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岛上的男妈妈(放鸽子)

只是还没安分多久, 水龙幼崽又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那为什么丽可阿姨会说，她十年内就要跟沃特尔叔叔分开呢？”
考虑到龙族天然渣的本性, 西尔在回答前, 不禁迟疑了很久。
他不想误导幼崽，也不想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到他们身上，于是谨慎地说：“对丽可来说, 是这样的没错。但每头龙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 以后发生在泡泡, 噼啪, 滋滋和呼呼身上时, 也会跟爸爸和妈妈之间不同。”
水龙幼崽对这个过分笼统的答案显然还不满足, 狡黠地追问着：“那爸爸希望泡泡怎么做才开心呢？”
看着懵懵懂懂、只想让自己开心的那双纯净蓝眸, 西尔不禁笑了。
他揉了揉泡泡的小脑袋，温声说：“这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事。爸爸已经从养育你们的过程里得到了快乐，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任何事情。真要说的话，我最大的愿望是你总能做出让自己快乐的选择，并且尽可能不要为失去的事后悔。”
更多的话他现在也不好说，也似乎显得太沉重了。
事实上，如果是人类的话，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理解他的话……有传承记忆这个作弊器的幼龙，总是不一样的。
“喔，泡泡知道了。”
小水龙的眼里还似懂非懂，情感上却先一步感受到了爸爸对自己的爱意，于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另三只幼崽也面露若有所思。
弗雷姆耐心地等到了现在，终于开口：“该睡觉了。”
幼崽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好在经过这两个晚上分开睡的磨练，加上好歹有手足相互陪伴，四只崽崽渐渐适应了“真的要跟爸爸分开睡”的命运。
“唉！”
只有泡泡还不死心地给弗雷姆妈妈投去了幽怨的一眼，才故意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弟弟妹妹们去了另一个房间准备睡觉了。
他们一走，西尔就往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一边侧耳听着隔壁房间里的动静，一边一改刚才的温柔从容，难掩发愁地跟弗雷姆说：“虽然是那样跟泡泡说的，但他们以后到底会怎样，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亲身体验过传讯素对周边朋友的威力后，西尔再也不敢低估它的力量了，并因此理解了身边的龙频繁更换伴侣的举动。
听到西尔的顾虑后，弗雷姆沉默一阵，神态自若地说：“幼崽们会下意识地模仿身边大龙的一举一动。如果我们不仅跟他们灌输正确的做法，还一直在他们面前展示出恩爱的姿态，那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的幼崽们，长大后也会下意识地选择这样做。”
听从没有过育儿经验的弗雷姆这么自然地提出了言传身教的重要性，西尔在意外之余，立即就认同了这个理念。
“但是，”他又想到了另一个让他发愁的事：“就算他们能抵御传讯素的影响，对伴侣保持忠诚，可如果他们未来找的伴侣却摆脱不了天性的驱使，对他们喜新厌旧怎么办？”
或许当父亲的心情就是这么自私和矛盾：他不想亲手抚养出来的孩子们去渣其他的龙，但更不想看着他们被渣。
如果真要二选一的话，心疼亲手养出来的龙宝宝们的他，宁愿是前者。
弗雷姆淡定地说：“不会有这么愚蠢的龙。”
西尔被大火龙天真的话语逗笑了，莞尔道：“就算是像弗雷姆你这么厉害的龙，也不可能确保孩子们未来的伴侣不会移情别恋呀。”
“当然可以。”弗雷姆轻描淡写地说：“只要让他们丧失移情别恋的能力就可以了，方法有很多。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做吧，很简单。”
西尔安静了片刻。
他怎么不小心忘了，弗雷姆不仅是孩子们的严母，更是龙岛上威名深重的无冕之王，是连生命树果都没龙敢跟他抢夺的超级暴君？
尽管听起来不讲道理到了极点，但要是让弗雷姆去实施的话……他竟然觉得真有可能实现。
“噢，”他干巴巴地说：“那还是算了吧。反正这是以后的事了，还是让泡泡他们顺其自然吧。”
“好。”
火焰巨龙爽快地应了。
他丝毫没有坚持自己的提议、或者继续纠结幼崽们的婚恋观的意向——那本身就是他漠不关心的话题。
只是看无比疼爱着幼龙们的西尔，是真心为那些圆滚滚的麻烦鬼操心着，他才会顺势提出一些行而有效的解决方案。
不管让他怎么做都可以，只要西尔不会难过、也不再烦恼就好了。
“还有就是，我发现泡泡好像特别看重钱财。”西尔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继续与弗雷姆商量：“我觉得可能是他没有自己能支配的财富，才会有这种财富上的不安感……”
严格意义上说，他跟弗雷姆从没有让幼崽们缺过宝物，更是让他们从破壳前就一直过着其他龙从没有享受过的天天吃魔钻的奢侈待遇。加上还在龙岛上时，能进行交易的集市一百年里才开那么几年，幼崽们根本没有能花钱的地方，当然没有什么太重的物欲。
但来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后，可就大不相同了：西尔一想到泡泡因为眼馋那只蜥蜴怪的鳞片卖出的那点魔钻、就琢磨着要卖掉自己磨掉的指甲，就抑制不住地感到些许担心。
当然，这也是泡泡从没有把“弗雷姆妈妈送给西尔爸爸”的那大堆大堆的礼物视作自己的所有物的懂事象征。
弗雷姆认真倾听着。
西尔给出的解决方案也很简单：“我想，干脆就从这几天开始，每个月都给他们一些魔钻和魔石，作为随便他们使用的零用钱吧。你觉得可以吗？”
弗雷姆毫不犹豫地说：“我认为这个方法很好。”
西尔有些高兴地弯了弯唇角：“那就这么决定了。不过，第一次给他们的时候，我还想观察一下他们会怎么花这笔钱，再具体决定以后要给的数额……嗯……”
想着这些，西尔大大方方地当着弗雷姆的面走了会神，而隔壁也彻底安静下来了。
这终于让他想起了临睡前的最后任务：“我去看看泡泡他们。”
他刚要起身，就被弗雷姆轻轻地按住了，不由分说地说：“我去就好，你继续休息。”
“那就真的交给你了。”
就像昨晚那样，西尔没有坚持自己去，也吸取了教训，没有胆大地做出类似勾引的暧昧举动来。
他只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床上，如云瀑的金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乖乖并着，白皙如玉的足也非常安分地贴着彼此，目光纯净地目送弗雷姆。
然而大火龙才走到门口的位置，就毫无预兆地折返了回来。
西尔：“？”
他刚想问怎么了，就被神色自若的伴侣给轻轻地按住了肌薄敏感的后颈，不等他适应那抹由指尖带来的凉意，对方那张哪怕匮乏表情也显得英俊非凡、如神殿雕像般轮廓深刻的面孔，就瞬间进袭了过来。
他听到对方很轻很快地说了句：“西尔，我想吻你。”
的确如他之前要求的那样先告知了他，看似是老老实实地信守了承诺——可这么短的预告，明明就是先斩后奏。
西尔哭笑不得，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温顺地迎接落在唇上的那个轻柔的吻。
即使化成人形，火焰巨龙周身也始终萦绕着一层犹如杀气沉寂的淡淡硝烟，伴随着微烫的气息碰触到了似初绽花瓣般柔软的唇瓣，是晨露划过，除了一缕心脏上的悸动外，并没有留下任何含有力道的印痕。
这个蜻蜓点水的吻结束后，西尔只觉得脸颊和耳后根的温度都在飞快上升。
他并没有拨开弗雷姆那近乎捧着他的脸的动作，也不抵触身形高大的对方在自己身上投下的那层阴影，更没有察觉那深邃黑眸里独属于捕猎者的隐忍暗沉。
当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刚被亲吻过的唇，滑过肌理细腻的脸颊，碰过莹白如玉的耳垂，游走在笔直颀长的颈项时，西尔才本能地瑟缩了下。
弗雷姆那若有若无的试探举动，就一下停止了。
黄金巨龙毫无防备地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伴侣的制掣下，用无奈又带着丝纵容的语气抱怨：“你太狡猾了，明明这就是突袭。”
不过当弗雷姆忽然欺身过来时，他也多少有点准备了……不像是前两次那样或多或少地真被吓到。
“对不起。”
大火龙语气恳切地说着抱歉的话，亲了亲西尔的指尖，神色泰然地说：“我只是太高兴你当着幼崽们的面承认我是你的伴侣了，而且我也听说过了，在人类的一些恩爱夫妻间，睡觉前是要交换晚安吻的。西尔不喜欢吗？”
却没有承诺“下次不会这样”。
西尔倒是没察觉到他小小的语言陷阱，只以为又是勤奋好学的对方从书塔里找到的爱情小说里学到的新知识，并且注意力都放在了回答最后的问题上：“当然喜欢。”
在不假思索地承认后，他又有些羞赧了，轻轻地推搡了下还赖着不走、而且让室温不断攀升的弗雷姆：“好了，晚安吻也给了，你快去看泡泡他们吧。”
弗雷姆从善如流地吻了吻他推搡自己的手，才慢条斯理地退开了：“好。”
因为心爱的西尔的坦诚和刚才那个顺利的晚安吻，去查幼崽房的火焰巨龙心情无疑十分不错，浑身都沉浸在暂时得到餍足所带来的慵懒感中。
幼龙们房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宽敞得够躺下五六个大人的床上并排睡着四个孩子，两床被子分别在两个孩子间分享。
他们眼帘阖着，眉头舒展，呼吸平缓，四肢放松地放在身体两侧，只有呼呼的规规矩矩地搭在了小腹上。
但呼呼一向是这么睡的——在还被允许跟西尔爸爸贴着睡时，那个被她习惯性空出来的环抱位置，可是拿来抱着西尔爸爸的。
弗雷姆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淡淡地挨个扫过。
任谁看，都会认为幼崽们已经睡得很熟。
在静静地等待了一小会，大火龙突然自言自语出声：“看来是睡着了。今晚不用再过来了。”
四个孩子依然纹丝未动。
对风系魔法的控制力上堪称炉火纯青的大火龙，走路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大概也只有在把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才不可避免地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仿佛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回到了隔壁房间——
“走了走了！”
“没有发现！”
刚还老老实实躺着装睡的两只发出无声的欢呼，旋即就像被按下开关激活的机器人一样，难掩兴奋地弹了起来。
按照他们的经验，只要查过一次后今晚就肯定不会再来了——刚刚弗雷姆妈妈还亲口承认了呢！
那就代表，他们可以安心地继续看书了！
泡泡和噼啪连眼睛都还没顾得上完全睁开呢，就默契无比抽出了枕头下面压着的那本《如何完美地勾引一只新寡的美艳龙（十一）》和《重生之我是魔导师：这该死的兄弟战争该结束了》，继续如痴如醉地读了起来。
“果然还醒着。”
——直到被月光照亮的书页猛然被阴影笼罩，耳边传来新妈妈那冷冰冰的声音为止。

第二天早上, 西尔意外地看到两只幼崽的脸上挂着非常明显的黑眼圈。
“昨晚没有睡好吗？”他担心地问：“是不是不喜欢昨晚的房间吗？”
他不认为是幼崽们忽然认床的缘故：毕竟他们离家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且从第一天起，就没有在同一个地方过过两次夜, 幼龙们从来都是瞬间酣睡如雷, 从没有过失眠的烦恼。
听到西尔爸爸的关心, 泡泡和噼啪支支吾吾的, 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原因当然是……他们装睡被发现了不说，书还全被无情的大火龙没收了！说是要以后表现特别好才会还给他们。
那该有多困难啊。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瞒过西尔爸爸藏起来的那几本书，都没来得及读完、就被收走了……泡泡就忧伤不已, 噼啪也蔫蔫的。
但他们也不敢跟西尔爸爸告状——即使是比较迟钝的噼啪，也猜到西尔爸爸好像不太希望他跟泡泡哥哥读那些书。
泡泡偷偷地叹了口气, 幽幽地看了若无其事的火焰巨龙一眼。
只能先忍下来, 同意跟弗雷姆妈妈的交易了。
弗雷姆丝毫不在意被没收了心爱小书的幼龙对他的怨念，见西尔面露担忧, 刚想说什么，就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西尔, 有新的传讯。”
他将存放在自己空间里的、由冒险者协会的工作人员留给西尔的传讯石取了出来, 果然正闪烁不已。
西尔回忆起它的使用方法后，选择了接通，那头很快断断续续地传来了有些模糊、但足够听清楚大致意思的声音：“抱歉……打扰……这里……冒险者协会……您的任务……进展……请来最近……分会。”
这倒比他想象得要快很多。
西尔有些意外地看了弗雷姆一眼, 回答：“我知道了, 谢谢。”
得到消息后, 他就拖家带口、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这座城的冒险者协会分部。
虽然同样是分部, 这座主要城市里的分会规模, 可比边缘小镇上的要气派多了, 宽敞无比的任务大厅旁边还建造有装潢奢华的休息站。
来来往往的人员, 从复杂程度和密度上，也比小镇上了要多好几倍，并且主要以人类冒险者为主。
尽管裹着密不透风的斗篷、但从身高上看、任谁都能猜到队伍里有四个孩子跟着的情况下，西尔一行还是很快就吸引了人们若有若无的视线。
“真是奇怪的队伍。”其中就包括沃瑞尔小队的成员，是里面的中阶魔法师之一的美奇小姐：“怎么会有父母那么莽撞，连孩子也带来呢？”
她不满地皱起眉，故意以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评价着：“真是太不负责任了！冒险者协会可不是小孩子的游乐场，一不小心就会送命的！”
“别说了。或许你误会了，他们不是孩子，只是个子比较矮呢？”同在小队里的狂战士索杰尔赶紧拽了拽直言不讳的同伴，示意她降低音量：“比如矮人和地精，和一些特殊的魔兽混血什么的……”
“怎么可能？”美奇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擅长作战的种族，看他们的腿长也不像，完全就是孩子。”
“算了。”想着想着，她自己就越来越生气了，干脆往嘴里大灌了一杯酒：“当父母的都不在意，我们这些外人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看到这种做事荒唐的父母，她就忍不住想起同样不负责任、把年幼的自己忘在魔兽森林边际、差点害她死掉的那对可恶男女了。
——“原来发布任务的是您！”
查看了传讯石上的印纹后，原本兴趣缺缺的工作人员神色一下变了。
这种级别的任务发布者，可不是他能处理的。
他恭恭敬敬地将传讯石奉还到了西尔手里，俯身行了一礼：“请您跟我来。”
在顺着漫长的螺旋阶梯往下走了很久后，他将西尔一行带到了一个空无一人、装饰华丽的接待厅里，在离开前又行了一礼：“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带能与您交接的上级过来。”
说完，得到西尔的首肯后，他就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这里倒是很不错。”
西尔环顾一周后，简单评价着：“私密性也很高，到处都布置了防止窃听的魔咒。”
只要一眼，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用来接待一些少见的贵客的：足够容纳一百多人的场地上布置着奢侈华丽的饰品，从施展了加热魔咒的天鹅绒沙发，到悬挂在空中、具备迷你音乐盒功能的一只只金制铃铛，再到那面施加了重重加固魔法的巨大窗户——位于地下的这间接待室外，是闪烁着粼粼微光的城中地下湖。
弗雷姆见缝插针地问：“西尔喜欢吗？”
“设计得挺好的。”
西尔直觉这是个危险的话题，以他对弗雷姆的了解，要是自己没回答好的话，下一句很可能就是‘那就抢过来’了。
趁幼崽们的注意力都在窗外的湖水里，他轻轻握住弗雷姆的手，悄声说：“但还是我们在龙岛的家好。”
弗雷姆的耳朵微微一动，把这个答案听了进去。
“那些可不能吃哦，泡泡。”
看着第一时间贴到玻璃窗上，对着视线不远处游来游去、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的鱼类魔兽流口水的泡泡，西尔不得不提高警惕，率先发出提醒。
他可不想泡泡情不自禁下对玻璃一个重拳出击，直接让好端端的接待室水漫金山。
“喔！”泡泡陡然站直了，并且做贼心虚地把手背在了后面：“泡泡知道啦……可是，明明是这些鱼在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