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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可人心瞬息万变,现在局势能稳得住,不代表以后能继续稳定下去。
“阎扶脱胎于怨气,天然是恶鬼的统辖者,对人却没有这么名正言顺的‘管理权’。也正因为如此,他以前蛊惑人心,从来都是隔三差五挑几个倒霉蛋,从来没有大规模地横扫一片,他很清楚这种举动是不为天道所容的。”
晏灵修缓缓道:“但适当地选几个人,放大他们心中的恐惧,说些煽动性的话语,这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难。”
钟明亮闭了闭眼,半晌说道:“你们预计什么时候动手?”
晏灵修会意:“还有一个小时到天枢院,要是成功了,我们会给你通知。”
他静了静:“……不会超过今晚十二点。”
宋昭一惊,膝窝里脊背上猛地蹿起一层热汗。
“我冒昧地询问一句,”钟明亮之前千头万绪,一时没顾得上细想,而今回过味来,疑问自然而然浮上心头,话锋一转,问道,“二位拿到不尘剑后,打算用什么办法伤到鬼王?需不需要我配合做一些行动?”
据他所知,鬼王发动控术是不用露面的,完全可以做到远程操控,比无人机还省心——电子产品还要充电,还要细心保管,不能风吹日晒,鬼王直接挥挥手就好了,简直不能更方便快捷。所以没有足够的筹码,是不可能吸引到这位吃过了教训的幕后主使的。
钟明亮已经做好了事情进展不顺利时挺身而上,亲自做诱饵的准备——作为调查局现任局长,他的影响力和过去天枢院的掌门人相差无几,鬼王若是想达成恐吓公众的目的,对他下手乃是上上之选。
他斟酌片刻,刚要说出自己的计划,晏灵修就斩钉截铁道:“不必了。”
钟明亮一愣。
“钟局,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不需要。”晏灵修说,“从始至终,阎扶的目标就只有我一个,只要我出现在他想找到的那个地方,他就会自己出现。”
罗子书不明所以,惊呼道:“晏前辈,他也在找不尘剑?”
提前毁掉能杀死自己的武器,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啊!
晏灵修卡了壳,发现想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实在浪费时间,索性不解释了,由着她一知半解:“……算是吧。”
钟明亮直觉事情的内幕没那么简单,但却没追问下去,这点信任是他们交流的基础,点头道:“放心,度假山庄这边会尽快布置好‘捕蝇笼’的。”
挂掉电话,宋昭把扣子系上,整整袖口,像是给自己充了电,重新恢复了先前总部二把手的游刃有余,完了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几名等候许久的联络员忙抬脚跟上。
“把本市鬼市民的名册调来,分辖区发给在正在行动的外勤队,告诉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不管这些鬼市民清不清醒,尽快把他们‘请’到调查局来,特别时刻,不用管什么‘鬼权’,他们要投诉要扣工资都推我身上来,”宋昭语速快而不乱,“不在名单上的不用手下留情,一旦遇见,格杀勿论。”

下午三点,奔驰了六个小时的轿车风尘仆仆地停在了一个小县城。
常妍双腿都坐僵了,从后座上解放下来时踉跄了一下,狠狠跺了跺脚才把那阵酸麻的感觉缓过去。她环顾四周,惊奇道:“天枢院原来在这里啊!”
“严格来说,应该是前边的山里。”罗子书推推眼镜,眺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群山,面上看不出有多激动,嘴上却停不下来,滔滔不绝地给同伴科普起天枢院的相关记载。
两个年轻人初来乍到,难掩兴奋,晏灵修这个真正该辗转反侧的归乡人却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谈话,只是站在一株郁郁葱葱的柏树下,凝视着眼前陌生的街景发呆,任凭几个玩摄影的小青年擅自把他加入了镜头。
过去两刻钟就能走个来回的小镇,如今已是个远近闻名的古城了,当地政府大力发展旅游业,把该县当做招牌,光是复原古建筑就用了好几年,还多此一举地挖了条本来没有的小河出来,但因为先天条件不错,满足了都市人想一次性看山又看水的贪心需求,这一设计大获成功,名不见经传的县城摇身一变,短短几年就成了地标性的风景区,旅游公司写计划书都要单列一行。
现代人依靠想象力和地方志打造出的古城,和晏灵修记忆力的那个当然有很大的区别——连皇宫都被战火轰过几轮,换了好几个地方了,相较之下,一个小小的,失去庇护的镇子变得面目全非,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可乍一看,那些老旧的门扉,苍老的古树,还有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依然让晏灵修有一瞬间的晃神。
可即便他再五味杂陈、近乡情怯,想进去还是得提前买票。
捏着被检票员撕了一角的票根,常妍颇有些难以置信:“孟前辈,你回家也要买票啊?”
“不然呢?逃票进去吗?这可不行,我是守法公民,还专门办了年卡呢。”孟云君半真半假地叹气,扭头对小师弟说,“你要不要也买一张,比单买要优惠许多,随时都能回来看。”
晏灵修:“……”
他起伏的心绪渐渐平息下来,面无表情地把手揣回了口袋,顺着叽叽喳喳的人流往前走。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河里下饺子似的挤满了游船,堵得和码头有得一拼,售票窗口前仍是人山人海,探头一看,石砖铺就的街面上不伦不类地开着一排土特产店和酒吧——土特产晏灵修没见过,不知是那个犄角旮旯的“土”移花接木过来的,酒吧则还没到开张时间,透明的玻璃门锁着,隐隐透出吧台边花花绿绿的灯管。
晏灵修停在一家饰品店门口,打量起了里面各式各样的木头小玩具。他记忆和眼力都很好,小城的风貌虽变了样,但周遭的山川却和过去别无二致,没认错的话,当年天枢院的暗桩似乎就是在附近,只是从一家卖吃食的铺子成了手工艺品店。
“就是这里。”孟云君走过来,心有灵犀地给出了答案。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静静地看了一会店里两个小学生举着五颜六色的木风车打闹,才继续向前走去。
拱桥边是整个景区人最多的地方,作为标志性建筑,大量游客争相来此拍照留念,他们来得巧,正好赶上景区办传统文化秀,半人高的戏台上站着两个把脸涂得煞白的演员,估计是技艺不精的缘故,水袖差点甩到对方脸上去,长腔也有快要断气的意思。好在观众们大多对戏曲一窍不通,音响里唢呐一敲,二胡一拉,凑出个锣鼓喧天的热烈氛围,他们便跟着稀里糊涂地喝起彩来。
观众过多,他们被堵在了台下,不得不等这一小段戏曲唱完。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台上虽说是货真价实的“传统文化”,但比起寿命一千岁的老鬼还是青春年少了些——鉴于晏灵修踏足社会这几十天来只给调查局无偿劳动,身处娱乐活动得到极大丰富的新世纪,却公务繁忙到一张银行卡也没办下来,工资自然也无从领起,其兢兢业业,简直让黑心资本家看了也要落泪的地步。于是无暇娱乐身心的老鬼此刻两眼一抹黑,只能在“喀喀”的拍照声中茫然地抬起头,瞪着舞台上卖力吊嗓子的工作人员发呆。
五分钟后,表演告一段落,观众三五成群地散去,边走边埋头修图发朋友圈,忙得两只手使唤不过来。晏灵修站在“曲终人散”的戏台边,忽然间,那些遥远得看不清面目的过去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在他眼皮上掀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风暴。
他想起来,当年自己下决心了结性命,好像就是从这个地方走过,踏上了前往师门的不归路。
一千年前,这里还是草木遮天蔽日的山林,来往通行只有一条被天枢院弟子徒步踩出来的夹道,绵长曲折,坎坷不平,常能看到嘶嘶吐信的蛇嚣张地横在途中,偶尔有什么东西从树丛爬过,都会吓人一跳,细看却又渺无踪迹,气氛及为诡异,除了靠山吃山的樵夫猎户之流,寻常百姓甚少涉足。
现如今,竟成了这样热闹的地方。
晏灵修喉头哽住了,他很想说一句“回去的路怎么不见了”,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就算他想起了过去,循着记忆找了过来,见了这样的陌生的景色,怕是也会怀疑自己走错了吧?
他这么发着呆,直到台上台下都没了人。热闹散了,游客奔赴其他地方接着找乐子,他才如梦方醒地动了一下,眼睫颤了颤,慢吞吞地把目光投向孟云君。
孟云君平湖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日光照进了那对暖棕色的虹膜里,宛若浮光掠金,同样被熏陶得温柔。
他勾了勾晏灵修的手指,说道:“跟我来。”
孟云君独自来过这里许多次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烂熟于心,又向前行了一段路,随后脚步一转,径直走向侧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左右两个房子中间恰好空出了一个半米长的甬道,山脚茂盛的野草在此露了行迹,孟云君无视了“禁止出入”的警示牌,抬脚就从这里走上了山。
常妍罗子书紧随其后,两个公务人员还是头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都不免有些心虚,没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看,然后愕然发现仅仅几米之遥,身后熙熙攘攘的街道就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如同被分隔在两个世界一样。再走两步,那些沸腾的人声也随之遁远了,山间静谧的氛围齐齐拥了上来,耳畔只余下鸟雀的啾啾鸣叫。
孟云君脚下仿佛踩着奇怪的韵律,每一步的落点都暗藏玄机,不一会就只能看见他的衣角了。罗子书和常妍顾不上观察周遭变化,连忙咬牙跟上。
他们以前只是听说过奇门遁甲,也知道这一门学问博大精深,不过因为难度太高,加之大部分古籍都失传了,当代几乎没几个驱邪师会用……至少这个景区的开放商就绝对不懂,否则不可能连自家后山里藏着个名门大派都毫不知情。
不过孟云君和晏灵修明显对此道很是精通,也看不出举手投足间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是把后头两人甩开了一大截,在裸露的岩石上腾挪了几下,就飞快地掠过去了。
山中草木茂盛,放眼望去,一丁点平坦的地方都没有,常妍和罗子书只能挥着棍子现开辟出一条道来,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跋山涉水”是什么感受。不知翻过了几个山头,就在他们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密林“退开”两旁,一条铺满了青石的山路凭空出现。
罗子书精神一振,草草把挂在头发里衣服上的树叶拍下来,上前拨开了挡路的常妍,两眼放光地远眺前方:“这就到天枢院了?”
“还要再前面一点。”孟云君体贴地站定,等他们把气喘匀,“不远,一刻钟的路。”
但凡做了驱邪师这一行当,提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枢院,总会生出一种朝圣的心情。常妍一听这话,顿时像被注射了一阵强心剂,明明双腿还跟灌了铅一样沉重,却立刻直起腰雄赳赳气昂昂地目视孟云君,用肢体语言表示他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孟云君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迈开步子。
罗子书一腔兴奋劲还没过完,多动症似的左顾右盼,注意力转移到了脚下的石板山道上,发现石板和石板间夹着一些光滑的小石珠,他轻轻“咦”了一声,趴下来用手拢住一颗,天光透过指缝,反射出琥珀色的光。
“是虎眼石哎!”他十分惊奇,联想到天枢院在传说中的崇高地位,当场放飞了想象力,“用它铺路是有什么讲究吗?能够消灾辟邪?还是招吉纳祥?”
晏灵修抿了抿嘴,神色复杂地瞥向这些小石头,又很快地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因为他本人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天枢院家大业大,产业暗桩遍布各地,但于世俗之物其实并没有多么看重——前后两条可供通行的路,后山那边地势险峻,弟子们不常走,倒也罢了,但正经从山门处通往外界的夹道同样没有特别修缮过,只潦草地用山石填了一段,那石头也是大小不一,凹凸不平的,稍不留神就会崴了脚,每每落雨,同门来回一趟,裤脚上往往溅的都是泥。
可这些在当时看来无趣的日常,也都和那条记忆中的石子路一起消失不见了。
晏灵修站在面目全非的故地,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记忆全失的时候,在深山老林里龟缩了千年岁月,隔着生死的距离回望,一切都有印象,却又隐隐绰绰地看不真切。
只是想一想,他内心就油然而生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几乎连脚都抬不起来。
孟云君背对着他们:“这是一位商人修的路,他受过天枢院的恩惠,发家之后特地回来报恩。山里不能有明火,于是他就在石板间放上了虎眼石,哪怕是晚上,晚归的游子也可以凭着看到这些反射月光的虎眼石找到回家的路。”
“你认得他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姓施。”
晏灵修一怔,眼睛微微睁大了。
不等他说什么,这条静心装饰的古道就走到了尽头。孟云君停下脚步,回看他道:“我们到了。”
前方仍是层层叠叠的山峦,一望无际,看不到当年威名赫赫的天枢院半点影子,可晏灵修的心脏却毫无规律地狂跳起来。他手指一阵发麻,细细地发着颤,好一会终于走上前来,却没动作,而是向孟云君看去一眼。
“护山阵没有忘记你。”孟云君握住晏灵修浸满冷汗的手,坚定地向前伸去,像是在触碰某个无形的屏障,轻声道,“只要你来,他就会回应你的存在。”
下一刻,仿佛鱼尾拨动水面,涟漪自晏灵修的指尖荡开,尘封百年的青瓦白墙、亭台楼阁渐次展现在他面前。
恍若鸿毛落下,悄无声息的,天枢院开了。
人间百代,风景如故,清风拂面,依稀卷来了一股熟悉的药草香。
山门上龙飞凤舞的“天枢院”三字清晰可见,藏书楼在错落有致的房舍间露出一个黛色的檐角,被日光拖出绵延的剪影。
三百多年,此间的时间好像静止了,一切都维持着旧时模样。
晏灵修一时失了声。
他离开时是在一个雨夜,匆忙到没来得及和任何一个人告别,如今千年已过,即便转世投胎,世世代代长命百岁,也够他过满十个来回了,那些牵挂他的人,他牵挂的人,也全都失散在了渺茫的时空当中,再也追寻不见。
后悔的滋味是如此别具一格,超过人世间种种爱恨情仇,每一次回想起来,都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细水长流的、永不会淡去的疼痛。
晏灵修穿过山门,顺着溪水慢慢往前行走,直至走到池塘边,才终于迟钝地停下了脚步。
清冽的风远道而来,摇动簌簌作响的山林,又从他的喉咙滑过,带起一片酸胀的苦涩。
晏灵修一动没有动。
他像是一个走了很远很久方才归来的旅人,心里未必不欢喜,但比雀跃的情绪先一步升起的却是如影随形的胆怯,于是见了睽违日久的旧风景也不展笑颜,听到日日思念的乡音也不想言语,看起来无动于衷似的。
晏灵修站在原地,见湖面镜子似的澄澈,在微风吹拂下泛起粼粼的波光,一部分莲叶擎着“伞盖”,圆润的水滴在上面滚来滚去,还有的尚未长开,叶片半卷着沉浮在水流里,边缘泛起细碎的泡沫。良久他嘴唇动了动:“我们走吧。”
突然,“哗啦”一声,一条大鲤鱼破水而出,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水花飞溅而出,泼了毫无防备的常妍一脸,行径之恶劣,和现代社会诸多随地吐痰的没素质人群如出一辙。
这鲤鱼滑动两鳍,直立在水中,不满地看着他们,口吐人言道:“哎呀!总算是有人来了!你们招呼不打就走,留我这老祖宗独自守在这里,可无聊死了!”
罗子书惊见鲤鱼成精,心神受到了震动,轻易被他拐带进了沟里,结结巴巴解释道:“前,前辈,那个……我们不是贵门派的弟子……”
“别管他,”晏灵修淡淡地瞥了“鲤鱼精”一眼,“他不是天枢院的长辈。”
“鲤鱼精”生动地皱眉,觉得这漠然的目光十分眼熟,正好这时孟云君赶了过来,两张似曾相识的脸加在一起,成功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启发,他大张鱼嘴,不可思议道:“晏灵修!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还有你!孟大院长,都背叛天枢院了,竟然还有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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