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曦有些无语：“你也才三十岁，能有多大的好处？”
杨山“哼哼”笑了起来：“我天赋超群，三十岁顶别的妖三千岁。”
想起杨山刚才写遗书的样子，金曦：“啊对对对。”
说着，金曦闭上了眼，沉下心分析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分辨涂惜辞的去处。
空气中的各种味道杂驳在一起，而涂惜辞身上的味道像是雨后被打落枝叶的植物散发出的味道，并不十分好分辨。而且这气味很淡，显然涂惜辞离开已经有段时间且有段距离了，金曦费尽心神也只能判断出一个大致的模糊的方向。
金曦一把拉起杨山：“羊哥，我闻到了，跟我来。”
尽管涂惜辞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但好在金曦和杨山的根脚都是很能跑的类型，比普通交通工具快上不少，两个妖索性徒步追踪。
杨山跟着金曦，一路疾驰出了该市所在的范围，又跨越了两座城市，直奔附近的一个小县城。他们全力奔跑的速度很快，路上见到他们的人都只能见到一道残影，偶有动态视力极佳的人分辨出这是两个疾驰的人影，都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跨越了两座城市来到小县城后，金曦脚步未停，直接朝着县城背靠的大山而去。金曦能感觉到，涂惜辞的味道越来越明显，他一定就在这座山中。但是山里其他植被的气味也更加明显，掩盖了涂惜辞的味道，他的具体所在还需要仔细辨认。金曦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看着这座除了几棵歪脖子老树和大片野草外，什么都没有的荒山，杨山有些怀疑地问金曦：“你确定是这里？涂惜辞来这里做什么？”
“他一定就在这座山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金曦也觉得很奇怪，他确定他的判断没错，即便是被这座山上植物的气味掩盖，涂惜辞的味道也依旧越来越明显。
话还没说完，金曦忽然意识到，涂惜辞本身就跟植物妖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满是野草老树的荒山极有可能就是他的据点。金曦不由得想到了《倩女幽魂》这部经典小说里，妖力非凡的黑山老妖就是利用一些柔弱女鬼将人吸引到老巢再干掉。涂惜辞看起来是没啥战斗力，金曦完全能够应对，但是涂惜辞的老巢里有什么可说不准，万一是个千年植物妖怪……
金曦陡然紧张起来，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我们不会到他老巢来了吧？”
作为一个只有20岁的妖怪，金曦的战斗力虽然能够碾压人类，但在妖怪里可谓垫底。这也是金曦在老家待不下去了，只能来到人类社会，没法进入其他妖怪的地盘争一席之地的原因。而杨山也只有30岁，金曦猜杨山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如果涂惜辞背后真的有个大妖怪，金曦和杨山此行就纯属是送菜。
杨山却很有自信：“到了他老巢不是正好？我们把他连窝端了。”
金曦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杨山：“羊哥，你三十，我二十。在妖怪里，你是弟，我是弟中弟。我们先回去摇点妖再来吧？至少叫上章叔叔和舒叔叔他们。”
杨山强调道：“我跟你说了，我三十顶别人三千。”
金曦：……
第60章 60 荒山小木屋
面对坚信自己三十顶三千的杨山，金曦换了种说辞：“羊哥，那种植物如果还来，再沾到我们身上怎么办？”
“我之前是没防备，只要将妖气外放裹住身体就行了。”杨山颇有自信：“我从来不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金曦：……
就在金曦再次试图说服油盐不进的杨山改日再来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熟悉到深入灵魂的味道，他还未分辨出味道的来源，就听到了龙嘉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诧异：“小金？”
金曦惊喜地回头看去：“先生！你怎么来这里了？！”
龙嘉言来到金曦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没什么事，这才解释道：“谢智发现了一些异常状况，让我帮忙解决，我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你和杨山怎么在这里？”
金曦也实话实说：“我们是过来找涂惜辞的，我觉得这里就是涂惜辞的老巢。”
龙嘉言见金曦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对自己如何“顺藤摸瓜”感到好奇，便解释道：“前段时间，一些中大型企业申请破产……”
虽然不关心时事，但金曦对这件事也有印象，他第一次去涂惜辞家的时候，涂惜辞正在看的新闻就是关于这件事的。
“导致很多人失业，一些走投无路的人病急乱投医向谢智求助。违反经济周期规律的中大型企业集体破产引起了谢智的重视，谢智拜托陶叶搜集这些人的社会关系。”
杨山听到这里，明白陶叶这几天休店的原因了。
“我对观气有一定的了解，昨天谢智又让我去见了破产的企业家，我发现他们的气的确被转移了一部分。”
金曦恍然，难怪之前龙嘉言见到李总就说他一定会倒霉，原来是先生会观气。感觉到龙嘉言真的很厉害的金曦忍不住握住了龙嘉言的手。
“本以为厘清社会关系找到转移气的媒介需要很久，”龙嘉言说着，捏了捏金曦的手，“没想到今天跟着小金，碰到杨山的事情，有了突破性进展，发现了涂惜辞这个线索。”
杨山也猜到了：“我是直接接触到了媒介的内核，所以我的情况最严重，险些丧命？”
杨山作为妖怪，身上的妖力和人类的气算是同宗，也能通过同样的方法被转移。杨山因为直接被媒介内核——那些奇怪的植物——沾到身上，导致妖力被大量转移，险些变成一只普通的羊。
“对，”龙嘉言点头，“我刚才去找谢智，就是让他从涂惜辞入手调查，同时顺着涂惜辞的出行记录，一路找到了这里。”
“涂惜辞起初是进行一些工艺品零售，小幅度地从购买工艺品的每个人身上转移气。到了后来，他开始和一些富家太太小姐们接触，教她们做手工送给她们重视的人，有针对性地从男性身上大量转移气，导致一些由男性作为决策人的企业破产。”
金曦可以想象，能够成为中大型企业的决策人，他们除了本身的能力外，还有很不错的运气，他们身上的气会比寻常人多很多。如此想来，涂惜辞那天看完这条新闻才关电视，就很像是犯罪嫌疑人回味犯罪现场——他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是朵小白花。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清楚的是，涂惜辞在利用那种奇怪的植物转移气，而且针对男性，这也是他知道金曦的爱人是男性之后忽然变得热情的原因。
至于那种植物是什么，转移的气又去哪里了，为什么只针对男性，这些只有见到涂惜辞才能知道。
龙嘉言解释完，金曦就立马夸道：“哇，先生真厉害，不仅会观气，还能从灰烬里发现‘媒介’，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杨山的病治好了！”
龙嘉言闻言唇角微弯：“不如小金厉害，这么快就能找到涂惜辞的所在。看来小金真的很擅长找人。”
金曦笑了起来，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龙嘉言的。
杨山拼命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再次建议道：“走，去让他把吃进去的气都吐出来。”
金曦还在为弟和弟中弟的战斗力犹豫。
龙嘉言见状，反手将金曦的整只手握住了，安抚道：“没事的。”
金曦抬眼看向龙嘉言，不期然想起了在沙漠的那天晚上，龙嘉言独自外出吃夜宵后归来时的样子。
龙嘉言当时穿着一身墨青色的风衣，姿态随意又潇洒，如同逡巡战场的领主，锋锐无匹的美貌和那副傲视天下的闲适与气势，压迫得金曦动弹不得。金曦每每回忆起当时看到龙嘉言那一瞬间的震撼，下一刻那些震撼就会统统化作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金曦更加贴近了龙嘉言一些，他眼睛亮晶晶地和龙嘉言对视，道：“跟我来，我能找到他。”
看着金曦这副邀功的小模样，龙嘉言很想亲一亲他，但碍于杨山在场，最后只是拨了拨金曦的额发。
看着之前百般不情愿继续带路的金曦，因为龙嘉言的三个字分分钟倒戈，杨山这次是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尽管对于金曦和龙嘉言非常无语，但杨山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身边。
杨山觉得金曦虽然离谱，但有句话说得没错，那就是金曦是妖怪里的弟中弟。而龙嘉言虽然力气很大，但是具体武力值还要打个问号。武力值并不是单纯以力量做判断，还要综合灵敏、防御、攻击手段以及力量本源才能进行综合判断。其中对于妖怪而言，力量本源对就是妖力。而龙嘉言的力量本源是什么，杨山也不清楚。
在杨山看来，他是这一行三个里武力值最高的。虽然孤身一妖离这对情侣太近让他浑身别扭，但他也不得不尽量地靠近龙嘉言和金曦，防止有意外发生，他反应不及，让金曦或者龙嘉言受伤。
金曦不断嗅闻辨别方向，最终锁定了荒山深处的一个小木屋。
第61章 61 真假涂惜辞
这个小木屋在荒山中经历风吹雨打并被潮气侵蚀，木头有些已经起皮发泡，墙角处长满了黑绿色的青苔，整体看上去呈现一种沧桑晦暗的感觉，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与木屋的破败格格不入的是，木屋窗棂中爬出了许多嫩黄色的细软的藤状植物，将窗口堵得严严实实，顺延着攀爬而出。这些藤状物看上去似乎一掐即断，但却牢牢地扎根紧紧地攀缘在构成木屋的木头上，如同一张令人感到窒息的巨网，缠绕、裹覆间，窗口就如同一张大口，大口中伸出了无数条细长的舌头，试图将整个木屋包裹进去吞噬殆尽。
“原来是菟丝子。”龙嘉言吐出了这几个字。金曦也反应了过来——他没有亲眼见过菟丝子这种植物，但对它也有所耳闻。
菟丝子是一种攀缘性的寄生类植物，看上去十分纤弱可怜，但实际上却适应性极强，只要遇到合适的寄主就会缠绕其上，将自己的根系扎入宿主体内，寄生其中，依靠宿主吸取养分壮大自身展开掠夺，将宿主的养分抢夺一空，直至宿主死亡。
菟丝子的这种特性，也和涂惜辞用来转移气的媒介对上了。
还没靠近木屋，金曦就很清楚地感知到了之前在涂惜辞身上察觉到的那股若隐若现的妖气，木屋里的是一个菟丝子妖，绝对不会弄错。除此之外，那个木屋里，还有一个人类。
与此同时，杨山也感觉到了植物妖的存在，而且判断出这个植物妖与之前混杂在狗毛线中的那些植物本体出自同源。
看着眼前被枝蔓缠绕的木屋，金曦有了一个对策。
这里是涂惜辞和菟丝子妖的大本营，他们本就具有主场优势，现在又都在木屋里，木屋里有什么机关陷阱还未可知，最好不要贸然进去。菟丝子妖的根脚是菟丝子，也应该有植物的一部分特性，比如怕火。如果用火攻，将这木屋附近随处可见的断枝枯叶点燃，烧光附近的植被，再将火势引导到木屋那边。
这样既可以将菟丝子妖和涂惜辞逼出来，在空旷没有植被的地方与他们作战，规避他们的主场优势，又可以回避木屋中的机关陷阱，还可以一定程度给菟丝子妖造成妨害。
金曦刚想跟龙嘉言还有杨山商量一下这个对策，转过头却只看到了一道残影。
杨山二话不说，一羊当先，直接朝着木屋冲了过去，如同一颗炮弹一般，弹射到了木屋上。他冲刺的同时，还将自身的妖气外放，扩大创伤面积，以高速铲车的气势，直接推平了整座木屋。
“轰——”的一声巨响，木屋被杨山撞击的那一面墙整面坍塌，向屋内倒去，连带着整个木屋分崩离析，激起阵阵烟尘。缠绕在木屋上的菟丝子藤蔓也被杨山这一撞扯断了不少，溅出了黄绿色的汁液。这些汁液全都被杨山周围一层透明的妖气隔绝在外，顺着杨山的轮廓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一点一滴都没沾上他的身。
金曦第一反应就是护在了龙嘉言身前，防止龙嘉言被战斗波及。他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杨山真的能做到妖气外放——这不是几十岁的妖怪的妖力就能做到的。
同时金曦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龙嘉言解释杨山是怎么做到的这些。他转头看向龙嘉言，却见龙嘉言不仅不害怕，还毫不吃惊，甚至看上去还饶有兴致。
对于未知的、人力不及的事物，恐惧和惊讶是常态，但也有部分人只会感到单纯的好奇。金曦看龙嘉言的状态，明显是后者，不由得心生感慨，龙嘉言不愧是能够将文鳐鱼鳞递给章瑜绍原形，挽救深海龙宫号的人，真的非同一般。
龙嘉言注意到金曦的视线，虽然不知道金曦在想些什么，但看到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丝丝情意，龙嘉言就猜到了大概，不由得失笑，趁着烟尘遮蔽视线的工夫，在金曦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金曦抿嘴笑了一下，飞快踮脚在龙嘉言的唇边回啄了一口，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迅速转过头去，将龙嘉言往身后拦了拦，就像是想将龙嘉言藏起来一般。
但龙嘉言比金曦高出不少，任金曦怎么藏也藏不住，他将金曦斜扣在了怀里，将脑袋搁在了金曦的脑袋上。
待烟尘散去，视线逐渐清晰，只见杨山和涂惜辞正面对峙。
杨山手里握着一根很像是他羊角的武器，角状的武器上有螺旋样的沟壑纹路盘踞，顶端十分锋利，看起来不管是戳刺还是劈砍都很有威力。
而涂惜辞的身前则是一面被密密麻麻的菟丝子藤蔓缠绕成的盾，那面盾现在已经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断枝四散，缠绕着半截的菟丝子藤蔓耷拉着，汁液淋漓。
杨山的动作太快，涂惜辞来不及构成一个完整的盾，只能勉强遮住半个身体，并牢牢护住他身后的人，另外半边身体则完全暴露在了杨山的攻击之下。涂惜辞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袍，看上去像是民国时期的长衫，抬起的手臂淅淅沥沥滴着血，将绿色的袖摆染成了鲜红色。
涂惜辞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唇角溢出了血痕，显然杨山的那突如其来的一撞给了他不小的冲击。他的表情十分凝重，眉头紧锁，眼神凌厉地看着杨山。
金曦从未见过涂惜辞露出这种表情，这让他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脆弱感完全消失了，表露出来的完全是菟丝子隐藏在纤弱外表下的掠夺本性。
涂惜辞身后的那个人被他护得密不透风，没受什么伤，只是被烟尘呛得小声咳嗽了起来。当他喘匀了气，从涂惜辞身后抬起脸的时候，一双大眼睛里沁出了水泽，看上去更加无辜了，如同一朵遭受了风吹雨打的小白花。
看到这个人的脸，杨山、金曦、龙嘉言都是一愣。
原因无他，这个人和涂惜辞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谁是涂老师大家都知道了吧_(:з)∠)_
第62章 62 羊真的很吊
在看清这个人类的表情神态的一刹那，金曦便明白了过来，和杨山对峙的并非之前教他们纺织的涂老师，菟丝子妖身后的那个人才是。
这就说得通了，涂惜辞是个人类，他跟菟丝子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金曦能在他身上察觉到浅淡的植物妖怪的气息，而杨山却完全察觉不到。用来转移气的媒介是出自菟丝子妖的本体，而将这些媒介散播出去的人则是之前教他和金曦编织的“涂老师”。
杨山看看菟丝子妖，又看看他身后长相和他非常相似的人类，也同样意识到了这点，虽然困惑为何一个人和一个妖的长相能如此相近，但杨山本身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既然这件事他们俩都参与进来了，一网打尽便是。
杨山将手中的羊角斜挥而下，将菟丝子妖身前的盾彻底砍成两半，羊角带起的威压将地面劈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而菟丝子妖则是带着他身后的人类猛地后退，更多的藤蔓遮挡在了他们身前，同时杨山的身后泥土地里也猛地蹿起数根藤蔓，粗壮的藤蔓试图去封锁杨山的动作，而一些细弱的藤蔓则尖端锋利如矛，直刺杨山的几处要害。
藤蔓太多太密，根本躲不过去。杨山见状，脚后跟猛地发力，从地面弹跳而起，跃到了空中。而菟丝子妖似乎是算准了杨山有此举动，那些袭击杨山的藤蔓全都是障眼法，几乎眨眼间就变成齑粉又重新合成一根主枝，这根枝条粗壮异常，表皮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尖端处还渗出了些许紫黑色的汁液，一看就剧毒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