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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美岱)


米嘉留下来吃晚餐,他始终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目光来回扫在坐在他对面的我和萨连科身上,如果被允许,我想他一定会唉声叹气,或者干脆闹起脾气,指着我痛骂一顿。
可是这几年过后,他也成长了,也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米嘉——这位始终被我认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俄国年轻人终于开了窍,知道了世界的无奈之处超乎想象。比外界更难战胜的,从来都只是自己。
他的长官可以战胜外界的困难,却战胜不了自己。
“您身体好些了吗?”米嘉抬眼看我,这是他主动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好多了,多亏有他。”
我看了一眼低着头专心切牛排、脸上难以掩饰喜悦的萨连科,笑眯眯地为米嘉倒上了一杯香槟。气泡于澄澈的酒液中上升,像极了我爱人雀跃的心情。
“你呢?这几年还好吗?”
“我很好。”米嘉顿了顿,说:“只是不能时常跟在长官身边。”
“你在总部会发展得更好。”萨连科微笑着说,把切好的牛排放到了我面前。
米嘉移开了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那里并不是心之所向。”
“好啦!”我举起酒杯,缓和气氛:“别不开心了米嘉,等他回去了,你们俩又可以在一起工作了,真叫人羡慕!”
“我……你……也许……”萨连科转头看我,欲言又止。
“不可能!”米嘉断然的否决撕裂了这片表面上的寂静,“莱利先生,中校不能把您带过去,这对我他来说还是对于您来说都太危险了!请你们理智一点!”
这话分明是说给萨连科听的,米嘉却直勾勾地盯住我。辛辣的愤懑在他心中上升到了一种高度,叫他不吐不快。看来,这怨恨足够深的。
“米嘉。”萨连科低沉地说:“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您居然还在盘算这种异想天开的事儿吗?过去这几年,因为莱利先生您受了多少罪,那么多不公平……”
“够了,米嘉,不要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回去述职,回到总部。”
“您是会回去,那么他呢?”
我嚼着一块牛排,满不在乎地看这两个俄国佬儿面红耳赤地一肚子火却找不到输出对象,但这个问题落到我身上时,我在萨连科眼里看到了犹豫。
也许有人会因为这犹豫而感到伤心,来自于没有被坚定地选择,可这就是我的过人之处,毫不夸张的,阿尔弗雷德就这一点还能拿出来称道称道。他深刻地理解着萨连科,甚至比萨连科自己还要了解。
我耸了耸肩,咽下牛排后又喝了口香槟,才悠哉悠哉地说:“问我做什么?我可是个自由人,不是谁想带到这儿就带到这儿,想带到那儿就带到那儿的。”
那漂亮的蓝色瞳孔有片刻颤动,淌出不甚分明的意味。难以抉择的他居然也在等我的回答。
“那么您最好离他远一点!”米嘉实在忍不住了,这话一出口,脾气再好的萨连科也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
香槟洒了一桌,极度挣扎的萨连科脸色通红。
“我不允许你,再说这种话。”
他咬牙挤出这一句,我无奈地拉了一把他。
“浪费食物,可耻。”
我依旧笑眯眯的,萨连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握拳恨恨地锤在自己的额头上,随即卸力般地瘫软在椅子上。低垂头颅,他极力掩饰那发红的双眼。
老实说,这一幕让我很受用(我向来有点变态,就喜欢看他为我眼红的模样。)于是决定不再折磨我这位可怜的苏联宝贝,我笑着抚摸他的后脑勺,就像抚摸心爱的小狗:“可是啊,我到底还有个公职身份,这就意味着我不得不听局里的话,他们叫我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可真遗憾,米嘉,真遗憾呐,就在前两天,局里要我去柏林地区,还是长期任务。这可怎么办,我可不能不听招呼,会死人的。”
“柏林?”萨连科惊讶地抬起头,湿润的泪眼里全是难以置信,“你要去柏林?”
“是啊。”
“怎么……怎么没听你说?”
“因为在今天之前,我打算冒着被干掉的风险也要拒绝这个任务。”
“见鬼,你怎么……”萨连科猛地抓住我的手,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玄’,亲爱的,你不懂。”
“是的,我不懂,但这意味着你还在我身边,是吗?”
“当然。”我将目光落在了同样惊诧的米嘉身上,“米嘉,瞧见没,这和他可没关系。我也不打算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要去,我在那边执行我的任务,就像你们执行你们的任务一样。在这期间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哪怕我们还是会见面。可亲爱的米嘉,如果真到了会被发现的那一刻,我会把枪交到你长官的手里,赎我当初在德累斯顿打他的那一枪。”
“你疯了。”米嘉难以置信地道。
“你现在才意识到吗?米嘉,我疯了,早就疯了,又或许不是我疯了,而是这个世界疯了!”
米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拿起还剩半瓶的香槟酒,他对着瓶子一饮而尽。愤懑爬上了他无奈的面容之上,与酒意晕开成一片炽热的红。
收回视线,我让其迎接始终凝视着我的那道目光。
“别害怕。”我知道,现在这个人需要鼓励,“别忘了我也很有水平,绝不会成为你的软肋,也绝不会受伤,无论在哪里,我都在我们的角落等你。永远等着你。”
捧起萨连科湿润的面颊,我笑着在他翕动的眼睫上落上一吻。他握住我的手十分用力,仿佛是某种宣誓,某种契约,某种绵延不绝的永恒,就如我的心如海浪般注定为他涌动成千上万乃至无数次。
这个晚上,米嘉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后,在我们卧室里,萨连科拿出剪刀,把我摁在镜子前。
他俯身,温柔的呼吸拂过耳畔,就像春日里的第一阵风。我转头,扬起下巴吻了吻他。
“虽然很漂亮,但太长了,遮挡视线,还引人注目。”他挑起我胸口的发梢,说:“海牙的克格勃和格鲁乌间都流传着一个红发恶魔的传说。”
“那名恶魔,来去间就像一阵风,看不清面容,就只有这一头红发,越来越引人注目的红发,飘扬在黑夜里,收割人的性命。”
“因为你说过,我长发好看。”看着镜子里的我们,我笑了。
“好看,很好看,好看到我根本舍不得剪下一根。可亲爱的,为了你的安全,我要把你从他们的目光里抹去,让谁也找不到你。”
颤抖的剪刀咔嚓一声,一缕头发落到了地上。我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长发也好,短发也好,只要他喜欢。
因为金色的天使,拥有对他的恶魔的所有处置权。
结束后,他抱起我,清理掉身上的所有碎发,亲吻我从齐耳短发后露出来的耳垂。
“以后再为我蓄起来。”
他咬着我的耳垂,解开了我的衣扣。
与他紧贴,我将用我所有的忠诚来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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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萨连科叫醒了睡在沙发上的米嘉,在和我依依不舍的告别后驱车离去。实在不想讲述他离开时那种悲戚的模样,好像这又是某种分别,而我分明向他保证等我去一趟海牙城内和南希见面后就去柏林找他。
“不过一个礼拜而已。”我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去吧,我的中校,现在要当大官儿了。”
他不舍地在我嘴唇上啄了啄,我笑眯眯地推开了他。
“米嘉已经受不了了,真的,别气他,他是为你好。”
“知道。”披上大衣,我的萨连科中校帅的一塌糊涂,三步一回首,直到坐上了他那辆老旧的吉普。
目送这辆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尽管那些理由在我心中都堆砌得仿佛高楼大厦,但凭借理性依旧是摇摇欲坠。虽然不至于是一个纯粹的经验主义者,但理性的力量在我这里实在是微乎其微,比如说,用理性推导出来的无需担心和害怕的事情难道就真的可以不害怕、不担心了吗?扪心自问,不可以,理性不能给予我力量,认识论上我是个感性的人,于是我将自己彻底投入“玄”的怀抱。
打扫好房间,收拾好行李,把所有关于这数百个日夜的回忆封存于心,于当天傍晚,结清了所有租金后我驱车离开了这栋木屋。
临走前在我准备拔掉电话线的那一瞬间,铃声突兀地响起,接听后传来了南希的声音。
清清浅浅的女音,伴随着海浪,咸涩的气息仿佛通过电话线徘徊在耳畔。
“来海边见我。”
怀揣莫名其妙的激动和雀跃的心,我单手掌住方向盘,潇洒地开着车。清爽的短发让我的视线不受干扰,往昔的世界从磨砂玻璃质感的朦胧中走出,清晰度提高了好几分。让人想起昨晚游走于头上的那双颤抖的手。
我没有回头,但从车的后视镜里,目光竟久久离不开那栋篱笆粉刷成白色的、充满回忆的不再有炊烟袅袅升起的木屋。
粗粝的沙滩,浓厚的雾气,冷色调的海洋在稀薄的阳光下掀起层层叠叠的泡沫。这些泡沫堆砌在岸边犹如固态的云朵,风一吹便四散在空中,仿佛留念在世间的那些不甘的灵魂。拢紧大衣似乎也不能抵抗这秋日里的朔朔寒风,我抽着烟,如鳌虾般佝偻着身子,目光落向海岬尽头的灯塔。
吸了吸鼻子,在瞧见灯塔前台阶上面朝大海默然而坐的那道身影后,我扔掉了抽了一半的烟,清了清嗓子,从被冻僵的脸上挤出笑容后朝前走去。
“你会感冒的。”我坐到南希身边,取下围巾披在她愈发消瘦的肩上。
她转头对我亲切地微笑,“他走了?”
“走了。”我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没错,你要柏林了……”
我笑了笑,将目光移向灰色的海,雾蒙蒙一片,没什么好看的,回头看向海岸,却被巨大的灯塔挡住了视线。
“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我问。灯塔红白的外漆在海风中脱落,斑驳得像个皮肤病人,敦实的柱体,上窄下宽,规规矩矩的造型不存在任何美感。
“只是……走到这边来了而已。”南希依旧望着海,声音轻轻的,像海风,“前几天市政厅发布公告,这一带在未来几年内可能会重建,像这样古老的灯塔,不再适应城市的发展需要了。你瞧,从那边开始。“
南希手指向远方的海岸线。
“那还早着呢,何必这么早就开始伤感。”
“我可没有伤感。莫非你认为我自我譬喻了?我可没有灯塔那么高尚。”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竖起大衣衣领,南希取下围巾的一半绕在我的脖子上,我们依偎着,相视一笑,就像两只海鸟。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是间谍的,这种放逐总该有尽头。”南希突然说,话锋瞬间转了一个弯儿。
“你不想干啦?”我打趣她。
“你瞧,就跟这灯塔一样,辛辛苦苦一生,最后还是被推倒的命运,不,至少这灯塔带给人希望和方向,你说我们在做什么?有什么意义?”
“不要讲意义,亲爱的,意义都是人类自己赋予的,是借口的高级形式,而往往人们的行动是不需要理由的。”
“这么说你打算当一辈子的间谍咯?”
“谁知道呢?总之有这个身份在这边,能和萨连科待在一块儿,我就很满足了。喂,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要是有一天萨连科说要代表苏联招安我,我可是拍拍屁股就走了,跟谁干不是干?”
南希被我逗笑了,几乎欢畅地笑出了声,她狠狠在我脑袋上锤了一记,说这种话以后不能再说,如果不想蹲大牢的话。我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
“总之,你记着这座灯塔好不好?想一想它的命运,再想一想我们的,好吗?”
有时候重要的话总是在这样不经意间说出,叫人在当时猜不透这只言片语的重量。我只是傻乎乎地点点头,在瑟瑟寒风中把她更搂紧了些,说:“好啊,记住,记住这灯塔,还有这片灰色的海洋,此际的料峭寒风,还有你现在微笑时眼睛完成新月的模样。”
她抿嘴笑了,在我怀里缓缓垂下眼睫,露出少女般的羞涩与恬静,良久的沉默后,她突然抬头,伸手捋顺我那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温柔地微笑着。
“阿尔,这段日子你幸福吗?”
“幸福,从来没有如此幸福过,以至于像是在做梦。”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不是梦,因为梦是会结束的。但你的幸福是没有尽头的。”
“南希,那么你呢?最近都在做什么?为什么给我的任务越来越少,你一个人扛下了吗?”
这时,在她怅然的眼眸深处,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忧伤,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疲惫。可南希却只是摇了摇头,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海牙这边本来就没什么事,我们是边缘人物。”
“亨利被排挤了?”我想起了伍德对我的那次问询。
“也许吧。”
“你可别担心,也许上面只是在等待时机,你瞧,我们不是要去柏林了吗?在那个地区我们大展身手,帮亨利好好扳回一局。杜勒斯先生年纪大了,退位就是一两年的事。亨利要的就是这个,我知道,我可以……”
“不,阿尔。”打断我,双眼里掠过一抹落寞的神色,说:“只有你去,你去柏林。”
“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搭档吗?”
“这回不是了。”南希轻声说。
“见鬼!这怎么能轻易说换就换,那你呢?你去哪里?”在片刻惊诧后,我平复下心情,近乎冷冰冰地问:“难道我调去柏林,是你的安排?你知道萨连科要被调回柏林?”
南希萧瑟地笑,“我哪有那个能力。”
“那是亨利?”
南希耸了耸肩,表现出一种默认的态度。我皱起了眉,“你对我隐瞒了太多。”
“可我并不是无所不知。”
我像个孩子般讪讪地低下了头,“我只是不愿意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你很悲伤,亲爱的,这悲伤已经不能被你强装的笑容所掩盖了。你和亨利发生什么了吗?还是他出了什么事,之前有人来调查过他,你知道吗?”
“哦,我亲爱的阿尔,我为什么一定要为别人伤心,我可不可以为了自己伤心。”
“当然可以!只是……最好不要伤心。”
这时,一阵彻骨的海风吹来,说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我们同时打了个冷噤,牙关顿时磕碜起来。南希突然像个小女孩般笑了,童真而多情。她移开自己噙泪的亮晶晶的双眼,将视线落在大西洋灰蓝色的海面。远处铁灰色的云层密不透光,从雾里传来海鸥凄彻的鸣叫。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彼此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直到我们冷得受不了才互相搀扶彼此站起身,在往回走时,南希突然挣脱我的手跑向灯塔。
“阿尔!”她欢快地笑着,“你说,站在这上面会不会看到爱尔兰?“
“也许吧,南希,可今天起雾了。”
“起雾也要看一看,故乡是不能忘记的。”
她露出少有的狡黠的笑,转身便走进了灯塔,牛津皮鞋踩在旋转金属楼梯上的声音清澈来回激荡着,我跟随这声音,想起了活在幻想里的那名爬上树梢眺望故乡的少女。
她站在了灯塔顶端的环形露台上,深棕色的裙裾飘扬在海风里。
一只海鸥盘旋在上空,朦胧的灰色中,它的翅膀划出美妙的银色弧线。
我看见,她朝海鸥伸出了手,比出了一个枪的手势,就如同多年前,她站在远渡重洋的甲板上时,她第一次幻想用枪时所做的那样。
食指指尖随鸟儿的飞行而移动,她追寻着这痕迹。
却迟迟没有等到,在她耳边曾出现过的那一声枪响。
于是——“砰。”
这一回,红唇微张,南希自己轻轻地开了枪,转头——她笑着看向灯塔下的我。
目光交缠,于朦胧中,我似乎轻触到这笑容里的含义。
双眼湿润,我同样回赠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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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经验主义在认识论上和理性主义相对。可以这么理解,经验主义通过感性来认识世界,理性主义则用理性。唯理论的代表为笛卡尔,而经验论的代表则为洛克、贝克莱等人。折中的就是康德。阿尔之所以逃避理性,是因为理性不能给他一个具体的答案,也不能给他力量,在这一方面,我认为其更加倾向于叔本华的意志论。其“玄”就一种意志。如叔本华所言,“意志只在行为活动中使自己现身,事实上它应该被理解为某种无法抑制的冲动,确切的说是盲目的冲动,某种非理性的欲求。人类所有的行为都是这种盲目的冲动,一切表象中的活动只是使人们感觉自由的假象。意志是一种不能被克服的东西,人类每一行为都是意志的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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