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肖冰每次都那么理解他，都笑着让他去忙吗？
可每次那个笑容背后，他又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其实很伤心……
程云不敢再想下去，他把脸埋在掌心，小声地不停唤着“老婆”。
过了一会，电话重新响起。
程云立刻接下电话，“喂。”
“哎，是我，你在哪呢？”
听到瞿桐的声音，程云皱眉，“没什么事我挂了。”
“哎，别挂啊！不是，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嫂子在这你没过来？”
“你说什么？”程云“腾”地从床上站起，甚至有些结巴起来，“你、你说，肖冰跟你在一块？”
“啊，是啊，在宋行他爸新弄来的农场。”
程云没心情管其他，抓了外套就往车库走，“地址发我，我马上来。”
而此时在农场，肖冰却难得扬了扬嘴角。
他正在看一场大“戏”。
“你特么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宋行拧着眉头，说着就要送客。
谁知瞿桐顺势握住宋行的手，“宋少爷气性这么大，还在为我上次‘冒犯’你的事生气？”
“卧槽！你他妈少碰我！”宋行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耳根攀上了点粉，“你赶紧趁我没报警之前滚蛋。”
“宋少爷别生气，看你气得，嘴角都破了。”瞿桐说完凑近到宋行耳边，“和上次一样。”
肖冰在旁边目不斜视地朝着空气眨了眨眼。
这两人，听起来好像上次发生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可是他俩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听宋行说，他之前也没见过瞿桐。
按理说，在上次的晚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这才短短几周，这两人的关系就发展成这样了？
肖冰善于洞察人的一言一行，从刚才瞿桐的话来看，明明是颇多暧昧。
可宋行是个货真价实的直男，只喜欢游戏花丛，难不成真的被他一语成谶，自己的发小终于要变成闺蜜了？
肖冰被这两人的八卦提起了兴致，心情居然好了许多。
刚想坐正身子听下去，谁知就听到一声闷响。
他扭头，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瞿桐。
“我都说了，以后别再来招惹我，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瞿桐站起身来，抚了抚胸口，眯着眼睛朝宋行走过去。
突变的气场让宋行有些慌乱，他下意识向后退去，谁知一下被瞿桐攥住了手。
“宋行，我一直在让着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行瞳孔骤然收紧，想要挣脱却没得逞，他也是这才知道，瞿桐的力气比自己大这么多。
“你、你放开我！”
瞿桐笑了笑，眼神写满危险，“这个表情很好看。”他俯身一把将宋行拉到怀里，伏在他耳边说，“我会期待宋少爷以后做这个表情的样子。”
宋行听完猛然将瞿桐推开，一双眼睛布上水雾，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
瞿桐心里一动，清了清嗓，恢复玩世不恭的态度，“好了，那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眼了，下次记得要接电话。”
说完他转向肖冰，“不好意思啊，让嫂子见笑了，我就先走了，改天找时间一起聚聚。”
肖冰颔首，朝他笑笑，“好。”
瞿桐走后，宋行立刻把他爸的藏酒搬了出来，开始边喝边骂。
肖冰觉得好笑，就静静听着他把瞿桐祖上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当肖冰问到他是怎么惹上瞿桐时，宋行沉默了片刻。
接着骂得更响彻天地，“那个人，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看着宋行逐渐失控，肖冰也不再多嘴，只是静静看了会书。
饭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肖冰看了看时间，心想，往常程云都是这个时候打电话。
可他的手机已经被冰封在湖底了，也不知道程云会不会找他。
他没记下来程云的电话，如果大张旗鼓要宋行去联系，倒是显得有些矫情。
再说，程云可能压根忙得顾不上看手机。
肖冰低头抚平书的折痕，翻了一页，这时大门被敲响。
他看了一眼宋行，摇了摇头，自己起身去开门。
谁知刚一开门便被一个怀抱紧紧环住。
这个怀抱很熟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闻到了那抹熟悉的风雪味道。
他心里一动，有些小声地唤，“程先生？”
“嗯。”抱着他的人像是终于喘了口气，应了声。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出差么？”
“为什么手机关机……”程云仍旧没松手，像是一放手怀里的人就要消失了。
肖冰心脏快速跳了两下，心想，程云特地找到这里来，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关机了找不到自己？
他心里一软，手也环住了程云的腰。
“对不起，程先生，手机不小心掉进湖里了。”
程云没回答，只是把人又抱紧了些。
过了许久，肖冰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沙哑的叹息。
“老婆……别再吓唬我了……”
肖冰怔愣在原地，心里“怦怦”跳了两下。
他又叫我老婆了，他这次没喝醉。
二人以拥抱的姿势站在门口很久，直到门外的凉风吹入，程云才冷静下来几分。
“先进来吧，把门关上。”肖冰主动打破了寂静的状态。
程云关门进屋，下一秒又从背后抱住肖冰。
“为什么不说一句就走。”听上去像是质问，语气却格外委屈。
肖冰心里一动，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只是想出来散散心。”
“可你没跟我说。”
“你太忙了。”肖冰说，“本来想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告诉你，结果手机掉进湖里了。”
程云没有被安抚到，反而不依不饶。
“可你把行李收好了。”
“我……”肖冰一时语塞，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是不是想搬走。”
肖冰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语气冷了些，“程云……”
谁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抱得更紧，是险些不能呼吸的程度。
“别走。”程云打断他，小声哀求，“别走好不好……”
肖冰愣了愣，整颗心跳得厉害。
程云……他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心里揣着别人么，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深情？
而自己呢，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
明明没想搬走，却把行李都收好了，也不知道是做给别人看，还是做给自己看。
肖冰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自打和程云结婚起是越发矫情了。
可程云却又心慌了起来，他轻声唤着，“老婆。”
“嗯。”
程云在肖冰耳边叹了口气，“你很久都没叫我程先生了。”
肖冰没说话，程云又开口道歉，“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语气还是掺了些委屈，根本不是平日里那个样子，倒有点像喝醉酒的那天。
于是肖冰心里一软，安抚他，“没有，你没做错什么。”
“我最近太忙没顾得上你。”程云自顾自地解释，“是……家里的事。”
“嗯？”肖冰侧脸，程云吻了吻他的耳垂。
“父母临时回国，家里出了些事情，我不能不管。”
肖冰没想到能听到这个答案，他微微怔住，过了片刻才回应。
“需要我做什么吗？”
程云摇头，毛茸茸的头发蹭得肖冰有些痒。
“没事，我能处理好。只是有些事不方便说，但希望你能相信我。”
壁炉的火光在跳跃，肖冰眼睛跟着闪了闪，然后跟光斑一起点头。
“我还没帮你拿回股权，还没兑现承诺，你不能搬出去。”
“也不能不要我……”
“怦怦”两声，肖冰听到自己的心跳跟着火花一起迸开了。
他们没管在餐厅吧台前仍旧边喝边骂的宋行，直接回了房间。
那晚程云一直在黏着他。
他靠在床边看书，程云就躺在旁边，把头靠在他的腰间。
他起身去烧水，程云也要跟着从背后抱住他。
直到肖冰要洗澡……
见程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歪头一笑，“程先生要一起吗？”
程云瞳孔一颤，这才清了清喉咙，“我、我在房间等你。”
那晚他们沉溺于淡淡的亲吻，从额头吻到下巴，亲昵无比。
肖冰难得没有闹程云，只是被那个怀抱牢牢圈住，他被抱得很紧。
令人贪恋的温度回来了，肖冰心里一酸。
他好像，已经对这个怀抱上瘾了……
第二天，面对头发凌乱、瞠目结舌的宋行，二人选择无情告别。
看着肖冰被人揽着离去的背影，宋行在手机里发出了嚎叫。
【花孔雀：原来我只是个工具人啊！！！！！】
可惜，他忘了肖冰的手机已经被封在湖里了。
“我已经让Andy去买了个新的手机，最新款，冰蓝色。”程云握了握他的手，“希望你喜欢。”
肖冰一笑，手攀到他的脖子上。
“喜欢。”他主动凑上前吻了程云，看着那双永远写满诚挚的眼睛说，“我很喜欢。”
而肖冰知道，这句不是说给手机听的。
在这一刻他终于隐隐察觉，有些情感其实早就在他心里潜移默化地变了。
两人上车，在开回家的路上，程云变得话多了些。
可以说，从昨晚起就有些变了。
和肖冰第一天在Luna酒店见到的那个冷脸沉默的程总裁判若两人，也和前段时间跟自己相敬如宾的那个程先生不一样。
程云开车时轻握住肖冰的手，珍重虔诚得像一个信徒。
他们一路说着话，第一次聊了这么多。
他们聊艺术、聊草木、聊昨晚肖冰看到的“八卦”。
肖冰也是在这才发现，程云的生活情趣他从前只发觉了冰山一角。
他懂生活、会设计，对绘画颇有研究，还练得一手好书法。
“程先生这么完美，都不敢把你放出去了呢。”
肖冰来了兴致，又开始逗程云。
只是这次眼底不再是戏谑，而是也掺上了更深层的情绪。
可惜程云正在开车，没能捕捉到那抹感情。
他低声笑笑，捏了捏肖冰的手，“别闹我。”
“程先生，结婚这么久，我好像一直都在占你的便宜。”肖冰看了看窗外匆匆闪过的灌木丛，目光没有焦距，“明明是场‘交易’，我却从没为你做什么。”
程云眉头不自觉蹙了蹙，一颗心跟着悬起。
他不知道该怕肖冰说的那句“交易”，还是该怕下一秒肖冰又要记起来自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我不用你为我做什么。”程云顿了几秒，接着沉声道，“如果可以……程夫人能不能为我学一学撒娇。”
“什么？”肖冰一愣，转过头来。
程云轻咳一声，说：“我不想你总是那么懂事。”
“懂事不好吗？”肖冰反应过来，淡淡笑了下。
“不好。”
“为什么不好？”
因为总觉得你不在意我……
“因为想了解你真实的心。”程云说，“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打给我，需要我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切都以你为重。”
他表面一副云淡风轻，一颗心早就被狠狠攥住，生怕有什么别的从缝隙中流出被察觉。
感受到侧面肖冰的目光，程云左手攥了攥，继续说道，“提出任何要求都可以，就是别再像昨天一样吓我了，好吗？”
空气凝滞片刻，只听到窗外的风声催着枯叶，过了许久，程云才听到车室内传来灵动的声音。
“好啊，老公。”
“……”
肖冰说完，双眼带笑看着程云的反应。
常年冰凉像玉一般的手往驾驶座位上滑了滑，程云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在路边停了车。
自从那天回家后，程云再也没有留肖冰一个人睡。
他将手机关机，所有公事处理都由Andy代为转达，他们的生活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程云仍旧无微不至、百依百顺，甚至会回应肖冰的每次撩拨，只是再没做到最后一步。
肖冰也是蓦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对程云心意的在意超出了这副皮囊。
他好像变得想主动靠近程云，不止是身体。
于是他乐得这种特殊的夫妻暧昧，他现在更喜欢与程云接吻。
肖冰开始享受眼下平静的日子。
直到有天深夜，楼下的门铃响起打破了这场平静。
赵姨今晚回家去了，家里只剩他们两个。
程云听到门铃后看了一眼监控，接着眉头紧锁。
“是谁？”肖冰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键，侧脸问程云。
“没事，不重要。”程云在肖冰唇上吻了吻，起身下床，“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继续看电影，别下楼。”
肖冰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忐忑，他没按播放键，在楼上隐隐听到有争吵推搡声，接着大门被重重关上。
等了几分钟，程云没有上来。
正犹豫要不要下楼看看，这时收到程云的消息。
【老婆，乖乖睡觉，空调开足点，我回趟家尽快回来。】
肖冰盯了屏幕片刻，看着那两个字目光柔和下来，回复，好。
程云走后，肖冰辗转难眠，不知是不是失了那个怀抱的缘故，怎么都睡不着。
他去四楼餐厅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后来实在想念那抹风雪的味道，于是起身去了三楼程云的房间。
直到闻到房间里淡淡的味道才终于精神放松下来，抱着枕头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肖冰听到家里的大门响了，又过了几分钟，慌乱匆忙的步伐才赶来。
然后那人便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小声喘着粗气，“老婆，吓死我了……”
程云刚刚没在肖冰房间见着人，一颗心慌乱地跳动，险些冲出身体。
他去了画室、影音室、餐厅、后花园。
他将偌大的房子转了一圈，终于在自己的卧室看到了那个单薄纤弱的背影。
肖冰居然来自己房间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也很依赖自己了……
于是程云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快步走过去把人抱住。
怀抱被充满，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接着柔软成水。
肖冰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先是心安，接着却闻到空气中陌生的味道。
像是带着血腥的冷气。
他心里一跳，缓缓睁开眼。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程云往后退了退，神色有微不可查的慌乱。
肖冰摇头，缓了一会，坐起身子，打开床头灯。
看清程云发白至没有血色的脸，他转成清醒，“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语调尽显紧张，程云欲往后退，被肖冰拉住。
看到程云将“嘶”声吞下，肖冰连忙起身，脱下了他的外套。
接着，他便看到程云背后渗血的衬衫。
“程云……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程云呼吸猛然收紧，看着肖冰紧张的神色，一时忘了身体所有的疼痛。
他将肖冰安抚住，扯着嘴角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你……”肖冰胸口忽然涌上一股无名火，此刻他不想纠结程云受伤的原因，只觉得烦闷无比，“为什么不先去医院！”
“我……”
“伤成这样还跑回家，你是疯了吗？”
肖冰的语气是连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管这么多，不应该对哪个人这么关心，甚至为谁心疼。
可这种突然跳出的念头只在脑中萦绕一秒，便融化在程云的目光里。
他的眸子里尽是满满的惊喜和开心，全然不像一副伤者该有的姿态。
两人对视几秒，肖冰在这场博弈中认输，认命地拿起电话。
“我现在打电话请医生来家里。”见程云要起身，他语调严肃道，“你坐好！”
下一秒，他便看到那个不常见到的，像狗狗一样委屈的眼神。
这只“大狗狗”十分乖巧地点头，“嗯”了一声。
肖冰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坐回他身边。
医生是在半小时之后来的，此时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当程云脱下衬衫，医生和肖冰皆是吸了口气。
他的背后都是触目惊心的痕迹，淤青泛紫的地方像是棍棒所致，还有几道绽开皮肉、流血结痂的伤口像是鞭痕。
肖冰看着被伤痕覆盖的这具完美的身体，紧蹙起眉头，呼吸也跟着收紧。
他不自觉地抚上心脏，眼睛也跟着模糊起来。
他不知道程云是因为什么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心疼了……
医生给程云上药，叮嘱了些许注意事项便离开。
肖冰将医生送至门口，回来后便看到低着头一脸做错事般的程云。
他慢慢走近，一言不发地收拾桌上的药具。
“老婆……”程云抬手握住肖冰的手腕，语气让人心疼。
肖冰心软下来，应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