我也是第一次置办年货,咱们一起探索怎么样?”男人淡淡的笑道。
孤独的灵魂仿佛被温热的手摸了一把,男孩儿牵起嘴角,淡淡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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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没人看,就很懈怠,今天有人催更,我又可以了。

即便忙得起飞,宋城南也抽出时间约上小张警官去了一趟火车站。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一身军装,一个一身警服出现在出闸口的时候,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
宋城南向三个愣怔的男孩儿招手,笑着说:“过来啊,小张叔叔请你们吃糖葫芦。”
方斐和刘祥反应过来,如同孙悟空破了五行山一样欢脱雀跃,步子都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架势,一脸嘚瑟的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是他们的“靠山”。
只有秦见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他的目光扫过小张警官,缓缓地落在了宋城南的身上。
一身笔挺军装,勾勒出硬朗的身材,轮廓分明的脸更显坚毅,与他刀戟般的锋锐气质浑然一体。若说穿便装的宋城南像一只蓄力的优雅猎豹,那穿着军装的他就是一只威风凛然的雄狮。
气势如虹,应该说得便是如此。
这是男孩儿第一次看宋城南穿军装,没来由的,他心中升腾起类似“骄傲”的感觉。
这身军装为我而穿。
这个念头破茧而出,便一发不可收拾,潮水一般的漾在秦见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一次次拨动着他的神经,让他颤栗、让他悸动。
这感觉太陌生了。在男孩儿过往的经历中从未体会过,他不知要将“它”放入酸甜苦辣哪一个篮子中,只能垂下眼帘,将这份异样生硬的掩下。
他慢慢地走近宋城南,压下心中的拨动,轻声低语:“宋主任,牛逼大发了啊。”
宋城南丝毫未见男孩儿的异常,将手亲昵的搭上男孩的肩头,同样低声笑道:“见爷,为了给你站台,我都违反纪律了。”
见男孩儿疑惑,宋城南指指自己的肩膀:“退伍人员非重要场合不能穿军装,没看我都没戴肩章吗?见爷,不谢谢叔儿吗?”
秦见沉吟再三,也说不出“谢”字,他把头转到一边望天,装作随意的问道:“晚上家里剩饭多,你吃吗?”
宋城南噗嗤一乐,用手隔着帽子轻拍了一下秦见的脑袋,他知道小孩儿性子别扭,好话都要在舌尖绕一圈带上火药味才能出口。从小张警官手中接过一串糖葫芦塞到秦见手中,他挑眉说道:“晚上我要吃蛋炒饭,就上次那种。”
......
宋城南一直忙到年三十。
过了中午,社区才逐渐消停下来,宋城南看了一眼表,赶紧给大伙放了假。
张姐最急,全家人都在等着她回去做团圆饭,一上午电话都打了四五个进来,好像缺了她这双手,全家人都会齐刷刷饿死一样。
她穿上大衣背上包,抛了一句“我走了啊,大家新年快乐”就匆匆出了门。
门刚被推开,张姐就用中年女人特有的夸张叫了一声:“哎呦,这是谁啊,大过年的蹲在门口,跟个熊瞎子似的,吓我一跳!”
“熊瞎子”慢慢站起身,用力跺跺已经蹲麻了的脚,超着袖声音冷硬的问道:“你们下班了?”
女人将面前人挡着眉眼的帽子往上推了推,怪叫出声:“秦见啊,你跟着蹲着干嘛呢,有事进屋说啊。”
话音未落,她又急急补了一句:“你可别大过年的给我们找事儿啊,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秦见一偏头,甩掉了女人手,刚要回怼回去,就听见屋子里面有声音高声叫他:“秦见吗?进来。”
男孩儿一哽,将恶言恶语咽回肚子,瞥了一眼女人,踢开门吊儿郎当的进了屋。
办公室的旁人都走了,宋城南终于完成了手中最后一项工作。他放下笔,揉了揉眼睛,转头去看正在翻他工作日志的秦见。
“怎么不在家等我?外边多冷啊。”
男孩儿“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吊着眼睛抿着嘴不说话。
这是有了脾气。
宋城南开始穿大衣,见状笑着撸了一把男孩儿的头:“你进入青春期了?动不动就甩脸子耍脾气,我怎么惹到你了?”
秦见翻起眼皮,面上有着鲜少的孩子气:“是你说要买年货的。”
宋城南闻言微怔,男孩儿见状转身就走,出门时将社区的大门踹出了最响的二踢脚的声音。
男人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赶上来,一把将男孩儿揽在臂弯里:“买年货,谁说不买了?你这兔崽子气性怎么这么大,以后怎么找对象?”
男孩儿刚想发怒,就被宋城南下一句话转移了焦点:“这个点儿大集都收了,咱们去市里的超市吧。”
“去超市买年货吗?”男孩儿眨眨星星眼。
宋城南觉得这样的秦见有趣极了,伸手在他腮帮子上的软肉上掐了一把:“对,去超市,那种大型超市什么都有,咱们去逛逛。”
被当成稚童掐了脸上软肉的秦见一反常态的没怒,裹了裹身上宽大的羽绒服,雀跃地说道:“那就快走,我还没逛过那种超市呢。”
三个小时后,宋城南和秦见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一直心情不错的两人,在将东西放在谁家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
“都是你花的钱,这些东西不能放我这儿。”男孩儿如同一头犟驴,将东西一股脑的堆在了宋城南家的连廊下。
宋城南掏出跟烟咬在牙间,看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凉凉的开口:“我以为过年我会有饭可蹭,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男孩儿蓦然抬头,看见宋城南咬着烟靠在墙上痞态十足。
“不欢迎就算了。”男人企图拿钥匙开门。
“宋主任,”男孩儿忽然出声,他从衣领中掏出钥匙串,“记不记的你曾经说过雇佣童工犯法?”
宋城南看着转身开门的秦见,笑道:“所以,小童工,给不给用啊?”
“童工个屁,进来。”
......

自个儿在厨房捅咕了一个多小时,做出了四个卖相不错的佳肴。
分了四个小碟子,他打算给秦铁峰送饭,宋城南顺手接了过来,在秦见诧异的目光中说了句:“我去。”
他从刚刚买的年货中翻出一瓶与啤酒颜色所差无几的饮品,放在托盘上,放柔表情,走进了秦铁峰的房间。
屋中依旧没开灯,滞闷的空气挤满了房间。这次宋城南知道光源在哪,走过去拉开了台灯。
男人依旧畏缩,避着光不敢看高大的宋城南,手中紧紧地握着半根铁管。屋子中的尿骚味儿淡了很多,宋城南向角落看去,发现床旁边散发着骚味儿的花盆不见了,看来男人与秦见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互惠互利”的共识。
“酒...酒!”男人用余光看到宋城南手中的饮品,顿时像了变了一个人似的,浑浊的眼中迸出幽蓝光芒,犹如沉睡的野兽闻到血腥味苏醒过来,全身兴奋地紧绷,试图一举擒获猎物。他甚至扔下了手中的铁棍,爬着去抢眼中的“甘霖”,可宋城南将饮品高举,温和的说道:“秦先生,今天过年,破例让你喝点酒,别心急,好酒要慢慢品是不是?”
他躬下身子,拧开饮品的盖子,释放出一串气泡。往杯子倒了一点,端到秦铁峰面前。
男人慌乱又小心的接过杯子,嘴角歪了一下,可能是笑了。
他一饮而尽, 连杯口缀着的一滴也抿进了嘴里。双唇翕动,不太好使的舌头弹了几下上颚,好半晌男人抬起迷蒙的眼,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你这个病,医生不让喝白酒,那我们就少喝一点啤酒,这是新出的口味,觉得怎么样?”
男人疑惑的去看“酒瓶”,宋城南却将标签调转方向隐了起来,他又给秦铁峰倒了一个杯底,轻声说道:“伤了味蕾喝不出味道?那也只能喝这些了,我们还是要以身体为重的。”
见他要将“酒”拿走,男人忽然急了,将杯底的“酒”猛然倒入口中,便举着空杯急切的讨要,嘴里含混的叫嚷“酒...喝酒...给我喝酒!”
“下次吧。”宋城南直起身子,又恢复成具有绝对权威的高大男人。
秦铁峰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犹豫地高高举起杯子,脸上露出了乞怜之态。
啧,宋城南看起来有些为难:“不如这样,咱们打个商量,你若一天不敲管子,我便给你倒一小杯酒,你若能做到,我决不食言。”
他一手举起“酒瓶”做了个倒酒的姿势,一手勾了勾:“可以把铁管给我吗?”
男人看看举着的酒杯,又看看握着的铁管,毫不犹豫地就将铁管递了出去。
宋城南笑了,又添了一个杯底:“成交。”
他走出屋子的时候,看见秦见双臂抱胸倚着门嗤笑了一声:“那是个老酒鬼,不出几天就能反映过来你是在骗他。”
宋城南提着“酒瓶”晃晃荡荡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色香俱佳的菜肴随意说道:“知道指标不治本,但能哄他一天算一天,让这栋房子的居民能过清净年也是好的。你是用什么方法将花盆搬出他的房间的?”
秦见撇嘴:“我可没心情哄他,不过是拿着刀在他床前坐了半个小时。”
宋城南微微蹙眉,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一招手:“过来坐,吃年夜饭。这些都是你做的?臭小子有俩下子啊。”
自宋城南坐到沙发上,秦见不自觉的便有些紧张,像考了一百分等着家长表扬的孩子,期待着对方大吃一惊的表情。
宋城南脸上的惊喜成功取悦到了秦见,他踱着步慢慢地走到茶几前,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随便弄的,不好吃就别吃。”
话还没落地,宋城南就吐出了一根骨头:“人家说菜如其人,你性子不讨喜,排骨做得倒是入味,少别别扭扭、叽叽歪歪的了,快吃饭。”
秦见一哽,也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只得端起饭碗扒了一口饭连同奇奇怪怪的情绪一起咽下了肚子。
“无酒不成席。”宋城南开了一瓶啤酒,笑着示意男孩儿,“来点?”
秦见看着男人脸上的坏笑翻了个白眼,他将杯子中的饮料一饮而尽,然后推了杯子过去。
“真喝?”男人琢磨了一下,竟真的将酒倒进杯子里,满满的一杯,白色的泡沫顺着杯壁下滑,流着长长的酒痕。
“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今年几岁?”男人打量了一下秦见的身量,“十三?”
秦见撇了撇嘴,慢慢拔起腰杆,坐得笔直端正,他狭长的眼中闪过不悦,公鸭嗓子也越发难听:“过了年十五,怎么,宋主任要给压岁钱?”
宋城南一笑,用手揉了一把小兽的脑袋:“压岁钱没有,新年礼物倒是有。”
他站起身,从一堆年货袋子里翻出一个漂亮盒子。那漂亮盒子刚刚漏了一角,秦见的手就微微颤抖了一下,筷子险些没拿稳。他迅速的低下头,去数碗中的米饭粒子,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期待、不要渴望,这些遥远且陌生的温暖不属于自己,不想入非非就不会失望难过。
当那个漂亮盒子放在自己膝头的时候,秦见用了好多年才武装起来冰坚瞬间碎成齑粉。
他见过这个盒子,在超市的购物车中。选购东西的时候,男人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回来手中就多了这么一个漂亮盒子,还是场内结过账的。
秦见当时只瞟了一眼,作为男生的粗线条和多年备受冷落的经历,都让他对这个盒子生不出半点妄想,下一刻就将几个土豆压在了盒子上面。
“打开看看。”宋城南说道。
直到此时,秦见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属于自己的礼物,为了避免失望,他再一次确认:“这是...给我的?”
“嗯,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男孩儿的手悄悄在裤子上蹭了一把,擦去了手心中的汗渍,他稳住呼吸,表现得稀松平常,单手掀开了盒盖。
入眼是一片酒红色,像傍晚的最后一抹流光。
秦见的手慢慢的摸上去,毛茸茸的,细腻柔软,只碰了一下他就快速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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