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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小师弟又在演我/师弟你演我/恶犬(绣生)


他霎时一惊,定睛去看,却发现四周的景致变得陌生起来,而沈弃也不在他身边。
慕从云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什么东西里,不能动,只能看。用了很长的时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大约陷进了沈弃的记忆里。
而此时的沈弃,大约还是一颗未曾孵化、备受瞩目的蛋。
所有来看望这颗蛋的人都会期待无比地恭维:“小公子定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骄,定会带领我钟山一族离开天外天,重回昔日荣光!”
说的人多了,连这颗蛋好像都信了。慕从云感到到这颗蛋有些急切又欣喜的破壳欲望时,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万众期待之中,这颗蛋终于迎来了破壳的时机。
红色的小龙艰难万分地用孱弱的爪子破开坚硬的蛋壳,朝捧着他的人发出第一声微弱龙吟。
那声音微弱又渺小,却满是欢喜。
是在叫父亲。
慕从云看向脸色骤变的殷秉衡,没有在他眼中看到半点欣喜之意。
他敛眸,果然……
殷秉衡冷冷看着孱弱无比的幼子,即便收敛了怒意,眉眼间的失望却难以掩饰,他甚至忘了给幼子取个名字,便随手将孱弱的幼龙扔给了一旁的管家:“划个院子出来,找个人照顾他。”
管家迟疑追了两步:“族长,您还没给小公子赐名。”
“如此孱弱,能活下来便不错了,日后就叫长命吧。”
阴长命,一个并不被赋予任何期望的名字。
幼龙似乎听懂了,它安静望着转身离开的人,细细的尾巴尖卷起来,不再发出微弱的叫声。
慕从云耳边却同时响起另一道声音:“爹有很多孩子,嫌弃我没用,也不喜欢我。”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记得。”
“所有人都讨厌我,只有师兄不一样。”
慕从云垂眸看着安静又孱弱的幼龙,一瞬了然。
原来是这样。
他生而孱弱,却极其早慧,他说记得就是真的记得,记得分毫不差。

第79章 命运之线
幼龙在冷眼中逐渐长大,除了破壳那日,殷秉衡再没有在这方小小的偏僻院落中出现过。
他的兄弟们在满月之后便能完全化为人形,而他却花费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修炼出了人形。形态并不完美,连额头上天生残缺的小小龙角都无法隐藏。但有了人形,他就有资格和兄弟们一起听课、修炼。
他比任何一个兄弟都要努力地修炼,但天生的残缺让他事倍功半,无论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其他人的一星半点。
殷秉衡偶尔也会检查几个孩子的修炼进度,但从未有一次询问过沈弃,他总是被摒除在外的那一个。
这个时候,他既不哭闹也不难过,只是会远远站着看上很久,很久。
那双清澈的金色瞳孔从期待到逐渐暗淡,幼龙也从膝盖高不断抽条拔高,长成了修长的少年,有了慕从云熟悉的影子。
沈弃十二岁这年,他阅遍天外天藏书,发现了“天缺之龙”的传说,决心离开天外天去寻找火精补全护心麟。
少年踌躇满志,野心勃勃,那双黯淡的金色龙瞳久违地燃烧起来,灼得慕从云心头发紧。
——就是从下界开始,沈弃才入了妖魔道。
但无论他如何担忧,都只是这段记忆的旁观者。
沈弃遵循既定的轨迹离开天外天,偷偷到了西境。他和所有初入俗世的宗门弟子一样,历经磨难艰辛,在三千红尘里摸爬滚打,学会了辨别人心善恶。
他修为不高,但胆大心细,又有一张俊俏无害的脸,很快混得如鱼得水。
如此在西境待了三年,始终没有火精的消息,沈弃转而将目光放到了西境之外的酆都。他一向是个胆大又有执行力的人,很快便通过三教九流的关系网,找到了酆都的人。又花费了一些时间,他成功去了酆都。
酆都比西境更为险恶,但他凭着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过得竟然还算不错。
这一年,他十五岁,修为只有脱凡壳大成境。
沈弃在酆都待了两年,两年间他无数次深入蚀雾海寻找传说中的火精踪迹。大约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次死里逃生后,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
只是火精生了灵,并不肯轻易屈服于人,他搭进去半条命,才终于将之收服。
古籍记载的传说竟然是真的,上古烛龙留下的火精,当真可以修补缺少的护心麟。
幼龙身上鳞片崩裂,鲜血淋漓,却第一次笑得那样畅快。
慕从云被这种情绪感染,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许多。但还没高兴多久,在发现沈弃准备回天外天之后,他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事态发展的轨迹和他所知开始对不上。
沈弃没有出现在南槐镇和他相遇,而是回了天外天。
他罕见地露出几分童稚,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不再孱弱。
得知消息的殷秉衡如他料想中一样惊讶、惊喜,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不再孱弱的幼子。
慕从云感受到沈弃心中源源不断生出的欢喜,心中忽生重重忧虑。
而这忧虑很快应验。
猝不及防的囚禁,早就布下的阴谋诡计终于揭开了假面。
前一日还笑着说“我儿极好”的殷秉衡,亲手剜下了幼子新生的护心麟。
沈弃毫无反抗之力,他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只能虚弱又不甘地问一句“父亲,为什么”。
殷秉衡的答案是:“十方结界将破,唯有火精能修补。这是你的宿命。既然天生孱弱无法带领我族重回荣光,那做这荣光的基石,也不枉你来世上走一遭。”
沈弃麻木地看着他,金色瞳孔渐渐熄灭。
钟山龙族用火精换了多少资源和话语权,他不再知晓。他的归宿,在寒风凛冽的无回崖底。
剥鳞断角,抽筋剔髓,死无葬身之地。
痛苦、绝望、憎恨……无数负面情绪如汹涌湍急的河水,压得慕从云喘不过气来。
这都是沈弃的情绪,从久远记忆袭来,依旧鲜明如昨。
慕从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晦暗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意识到沈弃还没死。
修为尽失,身体支离破碎,却偏还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慕从云闭上眼,通过沈弃的身躯和眼睛去感受四周。
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四面八方都是浓郁的蚀雾,随着微弱的呼吸不断侵入四肢百骸。身体的温度随着蚀雾的侵入不断流失,慕从云尝试支配身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背后触感阴湿软烂,像是腐烂发臭的泥潭。
过分沉重的龙躯无力陷在烂泥里,正在一分一分下沉。
那种感觉很糟糕,明明还活着,却被迫感受身体一寸寸腐烂。直到整具身体沉到底,彻底被烂泥覆盖、掩埋,这个漫长的过程才宣告结束。
最后,只剩下一个龙首半露在泥潭之上。
慕从云将自己的感觉抽离出来,从旁观的视角去看沈弃。
那双金色的龙瞳只剩下一片幽暗。
初始汹涌如河的负面情绪也归于沉寂,若不是眼睛深处最后的一缕光,他看起来就几乎是一具腐败的尸体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无回崖底没有日月,也没有生命。所有误入其中的鸟兽虫蚁都被浓郁到化为实质的蚀雾吞噬。
没人知道在深处的淤泥里,还有一条濒死的龙。
他在烂泥里埋了很多很多年,鳞片落尽,骨肉皆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完全侵入体内的蚀雾消磨了仅剩的神智,让他逐渐变得疯癫。
少数时候他会自言自语,幻想有人来救他:“要是有人救我出去,我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不救我,杀了我也行。”
但更多时候,他会反复用唇齿咀嚼一个个仇人的名字,乐此不疲的为他们设计死法。
“我若爬出去,必定杀尽世人。”
从无回崖底爬上来那一日,慕从云看见了一个完整的、恶意毫无遮掩的酆都鬼王。
嶙峋的骨披上灼眼红袍,手指舒张之间无数浓黑的蚀雾倾泻而出。比南槐镇初遇那次更加邪异、张狂。
他践行了在崖底的诺言,殷秉衡,阴骄,阴雪,阴识……以及无数同族,按照他设计的死法,尽数惨死在他手中。
天外天尸骨堆积,血流成河。
而沈弃穿着金红龙血染透的红袍,前往西境。
当年的护心麟被融入了十方大阵,如今,他则亲手将之取了回来。
失去火精的十方结界如预料一般崩毁。
西境宗门前赴后继地设法补阵,沈弃头也不回地离开。
慕从云看着他如同一缕游魂一样飘荡在世间,没有落处。
他有通天的能力,却从不向任何一个求救的人伸出援手,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在绝境之中痛哭哀嚎,乐此不疲。
短短时间内,西境生灵涂炭,而沈弃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慕从云没用太久就知道他在找什么了。
——他在找一个女人。
对方护着两个孩子在异变怪物的包围下仓皇逃命,在他们身后,中年修士千疮百孔的身体转瞬被怪物们撕碎。
沈弃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女人修为不高,在怪物的围追堵截下很快便难以支撑,寻到了破绽的怪物们顿时如蝗虫涌上来,女人只能绝望地将两个年幼的孩子护在怀中——
沈弃适时出了手。
他将怪物挡在结界之外,在女人劫后余生的道谢中问:“你不认识我?”
“你还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吗?”
女人脸上的欢喜变得僵硬起来,眼神闪躲,表情支吾。
沈弃并不意外的样子:“你忘记了。”
女人嗫嚅着解释:“我记得,但是都这么多年了……看你现在这样,应该过得很好。”
沈弃点头赞同:“确实过得很好。”
他松开了扶着女人的手,结界也随之消弭。在女人惊恐的眼神里,他朝对方笑了下,轻声说:“你们看起来也过得也不错。”
失去结界阻挡的怪物们蜂拥而上,眨眼间将女人和两个孩子淹没。
沈弃神色恹恹从袖中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净手上沾染的血污后,将那条变脏的帕子扔进了怪物堆里。
从沈弃的记忆里,慕从云看到了西境的覆灭。
从未设想过的未来猝不及防在面前展开,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沈弃竟然和他一样,都是重活了一世。
所以在沈弃的记忆里,他们没有在南槐镇相遇。
因为在命运的岔路口,少年走上了另一条路。
等他们各自绕了一大圈再相遇时,一个是从无回崖底爬上来复仇的恶鬼;一个是修炼未成、初生灵智的桃树。
——在沈弃遇见那株桃树的瞬间,慕从云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了悟了所有因果。
命运之网在他面前徐徐铺开。
沈弃弯腰将被桃树苦苦护着的小蛇捏起来细细打量,语气听不出是欣喜还是不快:“这么个丑东西,竟然也有人愿意护着,你倒是好运气。”
桃树见状微微摇晃树枝,凋零的桃花飘落一地,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了沈弃手背上。
沈弃拈起那片花瓣,神色奇异:“所有人都忙着逃命,你为何费力护着他?”
桃树懵懂答:“它常常来看我,应当算是我的朋友。”
沈弃嗤笑一声。
他将挣扎的小蛇扔回去,随手折了一根桃枝,表情嫌弃:“碍眼。”
桃树和小蛇随着话落,一道消失在面前。
沈弃将桃枝置于鼻下嗅了嗅,随手将之插在发髻间,继续自己的旅途。
慕从云跟在他身侧,不由回头,却看到了那株桃树的终点——
它被送到了另一个世界,化身为人,跌跌撞撞地摸索长大。二十余年后,因果之线牵动,他从另一个世界归来,成了破庙里濒死的小乞儿。恰逢谢辞风游历经过,见之可怜,收其为徒,取名慕从云。

至此,一切因果皆明。
四周场景如同褪色的画卷般淡去,一切归于虚无混沌。天空被灰色的雾气笼罩着,浓雾翻滚之间隐隐有紫黑雷电游走,脚下的地面皲裂,无数沟壑纵横交错,这荒芜苍凉之地,便是沈弃的识海。
带着熔岩味道的风从身后吹来,慕从云若有所感回首,便与静静望着他的沈弃对上了目光。
识海中的沈弃没有任何伪装,张扬红袍在风中飞舞,那张过于精雕细琢的脸在浓雾中显出几分鬼魅。他静静望着慕从云,漆黑眼底酝酿着无数情绪,但最终,他只是轻声说:“我都告诉师兄了。”
这次,我没有骗你。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嘴唇蠕动,最后还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慕从云长久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脚尖向前,走向了他。
沈弃眼底微亮,期待中又有些许惶然。
慕从云走到他面前,第一次没有任何逃避的、仔仔细细地将这张脸刻在眼底。他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触他额角:“还疼么?”
沈弃垂眸看他,声音有些哑:“早就不疼了。”
“说谎。”
若是当真不疼了,怎么会两世都无法放下?
慕从云倾身靠过去,冰凉的唇印在沈弃额角——那里本该长着一只漂亮的龙角,却因为天生的残缺,只有小小一个凸起。年幼的沈弃以之为耻,从可以完全化作人形之后,便从不让龙角示人。
唯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偷偷对镜摸摸另一只完整的龙角,露出自卑又难过的神色。
然而这唯一一只完整的龙角,在被扔下无回崖时,也没能保住。
冰凉的唇从额头辗转到唇,带着浓浓的疼惜和安抚意味。沈弃启唇接纳他,瞳孔因为强烈的刺激不受控制地竖立,浓郁的金色晕染出一片欲色。
他难耐地扣住师兄的腰,将人按进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慕从云没有抗拒,反而格外配合。他微微仰起头,十指插入沈弃发间轻轻摩挲着,似安抚又似鼓励。
这样纵容的态度彻底引燃了沈弃苦苦压制的渴求,他略有些急切地扣住怀中人的后脑,更深更急的掠夺,从柔软红润的唇流连至修长纤细的颈……终于咬住心上人脆弱的咽喉时,金色龙瞳已变成了窄窄一条细线。直到怀中人发出闷闷的哼声,他才卸了力道,改用舌轻轻地舔。
湿濡的触感一路蔓延,慕从云胸膛剧烈起伏,却只能难耐地用手遮住了眼。
“师兄……”沈弃抬起头来,略有些强硬地将他遮眼的手拉开,手指顺势插入他指缝中,变成与他十指相扣的姿势。慕从云眼神飘忽不愿看他。沈弃却偏要紧盯着他恍惚迷蒙的双眼问:“……可以么?”
慕从云眼睫轻颤,喉骨上下滑动,一个低低的“嗯”字消散在纠缠的唇齿间。
识海之中没有日月,不知时日。
沈弃犹如一只不知餍足的兽,不断地索取掠夺。慕从云刚开始还能勉力招架,但当修长有力的龙尾缠上来时,他才知道先前医修提起“发情期”时的脸上怪异的笑容是因何而来。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后悔,只是这后悔也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下一波浪潮席卷……
慕从云感觉自己像海上的一叶扁舟,时而被汹涌的海水卷入海底,时而又被温柔地推上海面,反复无常的浪涛拖拽着他不断沉溺,等他终于挣脱了眩晕,找回意识时,只觉得浑身发沉,连呼吸都变得逼窒。
慕从云本能挣动,欲撑着手臂起身,入手却是龙鳞光滑冰凉的触感。他顿时一惊,整个人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便对上了沈弃那双灿灿的金色竖瞳。
沈弃已经完全化作了龙形,意识到他醒了,龙首挪过来,用小小的龙角亲昵地蹭了蹭他,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师兄。”
微微沙哑的嗓音刮过慕从云耳膜时,莫名让他脸红心跳,又想起识海中的纠缠,连耳根都烧红了一片。
慕从云实在难以招架他灼热的目光,只能赧然挪开了眼,又去推他的尾巴:“你、松开,我要起身。”
修长的龙躯将他整个人缠住,末端的尾巴尖尖绕在他脚腕上,让他只能勉强半撑起身体。
沈弃动了动尾巴,尾巴尖顺着脚腕往上,贴住了慕从云的小腿,又蹭了蹭。
“师兄,我好欢喜。”他不仅没有将人放开,反而亲昵地将龙吻凑在他肩窝,缠得更紧了一些,还有些蠢蠢欲动。
神交固然美妙,但他更想将师兄整个人都染上他的气味,打上他的标记。
沈弃眯了眯眼,尾巴尖又悄悄往上攀了一些。
大约是有过了经验,慕从云这回竟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小心思,立即出手捉住了他的尾巴尖,忍着羞耻道:“你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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