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不知想什么想入了神,周存安和丁嘉文走到面前他也没反应,唐书年起身从周存安手里接过球拍,“嘉文,再陪我打一轮。”
“啊?”丁嘉文气喘吁吁,说话时声音都呲了,“我,我不能歇会吗我?”
“你歇着,”苏予这时回过神来,从他手里拿过球拍,“书年哥,我陪你打。”
苏予没打多久,宠物医院来电话说九九可以办理出院,告知周存安后,俩人先走了。
他们走后,唐书年就没停下来过,整整两小时,丁嘉文最后累的跟狗似的在地板上瘫着,“上发条了你?叫你来打球,不是叫你来玩命啊。”
壁球掉落滚到了墙脚,唐书年双手撑着膝盖,看着脸上的汗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片刻,他起身朝外走,“回家吧。”
到家快十点了,灯光在屋子里蔓延开,唐书年换了鞋径直走去浴室,再出来时身上裹着浴袍,手机被他搁置在茶几上,上头有几条未读信息——
周存安 21:38
【丁嘉文没回消息,你到家了吗?】
周存安 21:56
【本来今天要跟你说点事,你应该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我打给你。】
邱女士 21:58
【冰箱里的东西记得清理,牛奶好像快过期了。】
唐书年看了眼刚打开已经喂到嘴边的牛奶,保质期显示今天,他愣了下,踩下垃圾桶踏板扔了进去,随后回复邱女士:【知道了。】
至于周存安,和邱女士一样。
唐书年对手机的兴趣并不大,除了微信和工作软件,他没有其他社交平台,一时未收到回复他便将手机撂下,关灯回了卧室。
夜色深去,晚风拂动纱帘,快转钟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唐,你要的资料我发你邮箱了,等我回国记得请我喝酒。】
高强度的运动让唐书年睡了个好觉,醒来后才听见客厅轻微的响动,趿着拖鞋出去,瞧见餐桌上摆着一碗粥,新鲜的油条被切成段堆积在盘子里,褪了壳的茶叶蛋卧在当中,邱敏娟在厨房里看了他一眼,“起了?赶紧洗漱吧,粥都快凉了。”
唐书年想劝阻邱敏娟,她没必要大清早过来照顾他起居,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些话一旦说出口,他一天都要听邱敏娟念经。
扭身去浴室洗漱,出来后去茶几上拿了手机,然后坐到餐桌边回消息,又在翻到昨晚周存安的那条后打了通电话过去。
周存安大约还睡着,声音有些沙哑,“早啊。”
“早,”唐书年开了扩音,边吃边说,“你昨天说有事,什么事?”
“……哦,”听着清醒了些,“我们拟定合作的两家,有一家回复了,说可以跟他们团队见面。”
“那很好啊,”唐书年难得听到好消息,“什么时候可以见?”
“时间我还在敲定,但为表诚意,得我们过去见人家。”
ART01的重心在效率,公司打算以做技术性合作来加快这个项目的进度,一方面减少资金耗损,另一方面,上市后产品快要进入消费者倦怠期,推陈出新也确实迫在眉睫。
“你的意思,我也得去?”
周存安说是,还说,“技术层面,得你跟他们聊才行。”
“好,知道了,时间定好了提前通知我。”
“会的,放心吧。”
唐书年伸手,正打算挂电话,只听那头窸窣了一阵,周存安的声音远远传来,“书年,明早我来接你。”
汤匙在粥碗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画圈,唐书年仿佛看见苏予钻进了周存安怀中,用这种亲昵表达被他吵醒的不满,又或是,还能看见周存安温柔缱绻,不厌其烦地哄他,这样想想,打去电话的那个人当真是罪该万死。
“书年,”邱敏娟端着择菜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你要出差吗?”
“嗯,要去见见合作方。”
“刚刚是小周吧?”
唐书年点点头,又听她问,“小周那孩子是不是谈朋友了?”
“嗯。”
“那你呢?”邱敏娟追着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考虑你自己的事?”
“诶哟,妈,”唐书年撂下勺子正要跟她掰扯,就见她比了个打住的手势——
“下个月生日一过你再提起年龄就得说自己三十了知道吗?感情上你不好一直这么空着吧?”
唐书年的事邱敏娟在他高中时就知道了,但邱敏娟做的尤其特别,她不仅保护着唐书年少年时期的感情,还不止一次的鼓励过他谈恋爱。
邱女士的情感法则是,“你得谈,谈了才知道后半生适合跟什么样的人过呀。”
唐书年饱了,摸了摸肚子,“妈,中午吃什么?”
邱敏娟一愣,转而,“还吃呢,哪个单身这么些年的吃得下饭?”
唐书年不仅吃得下,还在邱敏娟的提醒下更加重了好好工作的想法。
礼拜一一早,他从楼上下来,周存安的车子就停在门口不远处,唐书年径直上了副驾驶,开口便问,“时间定了吗?”
“还没,”周存安瞥了眼他,“想早点出差?”
“想早点把这事落定,”唐书年想起来说,“苏予的小狗,没事了吧?”
“没事了,活蹦乱跳的,”周存安腾出一只手,拿了手机调出相册后递给他,“看看。”
唐书年在相册里看见了很多九九的照片,如苏予所说,周存安的确很喜欢它。
照片里也有苏予的身影,抱着九九,或者露出一只摸九九头顶的手,唐书年翻看着,心口越发像堵住了似的,他想起原来念书的时候,一宿舍人去南方旅游,在一条跳蚤街花百来块钱淘了一个卡片机,回学校后,唐书年用这个卡片机拍了很多照片,他拍宿舍里打闹的日常,拍流浪的狸花猫,拍大雨中的操场,而无数张照片里,几乎每一张都有周存安的身影。
他不得不承认,人类表达情感倾向的方式或多或少都有些雷同。
“好了就好。”唐书年噙着笑将手机放在了中控台上。
“嗯,”周存安接着说,“我打算给九九找个领养家庭了。”
唐书年有些诧异,看向他,“你不想养了?”
“一直是苏予在照顾,店里忙起来他确实也顾不上,”周存安跟他解释,“我也要上班,偶尔还得出差,九九跟着我更落不着好。”
唐书年觉得这样送给别人对九九似乎也不好,他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书年,你帮我问问,有没有能领养的。”
“嗯,好。”
到公司后,周存安将车子开去了地库,只是二人不在同一栋楼,坐不了同一部电梯。
等电梯时,周存安玩笑似的问,“要不要送你去实验室?”
察觉他没事找事,唐书年一点面子也没给的怼了回去,周存安则看着他进电梯,一脸灿然的朝他摆手,等电梯门合上,楼层数字开始跳动,他才回身走向另一头的电梯。
A座是营销中心大楼,周存安从电梯出来正碰上一群人抱着电脑去会议室开会,这些人见了他皆是礼貌的颔首,此起彼伏的叫着,“周总。”
“周总!”人群刚走过,一个女孩子朝他跑过来,“刘总请您过去,上次的广告方案斯默那边大改了一下。”
周存安听着,朝市场部办公室去,“孙妮,朗逸的见面时间定了吗?”
“定了,十分钟前收到的回复,说本周三可以。”
“行,订机票和酒店,订好把信息发给我。”
孙妮说好,正要转身,又被周存安叫住,听他提醒,“订两份,还有唐工。”
“好的周总。”
中午,唐书年不太饿,磨蹭了一会才去公司食堂,到的时候李星言已经快吃完了,远远见了他便喊,“唐工,坐这儿!”
唐书年于是过去,刚坐下,李星言递过来一小杯酸奶,“正好我多拿了一个。”
“谢谢。”
李星言傻乐呵,在唐书年看过去的时候抿嘴咽了口唾沫。
吃完也不走,唐书年觉着古怪,“有事?”
李星言支支吾吾道,“唐工,我可不可以请两天假?”
“你没有调休么?”
“有,但不够。”李星言说。
实验室是整个兴盛加班最多的地带,有加班就有调休,李星言此话一出,唐书年便佯装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我不在,你也不怎么加班。”
李星言灵魂一滞,试图装傻混过去,唐书年瞧见她这模样就不忍心了,只道,“加班也不是什么好事,要忙什么忙去吧,下午把请假流程提交上来。”
“是,唐工,唐工您真好!”
话音刚落,两人面前坐下一个人,餐盘落在桌面上发出咔哒的声响,李星言收起一脸的感动,“周总好。”
刚才看见这两个人还聊得热火朝天,怎么他一来就这副样子?周存安不太愉快的应了一声,等李星言以吃饱回去干活的由头离开后才问起,“我看起来很倒胃口吗?”
唐书年一副‘这还需要问吗’的神情,“你不知道你在公司‘名声’不好吗?”
周存安的名声说‘不好’已经是客气了,非要有个形容词的话,唐书年觉得是‘恶劣’。
兴盛做的是智能家居,典型的实业和互联网时代融合下的产物,企业文化就像园区里这几栋大楼的站位一样,营销冲在最前,中间是研发,生产在后,周存安作为营销的头部人物,年纪轻轻独当一面,行事风格自然不会妇人之仁,他胆识过人,严格且精益求精,以至于业内三方公司近年来一度流传着‘跟谁合作都别跟兴盛’的说法。
而这一点唐书年曾是亲眼见过的,他见过想合作的广告公司因为提案被否无数次,最后崩溃到自主撤退的场面,所以他很明白周存安对下属来说究竟有多可怕,至于公司其他人,不过是因传言而敬畏罢了。
恶劣?周存安认同,但他不怎么在意,他觉得自己向来公私分明,“出差时间定了,周三。”
时间很赶,但唐书年没说什么,轻轻答应了。
“我让孙妮给你订了机票和酒店。”
唐书年吃着饭抬头,“谢谢。”
周存安嘴角抽搐,夹了块肉放到他餐盘里,“你非得膈应我?”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定好的周三见面,周二就得飞过去,唐书年接到周存安电话从楼上下来,他车子停在门口,走过去便看见周存安从驾驶座下来,同时苏予也从副驾驶开门下车,见了他,“书年哥,我送你们去机场。”
说着话和周存安交换了位置,周存安则绅士的替唐书年拉开了后座车门,“没事,他今天不忙。”
“嗯,“唐书年上了车,接着说,“那麻烦了,苏予。”
“不麻烦,”苏予从后视镜看向他,“是我今天要用车,不然就依存安的,他自己开去放停车场了。”
应和完苏予的话,唐书年视线飘向窗外,安静的发起了呆,不知那两人后面聊了些什么,唐书年只知道,抵达机场时苏予也下了车,他抱着刚绕过来的周存安叮嘱,“晚上打给我,好好吃饭。”
声音不大,足够站在身后的唐书年听见,周存安摸了摸苏予的脸,“回去吧。”
飞往宜州的航班在十点钟准时起飞,十一点二十抵达宜州机场。
周存安提前约好的车将他们送去了酒店,唐书年的房间在他隔壁,进房间前他跟周存安说,“明天跟朗逸见面,我还有些资料需要整合,晚点联系。”
周存安还没说话,门已经在眼前合上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 明天长 嘿嘿
唐书年早该想到的,周存安根本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也没有诓谁,的确在整理明天要跟朗逸的技术人员探讨的东西,只是周存安一下午来敲了三趟门,不是让他吃饭,就是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唐书年拒绝的累了,撂下平板电脑,靠回单人沙发里,看向在他房里走来走去的人,“周存安,你有没有事?”
周存安应声停下,提步过来坐在了他对面,“唐书年,你不会真觉得明天你们会一直讨论技术问题吧?”
唐书年微微歪头,意思不然呢?
周存安无奈,“合作方是人,不是机器,上了饭桌,你这些技术性问题只是一道下酒菜罢了。”
“那你拉着我来做什么?”唐书年认真的问完,补了句,“酒桌上你最会了。”
周存安听出些嘲讽的意味,毕竟他喝不了多少,市场部销售部哪个都比他能喝,他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增加重视程度,可想想,唐书年对这些本就一窍不通,他成天关在实验室里搞研究,脑子里除了数据就是数据,这次出差的目的又与他密切相关,如此上心也是无可厚非。
“那,”周存安忽略了他的揶揄,软下声问,“陪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饿了。”
也许是搞不懂周存安刚才恍惚了什么,也许舍不得某个人真的快一天没吃饭,唐书年站起身去换鞋,“吃什么?”
周存安有提前安排的习惯,唐书年只是询问,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吃到自己不喜欢的,何况这趟出差好巧不巧来的是宜州,一个他们并不陌生的城市。
吃完饭出来已经傍晚,唐书年要回酒店无果,被周存安以消食的名义带去了长湖散步。
好在唐书年对傍晚的天空没有抵抗力,长湖尽头吞掉落日,晚霞包裹着乌青的云层,高楼霓虹灯光打向湖面,让水纹显得波光粼粼,再拂来晚风,唐书年心头那一点点不为人知的难过好像都散了不少。
俩人并排坐在湖边长椅上,周存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注视唐书年的,他觉得这张他看了小十年的脸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唐书年。”二转狗si
“嗯?”唐书年随口应了一声,听见他问——
“你过得好吗?”
唐书年不解地看向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啊,”周存安不经意的移开视线,“你回来到现在,在外面的事情半个字都还没跟我提过。”
谁也没有刻意聊起那些事,连唐书年自己也没有去讲述的欲望,于他来说,北半球的时差和氛围如同一道屏障,他只是在里面被关了一年而已。
“吃饭,睡觉,做实验,”唐书年换上轻松的语调回话,“排队买咖啡算吗?或者帮房东遛狗。”
“就这些?”
“还能有什么,”楼上开到凌晨的派对,一夜又一夜的失眠,好几次烧干的锅底和被比格犬咬坏的第九双鞋,没一个可聊的,唐书年收起思绪,“总之,没什么两样。”
趁着天还没黑下去,唐书年拿出手机给眼前的景色拍了张照,而后打开微信给一个人发了过去,周存安在他旁边看着,好奇道,“发谁了?”
唐书年揣回手机,“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唐书年一怔,忍不住笑起来,“周存安,我不能有除你和丁嘉文以外的朋友吗?”
“你不能。”周存安笃定地说完,朝他挪了挪,胳膊搭在他身后的靠背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仨来这儿,丁嘉文非要游湖,”
“后来碰到鸭群,”唐书年抢话说,“丁嘉文开着船撵鸭子,连累我们被安全员撵回了岸上。”
周存安也是一阵好笑,“也就嘉文儿能做得出这事了。”
等话题散去,周存安忽然正经起来,“书年,跟以前一样行吗?”
唐书年噙着莫名对上他视线,听他解释说,“在我身边放松一点。”
原来他能察觉到,唐书年情急的收回视线,埋下头,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了。
“费那么大劲让你跟我在同一家公司,本来就不想你有太大的压力,结果你倒好,把自己弄得跟救世主似的。”
唐书年听完,刹那间又松了口气,“你不是不知道,我没什么爱好,从来都是这样生活的。”
周存安便搂住他肩头,“你哪里没爱好,你不是爱好我和丁嘉文么?”
又是玩笑话,唐书年没了脾气,挥开他的手起身,“你坐着吧,坐一宿反省反省。”
周存安得逞般的兴奋,追上去后又试图将人揽在臂弯里,但一次又一次被唐书年机敏地躲开了。
两方在饭店见面,正如周存安所说,探讨产品技术难题只是下酒菜,而对方的技术人员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想聊这些,反而是对周存安兴趣极大,毕竟这是一个业内有名,且难得不是大肚腩的帅哥。
“唐工,来我敬你。”
那方男男女女围着周存安喝酒说话,这边朗逸带队的李云贺在桌面上朝唐书年举了下酒杯,“确实没想到周总和唐工你会亲自过来,这次合作的诚意我看到了。”
“应该的李总。”唐书年举杯,在对方一杯全下肚后,也不带犹豫的一口饮尽,白酒割喉,辣的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