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少年录(青灯入梦)

接着，有人几乎贴着他身边过去，雾气虽然阻挡了他的视线，但他闻到了。
这些人的味道跟当初在山林里那些黑衣人一模一样，是混杂了人类和灵类的味道。
水滴一样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何激起了回声。
胡志一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然无法解释眼前的现象。
他看到声音就像水波一样在空气中扩散，遇到阻挡物大部分形成回波，少部分穿过了物体，传开来。
没错，他是亲眼‘看到’了！
可让他不解的是，这些声波丝毫没有受到白雾影响，仿佛这雾气不存在一般。
想到这里也不过是电闪雷鸣之间，胡志一低头看时，果然，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消失，看得见，摸得到。
然后，他就放弃理解。
不是他蠢，是试图理解钟塔和塔灵的想法很蠢。
塔世界本身就是个bug一般的存在。
胡志一的身体被雾气包裹推搡，一直到了钟塔前。
不等他猜测对方其他来意，就见祁连山抬手，“挖！”

第168章 ‘惊悚游戏’
白雾在钟塔十米外形成了墙，胡志一躲在里面，差不多明白塔灵带自己来的目的了。
“老师，怎么办？”
“先等等，”塔灵终于出声了，音量比以前还低。
胡志一甚至从里面听出了虚弱，“需要叫人来帮忙吗？”
他现在还确定一件事，他跟这些仇灵者不在同一个位面……这很难解释，简单点就是那些仇灵者找不到他。
当然，也不仅仅这些，还有他单方面能‘看见’太多东西。
“你的伙伴已经在来的路上，”塔灵果然十分虚弱，只要她一说话，那些雾气便会静止，“胡同学，一会儿不管你发生什么，你一定要马上将地基回填回去。”
胡志一明白了塔灵要做什么，只是有些担心，“来得及吗？”
“来了，”塔灵声音消散。
胡志一就听见了隐约的打斗声，莫莱和宋明的声音几乎同时传进耳麦。
莫莱：“部长，叶啸他们怎么来了？”
宋明：“这些小子怎么回事，硬闯？”
相差不过几秒，祁连山接到了报告，满脸阴郁地望向侧门，“蠢货，谁让你拦的？马上佯装逃跑，敢暴露行动我弄死你们！”
说完后又开始下命令，内容是另两只小队去杀了闯进来的叶啸等，在学校内动手，不能惊动外面的灵类。
胡志一在听到他要放叶啸他们进来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让莫莱联系那三个的同时，心里生气一股强烈的希望。
他希望浓雾能像掩护他一样将叶啸他们的也包裹起来，这样对方就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周围的浓雾翻滚起来，并朝着侧门的方向涌了过去。
如同没顶的洪水，胡志一很快就感觉到了三道身影。
不在他身边，但他就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脏话。
扯了扯嘴角，胡志一让自己不骂他们，“嘘，别说话，安静点，这里是塔世界。”
他的声音马上得到了回应，“小狐狸？是你？”
这是叶啸的声音，接着是莫山和周家，“我擦，这怎么回事？！”
“安静！”胡志一低声呵斥，同时感觉到从浓雾掩盖叶啸他们开始，他的体力在飞快流失，“听着，你们现在不要做任何抵抗，浓雾会带你们来我这里。”
三人开始移动，胡志一确定此刻浓雾消耗的是他身体里的能量。
“祁连山带了三支小队进学校，他们要挖开钟塔地基。校外的人宋明会解决，我们需要配合钟塔老师的行动，在塔世界解决了这些……仇灵者。”
知道周鹫和莫山必定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末了，胡志一补充了一句，“莱莱在外面，很安全。我的体力消耗很快，你们的疑问以后解释。”
告知了三人，他重新按开耳麦。
莫莱，“我表哥他们怎么突然不见了，叔叔，你们那边能看见吗？”
宋明那边沉默了几秒，“我这里的热成像里他们四个都消失了。”
胡志一回答，“这是钟塔的力量，叔叔，外面那些人你解决。在得到我信号前，你们不要进来学校，被卷进塔世界的话，很可能会没命。”
这不是他危言耸听，要对付这么多人，他真的没能力去做什么塔世界旅行导游。
最关键，他无法……杀人！
最快明白了这一点的是宋明，“十分钟！给我十分钟，处理了外面的人，我们会有一个特战小队进去。胡志一，这些是不该你们动手，等着！”
说实话，宋明的决定让胡志一大大松了口气。
他不想亲手杀人，不想叶啸杀人，莫山和周鹫也一样。
这三个到了自己跟前，他说了宋明的决定，强行按下了叶啸狼化的身体，“听我的，专业的事情交给转业的人做。我们能把他们引进那边的危机，但不能保证抓住或……杀了。”
叶啸同意了，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粘上鲜血，不管是人类的还是灵类的。
不过，进了塔世界后，更无法面对的是宋明带领的特战队。
宋明：“这么大的火，真的不用叫消防吗？”
胡志一：“……这是古城大火，发生在一百多年前。”
宋明：“那些人类真的会吃人？”
胡志一：“……互相残杀，他们一直可以的。”
宋明：“什么怪物？科幻片？”
胡志一：“……异化事件。这里的居民不会真的死，你们可以误伤，动作要快点了。”
宋明他们还是专业的，经过毫无规律的几个事件，他们的狙击手已经解决了一部分仇灵者，可他想要活口。
现在，胡志一在眼前消失也不是什么怪事。
宋明的人埋伏在阴暗的街道内，等待目标从异化转化中心跑出来。
他们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可在看到接下来的场景，还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拿起铲子的胡志一啊了一声，在叶啸看过来时，“完了，忘记跟他们说那些箱子里是尸体碎块了。”
“他们见惯了，吓不死，”叶啸无所谓。
干苦力的莫山和周鹫同时停手，前者不确定地问，“什，什么碎块？我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没，就是……”胡志一眉毛微动，“惊悚游戏的道具，怕吓到特战队的叔叔们。”
“游戏道具啊？拜托，他们可是特战队，道具和真的还是能分出来吧，”莫山摆出叶啸同款无所谓，“他们哪个手上没几条命。”
“嗯，无所吊谓。”周鹫也不以为然，朝下方看了一眼，“你们真的不想挖开看看？我刚才看到了石门。”
“这是什么鬼东西？”宋明不是特战队员，所以他开口，“一条街的碎尸活了？”
“老宋，看清楚，他们自己组装了，”有跟他熟悉的调侃，只是声音里的惊恐掩饰不了。
一个个铁血汉子，纷纷暗骂这地方邪门。
可他们的惊惧里还夹杂了一丝幸灾乐祸，他们是隐藏在暗处，那些刚闯进这条街的蠢货，已经吓得跪地痛哭。
先是被大火围困；
跑出来后被衣着华丽的变态追杀；
刚甩掉变态，建筑里突然冲出超过想象的恐怖生物……
唯一还算镇定的，只有祁连山，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是兴奋拉扯的诡异笑容。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哪里了！我也知道你在这里，出来！
“我看到你们了，高中生，还有……朱丽叶，出来！”
祁连山像是疯了一般将那些正在自我组装的居民撞散，不顾一切拉开那些店门，在狭窄的街道引起骚动！
“哪里来的疯子，把我鼻子撞不见了，老许帮我找找！”
“你鼻子在我眼前，可我眼睛不知道掉在那了，你自己先看看？”
“哎哟，时间要来不及了，快抓住他！”
“抓住他，别让他乱跑，要开始了！”
有组装好了的大汉站出来抓祁连山，“你是哪里来的？这里不能乱跑，庆典一开始，你命就没了，赶紧离开！？”
宋明眉毛微动，什么庆典开始他们会没命？
马上有‘居民’给了他答案，“糟了，他是人类！快，还有几个人类，那个躲在巷子里的，你们是不是一起的？快点走，快离开！”
“大兄弟，人类可不能来这里啊，你们趴在那做什么？灵类把人类带出去，快，她要来……”
“她来了！”
‘居民’将包括宋明他们在内的外来者都拉了出来，不由分说往街边店里推，“快躲到里面去，快，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一阵兵荒马乱，外来者打乱后躲藏，宋明身边除了两个特战队友，还有被打晕了的祁连山。
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份庆幸并没伴他太久，有几乎要震碎大脑的钟声响起。
似乎贴着耳朵，整个世界都在声音里震动。
朋友用眼神示意，“大哥，不是抓人的任务吗？这怎么成了魔幻世界大冒险了？”
宋明回以眼神，“我也不知道啊，这诡异地方我也是第一回来。”
另一个大兵一脚提醒了地上的祁连山，在两个同伴质疑的目光里别开脸，“这种罪不让反派体验一下，老子心里不平衡！”
然后，出乎他们预料的是，祁连山根本没疯完，一醒来就朝外面跑，拉都拉不住！
“你终于肯出来了吗？朱丽叶！”
“你在哪里，出来！出来见见我，告诉我，我的研究到底……”
宋明三人同时瞳孔地震，祁连山刚跑出店门两步，脑袋没了。
确切地说，脑袋飞了出去，他的身体还保持着跑的惯性，往前几步，鲜血喷出，才停下，最后朝前面轰然倒下。
倒下了，抽搐几下，不甘地凉了。
而他的脑袋飞进了店里，骨碌碌滚动，最后被货架挡住，沾满血与灰尘的脸正好冲着三人躲藏的方向。
嘴巴还在开合，喉咙发出零碎的声响。
切开的脖子，气管还在开合，居然吹出血泡泡。
就在宋明暗骂这次行动失败的时候，更加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祁连山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倒下就免了后面的磨难，其他人眼睁睁地看着，每一道钟声，它便多一道伤口。
这种伤口不是能愈合的，而是将尸体彻底切割开，如果非要简单一些形容的话……
无形的力量伴随着钟声肢解着他的身体和脑袋。
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宋明躲在墙壁的阴影中，闭上了眼睛。
肉体分裂的声音在钟声结束后才消停。
一共十二道钟声，祁连山成了碎块，甚至比箱子里出来那些不明生死的‘居民’更零碎。
钟声响起的过程中，这些‘居民’都成处于一种意识迷离的状态。
保持着第一声钟响的动作，纷纷将脸朝向同一个方向，有些来不及转身的，脑袋直接在肩膀上旋转了180°。
诡异，恐怖，血腥，怪诞……
钟声结束，躲藏的人类和灵类没有一个敢动的。
‘居民’们似乎也忘记了他们，热情地招呼着熟人，就像清晨起床的普通街区邻居。
“哎呀，这么碎，可不好收拾了。”
终于有‘人’发现了零碎的祁连山，愁眉苦脸地开始打扫。
“正好我家有个空的，等我去拿。”
十几个‘居民’各自带了工具过来，邻里之间互助的模样仿佛合伙扫雪一般有说有笑。
五分钟后，零碎的祁连山们被清洗干净；
八分钟后，零碎的祁连山们被打包进洁净的真空塑料袋；
十二分钟后，真空包装好的祁连山们被放进了木箱。
木箱超宽高不过五十公分，生生装下了虽然瘦，但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祁连山。
箱子每一面都有数枚崭新的铜钉，碎块码放得十分整齐，一丝多余的都没有。
盖上盖子，崭新的木箱像其他箱子一样被放在了店门一侧。
新鲜的血迹和尸体处理好，‘居民’们似乎松了口气，互道辛苦后，就要散开去开店做生意。
这时，三个忍不住的仇灵者跑了出来。
一个扑跪地上呕吐，一个抱头痛哭，一个脸色苍白却恶狠狠地质问‘居民’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的，先别动，”宋明说不清楚原因，就感觉这件事还没完。
果然，就见那些‘居民’仿佛是失忆了一般，看着这些跑出来的人和灵类。
“那个人类？哦，他是我们新搬来的邻居，喏，这家店就是他开的。”
“对呀，小伙子，你们认识啊？那你今天见不到他了，他还没‘睡醒’呢。”
“啥子？杀人？哥老官莫乱说话，我们咋个可能杀人嘛，就是新来开店的邻居的嘛，他人还怪好的哩。”
“大兄弟你急啥咧，我们这从来不会死人，有那位在，我们就死不了，哈哈哈哈……”
“你们也要搬来吗？那可不中，俺们这店铺不多了。非要来，那就你们自己选个铺子吧。”
这些‘居民’，不，或者说这些东西，“是钟声。”
宋明看着手表，微微皱眉，分针跳动前，他低声说：“继续隐藏！”
最后一格跳过，如同滚过头顶的钟声再次响起。
不过，这次只有一声，也就是这一声送走了跳出来的三个仇灵者。
钟声过后，宋明立刻站起身，命令，“所有人，抓住剩下的仇灵者，十五分钟内离开这条街！”
特战队就是这点好，不会动不动质疑领导下达的命令，而是第一时间、坚决果断地执行。
宋明没去帮忙，冲出去立刻拉住那个帮他隐藏的胖‘居民’，“大哥，我们是不是离开这条街就安全了？”
对方圆脸满是惊讶，“你是……人类？天老爷，你怎么敢来这里哦，这条街不是你们该来的！快走，快走，她要来了！”
宋明明白了，“谢谢大哥，我马上走，那我灵类朋友呢？”
“走！”旁边一个矮瘦的女人打断了他们对话，手里的扫帚驱赶宋明，“都走，不欢迎你们，快些走！”
那扫帚上还有祁连山的血，宋明二话不说，马上朝街口跑。
胖‘居民’在后面喊，“也别去大集会，晚上坏人多！你们也走，哎呀，别打架，都赶紧走！”
仇灵者们哪里还会留下，他们早就六神无主，被特战队的擒拿住，一点反抗都没了。

“钟声杀人，不能去大集会，那现在……”
宋明看着手表，确定所有队员和抓住的仇灵者都离开了那条诡异的街道。
他们在继续往前走，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是不敢停下。
已经过去八分钟，七分钟之后会是下一道钟声，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事。
关于塔世界内部的事情，胡志一和叶啸根本没跟安全局详细说，就算是宋明，也没完全说。
他们只说这里很诡异，一不小心就没命。
现在，宋明停下脚步，按住耳麦喊，“胡志一，听得见吗？胡志一！”
喊了一分钟，耳麦里只传来低沉的电流声。
特战队的队员们押着仇灵者也紧张，那种无形隔掉脑袋的钟声，不属于他们能应对的攻击。
“好吧，”宋明盯着时间，不得不换一个名字，“朱丽叶博士，您能听见吗？我们已经抓住了仇灵者，完成了任务，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吗？”
一连问了十遍，眼看时间要到了，特战队长要下命令先躲藏，周围的黑暗突然如同墨水般涌动起来。
“杀了他们，让你们出去，”阴恻恻的女声近在咫尺，却分不清位置。
宋明试图跟她讲道理，“朱丽叶博士，您可能非常讨厌他们，但也请您谅解我们的工作。我们必须从他们口里获得有效情报，才能知道他们的进入风城有什么阴谋?”
“杀了！杀了他们，该死的，杀了！”
女声尖叫起来，宋明一把按住要开枪的队员，鼓足了勇气大喊，“他们会危害灵类，危害风城!如果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我们保护不了风城的居民们，博士，请您冷静，请您想想外面的灵类们！
“风城如果出事，灵类们将无处可去……”
还有一分钟，尖叫女声终于停止，变成阴沉的笑，“你很聪明，人类，我不相信人类，狡猾的人类……”
宋明连忙示意身边的特战队长，后者立刻给出简介解释，“我们需要情报找出所有潜藏的仇灵者，一网打尽！”
“……走吧，”似乎累了，那声音结束了笑，叹息了一声，黑暗散去。
“惊险吗？刺激吗？爽吗？”
欠揍的声音将他们拉出恐惧，就看到四个青年坐成一排……吃着冰淇淋，盯着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