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主枝直冲半空中的杨山而去，速度快到腾空中的杨山根本避无可避。
金曦瞳孔猛地缩紧，一个箭步想要冲过去帮忙，却因为被龙嘉言搂着难以行动。
金曦一个踉跄，焦急异常：“先生！”
龙嘉言温声道：“别着急，没事的。”
龙嘉言话音未落，就见杨山不仅不躲，反而面向这根主枝所在的方向俯冲过去，手中的羊角狠狠抽在主枝的侧面，细长的羊角有一半都嵌入了主枝中，羊角螺旋状的纹路将枝条咬得更紧。杨山落地，脚往地上一踏，猛地旋身，将主枝绕在了羊角上。
菟丝子妖控制的这根主枝很长，即便被羊角绕了一圈，依旧可以游刃有余地进行攻击。它在半空中调转了方向，朝着杨山的太阳穴刺来。而杨山这边完全不在意，将羊角拽到自己跟前，就像撸串一样，对着主枝就是一口。
相较于主枝的粗壮而言，杨山人形的嘴要小上许多，然而就是这一口令菟丝子妖的脸色大变。他试图将主枝抽回来，却被有着纹路的羊角卡得动弹不得，只能自断前端。“啪”一声脆响，主枝断成两截，断面上不断渗出绿色的汁液，滴落在地上，发出“嘶啦”的腐蚀声。
片刻后，被杨山咬了一口的那半截枝条就变得萎缩干瘪，了无生机，表面的金属光泽也消失殆尽，变得如同寻常可见的枯枝那般。
金曦大为震撼，脑子里不断刷屏杨山说过的“我三十岁顶别的妖三千岁”。他看向预言了杨山胜利的龙嘉言。龙嘉言正颇有兴味地看着杨山和菟丝子妖打斗，金曦能感觉到，龙嘉言的这种兴味，更多地像是大人看小朋友过家家酒那种兴味。
金曦忽然有一种，龙嘉言离他非常遥远的感觉，不自觉地抓紧了龙嘉言的手。他终于意识到，杨山口中的“龙嘉言不是普通人”是什么意思，这并不只是脱离了普通人范畴的大人物，而是更高层面的一种存在。金曦很想问龙嘉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又怕刨根问底之下打破了现在的生活。
龙嘉言看向金曦，问：“怎么了？”
金曦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觉得先生很厉害。”
听到金曦夸龙嘉言的话，杨山觉得非常之无语，明明在前线的是他，龙嘉言在后边看戏，金曦这也能夸到龙嘉言头上？
咦呃，情侣。
杨山化无语为动力，又猛地又挥出一道妖气。菟丝子妖再次召来藤蔓挡下了杨山的这波攻击，只是他的脸色变得更差了，白得近乎透明，皱起眉头问：“你们到底是谁？”
“你还有脸问！你吸了老子那么多……”杨山想说“妖力”，但瞟了一眼龙嘉言后，含糊了一下，接着说道：“还不跪下来道歉，把老子的东西还回来？！”
金曦：……虽然该谢谢羊哥记得保密妖怪的身份。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先生还会觉得你是普通人吗羊哥！
菟丝子妖闻言，一脸困惑。
看到菟丝子妖的那副表情，杨山气不打一处来：“还装傻？！”
金曦见菟丝子妖脸上的困惑不似作假，喊话“涂老师”道：“涂惜辞，你不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吗？”
菟丝子妖闻言看向金曦，说：“我真不知情。”
金曦：？
杨山有些无语：“他在跟涂惜辞讲话……”
“我就是涂惜辞。”菟丝子妖打断道。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身后的人类，问：“辛辛，他们在跟你说话？”
被菟丝子妖称呼为“辛辛”的人，就是之前教金曦和杨山编织的涂老师“涂惜辞”。他终于从菟丝子妖身后出来，朝金曦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依旧是和之前一样，那种如同计算好了一般的，分毫不差的弧度。他开口道：“我是人类，你们没有权利对我进行任何处置或是施加任何伤害，一切都该交由司法机关进行判决。你们空口白牙说我拿了你们的东西，那就请拿出证据来。”
金曦和杨山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都怔住了。
他们没有抓到“辛辛”的现行，的确不能对他做什么，就连唯一可以称得上证据的植物媒介也已经被杨山全部烧掉了。更何况，金曦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植物就是“辛辛”混进狗毛里的。而不管是“气”还是“妖力”，在人类社会中，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也不可能作为证物。
第63章 63 淬毒小白花
见金曦和杨山这副表情，“辛辛”似乎觉得很有趣，接着补充道：“就算你们执意要冤枉我，法官真的判我有罪，是什么罪名、什么刑罚？盗窃，然后处以罚金？”
金曦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磨了磨牙，却也无能为力。一旦金曦和杨山违规对“辛辛”出手，之后都别想再来人类社会了，这辈子都难以再见到龙嘉言和陶叶，这种后果是他们无法承担的。这么想着，金曦忍不住回头看向龙嘉言。
被金曦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原本作壁上观的龙嘉言忽然开口：“房辛，你真的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
听到龙嘉言的话，房辛——也就是“涂老师”——看向龙嘉言。他发现龙嘉言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向他的眼神却带着一股轻蔑。那轻蔑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在胡扯。
这种漫不经心的轻蔑，让房辛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祥的感觉，收敛了笑意。
察觉到房辛情绪的变化，涂惜辞往前半步，再次挡住了他：“我不管你们是谁，如果要冤枉房辛，涂家绝不会坐视不理。”
龙嘉言忽然问涂惜辞：“涂惜辞，你真的知道自己在护着的是什么人吗？”
“我很清楚，”涂惜辞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的爱人。”
听到涂惜辞这么说，房辛抓紧了他的衣服，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迷恋与满意。
“好，”龙嘉言点了点头，拿出了谢智调查到的资料，开始念：“五十年前，菟丝子妖涂惜辞进入人类社会投靠亲眷……”
听到龙嘉言的话，房辛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而涂惜辞则是一脸困惑：“等等，你在说什么？”
“你的经历。”龙嘉言说着，看向涂惜辞：“或许在你的记忆里，你是三年前来的？”
涂惜辞的眉头皱了起来，龙嘉言说得没错，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确是三年前来到人类社会的。他到人类社会来投靠他的亲眷，之后认识了房辛，和房辛恋爱了。社会对于同性恋的包容程度很低，同性结婚更是如同天方夜谭。为了回避世人的目光，涂惜辞跟房辛商量好，一起到这座山上来生活，自己开垦农田养殖动物，过上了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隐居生活。
“看来我猜得没错，”龙嘉言挑了挑眉，“毕竟在这份报告里，涂家在四十七年前给你举行了葬礼。”
房辛忽然情绪爆发，打断了龙嘉言：“够了！别说了！”
龙嘉言不为所动：“你或许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的爱人……”
房辛的神色变得很灰败：“求你，别说了……我承认是我拿的，别说了……”
涂惜辞听到房辛的话，有些不可思议：“辛辛，你竟然真的拿了别人的东西？”
房辛听到涂惜辞语带指责，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那张清丽的脸被泪水淋湿，如同梨花带雨。涂惜辞看到房辛这样，一下子就心软了，温声哄他：“没事的，我们还回去就好了。”
房辛一边摇头，一边流泪，看着涂惜辞说：“惜辞，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的……我将其他人的气转移到你身上，就是为了让你复活……”
涂惜辞显然很惊讶，他之前听龙嘉言说他四十七年前死过一次，本是半信半疑，没想到竟从爱人口中得到了证实。
房辛紧紧抓住了涂惜辞的手臂，将涂惜辞被杨山冲撞到的伤口抓得很痛，涂惜辞皱了皱眉，但顾及房辛的情绪，没说什么。
房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把涂惜辞抓痛了，还在哭诉：“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太想和你继续在一起了才出此下策……惜辞，你不能让他们把气还回去，这样你会重新变成植物的……惜辞，惜辞，你去求求你家里吧，他们一定有办法弥补的……”
涂惜辞强忍着痛意，安抚房辛：“辛辛你别哭，我来想办法……”
见到这种场面，杨山有些不自在。虽然他看不惯情侣腻腻歪歪，但却更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想着，虽然他险些变成真的山羊，但现在也恢复了，甚至因为龙嘉言给的东西，妖力比以前更上一层楼，算是因祸得福。他搓了搓手臂，想说自己的那部分妖力就算了，不用偿还了：“唉，要不我的那部分……”
金曦和房辛接触得更多，对于房辛更有戒心。他没有被房辛的眼泪迷惑，打断了杨山，质问房辛：“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涂惜辞才做的这种事——涂惜辞的葬礼在四十七年前，为什么最近才有人的气被转移？”
杨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一下子闭了嘴。
龙嘉言眼带笑意看了金曦一眼。
房辛恨恨地看向金曦，那眼神仿佛淬了毒。
房辛的这一眼看得金曦一僵，下意识往龙嘉言身边贴了贴，抱住了龙嘉言的胳膊。龙嘉言有些好笑地搂紧了金曦。金曦与龙嘉言对视，补充了安全感后，底气十足地转过头继续质问房辛：“你先说说你这五十年是怎么做到青春永驻的？”
涂惜辞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他有些犹疑地唤房辛：“辛辛？”
房辛看着涂惜辞，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痛楚，他不说话，又开始掉眼泪。涂惜辞连忙将他搂在怀里，拍拍他的背：“好好好，我不问了。”
金曦：？
金曦完全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涂惜辞这样的糊涂蛋。
龙嘉言开口问：“涂惜辞，你泄露了涂家秘术给房辛，对吗？”
涂家是菟丝子妖的氏族，因为菟丝子的寄生特性，涂家有转移妖力、气等能量的能力，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双修秘法。靠着这个秘法，涂家与众多显赫妖怪联姻，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而菟丝子族中天赋不高的妖，则有一部分到了人类社会发展，随着时间的累积，也成了人类社会中的豪门望族，也就是涂惜辞前来投靠的涂家。
涂惜辞回忆了一下，说：“是，但是我天赋不高，根本用不了秘法，只是跟辛辛提了一些。”
龙嘉言点了点头，说：“但是房辛很聪明。”
第64章 64 只能二选一
杨山也听说过涂家，知道涂家的情况，他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进入了近距离围观吃瓜模式。
而金曦则有些不明所以，他拉了拉龙嘉言的袖子。龙嘉言知道他好奇，便凑到他耳边解释：“涂家有一种秘法，可以转移能量。涂惜辞将秘法告诉了房辛，房辛学会了，将涂惜辞吸干了，获得了更长的寿命。”
涂惜辞闻言也不由得怀疑，爱人的青春永驻和自己之前的死亡间必然有关，他一时无法接受，推开了房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他说的是真的吗，辛辛？”
自从被涂惜辞推开，房辛的身体就开始发颤。涂惜辞以为房辛在哭，有些后悔刚刚推开了他。涂惜辞刚抬起手想要重新拉住房辛，就发现房辛不是在哭，是在笑。
房辛的笑逐渐变得大声。他哈哈大笑，笑得仰起了头，腰都有些往后弯。
金曦从没见过房辛这样笑，和之前弧度完美的笑容不同，此时的房辛才像是真的在笑，放肆无比。
房辛笑完，抹了把眼角的泪，才慢悠悠地对涂惜辞说：“是真的。”
听到房辛亲口承认，涂惜辞如遭雷击，他嘴唇颤抖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房辛看着涂惜辞，“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我费尽了全身力气，终于从穷小子挤进了你们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可就因为你喜欢我，又怕我辱没了你们涂家的门第，就要带着我回深山老林种田？”房辛说着，又笑了起来，“真可笑啊，我那时还真的同意了，以为你是真的爱我，还为你这个公子哥愿意为了我放弃荣华富贵而感动。”
“可实际上呢？”房辛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眼神冰冷地看着涂惜辞：“可实际上你是妖怪，住在山里对你而言本就如鱼得水，根本算不上吃苦，就像是体验生活一般，等我陪你过完了这段吃糠咽菜的穷苦日子，你依旧可以回到人间烟火尽享繁华。”
房辛的视线从涂惜辞身上移开，看向了更远的虚空：“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明明我比你有天赋，但就因为你是妖我是人，我注定命短，若是我与世隔绝吃一辈子的苦，只不过是作为你漫长妖生的小小点缀，凭什么呢？”
涂惜辞完全没想到房辛是这样想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不断地重复：“辛辛，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根本就没想复活你，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就发现了，我只能利用同性的气维持身体的活力。但你不一样，只要是能量，你都可以吸取，女性的气会被你吸收，转化为你的妖力。所以我故意只把男性作为目标。”房辛说着，指了指杨山：“要不是从他身上得到的能量我无法消化，我根本不会选择让你复活。”
吃瓜选手杨山忽然被提到，见涂惜辞看过来，还冲着涂惜辞点了点头。
房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看着涂惜辞，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你作为没有思维的植物，只能依附于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会支持我，本能地靠近我的样子太美了。不管我怎么弄痛你——哪怕我扯下你的枝叶，哪怕我扭断你的根须，你都会亲昵地缠绕在我手腕上的样子，实在比你现在好太多了。”
“你现在唯一让我满意的，就是你这次化形的模样——你还不知道吧？你这次化成的人形，简直和我一模一样，不枉我每天用血……”房辛的眼神又开始变得缥缈，他说：“好像你跟我融为了一体……真想跟你融为一体啊……用你的名字生活，每次别人叫我‘涂惜辞’的时候，我都……”
“不过到此为止了。”房辛说着，又笑了起来，这个笑容依旧是那种，弧度完美到如同复刻的笑容，他看向龙嘉言，说：“我累了。你动手吧。”
涂惜辞问龙嘉言：“如果把气还回去，辛辛会怎么样？”
“他会死。”龙嘉言顿了顿，“你也会重新变成植物。”
要将房辛转移来的气和妖力还回去，对于龙嘉言来说不是难事。他几乎用不着准备什么，用一些枯枝在地上摆了一个阵法，看上去十分随意，然而阵成的时候却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光，彰示着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阵。待耀眼的白光消失，阵心发出微弱的光显示此阵正在生效。
龙嘉言指了指这个阵，对房辛和涂惜辞说：“踏进这个阵，会按照时间顺序归还气和杨山的……能量。”说着，他看向杨山：“你的能量会最后归位。”
杨山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的能量我不要了，涂惜辞你之前吃了我的能量，现在吐出来肯定可以弥补房辛转移的。你们中有一个能活，你们打一架，赢了的能活，怎么样？”
金曦一言难尽地看着杨山，提醒他：“你的能量是先生帮忙的，你先问过先生。”
而龙嘉言也对杨山的提议很感兴趣，他说：“就按杨山说的办吧。”
金曦：？
见金曦表情微妙，龙嘉言抬手用手指绕了绕他脑袋上翘起来的头发：“小金不觉得有趣吗？”
金曦觉得这样做实在是有点损，但是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不有趣，甚至体会到了一点吃瓜的乐趣，他小小声说：“有一点，但只有一点点。”
房辛被他们三个旁若无人的看戏姿态气笑了：“不必这么麻烦，我不想活了。”
“你们可能没有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龙嘉言忽然开口，“房辛转移的气，不仅仅是被转移的人受到了影响，还波及了很多其他人，这一世的死亡并不能弥补，今后每一世都要偿债。而涂惜辞，将会变成一株真正的植物，永远也无法再变成妖。”
房辛闻言愣了一下，转而冷笑道：“那又如何？下一世的事情，跟我房辛有什么关系？若是我这一世吃尽苦头行善积德，下一世的人能坐享其成，凭什么？”
第65章 65 这样更有趣
涂惜辞却在此时拉住了房辛的手，房辛冷冷地看着他，将他的手甩开了。涂惜辞又去拉房辛，房辛这次不动了，只是扭过头去，不看涂惜辞，他垂着眼冷声说：“怎么，你还有话要说？是怕我死了听不到你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