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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君与妖妃(慕沉歌)


谁都知道,燕知微凭借那点儿资历,就站上这群臣之首的位置,真正的靠山是谁。
直到漂亮小鸟被楚明瑱夺入椒房,明面上无人敢置喙,心里却想:陛下不装了,果然睡过。
“陛下肯把知微从泥潭里捞出来,是念着旧情……”
燕知微追着他,羽毛湿漉漉的,自身难保,却还是不甘心,满脑子都是他那份好不容易奋斗到相位的事业。
“旧情?”楚明瑱都要气笑了,转身就走。
漂亮小鸟是太不怕人了,真当他不会发落吗?
“这、这糟糠之妻……不对,从、从龙之功。”燕知微撩着衣服,和他据理力争。
还是会路径依赖,全然忘了面前的不是好说话的燕王殿下,而是心思莫测的景明帝了。
“陛下还记得,当年那个雪夜,知微是翻了燕家的高墙,跌跌撞撞的,在大雪里奔向您的车队的……”他越说越委屈了。
他说自己糟糠之妻不可弃。
他家的漂亮小燕总是假装清高,爱抖羽毛,喜欢炫耀,才华出众,又心高气傲。
说他恋慕权势,爱攀高枝,实际上他的心思清如小溪,一照就干干净净。
楚明瑱叹了口气,转过身,语气意味深长:“你怎么能这么相信朕,知微。”

大雪冰封,长安城的寒风,总是砭人肌骨。
这样的冷,数载难逢。抵得上七年前,楚明瑱在夺嫡中最早出局,驱车出京的那个萧瑟雪夜。
彼时七皇子楚明瑱刚及冠,生母虞美人命薄,死在他三岁那年。养母德妃有子,待他生疏冷淡。父皇沉迷炼丹延寿,不理朝政,对后宫也不闻不问。
妖雾四起,牛鬼蛇神,京中乱成一团。
没有筹码,没有势力,参与夺嫡会死的很快,他唯有隐忍不发,在夹缝中求存。
命运不由他选择,楚明瑱最终能得一字封王,活着出长安,还是天家兄弟们博弈的结果。
他们想赶紧把这名成年皇子逐去守边关,免得他呆在长安,为对手所用。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楚明瑱安静地坐在即将出京的马车上,回想二十年命途跌宕,壮志难酬,满心萧索。
倏尔,他遥望雪夜尽头,却见一只孤弱漂亮的小燕飞越高墙,穿过迢迢风雪,向他夜奔而来。
楚明瑱凝眸,一度以为,他见到的是破开料峭大雪的春风。
少年燕知微撩开几乎融进飞雪的墨色乱发,向他的车驾走来。
他仰起头,如盈盈春山,眸中燃烧着不屈炽火,“愿随燕王殿下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楚明瑱终于明白他在等待什么。在这失意的雪夜,他最需要的,是有人给他这样一个答案。
他欣然张开双臂,燕儿随春风,此夜尽入他怀。
忆起温柔旧梦时,楚明瑱分外宽容。帝王铡刀染血,杀人株族后的阴戾也微微消融。
楚明瑱缓了语气,转身看燕知微,些许温柔,“冷吗?”
紫宸殿烧着银丝炭,温暖如春,与寒冷丝毫不沾边。
燕知微还裹在温暖如云朵的狐裘里,闻言缩了缩,如皑皑堆雪中探出头的小鸟。
他没答话,眼神清凌凌的,有点儿不安。
楚明瑱的声线如琳琅玉石,好听得很。
他道:“昨夜,知微求到朕这里来,在紫宸殿外跪了许久。雪那么大,朕没有立即把你唤入殿中,还晾着你,冷不冷?”
燕知微登时脊背一寒,开始头脑风暴,心想:陛下是什么意思?
他若说冷,陛下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怪他?
陛下会不会觉得,他今日本是该死的人。算算时辰,他现在合该在三途川排队,而不是在紫宸殿侍寝。
君王饶他一命,已是顾念潜邸旧情,天恩浩荡,他居然还敢在皇权面前矫情,实在放肆。
可是说不冷,陛下翻了脸,觉得教训还不够重,要再治他个欺君之罪怎么办?
燕丞相二十三岁为群臣之首,执掌相印,和大儒老臣、世家勋贵勾心斗角。虽然最终惜败,但能活过这么久,到底不是省油的灯。
楚明瑱见他不答,知道自家黑心莲丞相心思又在弯弯绕了。
他想起的是初见的雪夜,燕知微想的,怕是冷冽的寒刃。
燕知微思索片刻,利索地解开狐裘的系带,如乱云堆雪的披风从他纤瘦单薄的肩膀滑落,显出里面浸透寒香的雪色薄衫。
沉香销尽,狐裘堆在紫宸殿的地上。
燕知微轻巧地向前走了一步,他刚刚沐浴更衣,身瘦如雪中梅枝,墨发披散,白衣长袂是流动的烟云。
忽的,楚明瑱凝住,目光移过去,他听到了繁琐的金链清脆的碰撞声。
燕知微为了权势,向来豁得出去。
文人才子故作矫情的推拒,他是半分没有的。
那些自比修竹白梅高洁的诗句,他可以拈来做人设,糊弄天下人,却不信半分。
昔日掌着相印的燕知微,握着科举取士的资格,那可是儒生士子的生杀大权。
那些寒窗十八载的士子纵然心里瞧他不起,面上却逢迎,争相踏破他的门庭,试图拜他为座师。
他们热切地唤他“燕相”。
那时的燕知微,看着金銮殿上支颐的景明帝,心里有淡淡的自得:
“学成文武艺”,最终结果都是“货与帝王家”。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权臣相位,一步登天,算不算好价钱?
“这些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儒生士子,争相涂脂抹粉,锦衣簪花,长得那样不如意,还妄想献身帝王家。”
燕知微身着一品紫袍官服,纹着仙鹤,配金鱼带,常年伴在帝王身侧。
祭祀宗庙时,他执笔写祭文,端庄肃穆。长安巡游时,他不离左右,知冷知热。
燕知微写起歌颂景明帝功业的诗篇时,文采斐然,工整华丽,骈散得当,真情实感的很。
那都是他作为潜邸旧臣,协助陛下做成的事业,他夸起来当然洋洋洒洒,半点也没觉得不对。
朝里朝外,还有嚼舌根,说燕相写的是给陛下的情诗。
燕知微全做耳旁风,心里却想:真是一群俗人,懂不懂陛下这种高枝的含金量。
甚至,寻常去乐游原游猎,去行宫避暑,楚明瑱都带着他。
燕相探头,咬了一口陛下给他剥的荔枝。
荔枝甘甜的汁水染着朱唇,还被陛下用手指轻轻拭去,燕相还用舌尖舐了下君王的指尖,乐滋滋地想:“瞧瞧他们,那趋炎附势的模样,贪欲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肯献身,陛下要吗?”
在这样流动着暧昧的寂静中,燕知微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他从肩上除了温暖的狐裘披风,可以回答这个看似寻常的“冷不冷”的问题了。
“昨夜虽然雪大,膝上也跪出些许淤青,但陛下怜惜,很快就召知微进殿。大雪虽寒,但见到陛下,知微心里就不冷了。”
这一番话,既点出他受了苦,吃了惩戒,已经知错;又感激皇恩浩荡,表示并无怨怼。
这还不够,燕知微还轻嗔:“知微一见君王,再冷都忘了。”
这话里的段位,简直炉火纯青。
朝堂斗争杀人不见血,个个都是笑里藏刀的文豪大儒,哪怕说错一个字,都能带来毁家之祸。
用朝堂副本的经验来后宫当后妃,新出炉的燕贵妃心想,历代妖妃根本不值一提,他能秒了。
燕知微四两拨千斤,看似垂首折腰,清丽又婉转,向君王臣服。
但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楚明瑱。
“知微原来是后悔了。”
燕知微蓄意勾引,却不料,楚明瑱眼眸漆黑,果断瞥向地上散落的狐裘,在他走近时又阖目,不去看他单薄雪衣下透出的冰白肌肤。
他移开眼,心里淡淡想:他家小燕惯常爱作清高矜持,端着天仙姿态,容色也很有欺骗性,可不能被骗了。
“朕那兄弟,陈留王……不,废王楚明雍,他比朕强吗?”
燕知微刚想去扯君王肃穆的玄色衣袖,顺势依偎进他的怀抱,教他在温柔乡里忘却锋利的铡刀。
听了这道送命题,燕知微晕眩了,像是在万丈深渊一脚踏空。恐惧攥紧了他,心跳如鼓。
楚明瑱走近,这位性子温雅清隽的君王,本如静水流深,此时无甚表情,正如这幽暗深渊本身。
他轻轻撩起燕知微的长发,别在他耳后。
燕知微身体僵住。
楚明瑱动作温柔,语气却淡漠,带着些许对皇兄的轻视:“他也值得你辅佐?”
谋反一事,事实确凿。
他那废物兄长,早就在夺嫡里魔怔,不甘心失去金銮殿上那个位置,做个闲散无权的郡王。
他私底下贿赂朝臣,百般活动,妄图择日兵变逼宫。
楚明瑱心如明镜,拉出了长长的清单,平淡地算着他们的死期。
唯有燕知微背叛他一事,就算世家重臣联合呈上证据,声讨燕相谋逆,但楚明瑱压根不信。
不但不信,他还使了招偷天换日,从枝头仓皇坠下的漂亮小鸟封为贵妃,置于枕边,轻怜密爱。
“陛下觉得,我会背叛您?觉得我要另谋高枝?”
燕知微脊背轻轻颤抖,似乎在克制什么。
他面对幽暗深邃、让人心底发寒的陛下,先是怕,回过神来,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
他都忘了,该小心翼翼地自称“知微”,勾起他那点对旧人的温柔;
或是知情知趣,接受成为后妃,供君王亵玩的现实,乖乖地自称“臣妾”。
“自从我十六岁跟着您,如今二十有三。七年,这可是七年的青春年少。”
“……我都这样给您了。”
他明明不能说这些。
停下来,不能说。不能说!
燕知微想掐住自己的喉咙,把这些带着怨怼的真心话咽回去,换上更加应景的温柔小意,邀宠献媚。
可现在,那声音清冽的喉咙,此时好似不属于他了。
燕知微听见自己冷冷地说:“楚明瑱,你若想狎玩臣子,这七年里,你有多少机会,你想当个明君,不肯青史上留恶名,你不动手。”
“却要等燕知微真正握住了相权,尝过了权势令人陶醉的滋味……”
“你再看着我,失去一切,连同身份和名字。”
楚明瑱方才问他冷不冷,他笑着,说不冷。
实际上,他在雪里跪了多久,心里就有多寒。
有一瞬间,他看着灯火熹微的紫宸殿,甚至想直接撩起袍子,昂着头颅,骄傲地站起来离去。
泼天的富贵,他享受过。
帝王的盛宠,他拥有过。
滔天的权势,他到死之前都拥有着,值得昂首挺胸。
燕知微上位的方式虽然不够光彩。
但是他自问,在潜邸从龙时,他鞠躬尽瘁,为主公打理封地,锱铢必较,披霜带雪。
这段时期攒下的军需,把燕王军养的兵强马壮,成为了后来争天下的利器。
在征伐天下时,他更是随行燕王身侧,以幕僚身份,积极出谋划策,燕王采纳后,连下数座城池。
最终燕王平定天下,入主帝京长安,怎么不算他的功绩?
为新朝宰执时,燕知微纵然有些骄纵,被繁华迷了眼睛,也有仗着君王宠爱,打击报复世家政敌,排除异己的嫌疑。
但在他政斗失败,被牵连进叛党前,燕知微自问是个合格的宰相,是无愧君王,无愧百姓的。
“知微,别哭。”
楚明瑱怔住,见他那张清雅面具骤然碎了,肩膀颤抖着,垂首时,墨色长发散在身前,好不可怜。
像是炫耀着高枝的小燕,高兴地欢歌许久,忽的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权势如烟云,说散就散;帝宠如蜃景,空中楼阁。
他失了声,害怕了,漂亮的尾羽轻轻颤抖着,在禁宫中零落一地。
“七年,朕确有很多机会。若是朕开口要,知微也不会反抗,反而会用身体当做固宠的手段,再以此换得更想要的东西。”
楚明瑱看着燕知微踉跄着跪倒在地,他弯下腰,用白皙指尖抬起他的下颌,凝视他那张泫然泪泣的苍白容颜。
“但朕把笼子空置了七年,不是为了得到这种交易。”
楚明瑱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痕,握着走投无路的漂亮小燕纤细的腰,把他抱在怀中。
君王总是不疾不徐,似春雨初霁,淡淡笑道:“知微啊,恃宠而骄的滋味,是不是很好?乱花迷了眼,燕相是不是太春风得意?”
“知微,这世上没有,你不付出真心,却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回头的人。”
“自由的时间结束了,深宫萧索,该来陪陪朕了。”

燕知微真的被欺负惨了。
不过短短数日,他经历多次跌宕。一朝是威势煊赫燕丞相,一朝又将为落魄惨淡的阶下囚。
他在深宫中跪在帝王阶下,还未品尝到几分天威莫测的苦果,一旨封妃,又把尚且惊魂未定的漂亮小燕,推入了金碧辉煌的鸟笼中。
燕知微从未如此鲜明地意识到,支撑他的丞相地位、容着他放肆、又将他推入众矢之的深渊的,究竟是什么。
是帝宠。
当楚明瑱在背后托着他时,燕知微做什么都是容易的。
知晓这位君王的凌厉英明,没有人敢反对他的决定,所以大臣老儒都在暗中给丞相办事清阻碍,行方便,教他能将政令真正落地。
燕知微起于微末,后来又打理燕地,是做过一地主官的。
他有能力,有才华,也同情民生疾苦。所以修水渠,治河涝,鼓励农桑,他样样都办的不错。
待到办成了,他去向景明帝述职时,尾羽还翘起来,看君王微笑,还心想:陛下再多夸两句,臣那样厉害。
楚明瑱看过奏折,顺势把依偎过来的小燕抱在膝上,吻他的头发,夸赞道:“知微真厉害。”
他被繁华迷了眼睛,把平台当做了能力,把宠爱当做了根基。
独独忘却,那盘旋在他身后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是皇权。
可是,针对他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息过。皇都世家换了个帝王效忠,地位虽不如前朝,但也盘根错节。
三朝阁老与他们的徒子徒孙组成清流,僧多粥少,朝堂里位置紧巴巴。纵观所有朝廷大员,各个德高望重,就数燕知微这个宰相最年轻。
二十三岁,还是宠臣上位,谁服气?
当燕知微勾连叛党的证据被摆到帝王案台之前,楚明瑱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帝宠七年,才被抽离了不足十日,满朝群起而攻之。
天差地别。
在近乎天塌地陷的悲泣中,燕知微没法再保持往昔清雅端丽的天仙模样。
燕知微阖起眼,细密的眼睫颤抖着,面上满是泪痕。
他靠着帝王的肩头,瑟缩着,发着抖,断断续续地道着歉:“陛下,知微……知错了,明白厉害了,再也不敢了。”
“是我德不配位,立身不正。宰相乃是群臣之首,我燕知微,什么出身,怎么上的位,怎么敢向您求那个位置……”
“我怎么配站在那里。再怎么努力证明自己,只要开始的方法错了,都是一场空。”
“我还试图在史册上,留一个清白点的名声,嗤。我燕知微,这等、勾引君王的佞臣……配吗?”
燕知微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生气,恹恹地窝在楚明瑱温暖的怀里,好似又置身于那孤弱可怜的少年时,攥紧了他的衣襟。
帝宠,固然将他从枝头打入深渊,但也是现在没了名字,没了地位,只有个贵妃封号的他,唯一能攥住的东西了。
他得忍着,他得求饶。
燕知微声音带着沙哑,祈求心思莫测的君王别动怒:“是知微,不知天高地厚了。”
楚明瑱叹息一声,低头亲过他眼尾的泪痣,擦过那片湿红,用唇吻尽泪水。
他将燕知微横抱在怀中,走到龙床之前。
楚明瑱把他放置在床榻上,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低声道:“知微,你太年轻。权欲虽好,却容易迷了心。”
“倘若你再在朝堂站稳个七八年,不,以你的才智,也许五年就够了。直到那时,你才能驾驭得住相印,朕也未尝不会乐意放手让你去闯荡。”
“否则,相位众矢之的,你现在只是在替朕挡箭。现在,世家蠹虫,死而不僵,阁臣倚老卖老,龙争虎斗,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落得遍体鳞伤的,试过,也就算了吧,好不好?”楚明瑱哄着他。
燕知微安静地听着,当他的身体从楚明瑱臂膀中落下时,还伸手攥住他的袖摆,勾下一串白玉珏。
龙涎香阵阵,明黄帷帐,盘踞龙纹,是天家尊贵。
与寻常不同的,是楚明瑱的龙床上多了另一套床具。那是早早布置好的,小鸟柔软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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