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少年录(青灯入梦)

朱丽叶突然嘤嘤嘤地笑，“谁管呢？你们灵类本来就不该存在，做动物不好吗?”
这话说得前后矛盾，且让人不舒服，但胡志一没生气，只是同样笑问，“所以老师您想要木樨节重新开集会就是为了让一群动物自己热闹？”
飘忽的身影似乎卡了一下，没那么丝滑了，“回去吧，没事跑来做什么？”
眼看朱丽叶生气要赶人，胡志一连忙说：“让我们带上罗林吧，老师，他的失踪已经引起很大骚动，人类本来就是同意激动的生物，他们会在风城闹事的。”
“仅仅这样？”朱丽叶阴恻恻的语气里似乎含着嫌弃，“你想从他口里知道什么？”
胡志一被猜中了心思，干笑了两声，“没，就是不想学校惹到麻烦，您现在也是学校的老师，要是学校因为一个人类关闭了，您的钟塔不也没办法回去了？”
也不知道朱丽叶是不是被这样蹩脚的理由说服了，雪白的长裙动了动，抬起了手，下一秒，罗林跌落在地上。
他已经昏迷过去，身上伤口被处理过，一双腿上包裹了固定的夹板，但绷带只包到一半，剩下的松松散散。
“这么快就有人救他了？”
胡志一心中疑问，但当着朱丽叶的面根本没办法问罗林，朝叶啸看了一眼，后者摇头，“可能是赶来的灵类发现了他，他们很快会找过来。”
那边的爆炸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动静也不是特别大，应该是内部清理为主，不打算毁了建筑。
胡志一见朱丽叶没走，连忙问道，“老师您真的想杀了他？”
这个问题让朱丽叶沉默了半晌，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青年，“他应该知道罗密欧对灵类犯下的暴行，他们怎么还能安心活着？”
“最后一个问题，”胡志一捏着叶啸的手，语气变得严肃，“塔灵老师，您想起来最终进化究竟是什么了吗？”
“是你们不能接触的，”朱丽叶突然捂住脸，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们存在，你们应该继续做动物，那才会快乐。我的小金猎，我不该这么自私，非要你留下。”
金猎？！
胡志一脑袋像是被重重一击，之前是不合理，如今一系列事情下来，他也不得不怀疑这个金猎就是金泡泡的父亲。失踪的金猎。
眼看朱丽叶又要疯了，胡志一质问：“所以最终进化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后果，能不能停下来！？”
他想活着，起码作为一个正常健康的灵类活着，那种自我肢解的模样，他无法面对。
叶啸以为只有自己一直担心胡志一的状态，现在见他这样，才知道他平时都是装作没事。
“快点说！”
“是……是感染！”朱丽叶锋利的指甲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有黢黑的液体从伤口流出，“根本就不存在最终进化，你们应该从她身上吸取教训。所谓的基因完善，到最后也不过是无法治愈的感染，最终只会让灵类灭绝。”
胡志一无法接受，“怎么可能，你不是说那只臭鼬只是意外吗？最终进化不是能修补所有基因缺陷，让灵类不在受生殖隔离和过敏的影响？”
“孩子，造物主从来不会赐予完美，根本不存在完美。叶子会被虫吃，花开必然有花谢，生来便注定走向死亡……没有人可以改变，没有！”
朱丽叶又进入了癫狂的状态，说着便嘶吼起来，声音几乎要刺破他们的耳膜，罗林也是在这样的声音中醒了过来。
“……是你吗，”罗林注视着朱丽叶，苍白的脸上并没有惧怕，反而是有几分濡慕，“奶奶。”
胡志一和叶啸是被看守喊醒的，睁开眼看到铁栏，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醒了？醒了就都出来吧，有灵类证明你们没犯法，小伙子，你们真是幸运啊！居然是莉莉安的朋友。”
看守开了锁，两人出来，就看到了一脸笑意的莉莉安，“嗨！两位同学，还好吗？”
离开的车上，胡志一终于被看得扛不住了，“莉莉安小姐，您好，我是胡志一。”
“我知道！”莉莉安见他面色微红，这才转头问叶啸，“老同学，你居然敢当着十几万人还有直播跟人表白，叶伯伯真的不会咬死你吗？”
“不会，”叶啸跟莉莉安是同学这件事，他根本没说过，一是觉得根本没什么，二是……胡志一这家伙说过莉莉安是他梦中情狐，那就更不能说了！
“那你，”莉莉安用戴了红宝石戒指的手敲打跑车的方向盘，不太确定地问，“你还留在家里？”
“离开了，以后不会再麻烦你，”叶啸让莉莉安来还有一个目的，“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已经有配偶了，谢谢啊。”
莉莉安透过墨镜看胡志一，长得是不错，可也就是不错而已，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驯服了叶啸这头狼。

第161章 什么样的家族
胡志一总觉得莉莉安不太友善，但他现在没心思琢磨其他的，只靠着座椅无意识望着外面街景。
今天在下雨，还不小，但这并没浇熄球赛带来的热情。
“看什么？是我追的他，”叶啸颇为骄傲地说：“单方面强行烙印的，不然哪里追得到哦？”
“原来你还是这么没出息，哼哼，我一早就知道你只会做蠢事，”莉莉安突然很不给面子地拆台，“后排的同学，你可以告他啊。这是耍流氓，不对，这根本就是犯法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找精英律师？”
“你自己不是学习太差才跑去唱歌的？”叶啸也不留情，“三年级开始数学就没及格过吧，连高中都没考上，整个娱乐圈的学历都被你拉低了，你自己好意思说我一个读重点学校的，要脸吗？”
莉莉安的成绩一直是她心里的伤，学历也长期被对家和黑粉攻击，昨天跟人类那边的乐坛天后合唱本来是个提升自己的机会。
“都怪你！你知不知道昨天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那可是跟人家天后合唱！
“我一下，我这档次，唰一下，就从流量偶像靠近实力派了好吗？！
“你们恋爱狗的浪漫都是踏着我这种打工人的血肉，你知道吗？！
“下车，我还一大早来接你们，我真是有病……呜呜呜呜……”
莉莉安一哭，胡志一终于回神了，也没纠结原因，“你干嘛欺负女孩子，就不能好好说话？多哄哄！”
“我……”叶啸都懵了，只觉得脑子一瞬间进了醋缸子，“哄什么，我为什么要哄她？宝贝儿，是她先骂我的，真的！”
“莉莉安小姐，麻烦，前面公交车站放我们下去吧，”胡志一推开叶啸往后伸的脑袋，“这两天的事情十分感谢，改天您方便的话，我们请您吃饭吧。”
莉莉安见胡志一的态度这么好，一时间不太好意思找茬了，“吃饭，好啊，呵呵，那我就在车站放你们下去哈。”
公交车一直到了学校，叶啸还是黑着脸，他就是不爽胡志一不在莉莉安面前维护自己。
不就是个少女偶像吗，难道还能比得上无敌帅气又战斗力爆表的自己？
学校已经关了大门，他们熟门熟路地翻墙进去，前往钟塔。
这边警戒线没有刚开始那么严，两人绕过一些路，很轻松躲过了安保。
钟塔还是没出现，就在他们怀疑罗林被放在了别的地方，那些已经被整齐堆在一边的砖头和石头都动了。
就像无形的大手堆砌积木房子一般，圆柱形的建筑很快成形，然后拔高。
前后不过十分钟，钟塔重新出现，最神奇的是，居然连之前的蜘蛛网和灰尘都回来了。
最少不了的，还是那扇破木门和生锈的锁。
“你们来了……”
幽幽的声音里有些不高兴，门从里面打开，阴冷的风吹起，一个黑的帆布袋被扔了出来。
袋子落地的瞬间，门砰地一声关上。
那袋子里面有人形，胡志一拉开拉链，果然就是罗林。
只是他神情呆滞，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他们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半点反应。
“先带走？”叶啸征求胡志一的意见。
钟塔出现这么大的动静，势必很快引来别的灵类。
“去体育馆，”胡志一重新拉上拉链，让叶啸把人扛走，他跟在后面。
现在是上课时间，体育馆那边没人，而且这边过去，也有监控拍不到的路线。
堆放体育用品的房间，门一关，就是个密室。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叶啸跑出买小吃的功夫，罗林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伸直了断腿坐在在中间，胡志一语气十分友善地问，“你和你爸爸欧密老师都是罗家的人类对吧，除了你们，还有别人进了风城吗？”
“他不是我爸爸，”罗林目光恐惧地看着室内黑暗的角落，完全没了之前人类小少爷的傲气，一脸灰败，“你们跟她是一伙的吧，到底想知道什么？”
“欧密不是你爸爸？那你们什么关系？”
罗林没有半点精气神，问什么就答什么，“是家里安排来的长辈，我也不知道他的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就是掩护他们的一个托儿，我爸爸是……”
“你爸爸是谁？”胡志一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追问。
“我……我不记得了，”罗林眼里迷茫，不像是撒谎，“我记得他说要跟我一起了风城的，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出门前，他们给我注射了药物，许多关键信息，不到得到正确的提示，我无法想起来。”
这么狠？
胡志一皱眉，什么样的家庭行事这么极端，用药物控制一个刚成年，不对，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罗林是未成年。
“你们的计划呢？想要做什么？”
“目前是与风城管理层建立良好关系，然后伺机破坏灵类与人类的关系，最终消灭你们。”
罗林全程没有看胡志一，只是盯着脚边的地板，不时看一眼房间里光线照不到的角落，“我不知道具体计划，也许……还没到记起来的时候。”
问道这里，罗林没有撒谎的话，那就是他知道的真的不多。
也说明他的作用确实不大，但相反的，需要他掩护的欧密必定有很重要的作用。
胡志一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校长呢，新来的校长也是你们的人？”
罗林摇头，“我不知道，来的时候，彭勃校长乘坐了我们的私人飞机，后来除了他的恭贺宴会外，没有再接触过。”
“其他人类呢？”胡志一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起身去准备开门，“除了欧密和彭勃校长，你还记得其他人类吗？”
罗林还是摇头，抱着脑袋，十分无助。
叶啸推门进来，看到胡志一就笑，“闻到我的气味了？”
点了点头，胡志一接过一个袋子，拿过去给罗林，“你先吃点东西吧，塔世界跟外面不一样，出来应该会饿。”
罗林没接，抹了把无无意识流出来的眼泪，抬头看胡志一，“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东西又是什么？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伤害我?”
“先吃点东西，”胡志一拆开袋子，不着痕迹地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162章 不想变成怪物
罗林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腿，“在里面被章鱼腿一样的怪物攻击了，后来又被那个女人打了。”
“没有其他的了吗？”胡志一拆开外卖袋子。
罗林摇头，“没了，谢谢你们救我出来。”
“都是同学嘛，先吃点东西，我们送你去医院。”
胡志一不打算惊动校医，那会把他们都牵扯进去。
罗林似乎这时候才感觉到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得到胡志一一个眼神示意的叶啸，跟着出了存放室。
“他好像不记得在塔世界里我们揍他的事情了，”胡志一被塞了一个豆乳盒子，边吃边说：“应该是朱丽叶影响了他的记忆，看起来不像是撒谎。不过，以防万一，晚点我们再去找一趟朱丽叶，我也还有事情要问她。”
“还问啊？”叶啸心累，主要是朱丽叶太诡异了，万一进去了又要打怪之类的，想想都觉得这女鬼有大病。
“得问呀，叶哥哥，”胡志一靠着叶啸，脑子里的事情终于不那么争先恐后地让他费脑细胞了，“然后再联系一下宋明，看看有没有大哥的消息。”
一声哥哥，叶啸就没什么不依胡志一的，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腰，“好，反正现在是他欠我们的。”
罗林被送去医院之后，胡志一只说是在学校钟塔发现的人，来不及通知他家里和校方，让医生自己去通知。
回到学校后，他有一件事疏忽了，那就是钟塔重新出现，必定引起骚动。
不仅仅是学生，还有许多报道事件的媒体，甚至是人类观光团，也不知道是哪里得到的消息，几乎将警戒线那一片都塞满了。
听说朱丽叶被控制了，虽然不知道是以怎样的方式，但短时间内是见不到了。
宋明那边给的消息是他还在被停职中，太闲了，约他们晚上一起看球赛。
两人借志愿者的名头，给宋明弄了一张工作人员位置的票，视野十分好。
当然，胡志一来了现场，就没有时间跟他们一起看比赛了，他要跟在那些记者身边，打下手帮忙。
比赛结束后，回到公寓，胡志一用温如君之前给他弄的资料库账号，查了关于转化中心动物异变事件。
他不知道温如君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真的能让他访问这些机密文件，虽然不能下载，可胡志一现在大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看过的资料几乎能背下来。
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些重点线索，刚关了电脑，冲完澡的叶啸裹了条浴巾就进来了。
“怎么样？”
胡志一把笔记本给他看，同时还有刚才用手机拍的一些图片，“比我们见过的还要恐怖，更严重。叶啸，我要是哪天变成这样了，你一定要马上杀了我，我不想做怪物。”
叶啸将坐在椅子里的人一把按到自己湿漉漉的腹肌上，“瞎说什么呢，你除了变聪明，就变帅了，怎么可能会成那样？别胡思乱想了，等找到我叶吟，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样的安慰即便是出自喜欢的灵类之口，效果也不会太大，胡志一的脑子十分清楚，有些东西在他身上快速改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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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吟还是出现了，就在钟塔消息出来的第二天，在胡志一回家的巷子里。
叶啸的伤好了，胡志一没有理由再留宿，虽然有球赛的晚上比较晚，还是要回家。
这天叶啸约了爷爷生前的保姆袋鼠阿姨，将胡志一送到巷子口就走了。
昏黄的灯光下，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叶吟就那么站着，连个口罩都没戴。
胡志一看到他的瞬间，他也正好看过来，眼神交汇微微点头后，转身走进最近的一条小巷。
想了一下，胡志一还是跟了上去。
“这是接下来两个疗程的药，”昏暗中，叶吟就像没事人一样将一个密封袋递给胡志一，“最近身体情况如何，有没有异常？”
胡志一死死捏着挎包的绳子才忍住挥拳的冲动，舌头分开紧咬的后槽牙，压着怒气，“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同样是巨狼，这种环境下，叶吟的视力丝毫不比胡志一差，他有些惊讶，然后是释然，“没错，是我擅自给你用了别的药剂，让你从第二次转化直接变成最终进化。”
“为什么!”胡志一动了动手指，关乎自己性命的事情，他自认为自己不该冷静，“你作为了解最终进化的实验员，难道不知道……”
“不用的话你已经死了遖峯篜里。”
叶吟淡漠地吐出一句，成功阻止了胡志一的质问。
见面前的少年似乎不信，解释道，“你在进化时的记录是真实的，除了用药的改变外，还有一点我没有做详细阐述……你对药物的排斥已经超过了灵类承受的极限阈值。
“也就是说，你的免疫系统根本无法控制住对第二次进化的高浓度X药剂的过敏性，起码成熟的药物中没有一种可以救你。”
“果然……”胡志一有些艰难地承认这个他猜想过的结果，现在，他不仅不能责怪叶吟，还应该感谢人家救了他一命。
起码，能让他多活些日子。
相对沉默良久，胡志一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唇，“谢谢。”
胡志一情绪上的变化让叶吟微微皱眉，起码在他看来，胡志一不该是现在这样。
“我以为你该更理智面对，”叶吟将药物塞进他手里，转身要走，被叫住。
“请问，我，我还能活多久？关于我的异变……我会变成什么样？”
胡志一知道不一定有答案，可他不想天天担惊受怕，不想让家人看到自己突然哪天变成怪物，更不想自己失去控制伤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