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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不是我故意推卸责任,实在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孟云君没和他计较,心平气和地道:“钟局,恕我直言,当初鬼王之所以会掉进我师父设下的陷阱里,一是大意轻敌,自以为天下没人能耐他如何,二是有我两位师伯做诱饵,亲身把他引了过去,后来他们也一样死在阵法里……且不说这次要挑哪个够份量的人物做牺牲品,就说鬼王,他已经上过一回当,吃过一次亏了,就算贵局能把当年的一切都复刻下来,他还会不长记性地在同一个坑里跌倒第二次吗?”
钟明亮无言以对。
“再者说,我师门光是收集所需的天材地宝,就用了两三代人,贵局也可以等这么久吗?那时正值乱世,改朝换代不知死了多少人,鬼王造成的伤亡混在其中,并不引人注目,但以现在的太平年景,随便一个命案都能上社会新闻,贵局蛰伏得久了,只怕就要激起众怒了。”
建立信任需要许多年许多事,成年累月、持之以恒地做下来,坍塌却如雪山崩,往往只用一瞬间。
钟明亮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肯死心,细细地询问起他们当年的布置,孟云君事无巨细,从当时的社会环境讲到参与埋伏鬼王各位前辈,他们分别领了什么任务,负责守哪个方位,全都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甚至照着开发后翠湖度假山庄的图纸徒手描出了当年的地形地貌,不可谓不详尽,简直像现场开了堂历史课,听得一屋子传承断代的后人两眼发晕,集体消化不良。
美髯公不高兴地埋怨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无计可施,要你有何用?”
钟明亮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美髯公嘟囔了两句,不做声了。
孟云君:“你们问的是对付鬼王的办法,我确实没把握,但如果是其他恶鬼,我倒是有个法子。”
他问钟明亮:“钟局,你了解过‘捕蝇笼’吗?”
“捕蝇笼”并不是一个确切的法阵名称,而是一个定义,即设计一个只进不出的大口袋,然后再用诱饵把目标吸引过来,要打要杀就都简单了——先祖们埋伏鬼王,就属于“捕蝇笼”的范围。
钟明亮何等见识,只是稍一联系,就立刻明白了孟云君的言外之意,抢答道:“遗址还能用?”
“可以,只要我刚才提到的那四只石尊和石台还找得到,”孟云君说,“别小看了这几样物件,那是我师祖特地从火山口背下来的乌金黑曜石,又有符篆加持,不腐不朽,足以做压阵石。”
钟明亮顺着这个逻辑思考下去,转眼就想到了十来个绞杀恶鬼的法阵。
鬼王凌驾万物,他们惹不起,那些小喽啰还收拾不了吗?
然而这里面还存在一个漏洞没处理,想到的人装傻充愣,不愿意做出头鸟,没想到的就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迷惑地端详着同事脸上的凝重之色。
这心照不宣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聪明绝顶但不通人情世故的罗子书点破了——他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大家为何突然都不吭声了,真诚地发问道:“谁去做诱饵?”

第136章 乱象丛生(修)
美髯公就等着有人戳破这层窗户纸,他自以为揪住了孟云君的小辫子,立刻叫嚷起来:“好啊!你果然图谋不轨,一张口就要老夫去送死,好歹毒的心肠!”
“吴老!”
“您说什么呢?”
“敢做不敢认啊!”美髯公不依不饶道,“没听他说么,‘够份量的人物’才配做诱饵,那除了我和钟局,还有谁能上?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他的两个师伯可是陪葬在阵里了!”
“您冷静一下,”钟明亮伸出手,按在美髯公肩膀上,制止了他的上蹿下跳。老人的眼睛犹如一只被逼至绝路的鹰隼,锐利逼人地闪着寒光,他说道:“孟先生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摆明了要坑人,对方怎么可能上当?即使对方上当了,鬼王也不会允许手下折在这上面的。我想,孟先生口中的诱饵,一定另有其人。”
这时,一直做局外人旁观的晏灵修忽的插了话:“他说的是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我本人。”
常妍一个大喘气,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什么意思?”
“劳烦拿个干净的瓶子来,”晏灵修说,“不要塑料,玻璃次之,水晶最好。”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孙凌小跑着出去,不一会,揣了个细颈的水晶瓶子回来。晏灵修拧开放在桌上,又问张成润道:“借雷击木一用。”
张成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把黑色小剑放在他摊开的手心里。
晏灵修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又刻意地展平了,脸色瞬间苍白了几个度,但因为白炽灯亮到晃眼,少有人发现这点异常。
然而就在下一刻,孟云君就不由分说将那柄小剑抢了过来,没开头没落款地说:“换一个。”
“别的都不行。”晏灵修说。
孟云君抿了抿嘴,低声道:“……我来可以吗?”
晏灵修看了他片刻,默不作声地把手递了过去。
其他人都看不懂他们两个在卖什么关子,正互相以目示意呢,就见孟云君手起刀落,一剑划在晏灵修的手臂上,动作快得几乎是一闪而过,厉鬼刀枪不入的皮肤顿时见了血。
晏灵修眉目纹丝不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蜿蜒流下来,滴到水晶瓶里,等到差不多灌满了才轻轻一动,孟云君如铁箍一样握在他腕上的手随即松开,让他收回了胳膊,鬼气立马缠绕上去,将那道伤口恢复如初。
“用这个就行。”晏灵修把瓶子拧好,直接塞给了张成润。
张成润手忙脚乱地接过,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厉鬼的血,不仅冷得刺骨,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周围的热量,他捏在瓶身上的指肚和浸在冰天雪地里也差不多,指甲上肉眼可见地蔓延上了一层白霜。
“这,这是什么道理?”他像捧了颗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炸开的雷,十根手指不够用似的,不停地倒换来去,多亏常徽眼疾手快地找了只塑料袋来,这才成功解放了他的双手。
“你们把我的血当诱饵就行了。”晏灵修说,“阎扶之于他们的意义,就如蜂王之于工蜂,鬼怪中了控术,便不会再有理智可言。但这也是需要实力支撑的——若是他能自始至终地强横下去,那么控制他们自然易如反掌,可一旦衰弱了,这些恶鬼就会毫无疑问地失控,被趋利避害的本能驱动,朝着最吸引他们的地方蜂拥而去。”
他道:“这点血对寻常恶鬼来说,不亚于西天取经里的唐僧肉。”
孙凌好奇地瞟着水晶瓶看:“只要是厉鬼的血就能起作用吗?那陈绛竹的血岂不是也可以?两个厉鬼的威力相加,效果会不会翻倍?”
晏灵修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解释,犹豫半晌,只好简短地说:“不行……他不会控术。”
孙凌没体会到他这句话里暗藏的玄机,遗憾地捏紧了脖子上挂的瓷瓶。
“可怎样才能让鬼王实力大减呢?”常妍发出疑问,“这不是又绕回一开始的问题了?”
“所以我们会先回天枢院一趟。”孟云君停顿一下,语焉不详地说道,“……不尘剑还在那里。”
钟明亮不想还有这意外之意,连忙道:“好,好。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出来。”
他们什么都没要,只要了一部车,加上被强塞进形成的罗子书和常妍……这是美髯公要求的,打着人道主义援助的幌子,行的是监视之举,由于意图表露得过于明显,让两个“奸细”十分尴尬,缩在后座忐忑地左右乱动,跟屁股底下埋了钉子似的。
晏灵修和孟云君才不在乎有没有人跟着,拉上了这一车电灯泡,对着车载导航就出发了。
出了影视城,再有一段路就上了高架桥。
一夜就要过去,熹微的晨光照着快要苏醒的城市,天际白茫茫一片。
常妍注视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栏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罗子书却只不安了一小会,很快就借由满怀抱的资料镇定下来了——临行前,美髯公依靠特权,遥控徒子徒孙搜罗了一大堆和天枢院有关的资料,不管是正版的古籍还是道听途说的传奇话本,通通扫描上传,打印下来,全给他带上了,方便罗姓徒孙知己知彼。
手头有书,罗子书的注意力就犹如被拨动的摆针,不用修正便自动回归原位,他一边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如饥似渴地阅读,一边仔细地甄别不够写实的部分……光靠他自己当然是分辨不出来的,主要还是借了前座两位大佬的光,一遇上拿不准的就提问。美髯公准备的资料良莠不齐、泥沙俱下,其中不乏穿凿附会的小故事,常妍竖着耳朵旁听,跟着一起饱览了众多八卦奇谈。
“文心确实是我小师叔,但他并不是第一个提出‘人鬼共治’主张的人,”孟云君耐心给他们做科普,“在变成鬼之前,他们首先是人,都是有父母有亲人的,对于那些和自家不相干的鬼,尽可以喊打喊杀,但如果是至亲呢?总会有人下不了手的。于是就有一部分家庭,亲人不幸做了鬼,被他们千方百计地瞒了下来,或是关在地窖里,或是锁在屋子里,总之就是不肯放弃。在过去那个大环境之下,他们的声音虽然微弱,数量却绝对不少,小师叔只是接受了他们的思想,并为此做出了最初的努力而已。”
罗子书埋头做笔记,他不出声了,清脆的女性提示音就占据了密闭的车厢,慢条斯理地预告着前方道路的限速和执法摄像头。
常妍眯起眼睛向导航仪上看,发现目的地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地名,在南方的某个古城郊区,还有五六个小时的车程。
“孟前辈,我们要怎么到天枢院去啊?能进去吗?呃……我是说……”她整理一下语言,“其实,我们局在上个世纪末就在寻找天枢院的具体位置,还用卫星在几个可能的地区来回扫描很多次,可惜都一无所获。有前辈研究说,这可能是因为天枢院外部设有护山阵法,在最后一代院长死后,法阵就自动将天枢院封锁起来了,不是亲传弟子,很难强闯进去……”
她大概是心存顾虑,在进入正题前,啰啰嗦嗦地铺垫了一大串。
“消失的天枢院”并不是个例,由于各种各样的历史遗留问题,几乎每座城市的市郊都有被阵法隐藏起来的区域,小到几座山,大到几平方公里,全是前辈先人留下来的,卫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的,想要把阵法破掉,又不免要耗费大量的精力……类似的情况积累到了一定数目,调查局的人力物力都是有限的,索性就“抓大放小”,优先处理那些可能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的部分,至于其他安安生生不闹事的,就暂且撂在那里不管了,反正一时半刻市区也开发不到那地方去。
她局促地挪动了一下,欲言又止道:“我是想说……天枢院名门大派,防范肯定特别森严。您……是自己把自己除名了,晏前辈又是这种情况,只怕到时候法阵不放行……”
车厢里静了下来。
常妍缩起肩膀,在后座团成一团,小心翼翼地看觑着前座两位大佬。罗子书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噤若寒蝉地收起了摊得整张座位都是的资料。
就在这时,晏灵修说道:“……我应该可以进去。”
常妍和罗子书同时看向他,提着一口气,等着他的下文,晏灵修却没再往下说了,他仍旧侧着身子,望着窗外连绵的群山,眼睫垂下一小片阴影,静了片刻,第一次主动问起过去的事:“天枢院是怎么没的?”
罗子书愣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讷讷道:“那是在三百二十七年前……新旧两朝交替,割据势力四起,混战长达百年,天枢院难免受到波及,第五十八任院长和几个年长的弟子在收拢流民的时候被溃军所杀,最年幼的弟子临危受命,继任院长,偏巧那年冬天北地爆发了一场寒潮,冻死饿死无数,第五十九任院长就带领门人赶去赈灾,不巧半夜起了火……天枢院就此消失了……”
这个话题让在座几人心中都有些沉重。孟云君目视着前方千篇一律的道路,深吸一口气,将坠落的心捞起来,使它不至于沉到最底下:“当年……”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低声道:“当年这事发生的时候,我去得晚了,没能……”
“我不是在说你,”晏灵修打断他,良久后才继续道,“我自己都没在。”
罗子书不由得闭紧了嘴——饶是书呆子情商堪忧,也知道此刻不能提出“那你们干什么去了”之类的疑问,他抱紧了资料,和常妍一起冒充起了空气。
车辆在沉默中走完了接下去的大半路程,强大的生理本能征服了立志做隐形人的罗子书和常妍,咕噜噜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他们腹部响起——从昨晚到现在,他们一口水没喝过,一口饭没吃过,意志能撑住,空荡荡的胃也撑不住了。孟云君绕了一点小路,把他们放在了服务区。
休息站前人来人往,几家快餐窗口雾气蒸腾地支着摊,炉子上保温着玉米棒,香肠在自动加热机里慢斯条理地翻滚,车窗一打开,香味就勾勾缠缠地钻了进来。
罗子书和常妍快活地奔着食物而去,孟云君把车拐进停车位里,熄了火。没了发动机的嗡嗡响声,耳边陡然静默下来,让人颇有几分不适应,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和煮玉米的甜味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腻。
他问晏灵修:“下去走走吗?”
晏灵修轻轻地“嗯”了一声,推开车门站在一旁,等孟云君锁好车子,两人默契地避开人群,并肩走向了角落里的绿化带。
这个服务区不算大,公共厕所和停车场就占了差不多所有面积,余下的摆了一家便利店、一张凉亭几张塑料椅、两三个不占地方的快餐窗口,就塞得满满当当的了,绿化带只有小小十来平米,也没怎么收拾过,无序的杂草疯长,将掉了漆的健身器材孤单单地围在中间。
喧闹的人声从另一边传来,衬得此间更加静谧。他们慢吞吞走到尽头,不约而同地在围栏前停住了脚步。
明亮的日光泼洒而下,无声地炙烤着两人间的气氛。此时距离他们从前世醒来已经过去了小半天的时间,该冷静的都冷静下来了,该深思熟虑的也在脑海里默默地过了个遍。晏灵修站定,无意识地玩着一片牵牛花叶子,把那可怜的绿叶在指尖卷来卷去,感受着身侧沉默的空气,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不知怎的就脱口说了一句:“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话一出口他就咬住了舌头,太生硬了,连此世他们重逢时都没说过这么生硬的话。他紧张地想找两句软和话找补一下,可惜平时就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以至于现在绞尽脑汁,也临时变不出一条如簧的巧舌来,只得徒劳无奈得看着这句话落地,砸出一片后悔不迭的烟尘。
孟云君却是轻笑了一下,云淡风轻道:“到处都走一走吧。嗯……虽然不在天枢院了,但我还是驱邪师,不能抛下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管。比起做院长时终日案牍劳形,俗务缠身,到民间去,也不失为做实事的一个途径。”
“还有吗?”
“还有……”孟云君微微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像是有什么重逾千斤的东西压在他的声带上,让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还有,就是去找你了。”
晏灵修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所幸孟云君并没有在看他,他也没有在看孟云君,这点得来不易的空隙让他得以舒一口气,放松自己的情绪随波逐流,想到哪里说哪里:“……很辛苦吗?”
“不辛苦。”
“说实话。”
孟云君哑然失笑,有些无奈于晏灵修的刨根究底。
他很清楚自己的天性里是有些古怪的偏执的,不然不会孤注一掷地拿性命冒险,试验侥幸成功了,发现除了活得长点,想找的人仍旧找不到,也没有沮丧得跳进河里泡成一条浮尸拉倒。
然而在此后的漫长的年月中,就算是等待最无望的时候,他也从没想过要把那些事说给别人听。
伤疤撕下来,不仅自己要痛,旁观者也会被这血溅三尺的画面吓到的,要是感同身受,也无非是让对方陪着一起唉声叹气罢了。那时候他都不吭声,更何况如今已是千帆过尽,就更没有必要了。
“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可怜了,”孟云君诚恳地说,“世上能活过千年的有几人呢?我多看了那么多年的风景,该感谢你才是。而且我还有许多私房,这你是看过的,养活自己根本不成问题。所以别为我难过,我一点都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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