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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小师弟又在演我/师弟你演我/恶犬(绣生)


他说着,身形一分为二,其中一个仍微微弓着身子站在阴识身侧。另一个却是恭敬请出一盏白烛,黑色的影子融入白烛之中,烛芯燃起幽幽火光。
随着白烛燃烧,面前的墙壁之上竟现出了沈弃的身影。
少年身形清瘦,眉目温顺,一袭白衣穿在身上,倒是有了几分飘飘若仙之意。他手中提着食盒,腰间挂着一柄桃木剑,正往上岚峰的方向走。在一众各显神通飞天遁地的学子之中,他显得那样普通,但又与众不同。
阴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眸缓缓眯起来:“阴雪当真是他杀的?”
“不错。”
身侧影人忽然换了个声音,阴识侧头看去,就见影人化作了一个中年清隽男人的模样,他左手向上,掌心中托着一尊木鱼,右手则随意覆在木鱼上摩挲着。
阴识眼中闪过戒备,警惕地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还未知阁下尊名?”
陈破笑看他一眼,倒也不瞒他:“俗家姓名不足道矣,他们都叫我‘粉面佛’。”
阴识瞳孔微颤。
酆都鬼王的名号,他虽然刚到西境不久,却也如雷贯耳。
陈破现身却不是与他闲聊的:“三公子可看出什么了?”
阴识压下内心的震惊,维持着平静的神色摇头:“不像。”
记忆中的阴长命孱弱,沉默,又倔强。
明明是个活不长的病秧子,但面对阴骄和阴雪时,却偏要强做骄傲。要不是阴识无意间看见他满眼羡慕地看着阴雪和殷秉衡相处,他便当真要信了。
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罢了。
“人的性情会变,容貌亦可以伪装。”陈破不紧不慢道:“阴长命十二岁便离开了天外天,时隔数年,三公子认不出来也不无可能。但阴雪确凿是沈弃所伤。”
阴识面色变幻片刻,道:“钟山藏书众多,阴长命出生就缺了护心麟,为了寻找补齐护心麟的方法,他约莫将藏书都翻遍了。那些藏书有不少是从古流传下来,其中有什么秘术也不可知。”
“那就无法堪破了?”
“也不是全无办法。”阴识道:“天外天有一面尘缘镜,可堪尘缘过往。他能以秘术改换容貌,却无法在尘缘镜前藏住过往。”
“我需回天外天一趟。”
“三公子如今身份敏感,独自回去怕是不妥。”陈破道:“不若陈某为三公子保驾护航,也好确保万无一失。”
阴识抬眸与他对视,片刻之后一笑:“那就劳烦尊驾了。”
他自然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
天外天这些年来与世隔绝,粉面佛想找寻火精,自然不会放过天外天。
但他早已经成了弃子,天外天的安危又与他何干呢?
沈弃提着食盒回听竹苑。
路上他隐约察觉窥伺的目光,但只随意扫过,便不甚在意地继续前行。
他走到慕从云的屋前,小心翼翼地抬手敲门,清亮的少年音低沉,带着难以忽略的沙哑颓然:“师兄可起了?”
屋中没有回应。
等了片刻,他怏怏将食盒放在门口,退后一步,越发低落:“师兄还是不愿见我么?”
即便慕从云没有看见他,也能想象出他此时的表情。必然像一只可怜的狗崽一般,耳朵尾巴都无精打采地耸拉着。
他心底生出一股酸软,犹豫了一下,还是叹气道:“我起了,你进来吧。”
沈弃眼睛一亮,将地上的食盒提起来,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慕从云已经更衣束发,整个人冰雕玉琢一般坐在桌边,朝他淡淡看来。
沈弃抿唇朝他露出个笑容,将食盒中的吃食一样样摆出来,漆黑的眼睛透出讨好:“都是师兄爱吃的。”
若是他身后有尾巴,大约已经摇摆起来了。
慕从云心里继续叹气,却不忍心继续冷脸相对,只能执起筷子,顿了顿,又说:“你坐下,一起吃吧。”
沈弃满脸惊讶地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
慕从云朝他微微颔首,垂眸进食。沈弃怔楞了片刻,才忐忑地在他隔着一个座的位置坐下来。
他只端了一碗白粥,吃两口,便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慕从云。再吃两口,再看。
活像是将慕从云当做了下粥小菜。
清澈的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热切情意。
慕从云被他看得脸颊发热,但又不能因为被多看了两眼就出声叱责,只能当做没发现他的目光,径自忍耐。
倒是沈弃有些得寸进尺,吃完了粥,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一式剑招怎么也练不好,今天可以和师兄一起练剑吗?”
“……”
慕从云看他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

见他同意,沈弃整个人都雀跃起来,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盛满了欢喜。
他眼里里面装着的情绪太多太满,慕从云难以承受地别开眼睛,竟没敢继续与他对视。倒是沈弃生怕又惹恼了他,很快就收敛了目光,乖乖坐在距离他一座远的位置用早饭,只是时不时便要偷偷看他一眼,藏也藏不住。
好不容易盼着用完了早饭,他殷勤地将碗筷食盒收拾了,片刻之后便提着剑急匆匆寻来,生怕慕从云反悔了似的,殷殷切切看着他轻唤:“师兄?”
慕从云扫他一眼,率先走在了前方:“走吧。”
沈弃便提着剑欢欢喜喜跟了上去。
“哪一式不会?”慕从云在院中站定。
“这一式‘点雪’总学不会。”沈弃提剑演练给他看,
他动作已经十分流畅,看得出有平日有勤练。只是招式衔接变幻之间偶有滞涩,是灵力配合不当的缘故。
“我带你练一遍,你细细感受灵力运行轨迹。”
慕从云行至他身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覆住他的手,同时将一缕灵力送入他体内,在他经脉之中游走。
“起——”
他的音质如冷器凿冰,冷且空灵。但呼出的气息却是温热,若有似无打在沈弃耳廓,让他不由分神,想起那两瓣唇是如何的柔软甘甜,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唇,竟有些怀念那样的触感。
身体本能随着慕从云的动作而动,沈弃眼角余光却不由往后瞥。
身后的人色若霜雪,旁人多看一眼恐怕都觉得亵渎,但他却知道这欺霜赛雪的人是温暖而柔软的。
抱在怀里的触感,尤其叫人贪恋。
沈弃心里这么想着,动作便故意出了岔子,身形踉跄不稳间朝一侧倾斜倒去,慕从云下意识去接,沈弃便如愿以偿地倒在他怀中,顺势搂住了他的腰。
清清冷冷的草木香气侵入鼻端,沈弃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面上却仓惶地松了手,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
“师兄,我、我不是……”少年垂着头,露出来的耳朵微红,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起的模样。
偶然抬起的眼里,窃喜、惶然、羞涩诸多情绪混杂,交织成一片慕从云不敢看的暗色。
这份感情太沉太粘稠,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他本能想逃开,却又忍不住被触动。
在他算不上长的两世人生中,从未有人予过他这样浓烈的情感。
人总是很难抗拒未曾经历过的东西,慕从云亦然。
但他还有不解,沈弃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他认真思考,依然觉得自己回应不了如此浓烈的情感。理智告诉他,再热烈的火焰,在荒芜冰原中,终烧不长久。
但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没有追究沈弃的失误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只是捡起剑来,说:“再来。”
一整个白日都在练剑中消磨过。
傍晚时分,谢辞风过来,沈弃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剑,压下了被打扰的戾气,随慕从云去见自己的便宜师尊。
“师尊可是有事吩咐?”
慕从云恭敬地行礼,发现关聆月、金猊还有肖观音都在。
谢辞风颔首:“我有事需先行一步回玄陵,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们留在学宫,行事小心。”
“师尊怎么忽然要回玄陵,可是玄陵有事?”金猊不解。
如今学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外天的龙族也还没走,各宗门长老齐聚十方学宫,按理说师尊这时候不该走。
“需回晦星阁一趟。”谢辞风摇头,并未多做解释。
他将一个储物袋交给慕从云:“这里面有几样法器,你们留着防身,切记遇事莫要逞强,以自身安危为上。”
慕从云接过,与其他人一道目送他离开。
谢辞风的离开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倒是阴识逃走的消息更为抓人眼球,学子之间都很是讨论了一阵。之前嚣张跋扈的钟山龙族这次行事倒是温和低调了许多,一直在配合学宫的人手搜查。
只是搜来搜去,十方学宫都犁了几遍,依旧没有收获。
随着时日增长,风波沉淀,学宫管事们几经商议之后,重开课程,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若不是天外天那艘飞舟与拉舟的走蛟仍然存在感十足,学子们几乎要以为之前的风波只是一场幻梦。
枯黄的草木凋零,重阆下起第一场雪时,新一届的学子们便要被派往五处“生死门”。
这是十方学宫历年来的传统,从这一批的学子当中选出修为高者带队,一队编入五至十人不等,分别往各地去巡守结界,辅助当地宗门处理异变。
如今这只是小小的试炼,等他们自学宫中结业之后,便要回归宗门挑起大梁,接替上一任的师兄师姐们,成为守卫十方结界的中坚力量。
玄陵师兄弟五人,除了金猊与沈弃修为低微,慕从云、关聆月还有肖观音都足以独当一面。
因此三人理所当然分开,各自领队。
至于其余弟子的分队,则由学宫酌情分派。按照往年惯例,为了打破宗门之限,让学子们精诚合作,很少将同一宗门的弟子分在一起。沈弃与金猊自然也是要被打散分至其他队伍之中。
但沈弃当时的表情实在太过可怜,慕从云又挂念着他修为低微,若是分到了其他队伍,恐怕其他人照应不周全,最后到底厚颜跟分队的管事将人讨了来。
金猊一看沈弃都跟能跟着大师兄,那他也要跟,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说服了管事将自己也分到了慕从云的队伍里。
最后出发时,慕从云、沈弃、金猊,以及其他宗门弟子六人前往庚金门,关聆月和肖观音则分别带队前往甲木门和癸水门。
肖观音看着殷勤跟在慕从云左右的人,忍不住和关聆月道:“小师弟可真会哄人。”
明明之前大师兄都不理会他了,如今竟然又肯带他去庚金门。
她又是好奇又羡慕。
忍不住探究地盯着沈弃看,想知道他是怎么哄得大师兄回心转意。
沈弃察觉,侧脸瞥她一眼,略出个讥讽的笑容。
羡慕也没用。
肖观音:“!!!”
她扭头对关聆月说:“他还嘲讽我!”
关聆月看看这两人,无奈摇摇头,拍拍她的肩膀:“该启程了。”
庚金门在司州和云中州交界地带,由问剑宗和桃花坞共同镇守。
此番慕从云一行便是要去拜访问剑宗,协助问剑宗处理结界周边的异变。
他们乘傀儡马车,从阆州出发,穿过西河洲,便到了司州境内。
司州地处西南,四季炎热,就连冬日也不例外。一入司州境内,修为低的学子们便脱了御寒的法衣。
金猊往外张望:“这可是江棂的地盘,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司州乃是问剑宗的属地。
当初他们奉命护送江棂去蜀州毒门借用“洗罪”驱除体内蚀雾,结果意外撞上毒门异变,江棂没在“洗罪”中待够时日便强行出来支援,又在离火门被柳夫人放出的蚀雾侵蚀,险些就要异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好在江棂命硬撑了过来。后来他的父母赶到,便将他带回了问剑宗疗养,之后就再无消息。
经过毒门一事,他们也算是共患难过了。金猊后来也同江棂传讯过,只是江棂回宗不久便开始闭关,便断了联系。
“师尊说他死劫已过,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慕从云知道得要多一些,江棂当初死里逃生,体内充斥蚀雾却没有失去理智异变成怪物,此事实在怪异又蹊跷,若是叫人知晓,必定对江棂不利。江棂父母在师尊地提醒下肯定会设法隐藏此事。
若是期间江棂出了岔子,他的父母一定会去玄陵求助。但至今问剑宗都无来使,说明江棂应当安好。
沈弃闻言露出个奇妙的表情,终于想起在犄角旮旯里还有这么一号人——这普天之下除了他,恐怕就只有江棂能容纳蚀雾之力了。
当初他还是看在了师兄的情面上,才顺手推了他一把。
也不知这蠢货如今可学会使用蚀雾之力了。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下唇角,有些期待看见蠢货们的反应了。
傀儡马车驶入司州城中,金猊拿出文书交给看门守卫,对方验看过后神色立即恭敬起来:“原来是玄陵高徒,少宗主特意交代过,若诸位到了,直接往问剑宗去便是。少宗主在宗门闭关,不便出门相迎,便交代我等代劳。”
他一边说。一边在前方引路,竟是要亲自送他们去问剑宗。
“你说的少宗主是江棂?”金猊好奇。
如今问剑宗宗主江醉意是江棂的叔父,但江醉意醉心剑道,并未结道侣也无子嗣,因此之前一直有传闻宗主之位会交给江棂的父亲江叔桐。
没想到最后竟是江棂成了少宗主。
“正是。”守卫骄傲道:“少宗主天资不凡,不过十余岁就已入忘尘缘境大圆满,犹胜桐叶长老。待少宗主修行大成,必能为问剑宗、为司州扬名。”
桐叶长老正是江棂的父亲江叔桐。
金猊神色惊讶,扭头对慕从云道:“江棂这是因祸得福修为大进了?”他皱着脸忧心忡忡道:“他这么急吼吼把我们请过去,不会又要犯病追着要和师兄切磋吧?”
“亏我心急火燎请你们过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金猊话音刚落,另一道清亮张扬的少年音便由远及近地响来。一身黑衣的江棂御剑而来,停在半空盯着金猊道:“我不和慕师兄,和你切磋如何?”

虽没再穿张扬的红衣,但江棂面上意气风发,看起来倒和受重创之前差不离了。
金猊从傀儡马车跳下来,见他竟已经能御剑,神色讶然:“你这是好了?”他双手抱怀,啧啧道:“我可不和你打,若是你伤没好全,我不论输赢都要吃亏。”
“你也就嘴皮子利索了,今日你若不是客人,我必定叫你趴在地上叫爷爷。”江棂哼了一声,收剑落地,朝慕从云拱手:“慕师兄,你们落脚的院落都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我这就引你过去。”
原本安排住处是由宗门管事的职责,但江棂从蜀州回来后就一直被关在问剑宗不得外出,对外声称是闭关,但实则是宗主和父母怕走漏了风声才将他拘着。这些日子江棂早就憋得浑身难受,听说这次来问剑宗历练的学宫弟子竟是由慕从云带队,他抑制不住兴奋,一早就数着时日等人来了。
安排的院落也是上好的,与江棂住处长阳阁相邻。
“最近庚金门一带十分太平,巡守结界的师兄师姐们也清闲不少,你们倒是来对了时候。”江棂在前面引路,嘴里还说个不停:“往年来司州历练的学宫弟子可没有这么轻松,你们正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游览一番司州城。”提起司州城时他略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中州东州位于西境极北,与司州气候还有风土人情大相径庭,必不会叫你们失望而归。”
金猊一听便来劲了:“方才进城时,我见城东格外热闹,那边是什么地方?”
金猊道:“城东多是乐坊酒楼。”他见金猊听完后兴致缺缺的模样,又道:“司州的乐坊和其他州可不同,要有趣得多,等你去亲眼见过便知道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落脚的院落,两进的院子,足够一行人舒舒服服地住下。
入城时才过午时,时候还早,众人便先去各自收拾屋子行礼,等晚饭时分再汇合。
慕从云挑了间僻静的屋子,沈弃和金猊的房间则一左一右与之相邻。
江棂没走,也跟着去帮忙。
他目光在慕从云身上转来转去,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同慕从云切磋一番。
经历了诸多磨难之后,他性子虽然依旧张扬不减,但也通晓了许多人情世故,知道若是还和以前一样追着慕从云要一分胜负,那对方必定不会理会他的。
不如先和对方拉近拉近关系,这样等他提出切磋的时候,慕师兄应该就不会误会了。
这么想着,江棂神色便殷勤起来,见沈弃正在给慕从云铺床,便也挤过去:“沈师弟,我来给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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