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少年录(青灯入梦)

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怕变得残缺。
“加油，凤凰，这是唯一的机会，一定要挺住！”
感觉到周围迅速身高的温度，火凤凰紧张地握紧了手，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祭坛影响，就像是某种内在的程序被激活。
不过几十秒，她看到自己的皮肤里冒出了羽毛，接着被强行转换成了凤凰形态。
超过一米长的鸟儿，只有一条腿，因为没有准备，只能匍匐在石头上。
祭坛的石头滚烫，火凤凰挣扎中，看到自己的羽毛冒出了火苗，然后身体开始燃烧。
火庆龙想关闭祭坛已经来不及，祭坛中央的女儿全身是火，还有更强烈的能量波被送往中心。
“怎么办！我的孩子！”
火欣心里一万个懊悔，看到女儿的模样就想冲过去救人，可还没靠近祭坛就被巨大的能量场撞飞。
作为父亲，火庆龙也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化成一只超过两米的鸟，从空中急速飞过去，但结果比妻子还要严重……
不仅被撞飞，羽毛还被点燃了。
“爸，妈！我好难受！”
比起身体表面的燃烧，火凤凰更恐惧的是体内那股难以忍受的灼热，仿佛五脏六腑都扔进了沸腾的铁水，眼看就要被焚化。
父母焦急的呼喊模模糊糊，不知道燃烧了多久，突然一道凄厉的鸟鸣划破了天际。
“那是什么？”火欣跪在祭坛外，绝望地看着上方落下来的巨大火球，几乎已经认定女儿没了。
火庆龙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从将近百米的火球里看到模糊的鸟类身影，可看不真切。
光线太过强烈，落下时，两只成年凤凰只觉得眼前一片炽白，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爸，爸爸？”
“妈妈，妈妈？！”
没有人知道火球落下之后发生了什么，火凤凰是被父母叫醒的，此时的她身体还被埋在厚实的灰烬之中。
“是，是我们，乖宝宝，别怕，”火欣不敢扫开那些灰烬，她怕，怕女儿的身体已经被烧没了。
火庆龙倒是还有几分勇气，可面对通红的灰烬，他也无法乐观。
“我没事，”火凤凰只觉得身体很重，于是动了一下，“我好像，好像……长高了?”
灰烬簌簌落下，露出一条纤长的腿。
“这……”
夫妻两对视，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喜悦。
下一秒，火欣一把将丈夫推开，“发什么呆，还不去拿衣服！”
“哦？哎，对对对，我现在就去拿！”
火红的石头并没能灼伤火庆龙，焦黑的大地也没有。
火凤凰活动身体，将还在燃烧的灰烬推开，看到自己完整的身体，一下哭了出来。
火欣脱了外套裹住了女儿，将人抱住，“好了，没事了，凤凰，我的孩子！”
三个小时后，刚刚从巨大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的一家三口被包围了。
林子里不断有枪声，金猎带领的灵类跟仇灵者们再一次狭路相逢。
有军方支持的安全局在另一边，一时间三方人马谁也不相让，谁也不敢上前。
火庆龙知道他们的目的，他这一次是背着金猎行动的，根本不想把女儿交出去。
胡志一和叶啸则来得更早，几乎观看了半程的‘凤凰涅槃’。
本以为古凤会燃烧后重生，谁知道从灰烬里爬出来的居然是火凤凰。
叶啸有疑问，“这算不算借尸还魂？”
“少看点网文……火凤凰又没死，”胡志一有点底气不足，“先把人救出去。”
“真救啊？！”叶啸不是不想救人，而是三路人马武器精良，他就算是巨狼也扛不住。
“真救！”胡志一坚决。
当然，他也不是会硬上的狐狸，何况……
叶啸的命也是命。
两人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找宋明。
宋明的人多数是在看热闹，就等着做坐收渔利。
只要他们加入将场面搞乱，胡志一和叶啸就能将凤凰一家带走先。
但还没跟宋明碰面，林子里的局面就发生了改变。

祭坛中心本来高兴的一家三口，在第一声枪响后冷静了下来。
拥有多年作战经验的火庆龙立刻将女儿和妻子挡到身后，“应该是祭祀引来的人，准备一下马上离开！”
刚要行动的军人被女儿一把拉住，“爸爸，那边和后面都有人靠近。”
火凤凰也惊讶于自己的状态，她能感觉到林子的动物，甚至能听见‘它们’的窃窃私语。
动物们在逃跑，因为有人类来了。
“先别动，”火庆龙没有怀疑女儿的判断，而是第一时间往天空望去。
周围的火还没有完全西熄灭，祭祀造成的烟雾飘在空中，如果能飞上去，烟雾将变成非常好的遮挡物。
事情肯定瞒不住，他们的身份也瞒不住，可那都是以后的事。
能在极短时间赶来这里的，必定不是好惹的势力，如果是人类，那就更麻烦了。
“好了，两位列兵，现在听我的命令！”
火庆龙几乎瞬间就衡量清楚了他们一家人所面临的危险，怕妻子和女儿太紧张，他像往常玩游戏那样，以玩笑的语气发出命令。
火欣搂着有些颤抖的女儿，跟丈夫对视一眼，便明白了一切，笑道，“是，长官，您下命令吧！”
火凤凰能感觉到靠近的人，但她毕竟年纪小，以为付父母又要做什么耍宝的事，也跟着起哄，“是，将军！”
“很好，我们可爱的小列兵和最美的医疗兵已经准备就位，”火庆龙伸开手臂，在隐隐约约的枪声里下了‘命令’，“现在跟着我的方向，飞翔吧，鸟儿们！”
火焰汹涌而起，阻止了胡志一和叶啸，也让林中交火的三方暂时停下来。
“博士，他们要逃！”
离罗密欧最近的手下汇报，本以为会得到博士一句赞赏，却立马挨了一个大逼斗，
“我看不见吗？还不上！”
金猎那边得到了同样的结论，但他的命令是，“全力阻击其他人，别伤了鸟儿们！”
宋明本来也要行动，被胡志一一个电话打断，“你们如果这时候上去，只会成为那边双方合击的目标。要做渔翁就继续等等，火叔叔是城防军的人，让他离开最好，你不想他们落到那两方势力手里吧？”
宋明这边根本不知道是火凤凰一家，听胡志一这么说，衡量一番便不打算这时候逼迫他们。
“全力抓捕仇灵者！”
两方都存心搅局，再打起来自然就成一锅粥。
祭坛再次启动，高温让周围燃烧起来，火凤凰展开翅膀，于烈火中化成巨大的火凤，这一次换她掩护父母起飞。
火庆龙和火欣得体型不过三四米大小，身前的女儿却高大得如同一栋小楼。
“她要保护父母离开，”胡志一一眼就明白了火凤凰的目的，当即拉着叶啸往林子一头跑。
“我们掩护他们！”
叶啸立刻明白了胡志一的意思，本来就是风季，在他的引导下，风很容易穿过了梧桐树林，将火星子带进来林中。
很快祭坛连同周围的梧桐树陷入火海，成为三只凤凰起飞最好的掩护。
等罗密欧抽回手时，天际只剩下三道影子。
胡志一在叶啸的背上，紧跟在后面，只是密林影响了巨狼的速度，最后同样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山头巨石上，叶啸迎风而立，目送三只鸟飞远。
“追不上了，怎么办？”
胡志一站在叶啸身边，抬头摸他狼头，在毫无预兆下狠狠一个爆栗。
“嘶！宝宝！打我干嘛？”
“你故意的吧？”胡志一觉得好笑，但这家伙做得也太明显了，“我们追不上，可别人追得上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隐隐的轰鸣从远方略过，是要塞军的飞机。
叶啸想法很简单，三只凤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跑不了，“要不别追了？”
“也好，走吧，”胡志一居然就这么放弃了，转身就进了来时的林子。
叶啸变回了人类形态，几步之外跟着，不太敢靠近，又不时发出些声响，就想要胡志一能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
当胡志一突然停下脚步时，叶啸也停下，“怎，怎么了？”
胡志一回头，眼里带了些无奈，“饿了。”
“我马上去找吃的！”叶啸一秒都没敢耽误，唰一声消失在原地。
人一走开，胡志一脸色冷了下来，眸色渐红，脑海里的地图投射在视网膜上。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意识虚构出来的，并不是真正的投影，别人也绝对看不到。
地图快速移动，半晌，眸色恢复正常的红，胡志一转身捡了些枯枝，在原地点了个火堆。
天色不早了，林子里比外面黑得快，叶啸回来的时候四周已经陷入昏暗。
他其实并没有走太远，主要是不放心胡志一一个人。
看到火堆前放松坐着的青年，黑色的风衣让他看起来更加严肃，叶啸叹了口气，随即拉扯出个无赖的笑，贱兮兮地凑过来。
“亲爱的，你看我拿了什么回来，小梅花鹿，我现在就烤来吃。”
“我跟你说啊，我以前一个人在林子一待就是两三个月，这烤肉的技术就练出来了。”
“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
“没关系，”胡志一突然开口，打断了突然话痨的叶啸，“追不上也没事，真的，我已经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了。一会儿换条路线，我们可以直接去找他们。”
叶啸一愣，心里生出几分不快，“找到了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吧？”
“他们现在处境很危险，如果不能尽快回到主城，很可能会被仇灵者或者组织的抓走。”胡志一知道叶啸是不想自己再冒险，耐心道，“一旦被他们抓去，火凤凰必定成为研究品，你记得要塞里那只被囚禁的古凤吧？”
尸山在脑海里闪过，叶啸也明白了，“但火庆龙属于城防军，就算回去，火凤凰的处境也不会有多好。要是……能把他们藏起来就好了。”
“藏不了，”胡志一摇头，补充道，“去人类城邦也藏不住。回去有城防军和凤凰族群的势力，起码能保证她的性命安全。”
“好吧，”叶啸还是不太赞同这个做法，离开了族群，他明显感觉到了生活的落差。
倒不是说他大少爷惯了受不了生活的柴米油盐，而是，他怕。
没错，连狼王都敢挑战的青年，这一回是真的有些怕，不是那种开玩笑忽悠人的怕。
他怕，怕保护不了胡志一。

势力的博弈一旦陷进去，其中的危险并不是他们两个小青年可以面对的。
一旦哪怕有一方决心灭了他们，也将是很大麻烦。
胡志一并不知道叶啸的担忧，只以为他不愿意冒险，便开口分析道，“我帮凤凰除了因为跟她和他们家有交情之外，还有私心。
“我们一路从要塞追过来，是跟在那团大火后面的，也亲眼看到它冲进了火凤凰的祭坛。所以，完成涅槃的火凤凰身上，很可能有最终进化的线索。”
“你是说要塞里那些人类从古凤身上得到了最终进化？”叶啸只以为要塞里有线索，却无法将那巨大的恶臭尸体跟最终进化联系在一起。
“起码是得到了相关的东西，”胡志一眼里有火苗晃动，“朱丽叶肯定是从古凤的研究里得到了最终进化的灵感！我不信X药剂来源要塞，最终进化却不是。”
叶啸觉得他说得有理，好吧，他一向觉得胡志一说的话有道理。
不过，他还是有顾虑，“现在跟他们接触会被盯上。”
到时候，只怕胡志一会重新被人惦记。
好不容易转移的注意力，可不就白费了吗？
胡志一总算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了，主动靠到叶啸肩膀上，“怕我被抓去切片研究？”
叶啸刚因为这个亲昵动作好一点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别乱说，我不会让你出事。”
“我知道，”胡志一侧脸蹭了蹭叶啸的臂膀，就像幼兽一般依赖，“别怕，我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只要守株待兔。火叔叔会把人甩干净的，你要相信他的能力。”
烤肉很快飘出了香味，叶啸沉默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一周后，
爆炸和焚烧毁掉的要塞实验室废墟里，胡志一和叶啸站在边上，远远看到林子里出来的三个人。
正是火凤凰一家三口。
见到胡志一的第一时间，火凤凰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表现出热络，而是警惕地停在几十米外。
“你们没有回去？”
他们一家最近在封锁线附近出现了几次，好不容易给了那些人，他们想要回主城的错觉，便急忙赶了过来。
火凤凰看到胡志一的瞬间，其实并不是很意外，凭借他的能力猜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又请了一周假，顺便帮你也多请了半个月，人都甩掉了？”
胡志一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加上风，按理说这么远是听不到的。
可，对方就这么对话，也就是说他们也听得到。
火凤凰挡住拔枪的父母，低声说了两句，才继续朝胡志一说：“是，你们呢？这附近安全吗？”
“安全！”回话的是叶啸，很有几分沉着，“里面我们都查看过了，什么都没有，你们赶紧去看。宋明那家伙找不到你们，马上就能猜到！”
一家人互相说了几句，火凤凰最终还是说服了父母，相信一回胡志一。
叶啸说的是事实，最近几天他们已经来废墟查看了几次，除了堆砌的砖石下面，其他地方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几人又查看了一遍，结果如他所说。
火凤凰这才有些抱歉道，“一哥，我们处境太危险了，人类那边的特种兵也派了过来，所以……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
“没事，”胡志一抿唇，笑容也有些沉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古凤的实验室全烧毁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尽快排查要塞的其他区域。既然当年建筑了这么大的要塞，不可能仅仅为了一个实验室，其他地方应该还有线索。”
火庆龙露出几分赞许，“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个实验室在凤儿的记忆里印象最深，才先来。”
“记忆？”胡志一微微皱眉，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得到了跟自己无关的记忆？”
火凤凰从小就没离开过风城区域，最远的爷爷家也是在主城内，就像巨狼族不能随便离开常住地，凤凰族群也一样。
而他们找到这里似乎并不是因为得到了什么消息，而是火凤凰的‘记忆’。
火凤凰果然点头，“应该是祭坛里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转移到了我这里。”
这么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古凤尸体的事情，胡志一决定先不细说，“好，你仔细想一下，说不定有我们没注意到的线索。”
他主动退开，将空间让给火凤凰。
同时给叶啸打了个眼色，两人守在废墟边上等待的时间里，胡志一让他也不要说古凤尸体的事情，只说在实验室的记录资料里零星看到一点。
但是燃烧的火球飞走的事情是瞒不住的，胡志一打算之后随口提一句。
火凤凰独自绕了一圈，果然在一处烧焦的坑里挖出来一个篮球大小的盒子。
可她拿着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有点熟悉，但很不喜欢。”
胡志一接过来，用纸巾擦干净上面的焦灰，手指抚摸间，盒子内部的结构渐渐在大脑中显现出来。
眸色微动，他轻声道，“这个盒子内部结构十分复杂，或许是什么机器，我们可以带走。”
可火凤凰压不住心里那股厌恶，纠结了一下，“要不你们拿着吧，我不喜欢它！看到就觉得很烦！”
看她难受的表情，几人莫名也对盒子生出几分不喜。
胡志一发现这一点后，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将盒子收进了背包。
接下来三天，几人一起查看了废弃要塞另外的地方，也发现了几座实验室。
但跟之前的古凤那间几乎没有可比性，里面的东西全都搬走了，许多连安装仪器的基座都打烂了。
胡志一也没再有发现隐藏空间的那种感觉，一趟下来唯一的收获居然就一个盒子。
期间宋明联系过胡志一几次，说了跟仇灵者的交手，但对方太过狡猾，没能抓到主要骨干。
至于罗密欧这个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灵类无法要求人类城邦帮忙逮捕。
也就是说，罗密欧已经讨回人类城邦了，对于这点，胡志一和叶啸都不是很放心。
总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

金猎那边则一直到他们回到主城，都再没有任何消息。
大风还在继续，自从胡志一和叶啸跟家里坦白之后，两人的来往就变得十分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