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管家听得自家主子这话,恨不得上去把他的嘴堵上。回头看了眼周围,见并无他人路过,这才微微的放下心来。
“老爷,话虽是这么说。可眼下季家还没倒,而陆家的桃干也确实畅销,您何必说这个话。您之前也说了,那季家现在即便是式微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陆政安在季家面前多一多嘴,也够咱们喝一壶的。您啊,这次是真的把人彻底得罪了。”
马云涛如何不知自己这次错的离谱,只是事情已经出了,再后悔也是无用了。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马云涛倒是反应过来了。招手将管家招到身边,耳语道:“你查一查这姓陆最近的动向,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跟他接触过。”
马云涛这个小插曲陆政安并未放在心上,在作坊里溜达了一圈儿,问了下这几日的情况。见没有什么大问题,便就转去了仓房。
因为天气好,仓房里已经放了不少干货和果脯。除此之外,墙边还放着几口一米来高的小缸,陆政安走过去还隐隐能闻到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前几日运回来的梅子和李子,我看有一些还比较生,就挑出来腌成了脆口的。”见陆政安想要伸手上面盖着的盖子,宋师傅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现在还没到时候儿,东家可不能开。不然的话,见了风儿就该发乌,颜色就不好看了。”
“那这个要腌渍多久?”陆政安缩回手好奇的看着宋师傅问道。
宋师傅侧头看了下缸底部贴着的小纸条,低头算了下日子,这才回道:“莫约着还得八九天儿,东家的铺子不是四月二十六开张嘛,应该误不了事儿。而且这青梅和脆口李只有怀孕的夫人吃得多,寻常人卖得少,到时候东家每样带一坛子就能卖不少时候了。”
闻言,陆政安点了点头。跟着宋师傅在仓房里转了一圈儿,数了一下仓房现有的东西种类,竟然已经快有十来样儿了,心里顿时也就有了底。
不过他们既然开的是干货铺子,那最寻常的花生瓜子也是不能少的。这两样儿东西极是寻常,陆政安也没有提前准备。好在岳父宋希仁的铺子里还有几袋存货,便都给他拿来了。
只是这两样寻常的东西想要卖出花儿来,那还得从口味上下手。
陆政安好歹也是从现代过去的人,于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将自己能想起的口味都在纸上记录了下来。自己又去村里收了些花生,拉到了作坊里开始琢磨起了新花样。
几位老师傅对这个想法奇多,而且踏实务实的年轻东家很是喜欢,见他端着半盆的花生,又是洗,又是盐水泡的便都围了过来。
在弄清楚陆政安是想做带咸口的花生后,便也都纷纷帮着出起了主意。
因为现在花生都是晒干的,想要入味儿除了浸泡之外,还得水煮。
四个老头儿围在陆政安身后看了大半天,见锅里煮的盐水花生已经开始咕嘟冒气,于是便拿笊篱捞了一把出来,拨开尝了一口后,随即便递给了陆政安几个。
“咸味儿倒是有了,就是还有点儿淡,估摸着还得再焖几个时辰。”
闻言,陆政安起身见外面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作坊里已经泡了一天了。
“那就盖着锅盖焖着吧,明儿早上再说。几位师傅陪着我也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为了几位师傅方便,陆长根特意在作坊的后面修了几间宽敞的大瓦房,条件虽然简陋了一些,几位老师傅却住的很是开心。
将老师傅们送回到院子里,陆政安同守夜的陆青山打了声招呼这离开了作坊。
此时,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头顶的月明被乌云遮盖,虽然有些昏暗,但有满天繁星的陪伴,陆政安心里极是安宁。
回想起这两年发生的点点滴滴,还有蒸蒸日上的作坊还有即将开业的铺子,嘴角更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政安。”
沉浸在思绪中的陆政安在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在分辨出是宋淮书的声音后,忙疾步走了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见来人确实是陆政安,宋淮书不由得松了口气。“你晚饭都没回来吃,而且一直没有回来,心里有点儿着急就过来看看。”
闻言,陆政安伸手揽住宋淮书的肩膀,将人拢到了胸前,带着他慢慢往家走去。
“星沂可睡了?”
自从两人去了趟原阳回来,陆星沂就有些粘人了。不过好在小丫头是个听话的,知道两个爹爹都有事要做,便是找不到人也不哭闹,看的陆政安和宋淮书既欣慰,又心疼。
“今天淑仪婶子把她带去玩水了,疯的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想起闺女回来时邋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对了,你今儿在作坊里忙叨什么呢?我听淑仪婶子说你扛了两袋花生去作坊,准备做什么的?”
“做点儿口味不一样的花生,等做好我带一些给你尝尝。”
一夜无梦到天亮,陆政安睡醒的时候,岳母已经做好了早饭了。
看到陆政安起身,忙招呼他赶紧洗漱吃饭。待一家人都坐下之后,宋兰氏将勺子塞到陆星沂的手里,一边看着她吃蛋羹,一边同陆政安和宋淮书说道:“星沂丫头个头儿窜的太快了,我今儿回镇上扯点儿布给她做几件儿衣裳。你俩上午先把她带去作坊里玩一会儿,我中午前就回来了。”
说罢,宋兰氏用帕子将陆星沂脸上的蛋羹擦掉,嘱咐她道:“到了作坊里不要调皮捣蛋,也不能在玩儿水了。昨儿你衣裳都挂破了,再疯你可就没衣裳穿了。”
闻言,陆星沂嘟着嘴巴看了姥姥一眼,嘟囔道:“闹闹骗人,奶奶刚做了一套新的。”
见陆星沂竟然还顶嘴,宋兰氏伸手在她脑门儿上点了一下。“奶奶做的是天冷的时候穿的,现在天这么热,你能穿么?”
“能穿,热了就洗爪爪。”
“你话还挺多,吃你的饭吧。吃完了赶紧跟你爹爹们去作坊玩儿去,别在家气我了。”
陆星沂仰着小脑袋看姥姥这般嫌弃自己,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就转头吃饭去了。
见状,陆政安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笑着跟岳母说道:“母亲放心去,我和淮书带着就行。”说罢,陆政安斜了眼女儿,“姥姥照顾你很辛苦了,不能这么没礼貌。”
陆星沂心里对父亲还是有些打怵的,听他这么说,立时乖巧的点了点脑袋瓜继续吃饭了。
因为惦记着昨天烀的那半锅花生,陆政安等着陆星沂吃完,让宋淮书在家收拾灶屋,自己就扛着闺女出了门。
陆政安身量修长,陆星沂坐在陆政安肩膀上,两只小手紧紧抱着陆政安的脑袋,喜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尤其是陆政安还故意逗她,走路的时候时不时的颠她一下,吓得陆星沂紧紧地抱着父亲的脑袋不敢松手。
后面知道是跟她玩,陆星沂反倒是来了兴致,坐在陆政安的肩头上踢踏着两条小腿儿让他继续,那欢快的笑声一直到作坊门口方才停下。
就在父女二人即将进入作坊的时候,坐在陆政安肩上的陆星沂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好似蹲着两个人。
陆政安又颠了女儿一下,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笑声,一时间觉得不禁有些奇怪。仰头看着陆星沂问道:“怎么了?玩儿够了么?”
闻言,陆星沂拍了拍父亲的脑袋,甚是嫌弃的说道:“爹爹,来找你的那个叔叔和人在树下面臭臭呢。噫,那个叔叔真不乖。”
陆星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听得陆政安一头雾水。回头朝陆星沂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发现。“什么叔叔臭臭呢?”
因着作坊旁边就有茅厕,陆政安只当是自家闺女在胡说,扛着闺女就进了作坊。
然而,十米开外的树丛里,马管家趴在地上只觉得头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想到远在镇上客栈的主人,心里止不住的骂娘。
看着陆政安带着孩子进入作坊,马管家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衣摆上粘着的草屑,马管家看着身侧的人问道:“让你弄的东西可弄来了?”
“回马爷,都在这个袋子里了。”说着,对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示意马管家去看。
马管家盯着那个黑色的布袋子,拧着眉头示意对方拿远一些。“你可得把这袋子给扎紧了,这东西且危险着呢,这万一跑出来,咱俩的命说不定就交代这儿了。”
说罢,马管家仰头看了眼树丛里那半隐半现的白墙灰瓦的小院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行吧,赶紧干活儿吧,等干完这活儿,你小子就能拿银子走人了。”
想着即将到手的三十两银子,对方的眼里满是欣喜,点头哈腰的对着马管家道了声谢,随即提着手里的黑色袋子快速的往山上摸了过去。
焖了一夜之后, 锅里的花生已经十分入味儿了。
陆政安看着大半盆还带着温热的盐水花生,开始思索怎么将里面的水分蒸干。眼下的太阳虽然大,但光靠日晒想要晒成酥脆的口感完全是不可能。
思来想去, 陆政安还是决定用老法子试试。
见宋淮书还没到,陆政安便喊了淑仪婶子过来帮忙看着闺女, 同时帮自己架柴烧火。
陆星沂在到了作坊之后,就坐在咸水花生的盆边没起来过。一双小胖手虽然剥花生壳有些困难, 但一口小白牙咔哧咔哧很是锋利。不过一小会儿,地上已经积了一小堆的花生壳。
看着陆星沂手嘴并用的模样, 杨淑仪不禁笑了出来。“花生吃多了涨肚, 等下疼了你别哭。”
杨淑仪话音落下,陆星沂捏着好不容易咬出来的一粒花生递到了她嘴边。“奶奶吃, 香香的。”
“奶奶不吃,你自己吃。不过吃完这个可不能再吃了,瞧瞧你这小肚子, 撑得都鼓起来了没有,仔细变成一个胖丫头。”
陆星沂继续抠着手里的花生, 头也不抬的回道:“闹闹说胖丫头好,不生病。”说完,陆星沂抬起头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一本正经的对杨淑仪继续道:“肚肚里的三个小人儿在觉觉,不是胖。”
杨淑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陆星沂的话, 搂着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正要说话间,陆政安和宋淮书端着一盆沙子走了进来, 看淑仪婶子表情怪异, 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我闺女又气人了?”
“才没有,星沂乖乖的。”
没等杨淑仪说话, 一旁的陆星沂顿时接道。而后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利索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扯着杨淑仪道:“奶奶走,出去玩。”
杨淑仪本还要给陆政安烧火,如今看到宋淮书一并进来,便应声随着陆星沂出了房门。
宋淮书之前还奇怪陆政安抬沙子作什么使,如今看着灶台上的大半盆的花生便明白了。
坐在木凳上手脚麻利的将火燃起来后,想到家里鸡圈被陆星沂撞烂的篱笆门,对陆政安嘱咐道:“咱家的篱笆门彻底不行了,我出门的时候,圈里的鸡鸭鹅都跑出来了。下午你早些回去修一修,不然天天回去铲屎有的烦了。”
闻言,陆政安立时应了一声。“好,等把花生炒好我就回去收拾,距离二十六没几天了,咱们这两天就得去原阳了。下午正好也没事,我正说买些酒菜让师傅们和几位长辈过去吃个饭,说说话。”
“行啊,那得早点回去,家里菜好像不是很多。你再去镇上买一些。”
两人一边干活儿,一边商量着晚上的菜色。陆政安手持着特制的木铲子,感觉到锅里的沙子已经热起来了,忙嘱咐宋淮书烧小火,同时快速的用手里的木铲翻动着锅里的沙子和花生。
炒花生是个体力活儿,动作稍微慢一点或者偷下懒锅里的花生可能会变味。等到锅里沙子翻动起来开始哗啦啦的响,同时花生的外壳已经彻底干燥,陆政安铲了几个放到灶台上。
“晾一晾你剥开尝尝味道,要是酥了跟我说一声。”
宋淮书应了一声,摸了摸感觉温度已经下来了,这才尝了一颗,随即又捏了一颗塞进了陆政安的嘴里。
陆政安嚼了几下,发现花生里的水分虽然被蒸干了大半,但吃起来还是有些皮哏。陆政安冲着宋淮书,让他再加了把火儿等到锅里的沙子温度慢慢冷却了之后,这才停下了手里的木铲。
此时的陆政安满头是汗,身上的衣服已经尽数被汗水浸湿。伸手抹了把脸颊上的汗水,陆政安这才松了口气。
“这大热天的搞点吃的确实不容易,瞧着汗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掉河里了呢。”
宋淮书用帕子将陆政安脖颈上的汗擦掉,接了他手里的铲子帮着陆政安把锅里已经凉下来的花生给铲倒了盆里,将炒好的花生筛了出来。
此时的花生已经彻底没了水分,吃起来咸香酥脆,极是可口。
“这个花生估摸着父亲和长根叔他们会很喜欢,下酒绝对是个好菜。”
闻言,陆政安笑了出来。“那就包上一些,晚上给他们下酒。”
把灶台清理干净,陆政安和宋淮书同作坊里的几个老师傅打了声招呼后,便要带着陆星沂回去。奈何小丫头跟着作坊里的大娘奶奶们玩儿的正开心,就是不肯走。
见状,陆政安和宋淮书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她暂时跟着杨淑仪,两人提着一包咸干花生回家去了。
然而当两人打开院门后,只见家里其中一只个头最大的大白鹅竟然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而大白鹅的脖子里还缠着一条小拇指粗细的东西,陆政安见状愣了一下,忙拉住要上前的宋淮书,伸手拿了把竖在墙边的铁锹,而后将那只大白鹅反转了过来。
待反转之后,陆政安和宋淮书这才看清缠在大白鹅脖子里的东西竟然是一条小蛇!看那蛇体型不大,但是色彩斑斓,脑袋尖尖显然是带着毒的。
“诶唷,这蛇应该有毒,要不然这么点儿怎么也不至于把咱家大鹅咬死。”
说着,陆政安唯恐那条蛇没有死透,小心翼翼的用铁锹把蛇和大鹅分开。看着那条小拇指粗细的小蛇,只觉得有些奇怪。
要说陆政安在化龙山已经住了几年了,虽说山上有蛇虫鼠蚁出没属于正常情况,但要说毒蛇却从来没有的。
陆政安看着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本想用铁锹铲出去找个地方埋了,但心里总有些膈应。毕竟家里有个不安分的小孩子,万一到处跑着玩被不小心咬伤,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见时间还早,两人正好要去镇上采买。陆政安索性找了个袋子将蛇装起来,套上马车一路往化龙镇走去。
待陆政安来到回春堂的时候,郑大夫正在给一个妇人把脉。
看到陆政安和宋淮书进门,将手指从对方手腕上移开,低头跟对方嘱咐了几句后,待妇人起身拿着药方去抓药后,忙起身朝陆政安和宋淮书走来。
“你们俩怎么过来了?莫不是又怀上了?”
郑大夫的一句话让宋淮书闹了个大红脸儿,看着郑大夫一本正经的表情,陆政安无语的看了眼郑大夫,伸手将布袋子递给了他。
“玩笑就别开了,郑大夫帮我看看这东西。”
郑大夫一脸狐疑的看了眼陆政安,随即接过布袋子看了一眼。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郑大夫先写把布袋子扔出去。
“嚯!这是百花蛇吧?这蛇剧毒无比,咱们这里好像没有这种蛇,你从哪儿得来的?”
一听郑大夫这话,陆政安心里顿时一惊。“你是说咱们没这种蛇?”
郑大夫见袋子里面的蛇已经湿透了,索性直接将蛇从袋子里拿了在手上翻看,丝毫并没有察觉陆政安说这话语气里的不对劲。“对啊,这蛇喜热,岭南最多。咱们这边还是气温还是冷的,这种蛇从来没有的。而且这蛇毒性极强,人若是被咬一口,若没有及时解毒,怕是活不过一刻钟。”
此言一出,不光是陆政安,就连宋淮书也起了一身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