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心里一紧，开始心疼起来，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于是他沉默片刻，吻了吻肖冰的额头，“要过去坐一会吗？”
肖冰抬眼朝他笑笑，“好啊。”
两人坐到肖冰曾经最熟悉的长椅上，周围都是梧桐叶蓬勃的清香。
开春，它们冒出新芽，再过两个月便会张牙舞爪了。
肖冰想着，笑了起来，“我之前还画过这棵树，什么样子、什么季节的都有。”他歪头，靠在程云肩上，程云抬手把他圈到怀里，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我就坐在这里，仰头看一会，然后落笔，说来我的画册里应该有挺多这棵树的特写。”
“是速写吗？”程云问。
肖冰一愣，仰头把鼻尖埋到他的肩窝，温热的气息懒散地落到程云颈侧，“怎么又被你猜中了呢？”
程云呼吸收紧，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嗯……因为你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去留下最宝贵的画面。”
他说完，肖冰呼吸弱了下来，两人静了许久。
过了一会，程云感到自己锁骨落了两滴温热的水珠。
他心里一疼，却知道此时不该打扰肖冰。
于是他只好默默将手臂收紧，语调温柔地说：“老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说，“我就像这棵树一样，你抬头我就在。”
带程云回母校这件事悄无声息地了却了肖冰的执念。
那条每天都会行经的梧桐大道，那个妈妈陪他坐过的长椅，曾经都是肖冰心底不可触碰的记忆。
可如今程云不但走进了他最柔软的内心，也会陪他看尽梧桐繁落的四季。
程云说，之前把他刚“骗”回家的时候连多占用他一分钟的时间都觉得心慌。
只要肖冰一皱眉头，他连呼吸都凝住，生怕他轻易就觉得自己烦了。
更何况和他提要求了。
当时第一次在Luna酒店见面，程云想到，当自己说“有个条件”时，还清楚地记得肖冰警惕又疏离的眼神。
他那一刻真的吓坏了。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把白月光骗回家当老婆，居然差点被自己搞砸了。
还好肖冰最后还是同意了，程云想，这一切应该还是要归功于自己的这副皮囊吧。
可如今这人不但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还跟自己表白，还说愿意把婚姻协议改成永远……
想到这里，程云就恨不得可以把自己的心脏也交给肖冰。
当年义无反顾地没给自己留余地去救他，时隔十四年这份埋在心里的感情还是一样炙热。
“老婆”
“嗯。”
“肖冰。”
“嗯？”
“没事。”程云低头蹭了蹭肖冰的额角，温声说，“就是想叫叫你。”
想隔几秒就唤一下你是不是还在身边，想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程云话没说透，肖冰却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他细长的眉毛轻挑一下，翘着嘴角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领子。
雪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顺便看到了烙印一般落在锁骨处的斑驳。
程云呼吸一滞，眼睛颤着，挪不开半分。
可肖冰还是不嫌热闹，修长骨干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锁骨，声音带着媚态，“老公，你看，这些都是你留下的呢。”
都是你留下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想，我愿意全身都被你打上烙印。
这也是句尚未说出的情话，虽然封在嘴里，但肖冰却把它们全部写在了眼睛里。
程云盯着这双随时都在勾他魂魄的眼睛，扶住他的脸，虔诚地吻了下去。
画展之后，他们在A国的日子便只剩吃喝玩乐。
肖冰带程云逛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带他去了自己去过的每一处地点。
他们各处旅游，最后却得出一个结论——
A国没有温泉。
“老婆，要不咱们在楼顶花园装一个。”程云把玩着老婆的手，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像个正在撒娇的孩子。
肖冰听完这句笑得胸口抖动，缓了一会说：“北城首富果然是嚣张一些。”
“没有。”程云也笑着揽着他的腰，“不嚣张。”
肖冰想了想，摇头，“有些麻烦，平时要打理，夏天也没什么用。”
“夏天可以养鱼。”程云顿了顿，“你也可以用来泡脚。”
肖冰又被自家老公的反差萌可爱到了。
明明是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却说出这么天真纯粹的话，实在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了。
于是肖冰的手也跟着不安分起来，他一路沿着肩膀向下，划到程云的胸肌，然后便被轻轻握住。
“老婆，别闹我……”
“不闹你？”肖冰声音掺着魅惑，像正引诱着人进入陷阱，“不闹你我去闹谁？”
“你……”程云知道肖冰在故意气他，但还是委屈起来，于是乖巧地说了句，“那你闹吧。”
说完，两人便真的“闹”了起来。
肖冰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没人，但床边是带有温度的，可能人刚下去不久。
刚清醒几分便听到程云的声音从飘窗那头传来。
“给你跟你嫂子赔罪的机会。”程云说，“找人在我们家楼顶花园做一个温泉池，回国的时候必须看到。”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程云沉默两秒，冷冷地说：“挂了。”
他挂了电话便看到肖冰朝窗边走来，还穿着自己的睡衣，由于大两码所以肖冰穿着倒像是一个遮到大腿根的睡裙。
藏青色衬得他的皮肤更加通透，睡衣下摆处还隐隐见得些许红色的印记，内侧也能看到几处深红色的斑驳。
程云只扫了一眼视线便急忙往上走，看向肖冰的眼睛，“老婆，怎么不穿鞋不穿衣服就过来了？”
“我这不是衣服？”肖冰被他拉着坐到腿上，翘着眼睛看他。
“你……”程云抿嘴，无奈道，“老婆，别再勾引我了。”
说完程云把人抱回床上，然后给他穿好衣服。
肖冰乐得被这么照顾，连翻身都懒得动，程云无奈一笑，只好给人又盖好被子，自己也钻进去。
“老公。”
“嗯。”
“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程云听到这两个字，先是心脏猛跳几下，接着想到出国前跟父亲的那次“决裂”。
于是他顿了顿，摇头，“没事，我们可以不回去然后带你去更多的地方。”
“不回去？”肖冰疑惑。
“嗯，喜欢A国就在这里定居，或者你喜欢其他的国家，我们都可以在那里住下去。”
肖冰抬眼，一秒便在程云眼里看到他的顾虑。
他摸了摸程云的脸，柔声说：“你总不能一直躲着。”
两人对视几秒，程云败下阵来。
深知自己已经全然被肖冰看穿，于是坦诚道：“我跟我爸说了，我们会定居国外，让他们有事联系Andy，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带你回家的时候。”
肖冰听完整个人一颤，过了许久才说：“程云，你不用这样。”
他顿了顿，补充，“不用这样为我牺牲。”
程云摇头，抱紧肖冰，“不要有压力，我可以处理好，再也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情了。”
这是程云发自内心的承诺，肖冰当然相信。
可是血浓于水的感情始终不能割舍，肖冰深知这一点，于是轻声说：“那是你的父母，你和他们的羁绊是我再也无法奢求的感情，你……”
“老婆。”程云闻言打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总之，你不要担心。”
他俯身吻住肖冰，轻咬他的嘴唇。
“如果这点都做不到，我也不配跟你站到一起。”
“所以，老婆，相信我。”
肖冰心里一动，将手伸进程云的睡衣。
他弯着眼睛，笑着用气音说，“好。”
第45章 他的“心机”
在达成共识之后，两人决定在A国好好旅游，肖冰果真如他所说，带程云去了所有他去过的地方。
他们租了个房车，一路走走停停。
看到好看的景色就驻车停下，肖冰便拿出画笔颜料开始“追光”。
有时运气好可以完成今日的写生，有时天公不作美，画到一半天就暗了下来，树木花草跟着变了颜色。
每当肖冰看着眼前的光影微微蹙眉，程云都会把相机递过去。
然后说，“看，老婆，我帮你抓住光了。”
他看着肖冰时眼睛都亮亮的，像求表扬的孩子一样，令人心软动容得很。
所以肖冰也没办法装作沉默，只好收了画架，关上车门，再把窗帘拉好。
用实际行动告诉程云，自己对他这一套有多受用。
两人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的“流浪”生活。
说来也怪，作为一个敏感的易过敏体质，肖冰居然在今年的春天没有发一次哮喘。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云照顾得太好，还是根本就寻到了自己的药。
虽然还是只能远距离观赏那些拥有诱人味道的花草，但肖冰已经很满足了。
所有的遗憾都因为有了那个人的陪伴变得充实起来，平淡的生活也能时时散发别样的色彩。
正当他们绕了一圈打算转到另一个国家游玩，程云的私人电话响起。
“Andy，怎么了。”
“程总，是这样的，老爷和太太托我跟你说一声，他想让你们回趟家。”
“我们……”程云听到这两个字以后怔愣了几秒，接着Andy便肯定了他的猜测。
“是的程总，二位希望您带夫人也一起回家。”
程云呼吸一滞，淡淡回应，“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有一条胳膊环住了自己的腰，“老公……怎么了？”
声音懒懒的，是刚被吵醒的松散状态，也有些褪去情欲之后的黏人。
程云心跳猛然加快两下，果然肖冰任何一句话，哪怕是语调中的标点符号都会令他心痒难耐。
他心里一软，俯身吻住身旁的人。
唇齿交融片刻，程云用手轻轻蹭肖冰的脸，“是Andy的电话。”
话没说完，肖冰被他蹭得脸有些痒，见人还是没想继续说下去，于是翘了一下唇，伸出舌头便碰到程云的手。
“……”
某人果然招架不住了。
几秒之后，程云轻叹一声，“我爸妈想让我回家一趟。”他顿了顿，转成笑看着肖冰，“让我带上你一起。”
“什么……”肖冰显然愣住，他想到了那天趾高气昂对自己厉声出言的女人，只一面她便可以知道程云妈妈一定不是好相处的角色。
她的每一个字都在控诉对这门婚事的不满，软硬兼施让自己离开他的儿子，肖冰实在想不到这种人居然会松口。
在怔忡的几秒中，程云看到了他眼中的迟疑。
于是程云一时心慌，马上用一个吻制止住肖冰脑中的想法。
毕竟只要是他看不到想法，程云内心都会慌措。
“老婆，我们不回去。”他吻完之后，柔声哄着怀里的人，“上次见到我妈，你肯定受委屈了。既然他们松口了，之后回国我自己回去看一眼就好，你不用跟我回去。”
他顿了顿，语气珍重地说，“我不会再让你难过。”
肖冰呼吸一滞，目光全然柔和下来，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活了二十多年，对他说情话的人不计其数，想要把心掏出来献给他的也大有人在。
无论是执着的、赤裸的，还是几近痴狂的爱意肖冰都感受过，他确实是被人追捧着长大的。
走到哪里都是如此。
可他却从没在除程云之外的人眼里看到这般类似的光芒，虽然他总觉得，这样的眼神自己好像曾经在那里见过……
不是刻意讨好或是阿谀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与珍重。
虽然程云也是把他视若珍宝地捧着，但他却感受得到程云的坚定和自信。
就像当初刚认识，他确实被程云的皮囊吸引，再者对他好奇，觉得他的无微不至又体贴又不会让自己有压力。
他的温暖从来都是恰到好处，就连之前两人每次擦枪走火都是来源于肖冰的主动勾引。
可自打肖冰知道程云早就觊觎自己多年之后，他突然回想起当初的种种，发现程云真的是步步为营一般，游刃有余地等待自己爱上他。
这一刻，他没有觉得自己被算计，反倒有些后悔自己的迟钝。
如果自己早些察觉，或者当初年幼时对程云有多点的印象，自己是不是也会早点爱上他呢？
也不至于让这条忠实的狗狗自己在外流浪这么多年。
“程云。”
听到肖冰突然又叫了自己的名字，程云呼吸都收紧，他下意识抱住肖冰的手臂又用了些力，压着声音轻柔道：“老婆，你说。”
肖冰沉默的时间里，程云在心里给自己擦了无数次汗。
即使全然拥有了，可他还是心慌。
也许只有真正地交换灵魂他才真的可以安心。
肖冰看到他神色的变化，突然笑出声。
程云转成懵懂的状态看着他，只听肖冰笑完后整个人都往程云怀里钻了钻。
“程先生。”
程先生……
这句媚声媚气的程先生又让程云心脏失控。
“你在害怕什么呢？”那声音又说话了，“那天你妈妈跟我说了那么多我都没信，连从瞿桐嘴里听到你的‘白月光’我都没有想跟你分开……”
他吻了一下程云的胸膛，“都到今天了，你还是觉得我会离开你吗？”
“你……”程云声音颤抖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老婆，你说什么？”
他本以为肖冰要和自己离婚是因为听到了周遭的言论，然后想起了那个自己口中曾提过一次的“白月光”，一时委屈不忿。
可他却不知道，肖冰是一直相信自己的，直到他回国……
程云喉咙艰难吞咽一下，心想，难道肖冰最后的决定只是因为看到了自己锁在保险柜里的一百多封情书……
肖冰一笑，抬眼看他，然后证实了程云的想法。
“没人能左右我的决定，除了你。”他伸出手臂环住程云的脖子，将他往下拉向自己，“我只信我看到的，我只信你。”
肖冰看着那双永远只装着自己的眼睛，轻声说，“其实，我好像也早就爱上你了呢，程先生。”
“你说，你是不是特别有心机？”
程云看着这双弯得如同新月的眼睛，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将灵魂交付出去。
只要交换了灵魂，做一切决定都是顺理成章。
在肖冰的默许下，程云让Andy转告父母，他们会在一周后回国。
这次他再也不需要畏惧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今后发生什么肖冰都不会再离开自己。
他相信肖冰，正如同肖冰对自己那样。
肖冰这次来A国带的行李很多，毕竟当初他是打算在A国长住下去。
于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二人也花费了一些时间。
他不允许肖冰折腾一下，自然也不愿意别人来碰自家媳妇儿的贴身东西。
导致程总裁忍着内心的酸涩和心疼帮肖冰收拾行李，就像终于哄好了离家出走的老婆，又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再惹老婆伤心。
肖冰看着这个号称北城首富、Luna酒店年轻总裁，又被无数少年少女惦记的冷面霸总，此时正在毫无架子地帮自己叠着贴身衣物，一时觉得整个心被一根柔软的稻草撩过，酥痒难耐。
这样的人居然在原地等了自己十四年。
到底是什么样的决心，才能无声地等待曾经那个不甚熟悉的同龄孩子。
肖冰曾问过程云，为什么当时在学校的时候没有跟他讲话。
程云说，因为肖冰太耀眼，自己太普通。
石头不应该妄想跟珍珠做朋友，正是程云的原话。
肖冰当时被这个比喻揉软了心却又不相信程云说的，毕竟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块石头。
难道是自己小时候对美貌的感知不敏感？
不过也对，又有谁生来就好色。
程云还说，当年才十几岁，他还没有能力把感情分得清楚。
等他分清楚的时候，肖冰已经退学了，再后面就出国修养了，一别就是十四年。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以现在所有的失而复得都是命运垂怜，程云说，如果重新遇到肖冰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好运，那他不介意将自己一生的运气都放在肖冰身上。
只要肖冰在，他的运气便在那里。
那天程云说这些的时候，他们正躺在房车里看星空。
此时已到五月，过了春寒料峭的时候，就快迎接暖热的夏季了。
肖冰的心里自然也跟着涌入一股暖流。
那天天空无云，月也是新月，于是星空就格外明亮澄澈。
肖冰看着身旁这双比广袤银河还要深邃的眸子，整个人都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