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少年录(青灯入梦)

“你就回来了？”
胡志一招了招手，还有几十米就跑了过去。
青年拉开冲锋衣领口的拉链，露出下巴，冲他露出个微笑，“别跑，一会儿风进肚子里，又要痛半天。”
大风天张嘴巴迎风跑的习惯不好，即便是成年人也会因为冷风入体肚子痛。
胡志一总是记不住这点，不过他不在乎，跑过去手就伸进叶啸的衣服口袋，口袋里本来的大手便跟他紧紧相握。
“走吧，”回去的路换胡志一骑车，叶啸个子高，坐在后座双臂将人环绕，倒是更像是他抱着胡志一在骑车。
路上两人都没多说什么，考虑到今天要聊的话比较多，胡志一带着人去了公寓。
跟胡大仙打了电话汇报之后，回头就看到叶啸眸色深沉地看着自己，胡志一也挤到沙发上，问，“大哥怎么样？受伤了，还是别的事？”
“被抓了，”叶啸靠着人，两人之间没了烙印，虽然都刻意不提起，可这时候不能直白地分享彼此的情绪，还是让他不太高兴。
“是被城防军抓住的，不知道关在哪里，似乎也没有要移交给市政的意思。”
城防军抓的？
那就跟火庆龙多少有点关系了，胡志一又拨了一个号码，“我问问火叔叔和凤凰。”
叶啸按住他的手，摇头，“没用的，我已经试过了，他们都联系不上。”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手机传来对方关机的语音。
“是不是对族群影响很不好？”
不然已经将两个逆子赶出家门的叶阑不会主动找过来。
“父亲因为培养我们不利，已经收到了巨狼长老会的处罚。现在大哥牵扯进了最终进化和要塞事件，很可能族群的惩罚会提前。也就是长老们不会给父亲十年时间来培养下一个狼王，而是会提前让我的家族并入其他狼群。”
胡志一不满，“可主城的集团和势力都是你们家族一手建立的，他们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还有你的家人们……”
“这就是巨狼族的规矩，加上能在族群里说得上话的爷爷也去世了，”叶啸叹了口气，神情纠结，但还是开了口，“志一，我可以，可以回去吗？”
这话含的意思很多，胡志一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可以，但你不能离开我，我会帮你的！就算你要做狼王，我，我应该也能帮你吧。”
叶吟被扣押，很可能会被判刑，具体会判多少年，就要看起诉他的罪名是什么了。
如果是背叛灵类和恐怖活动的话，毕竟他加入了金猎那边，那么将会十分严重。
“你当然能，”叶啸一把抱住人，他知道胡志一肯定会答应，可他没把握爱人会不会就此离开自己，不管是疏远还是就此丢下自己不管，他都无法接受。
所以，今晚叶阑问他想法的时候，他只说要好好考虑一下，并没有马上就答应。
有胡志一这样的话，叶啸心头火热，带着些虔诚地亲吻了他的额头后，“要不我们重新建立烙印吧，我想过了，那个空间搞不好真的能消除链接，但我们都没有什么不适，不如重新来一次？”

胡志一一早就有这个想法，让他犹豫的是，他能不能正常活到成熟期。
如今塔灵说他在成长期，又一点离开叶啸的想法都没有，他就想要试试了。
但，他必须考虑得长远。
“我很想，狼哥，”胡志一亲吻叶啸，“但我们现在不能，起码这不是个好时机。大哥找不到，就意味着我的药物需要暂停，但我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
胡志一暗暗佩服塔灵是有点预言能力在身上的，便将之后可能要入住铁盒子里的事情说了，但没有说可能熬不过去的概率有多大。
“就进去烙印又要被消除，之后再烙印就行，你进去几次，咱们就再烙印几回，”叶啸将脑袋埋进胡志一的脖颈，“你其实是怕我回家之后被族群为难对不对？没了烙印痕迹，他们就没有赶走我的把柄。可你想过没有，要是他们逼我跟族群里的巨狼相亲怎么办？”
胡志一哪里会想不到这一层，故作轻松道，“那我必须捍卫我的配偶地位啊，到时候我就化身勇士，救你出狼窝。搞不好以后我还能用脑电波攻击人，谁敢强迫你相亲，就把谁变成白痴。”这个夜晚，两人最终还是没能重新烙印彼此。
胡志一的考虑还是有道理的，第二天一早，巨狼家的孩子就来了。
同行的还有一个成熟一些的女郎，穿了黑色小裙子，气质让胡志一莫名想起自己家大姐。
“小狐狸，看什么看，这是我们的二姐，还不打招呼！”
二姐，对了，是叶啸在人类城邦上大学的姐姐，没想到连她都回来了。
胡志一微笑招呼，“二姐好，我是胡志一。”
说完还看了眼赖在餐桌边不肯过来的叶啸。
“你不用叫我二姐，我是来接叶啸回家的，”二姐叶七巧看都没看胡志一一眼，进门之后就直盯着叶啸，“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大哥都出事了你为了只狐狸还不回家？”
叶啸终于抬眼，不过不是看进了的三人，而是朝胡志一招手，“先过来把早饭吃完，别理那些阿猫阿狗，学校事情还多着呢。”
三头狼刚进这栋楼，叶啸就闻到了味道，也没主动去开门，就是不想看到他们。
几兄妹里面，他除了跟大哥叶吟关系不错外，其他几个多少都有些敌对，这也是‘得益于’狼王叶阑的培养。
好吧……胡志一当然对叶七巧的态度很不爽，可他早有心理准备，“好。”
但，既然别人不要脸，他为什么还要给脸？
现场几个，只有叶甜甜要急死了，压低声音冲叶七巧说：“二姐你干嘛，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招惹小狐狸嘛，早知道你这么说话，就不带你来了。”
叶寻背着书包站在最后面，全程像个局外人，只是听着叶啸和胡志一吃东西，忍不住咽口水。
可又不想被他们发现，怕被看扁了，硬扭着脖子视线都不敢往那边看。
胡志一听到两姐妹嘀嘀咕咕的背景音里有肚子咕噜的声音，便看向那个下意识掩饰自己的小学生。
“叶寻对吧？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早饭？”
“要！”叶甜甜下意识抢答，然后扯着弟弟的胳膊，也不管二姐了，就到了餐桌前，“天知道，我昨晚跟姐妹泡吧两点才回来，早上被他们叫起来不说，一口饭都没吃。饿死我了，小狐狸，有什么吃的？”
今天不是轮到胡志一准备早餐，本来他还想征询叶啸意见的，可人家都坐过来了，他也只能看叶啸。
“不准叫小狐狸，不知道怎么称呼就叫名字。”叶啸把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夹给胡志一，这才起身，“等着！”
叶甜甜看着金黄的煎蛋，吞着口水已经习惯叶啸的态度，但其他事情还是让她意外，“这是他做的早餐？会不会味道很奇怪？”
其实是想问能吃吗，有没有毒？
胡志一没回答，叶啸低沉道，“有毒，不吃就滚！”
“吃！”叶甜甜知道弟弟的德行，这时候自然不会找不自在，“胡志一都敢吃，我胃口好，多整点。”
叶寻看了眼门边尴尬站着的二姐，突然有种自己背判了家人的自责，“其实，我不吃也可以的。”
“不吃白不吃，今天不吃，你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吃你四哥做的饭。”叶甜甜按住叶寻，“弱鸡崽，好好吃饭！”
胡志一默默起身去热牛奶，想了想，还是多倒了一杯，然后拉了拉叶啸的衣角，让他看。
叶啸皱眉点头，又多拿了几个鸡蛋和鲜肉肠。
头一次餐桌前坐满了人，胡志一还有点不适应，但自然有比他更不舒服的人。
叶七巧本来不想过来，可架不住叶甜甜支起来的台阶，还有弟弟想要坚强却更显得可怜的眼神。
饭后，叶啸跟胡志一说了几句，他先一步带着几头狼回狼堡去了。
胡志一出门前，检查了一遍药物，一共就三天的量，瞬间忧郁了。
“也不知道塔灵老师清理干净铁盒子没？”
他其实不怕独自进入那个实验室，但不放心叶啸一个人在外面面对危险。
学校因为迎冬节，十分热闹。
跟校庆和木樨节不一样，迎冬节不算个大节日，要是细说的话，更像是风城范围内的‘青年节’。
而这个节日最大的特色是情侣游行，即情侣们穿上提前准备的特色衣服，一起在校园里高调游行示爱。
胡志一和叶啸因为去了要塞，又各自麻烦事情不少，便没有准备。
到了学校，让胡志一惊喜的是，居然在走廊上见到了火凤凰。
胡志一二话没说，一把拉住人就往顶楼跑。
确定天台没有其他人，又把门反锁了，才急忙问，“你怎么现在回来，身体怎么样？没人找你们麻烦了吗？”
火凤凰一身校服，即便站在背风处，裙摆依然轻轻摇摆。
脸上的笑容比从前更加灿烂，看着胡志一的眼神中有些久违也有些释然。
“一哥，”她没有回答问题，却也算是给出了答案，“我准备参军了，寒假结束就要去军校报到了，你知道我的体质，算是特招生。”
“参军！？”
胡志一曾经跟火凤凰聊过未来，这位发小对未来并没有明确的规划，当时也是开玩笑说跟胡志一去学新闻。
可现在，脸庞几乎没有变化的那张脸在笑，笑着说她要去军队了……
对于这么突然的事，胡志一心情十分复杂，跟喜好无关，就是太过意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作何表情。
“对，你之前不是说过我爸会让我参军吗？现在也算顺了他的心意。等我以后也考去城防军，做个女兵！”
火凤凰见胡志一茫然的模样，渐渐有些不安，“你，你不想我去吗？”
“不，不是，我只是……”胡志一抹了一把脸，掩盖心里的失落，“总觉得自家女儿突然长大了，突然得厉害。”
“你又这么说，谁是你女儿啊？”火凤凰转身背靠墙，望着远方木樨树林在风中偏向一边，“一哥，我是自愿去军校的，你不要想太多，之前受伤的事情也不要想了。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恢复得比以前还好？
“我跟你说，凤凰涅槃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居然你这么厉害！
“诶，你还记得我们六岁那年吗？我爸妈因为紧急救援任务把我留在家里，结果我半夜吓醒跑了出来……”

第192章 ‘叙旧’
胡志一当然记得，“那晚特别黑，我都睡着了，就听见只猫一直扒我窗户，它说巷子里有个小姑娘有危险。那也是我第一次半夜翻窗出去，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已经铺了一层雪。”
“是啊，那晚真的好冷，”火凤凰背着人流了几滴眼泪，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要不是你及时把我带回家，那晚我可能就冻死了。
“我发现，你不仅能捡到小猫小狗，灵类也挺会捡。迷路的泡泡也是被你捡回家的，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初中就要谈恋爱呢。”
“别瞎说，”胡志一还是听出了她的低落，“今天没课，我带你去个地方。”
火凤凰不想去什么地方，她今天见到胡志一之后，就要开始备考军校，只想跟这位挚友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什么地方？”
“钟塔，”胡志一伸出手，“我带你去塔世界逛逛，里面有正宗的木樨节大集会，比看这些笨情侣好玩多了。”
“是吗？”火凤凰看着阳光下骨节分明的手，想着以后大概是没有机会，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塔灵似乎又陷入了沉睡，胡志一带着火凤凰很顺利地进了塔世界。
在拥有塔世界的掌控权之后，他已经可以在里面自由行动，不会再被攻击。
经过走廊，两人直接站在了热闹的集会街道。
胡志一将大集会上的项目一一介绍给火凤凰，果然她很快就被这些新奇的事物吸引。
逛了两个小时，来到了塔世界中的钟塔前面，坐在山坡上。
火凤凰已经完全摆脱了之前的情绪，唇角带着微笑欣赏周围的风景。
塔世界里没有风季，胡志一躺在柔软的草上，盯着蓝天白云，良久还是开口问，“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你很害怕吧？”
“嗯？”火凤凰本来想说自己没那么胆小，可想了想，还是用力点头，“嗯，害怕！”
“涅槃的时候难受吗？”胡志一回想那时候，有些动容，“当时看到你全身都在燃烧，要不是叶啸说那是凤凰涅槃，我差点提着灭火器冲过去。”
看似开玩笑的话，还是让火凤凰感动，“刚开始不适应温度，燃起来的时候很痛，不过等身体烧得差不多了，就有种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最后重生，我觉得全世界都要臣服于我，我就是最厉害的，太爽了哈哈哈哈哈……”
“听起来确实很牛！”胡志一知道她这是弱化了很多灼烧痛苦，等人笑得差不多了，才继续，“我可能要在塔世界中待一段时间，不如就这两天找大家聚一聚吧，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行啊，就当给我提前送行。”火凤凰好久没见到新闻社的伙伴们，也很想大家像从前那样一起玩。
不过她还是马上问，“你怎么了？还是过敏和转化的问题吗？”
“是感染了一种病毒，”胡志一没隐瞒，将自己的情况也说了。
跟火凤凰的心思一样，他也是尽量拣轻巧的说。
“所以最终进化其实就是某种病毒感染，需要待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像隔离一样？”
胡志一点头，“差不多。不过我这回隔离条件相当不错，有热闹看，风景也美，还能让你们来探视。”
这么说确实是，火凤凰便放心了。
可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指着附近的木樨林问，“这里的木樨树跟外面的是不是不一样呀？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门前的木樨又要开花了。”
“这个季节开花？”胡志一本想说塔世界中的景色大部分都是虚无的，可火凤凰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凤凰，我们出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两人站在了学校的木樨树下。
“风季了木樨怎么会开花？”
火凤凰手里摘了一枝，只有一小半开了，花骨朵还有好多，要是全部开的话……
“事情有点不对劲啊，”胡志一也不清楚，可即便植物有时候会因为气温异常而开花，现在可是风季啊，灵类都要裹棉袄的季节。
而且，最多半个月，整个城市群就进入冬季了，会下大雪。
“这味道也太上头了，”火凤凰闻了闻手里的花，眼神和声音立刻飘了，“你先戴口罩，别过敏……呀，好晕，我醉花粉了。”
醉花粉和过敏，在风城中几乎是出现在同样的时节，那就是花开假。
但那时候整个城市都是花粉，是木樨花每年开得最热烈的时候。
怎么说都不该是现在。
“只开了这么点，香味也太浓了，”胡志一说了一句，便将火凤凰手里的花拿走，拉着人回了教学楼。
时间已经临近正午，消失了一上午的两人，很快引起了别的学生注意。
特别是今年没能找到恋人的学生，本来今天就被情侣们刺激得不轻，这时候看到这两人居然手牵手出现，纷纷喊了起来。
“哟，又成一对，可恶，为什么没有人选我？”
“凤凰，火凤凰，你糊涂啊，学长我不好吗，为什么要选只狐狸！”
“胡志一，夺妻之恨，决斗！”
当然也有质疑的，特别是好些知道胡志一和叶啸关系的灵类，纷纷投来看劈腿渣男的眼神。
胡志一本来要解释，可火凤凰突然靠近挽住他胳膊，冲那些人得意，“柠檬树上柠檬精，你们就嫉妒我吧！”
丫丫拉着男友过来的时候，本来想跟好久不见的火凤凰说话，然后就看到两人挽在一起，脸色当即就冷了。
“我们走！”
戴眼镜的斯文男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要打招呼吗？”
“哼，最讨厌渣男！”丫丫瞪了胡志一一眼，小小的丫头将双马尾都要甩飞起来。
火凤凰见被误会，这才抽出手，连忙跟了上去，“丫丫，我们开玩笑呢，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妹了？”
胡志一也有些尴尬，幸好进了走廊，已经没几个学生再关注他们。
当天晚些时候胡志一就在群里发了第二天聚会的消息，火凤凰则宣布了她回来了，还说有好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分享。
群里有热闹起来，火凤凰还邀请了已经退群的丫丫。
丫丫不是很情愿地同意了，还要求胡志一不要做让人误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