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房辛不看他，涂惜辞还是朝房辛笑了笑，他说：“既然辛辛喜欢我是植物的样子，那就让我重新变回植物吧。”
涂惜辞说着，捏了捏房辛的手，便踏入了阵中。
房辛震惊地扭过脸，却只看到了涂惜辞进入阵的背影。他疾步跟过去，但人类再快，速度也和妖怪没法比。涂惜辞入了阵，房辛却被阵法的结界拦截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白色的小光团从涂惜辞的身体中飞出。
房辛双手撑在结界，声音沙哑地朝着涂惜辞喊：“你做什么？我同意你这么做了吗？！”
涂惜辞感觉得到身体逐渐开始变得虚弱，他对房辛说：“辛辛说得对，你聪明有天赋，又肯钻研，如果有好的资源和平台，一定能变得很厉害。我已经联系了族长，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我们本宗族内当教习老师，系统地学习秘法之后教给难以入门的妖。你这么厉害，族长一定会善待你的，我们本宗环境很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辛辛不要再做不好的事了，好不好？”
房辛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狰狞，他鼻子和眼眶都红了，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和他之前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的手指在结界上不断抓挠拍打，指甲盖被掀起来，留下道道血痕，他崩溃大吼：“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允许了吗？你的命是我的！”
“辛辛不要哭，我会像这些年一样陪着你的。”涂惜辞说着，已经站立不住，他的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变成了菟丝子的藤蔓，柔弱得无法支撑他的身体，摔倒在地，十分狼狈。
“啊啊啊啊啊啊啊——”房辛尖叫起来，他忽然他转头看向龙嘉言，踉跄地跑过去跪倒在龙嘉言身前，不断地朝龙嘉言磕头，祈求道：“杨山是你救的……杨山是你救的对不对！你一定也可以救涂惜辞的，对不对！求你、求你，救他，救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面对房辛的祈求，龙嘉言无动于衷：“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无权干涉。”
房辛闻言，委顿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狼狈地趴在地上，绝望地看着一点点变成植物的涂惜辞流泪。
看着房辛这样，涂惜辞很心疼，他一点点地爬到结界边沿，看着房辛小声叫：“辛辛，辛辛……”
杨山没料到这么个展开，吃瓜吃得一愣一愣的。
金曦也对房辛的行为感到十分迷惑，他问房辛：“你得到了一切你想要的，你不开心吗？”
尽管金曦觉得涂惜辞要么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要么就是真的不聪明，总之十分不能理解涂惜辞的选择。但不管怎么说，涂惜辞这么做，算是全方位地成全了房辛：散尽妖力帮房辛还债，帮房辛安排好了后路，荣华富贵出人头地，而且他自身还能满足房辛想要让涂惜辞变回植物的私欲。可房辛看上去却丝毫不领情。
“我根本不想要这些！”听到金曦的话，房辛又哭又笑：“我只是……他推开我了……我只是……”
涂惜辞听到这话，解释道：“对不起，辛辛，我当时只是太惊讶了。”
房辛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和涂惜辞对视：“不是你的错，是我做贼心虚……”
金曦依旧不理解，他问房辛：“可你之前已经把他变成植物了。”
房辛尖叫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涂惜辞笑了起来：“真的吗？我很开心。”
“你这个……这个大傻子……”房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这么……这么傻……我说什么……说什么你都信吗？”
涂惜辞“嗯”了一声，又问：“辛辛，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弄清楚，我会很遗憾。”
听到涂惜辞的话，房辛竭力深呼吸，涂惜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平复情绪，将事情说清楚：“我之前说的也不算是假话。知道你是妖之后，我很惶恐而且很不甘，不愿意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在知道涂氏秘法的存在后，我私下研究，想用来分享你的寿命。我怕你只是想跟我玩玩，不愿意和我分享寿命，所以没有跟你说。但我终究不是天才，操作失误，不小心将你吸回了原形。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办法复活你，浪费了很多能量却收效甚微。我察觉到自己开始衰老了，我不甘心，就开始想办法转移其他人的气。菟丝子属阳，女人的气是事半功倍，我就开始有目的地转移男人的气。直到机缘巧合得到了杨山的能量，杨山的能量和你同源，而且量十分庞大。察觉到你要复活了，我就带着你回到了这里，假装成我们依旧在欢好的样子……之后，你推开我，我心虚……”
“原来是这样……”涂惜辞的胸部以下已经全部变成了植物，他叹了口气，“辛辛，这些年辛苦你了。你真的很厉害，但是你应该多信任我一点的……”
“对不起……对不起……”房辛又哭了起来，哭得很丑。
就在这时，阵法忽然破了。
金曦：？
杨山：？
涂惜辞：？
房辛：？
金曦看向龙嘉言，有些担心是龙嘉言出了什么状况，他一把抱住龙嘉言的胳膊问：“先生，这个阵怎么了？对你没有影响吧？”
龙嘉言安抚地反手握了握金曦：“没事。”
金曦还是不放心，追问：“真的没事吗？不是说，涂惜辞会变成真正的植物，这个阵才会破吗？”
龙嘉言反问金曦：“这样说不是更有趣吗？”
金曦：？？？
杨山目瞪口呆地鼓起了掌，叹道：“我服了，狗子，不愧是你老攻。”
作者有话说:
主角团像是吃瓜反派hhhh（不是）
第66章 66 你会讨厌吗
被看戏的主人公涂惜辞没有心思管这些，他已经很难维持人形，却还是劫后余生般地抱住了委顿在地现在还在抽泣不止的房辛。
而此时，涂惜辞的族长现身了。
涂惜辞感到十分意外，尽管他联系过族长说明了房辛的天赋，但也没想到族长亲自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实际上，早在发现房辛就是导致这段时间很多人的气被转移的元凶，而房辛和涂惜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时候，龙嘉言就已经联系了涂族长来协助处理涂惜辞的事情。
涂族长妖力高深，气息又和涂惜辞同源，金曦一点也没发现涂族长的到来。他来了后，一直在看杨山和涂惜辞的战局，以防杨山受伤，或是涂惜辞真的丧命。
知道房辛做的事后，涂族长对房辛有很深的偏见，哪怕是收到了涂惜辞的请求也不为所动。且不说涂惜辞只是被本家放逐到人类社会的小辈，若不是看在龙嘉言的面子，涂族长根本不会亲自来走这一趟。就说房辛这个人类，心机太深沉，连对爱人都能狠下毒手，涂族长断然不可能让他接触族中其他幼崽。
但是当涂惜辞进入阵法后，涂族长又有些理解房辛了，对于这个很有天赋的人类产生了惜才之心。在涂族长看来，房辛的软肋是涂惜辞，如果有涂惜辞约束，房辛应该不会太难掌控，让他在族内当个教习先生也并无不可。
涂族长一现身，就朝龙嘉言拱手行礼：“多谢龙先生出手相助，避免这俩孩子酿成大祸。我回去后，一定对他们多加管教。届时，涂家的分家也会出面，弥补失业人士的经济损失。”
涂家分家便是在人类社会经营了数百年的世家，实力雄厚，解决企业破产导致的结构性失业人口不成问题。
龙嘉言闻言，给涂族长回了个礼，没多说什么。
全程出力最多的杨山：？
龙嘉言几乎全程吃瓜，金曦夸就算了，没想到这个涂族长也夸，杨山大无语。正在他腹诽的时候，就被涂族长问到了头上：“这位小友真是后生可畏，天赋异禀。不知有没有兴趣去我老友族内修习？”
已经打定主意要为了陶叶长期留在人类社会，杨山自然是摇头拒绝道：“没兴趣。”
涂族长见状，以为杨山不明白这个机会有多来之不易，继续游说：“我老友祖上曾有过tao……”
杨山的脸色冷了下来，打断道：“我说了，没兴趣。”
涂族长被年轻人下了脸面，下不来台，脸色有些不虞。
涂惜辞从一番变故中缓过来，见自家族长难堪，连忙开口解围：“族长辛苦您亲自来一趟，晚辈给您添麻烦了。”
涂族长看向涂惜辞，有些叹息。尽管涂惜辞天赋不佳，但到底是他们族里的崽子，涂族长用手点了点涂惜辞的额头，给他输了一些妖力助他重新恢复了人形。
事到如今，涂惜辞已经归还了房辛转移的气，而杨山恢复了状态，决定不计较他被转移用作涂惜辞复活的妖力，看似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但杨山的恢复是龙嘉言出的手，哪怕龙嘉言并不计较，涂族长也不可能装作不知道。他想了想，递给了龙嘉言一个小盒子。
龙嘉言原本不甚在意，但是当他打开盒子一看，当即挑了挑眉，谨慎地将盒子收好了，朝涂族长郑重地行了一礼道谢：“多谢涂老。”
涂族长侧了侧身子避开了龙嘉言的礼，笑着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说罢，涂族长的足下便伸出了许多粗壮的茎蔓，交织成了地毯状，领着涂惜辞和房辛往山的深处行驶而去，最终消失不见。
事情告一段落，金曦、龙嘉言和杨山也打算回去了。
此时危机解除，杨山也懒得再和这对小情侣凑作堆，他将金曦拉到一边小声跟他嘀咕：“连涂家那个老头子都对龙嘉言毕恭毕敬，你老攻身份不一般，搞不好是什么人类门派的大佬，我们藏着掖着也没意义，我先走了。”
说罢，杨山朝龙嘉言挥了挥手，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此时没有外人在，金曦问出了他之前就想问的问题：“先生，涂惜辞归还的那些，真的就足够弥补这次所有人的损失吗？”
以李总的倒霉程度来看，房辛转移的气是非常之多的，更何况企业倒闭还影响到千家万户人的生活，金曦没想到涂惜辞还会有活路。
龙嘉言明白金曦的意思，解释道：“房辛转移的气虽然直接导致了很多企业的破产，但这只能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以李总为例，他的气被转移了，公司陷入低谷，但若是他此前没有偷税漏税，之前的深海龙宫号之行便足以让他获得穆氏的帮扶，让公司起死回生甚至更上一层楼。”
“那他们的身体健康呢？”金曦想到“积劳成疾”的李总，不由得追问。
龙嘉言想了想，道：“其他人健康都没受到影响。相较于其他破产的企业家，李总的确是最倒霉的。”
想到李总平日里的作风，再想想房辛的外貌和性格，金曦猜测李总一定是得罪过房辛，遭到了报复，便也不再纠结。
龙嘉言见金曦不再开口，反问道：“小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吗？”
金曦沉默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向龙嘉言，试探着问：“先生，你知道涂惜辞和杨山都是妖怪吗？”
不出意料的，龙嘉言“嗯”了一声。
金曦不敢眨眼，直勾勾地看着龙嘉言，小声问：“我也是，你会讨厌吗？”
看着金曦眼里一览无余的忐忑和不安，龙嘉言心里一软，伸手抚住了金曦的后脑，低头吻住了金曦。金曦不安颤动的睫毛扫过龙嘉言脸，让龙嘉言忍不住吻得更深。
一吻毕，看着金曦湿漉漉的眼睛，龙嘉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道：“不讨厌，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恭喜小金的身份正式在龙先生这边过了明路！
第67章 67 论迹不论心
这次谢智拜托龙嘉言和陶叶帮忙调查的气运被转移一事顺利解决，谢智在陶叶的私厨请大家吃饭，权当庆功宴。
相比于上次一起吃豆丹，这次席间多了刚刚通过妖管局考核的章瑜绍。由于这次庆功宴的主题是海鲜，且主角是章鱼足，出于妖道主义保护，陶叶没有在明厨展示料理的过程，而是直接做好了全部料理，端上桌后才邀请大家落座。
食材一入口，金曦就察觉到了章鱼足里蕴含的能量，绝非普通章鱼足可以比拟的，甚至吃起来比之前吃的豆丹还要高端。金曦立马反应过来了，这多半是章瑜绍的断足。
金曦本来觉得这对章瑜绍来说有些残忍，但没想到章瑜绍对于席间的料理接受良好，大快朵颐。
大概是看出了金曦的犹豫，章瑜绍本着关爱小辈的心理，用公筷给金曦夹了一个章鱼小丸子，道：“好东西，吃。”
金曦和章瑜绍对视了一眼，从那双秋水翦瞳般的眼睛里看出了无限鼓励，金曦悟了。对于章瑜绍而言，可以无限再生的足腕，就像是金曦每年都会掉的犬毛，掉了就是掉了，再也长不回去，还不如好好利用起来。
对于章瑜绍的洒脱，杨山甘拜下风，甚至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忍不住起身敬了章瑜绍一杯：“老章，我敬你！”
“小羊羔子，叫叔。”章瑜绍柳眉一挑，与杨山碰了碰杯，端起酒一饮而尽。
龙嘉言和金曦都不怎么喝酒，陶叶虽然喝酒，但杨山不好意思跟她拼酒，而谢智则是一板一眼的，杨山还把他当做潜在情敌，和他不怎么对付。骤然见到章瑜绍这么个酒搭子，杨山眼睛一亮，起身转到了章瑜绍这边，跟他排排坐，大吃大喝起来。
尽管距离上次聚餐时间过去还不算太久，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此前20年的妖生都乏善可陈的金曦觉得好像过了很久，此时席间一派热闹，金曦的心情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这边杨山已经开始讲述他在解决这次事件中做的卓绝贡献，金曦也跟着不时补充几句，将整件事描述得绘声绘色。
“所以其实房辛对涂惜辞也是真爱。”杨山最后总结道。
决定调查这件事的谢智没说什么，倒是帮忙的陶叶感慨道：“好可惜，没想到这么精彩，我居然不在场。”
“对啊，你没见到我超厉害的。”杨山附和陶叶。
而对人类一向存在偏见的章瑜绍，听了这个故事，柳叶眉微蹙：“房辛这么奸诈狡猾，说不定他早知道涂惜辞护不住他，为了求生演戏，又知道涂惜辞的族长要来，为了未来的生活演得更卖力了。”
杨山拿烧烤的动作一顿，看向当时在场的金曦。
金曦也是一愣，完全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下意识地看向当时也在场的龙嘉言：“先生，你觉得房辛说的是真话吗？”
“只要涂惜辞相信，就是真的。”龙嘉言回道，“房辛现在已经被带去了涂惜辞的老家，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出来了。”
谢智也难得开口：“没错，凡事论迹不论心。端看房辛未来的处境，只要涂惜辞一直选择相信他，他的话就只能真的。”
金曦想了想涂族长作为一族之长，轻轻一点就给涂惜辞输送了不少妖力助他恢复了人形，实力深不可测。房辛再如何聪明，除非能够入门人类修炼的门派，否则仅凭涂家秘法，他又不是菟丝子一族的肉身，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毕竟他现在去了涂惜辞的族内，就在涂族长的眼皮子底下，族内又都是种族天赋很好的菟丝子妖，一力降十会，他就算再有歪心思，也是白搭。
但想到房辛全程都在演戏这种可能性，金曦就为涂惜辞感到不值，心里有些难过，下意识去抓龙嘉言的手。察觉到金曦的情绪有些低落，龙嘉言反手握住了金曦，和他十指相扣，拇指在金曦的手背摩挲，给了金曦一些安慰。
章瑜绍闻言，轻嗤了一声，嘟囔着“花言巧语的人类”，眉头蹙得更紧，又灌了一杯酒。
大部分妖怪对人类的观感都是平平，金曦第一次遇到这么讨厌人类的妖怪，不由得问：“章叔叔，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人类呀？”
说到这个，章瑜绍就来劲了，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人类对于自然环境的破坏，最后舔了舔他玫瑰色泽的唇，总结道：“总之人类就是特别无耻！”
金曦也是因为老家被人类开发了，所以才来到人类社会，但是他对于人类并没有章瑜绍这样的观感，忍不住问：“你们海……呃……生活在海边的人都这样讨厌其他人类吗？”
“那倒不是。”章瑜绍沉默了半晌，又喝了杯酒，语气有些颓丧：“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就很喜欢……喜欢到私奔……”
揭了章瑜绍伤疤的金曦一下子沉默了，有些无措地看了龙嘉言一眼，龙嘉言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金曦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