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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无穷山色)


“他心里在想什么啊?”树灵旁观了始末,他扪心自问,要是哪天晏灵修也不声不响地把他丢下了,自己肯定是会生他的闷气的,便忍不住发问道,“既不说原谅,也不问你之后去了哪儿,为什么要走……难道你当时的做法其实很有道理吗?”
晏灵修不答。
“你就不好奇吗?”树灵追问。
晏灵修:“不好奇。”
“你也好怪啊。”树灵歪着脑袋,不解道,“你怎么什么都不好奇?什么都不关心呢?”
孟云君也觉得晏灵修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

第122章 雪夜
孟云君幼时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少年时是师门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及到成年,又是众星捧月的大师兄,哪怕脾气温和,内外皆知,却也不是一点气性都没有泥塑木雕,也不是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软柿子,会任人搓圆揉扁也不吭声。
当时晏灵修连声招呼都不打,仅仅在石壁上用木炭留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字就消失了,他看见后确实又愕然又失望……还有些令他自己捉摸不透的委屈,因此生了小师弟好久的闷气。
但事后冷静下来一想,孟云君就觉得其中必定有他不清楚的隐情在。
就他所知,小师弟虽说为人孤傲了些,不喜与他人来往,却从不是没有心肝、不知人情世故的蠢人。要是不想跟自己待在一处,以他一贯以来的处事方式,大概不会管自己的身体虚不虚弱,别人的脸面是否能挂得住,睁开眼就直白地告辞离去,再不济,事后也要给出个能说得过去的解释。
但晏灵修就好像已经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当着师父的面和他见礼时也十分坦然,不见丝毫异色。
孟云君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实在是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了,只好跟着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半顺水推舟,一半自欺欺人,接受了“晏灵修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亟待处理”,稀里糊涂地把这事揭过去了。
——反正他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就说明就算这背后有风波,也应当早就平息了,用不着他瞎担心。
孟云君如是劝说了自己一通,安心了不少,起身把窗户推开了。
白日里刚下了一场雪,月色澄澈,天地间一片通明。有晚归的马车自他窗下行过,马蹄声踢踢踏踏,踩着青石板,风灯一摇一晃,晕黄的光映照在一片茫茫的雪白上,很快便远去了。
冬末春初的风总是冷冽的,孟云君深吸一口气,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这时,他依稀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琴音,断断续续的,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错过。
孟云君想了想,推门出来了。
他们此行要去的是一个闹鬼的山谷,就在年前,几个进去砍柴的樵夫无意中撞见了一具无头尸体,屁滚尿流地被追了二里地,但好在事后无人伤亡,无头尸也畏惧外面阳气旺,龟缩于山谷中不敢出现,正适合给一帮初出茅庐的少年练手。
这家客栈距离那山谷的脚程不到一日,放下行李后,对一切都很新鲜的外门弟子就如脱缰野马似的跑出去打听消息去了,孟云君和晏灵修则留在客栈,没有提供帮助的意思。不管他们有没有做好准备,一入夜,两人就把这些兴奋过头的小少年叫了回来,打算明天一早就启程去那山谷里一探究竟。
诸位经验不足的少年们这才想起自己还画好足量的符篆,又是一阵忙乱。
好不容易把这些也弄好,夜也深了,少年们一个个困得眼睛也睁不开,迷糊着给两位师兄行了礼,哈欠连天地回屋睡觉去了。
客栈大堂空荡荡的,客人都走光了,冷清非常,店小二给他端了两盅浑浊的米酒,让到一边懒洋洋地擦起桌子来。
孟云君循着琴声绕去后堂,小院里挨着墙壁栽了一丛翠竹,半隐在阴影中,半照在月光下,叶片上积着雪,沉甸甸地压弯了些。
晏灵修就在这丛翠竹边席地而坐,膝上放着一张旧琴,琴弦微微受潮,弹起来略有几分喑哑,连出的曲调也不成谱……他好像只是在随意地拨着弦,有一搭没一搭的,于是空旷的琴音便在暮冬萧瑟的风中乱撞,颇有几分寂寂无人的寥落之意。
那只很通人性的猫卧在他腿边打盹,身后墙壁阗黑如墨,像是黑夜要趁机将他偷走似的。
孟云君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小师弟身边,和他一起仰起头,同赏高挂青天的那轮明月。
晏灵修的琴音就停了下来。
孟云君抿了一口酒,回味了一下,感觉淡得几乎尝不出什么滋味来。他看了一会儿月亮,目光就在不知不觉间滑了下来,盘旋良久,最终还是遵照自己的内心,落在了不出一言的小师弟身上。
小师弟的手按在琴弦上,骨节分明,指尖还泛着病态的青白,素白的手背和漆黑的琴身交相辉映,竟有种异样的美感。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你冷不冷?”
晏灵修偏过头,凝视了孟云君一眼。孟云君把酒盅递过去,他迟疑了一下,接了,拔开塞子在鼻端浅浅嗅了嗅,试探着尝了一口,轻蹙起眉头。
孟云君忍不住地笑:“以前没喝过酒吗?”
“醉酒误事。”晏灵修的回答一本正经。
孟云君道:“偶尔喝一次,不妨事的。”
晏灵修又不说话了……他似乎比过去更加沉默,尤其是如今整个人都浸没在黑夜中的时候,几乎给人一种他根本不存在的错觉。
孟云君习惯了,倒是不觉得没人搭理会不自在,兀自回忆道:“天枢院有一座后山,山顶一方巨石,视野极佳,又因地势较高,方圆百里的风光尽收眼底,站在那里赏月,都显得比别处更明亮几分。”
他闲话道:“若有机会,我领你去看。”
“不必了,”晏灵修又一次回绝道,“这里就很好。”
顿了顿,估计是他自己也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多解释了一句:“只是忽然想起,以前都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月亮,一时兴起而已。过了今天就不看了。”
孟云君晃荡着酒盅,笑问:“为何就不看了呢?春夏秋冬,每一日每一时,月色都是不同的,不论何时赏玩,都各有一番风味。你要遗憾,大可以把一年四季的月色都欣赏一遍啊。”
“不用,我只要记住今晚的就足矣了。”晏灵修始终坐着,眼睛望着月亮,那点微弱的光将他的侧脸勾勒成一线。他说:“都记住了有什么必要呢?都记住了,就容易遗忘了。”
“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世上美好的,让人难忘的东西,总是不能停留太久的。烟花何其绚烂,眨眼就消散在夜幕之中,再寻不见。哪怕是人,终其一生都在不停地经历离别,襁褓中嗷嗷待哺的稚儿会埋葬父母,青春尚好的少年会在暮年送别爱人,昔日绕膝的儿女会一个接一个离家。临到了了,弥留之际回忆自己的一生,也只有寥寥几件快乐的事,都如电光火石一般短暂……”
孟云君微讶,偏头去看他。晏灵修或许是自觉失言,重新闭紧了嘴,过了半晌,目光下移,和孟云君对上了眼睛。
二十岁的晏灵修已经长开了,他穿着一身素里揉蓝的常服,马尾也束得很高,发带迎风而动,仿若一支亭亭抽出花茎的兰草。被这样一个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就像猛然吸了一口凛冽的冷风,从身到心都受到了超出承受能力的刺激。
至少孟云君此时就是这么感觉的。
他屏住了呼吸,心脏不合时宜地重重跳了一下。
十来岁午夜梦回,赶上少年身量拔节成长的时候,总会在空中一滞惊醒的几个晚上,心脏紧跟着“噗通”一下狠狠坠落,又没落下去,那种后知后觉的胆寒实在令人心悸。
但这时不在梦中,孟云君也不曾觉得悸然,唯有这陡然踏空的滋味,和梦中惊醒时如出一辙。
万籁俱寂中,孟云君的心跳鼓噪起来,一声又一声,撞击着他的耳膜。
竹丛中有雪滑落,窸窣一下响。晏灵修不再看他,低头闲闲拨了两下弦,“铮铮”铿然,余韵悠长。
晏灵修目光依旧通透明亮,但不知从何时起,他眼中凌厉之色淡去了,如果说以前好似一柄锋芒尽出的宝剑,雪亮的寒光会让一切敢于直视的人惊惧胆寒,那么现在就是漂在海面上的浮冰,冰冷依旧,强硬依旧,沾手却全是湿滑的凉水,透着股随波逐流的疲惫。当年那个躲在树上,别别扭扭要他捡花的孩子,一点痕迹都不剩了。
孟云君想问他有什么心事,被酒力和忐忑一齐缩住了舌头,说不出话来。等到晏灵修喝完了酒,和孟云君点头致意,携着琴抱着猫离开了,他都没能吐出一个字。
翌日清晨,一行人修整好,向着闹鬼的山谷而去。
旷野中同样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日头出来后,最表面的那部分稍有融化,冻结成了一层轻薄的冰壳,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这是四季如春的江南见不到的,一众少年们都新奇极了,尽管不能丢下任务去玩雪,但还是目不暇接地盯着沿途的雪景看,你推我一把我撞你一下,还互相挤眉弄眼地给对方看自己袖袋里、背囊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符咒和法器。
解决无头尸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围追堵截,然后符咒狂轰滥炸地砸过去,硬生生把那可怜的恶鬼砸成了一缕青烟,却足以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辈们感到热血沸腾,一时半刻还凉不下来,索性就地打起了雪仗,把好大一片平整的雪地翻得乱糟糟的。
孟云君比他们大了十岁往上,且为了方便教导训*,还要端着前辈的架子,不适合掺和进这群半大少年的游戏里,便坐在一方干净的石头上看他们玩耍。晏灵修就更不可能凑过去“同乐乐”了,他也不跟孟云君挤同一块石头,自去寻了块干爽的地方安坐。
小弟子们都怕他的冷脸,不敢吵着了他,于是他周身十几步便自然而然地空了下来。
往常几次同行,一有这样的空闲时刻,晏灵修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在研习符篆,手边永远放着练不完的功夫,可这一回却是例外——孟云君没忍住悄悄去瞄他时,惊讶地发现小师弟竟然没有在忙上述的“正事”,他的双手拢在身前,挡住了大半,从孟云君的角度看不很真切。
他耐心等了一会,小师弟的手挪开了,露出一只巴掌大的、胖嘟嘟的小雪人。
晏灵修把没有五官的雪人捧在掌心,端详了片刻,稳稳当当地放了回去,着手给他团下一个雪兄弟。
“不好啦大师兄!有人栽进雪里去了!”
孟云君和晏灵修循声赶到时,那脚底打滑,差点被积雪掩埋的弟子已经在同伴们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了上来,毫发无伤,就是吓得不轻,抚着胸口感叹:“这里的雪怎么突然变深了?”
孟云君沉吟一阵,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一挑眉,若有所思起来。
晏灵修也看出些端倪,捏着符纸信手一扬,平地唤来一阵风,将面前一丈见方的雪地刮了个干净,底下裸露的河床和诸多大大小小被磨去了棱角的鹅卵石自然显露出来。他说:“是古河道。”
小辈们围拢过来探头探脑,孟云君补充道:“此地山川秀美,要是河水没有干枯,应当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说不定会有古墓呢。”
“大师兄,是不是这里?”有小辈嚷道,“我脚底这块石头是松的!”

第123章 古墓
众弟子从未遇见这般有意思的事,一拥而上,把那石头附近的积雪扫净,又拔掉根深错节的杂草,将泥土挖开,就见这里原来埋着一方巨大的石板,而那块踩上去有些松动的石头清理干净后,看样子竟是一枚古朴的锁环,都被风雨侵蚀得剥脱了,表皮裂开,露出内里锈迹斑斑的金铁。
“这肯定是古墓的入口。”
“好旧啊,得有几百年了吧?”
“大师兄,我们能不能下去看看?”
“.…..”
小辈们双眼大亮,都对这古墓非常好奇,围着孟云君嚷嚷起来,好像有十几只鹅同时在耳边叫。有个弟子忘乎所以,还想去歪缠晏灵修,冷不丁撞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弟子哆嗦了一下,讷讷地闭了嘴,不敢造次了。
这帮半大少年正处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什么祸都敢闯一闯,孟云君却不是,论情论理,都不该去打扰亡人的安息之所,干脆地否定道:“不可以。”
弟子们骤然被泼了一盆冷水,都如霜打的叶子一样低下头去。
孟云君看着好笑,刚要规劝一番,却听见一声“咔哒”的闷响。
他愣了一下,蓦地脸色大变,当机立断道:“别在这里站着,快走!”
可太晚了——
下一瞬,他们脚下的石板骤然陷了下去,曾经环环紧扣的机扩年久失修,根本支撑不住这么多人的重量,被又蹦又踩地闹了一通,当场四分五裂。古墓的入口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一行人谁也没落下,全都稀里哗啦地滚了进去。
沙石倾盆似的落下,方才他们跌进来的地方数息就被堵上了。弟子们猝不及防跌到了底,缓了好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夹杂着扭了手脚的呼痛声。
晏灵修踉跄几步,被孟云君一把扶住,两人全身都是紧绷的,屏气凝神,戒备地注视着眼前漆黑的墓室。
倏忽间,石壁上由近及远,依次有火把亮起,从缝隙里刮进来的风将火光吹得一跳一跳,于是整座墓道也跟着飘忽不定起来,仿佛有憧憧鬼影潜藏在角落里。
小弟子们意识到了不妙,鹌鹑般挤在了一起。
墓道尽头有一个光亮无法到达的拐角,一片死寂中,慢慢的,拐角后响起了长长短短的呼啸声,仿佛吹着尖利的哨子越来越逼近,还有沉重的脚步,有影子冲破黑暗,照在火光摇曳的地上,起起伏伏,像被狂风卷过的密林。
孟云君悚然一惊,断喝道:“不好!”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尸潮自拐角处狂涌而出,他们全身僵黑,衣衫褴褛,佝偻着脊背,脚踝上还挂着叮叮当当的镣铐,那些破烂的胸膛不断发出尖锐的漏气声,以及扑面而来的猩甜的风和流着口涎的血盆大口。
他们争先恐后地挤进狭窄的墓道中,比水下的游鱼还要动作灵活,肢体也因为拥挤而翻卷弯曲。
这是当年墓室落成后,被活埋在地下的刑徒和匠人!
晏灵修死死地抓住剑柄,抢上前去,一剑拦住了冲在最前面那个走尸。
走尸的身体在这暗无天日的墓室中腐败多时,异常的柔软松脆,剑锋所至,血肉骨头都如烂泥一般轻易地被一分为二。
可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又被活人激发了凶气,既不知道躲避也不懂得畏惧,甚至那些被砍翻在地的断肢也在挣扎抓挠,哪怕只剩一口牙、一根手指,都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扑上来,在闯入者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晏灵修抽出符纸,往地上一掷,登时燃起熊熊烈火,暂时将走尸阻隔在外。他抬头,正见一个小弟子慌不择路地扒着碎石往上爬,可那被掩埋的洞口距离地底足有三丈高,哪里是那么容易成功的,他爬到一半就再也上不去了,手软脚软地往下看,潮水似的走尸争先恐后地去够他,缝隙里漏下来的天光清清楚楚地照亮了无数混浊发黄的眼珠。
小弟子面色煞白,拼命去碰更高处的石头,可惜浸满冷汗的手根本抓不稳东西,直直地摔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血溅三尺,一道剑光闪过,走尸风吹麦浪般倒下一片,那些差点将他五马分尸的手臂集体齐肘断了。
小弟子哀嚎着掉在一地残肢中间,在满地湿滑的血污中活鱼似的闭着眼扑腾,被晏灵修一拎领子提了起来,摇摇欲坠地立在地上。
“往里面去!”晏灵修一把将他推出包围圈,提剑迎上了嘶吼着从四面扑来的走尸。
孟云君才把一众吓破了胆子的小少年赶进了墓道深处,一回头看到陷在走尸群里的晏灵修,立即折返回来将拦路的走尸砍翻,拉住晏灵修的手就跑。
然而墓道尽头并不是他们期望中的生路。
逃在最前头的少年鞋子都跑掉了,只恨不是兔子托生的,就在即将力竭的时候,不远处敞开的门让他心中大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了进去,抬头一看,却见自己正置身一间无比宽敞的耳室,四壁都用石砖塞得严严实实,火把高悬,除此之外一点装饰都没有,是墓主人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埋骨之地。
“没路了……”他目眦欲裂,撞在石墙上,手指胡乱地抠着砖缝,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歇斯底里道,“机关!一定有机关……机关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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