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复生(无穷山色)


“你想怎么做呢?”晏灵修问。
“我想……”施文远出了出神,“我想,先给自己搭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小房子,再种上几亩地,等到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就到各处走一走,看一看,做一个游商也说不定。”
他尚有点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认真的神色:“过去我磕破了一层油皮,都要哭闹得全家都来哄,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后来见了跪在我家门前乞讨的流民,放了自己的血喂孩子的母亲,飘在水上的浮尸……那点疼痛就被衬托得微不足道了。我想,以后我见识得多了,应该就能明白是哪里出了错了。”
晏灵修和他就站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坡上,放眼望去,田间地头上随处可见埋头耕种的农人,哪怕是刚失了家人的,也早早擦干了眼泪,一锄头一铲子,扶着犁吆喝着牛,忙得热火朝天,满怀希冀,无暇他顾。
毕竟,这一茬种子洒下去,一晃眼,就是郁郁葱葱一大片麦苗了。
施文远说道:“晏道长,我知道你是天枢院的弟子,等我长大了,就去你师门看望你。你可不准忘了我啊!”
一晃又是月余。
时至深秋,晏灵修回到天枢院,清泉石上流,满山的绿树都换作了一副萧疏景象,黄叶厚厚地铺了满地。
何宁长到了三岁多,一扫婴儿时期的干瘪瘦弱,成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天枢院上上下下数百名弟子,就数她年纪最小,纵容得没了边,整日里就没有一时半刻是安安静静坐着的,前脚才闯了祸,后脚就敢抱着老院长的袖口装哭卖乖,老院长高高扬起的戒尺竟也真就打不下来了。
晏灵修来看望她,何宁非常的高兴,来不及穿鞋,踩着一双白袜子噔噔噔地跑出了她的小屋,仰起头响亮地喊道:“师父!”
然后张开两只嫩生生的胳膊,等着他抱。
晏灵修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她“无声胜有声”的央求,只是牵着女孩的手让她坐在廊下,回屋去捡来被女孩蹬得东一只西一只的绣鞋给她穿上。
树灵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这个凡人,觉得她身上的味道也很特殊,于是纡尊降贵地跳到了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下来。
何宁抱着猫,打量一眼晏灵修毫无花纹的靴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把绣了大朵大朵粉色桃花的鞋面藏进了裙子底下,讨饶道:“这是二师伯给我做的。”
晏灵修了然。和表面上的冲动易怒不同,尚裾出身刺绣大家,学了一手需要耐住性子的好绣活,不过二师姐俗务缠身,很少有时间动针线,至多也就给他们这些师兄弟做些发带剑穗之类的小玩意,更别提小孩费鞋子,穿不了多久就小了……他慢半拍反应过来,低头端详起了何宁的穿着。
天枢院弟子虽被外界尊称一声“道长”,实际上却并不是道士,只是日常念叨着伏羲八卦、符篆阵法之类,给了百姓们错觉罢了。他们行走在外,为了打斗方便,溅了血也能洗洗继续穿,选择的大多是偏暗色的布料,且都素净得没一点特色。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幼儿,还不懂得克制自己的喜好,自然是什么顺眼就把什么往身上套,何宁除了绣鞋,还穿了一身深深浅浅的翠色襦裙,头上簪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珠花,打扮得和外面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晏灵修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一定是曲临逸的手笔。
……可见院长老师确实是老了,以前三师兄若是穿戴得稍华丽些,老师必要骂他“不务正业”,将他罚去跪祠堂,现在小小徒孙也是如此,他却睁一眼闭一眼,大开方便之门,心肠柔软了不知道多少。
“师父?”何宁见他久久不说话,不安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晏灵修回过神,摸了摸她浓密的鬈发,问了一个很让她不明所以的问题:“谁让你喊我师父,喊她师伯的?”
“师公说的!”何宁立马抖擞精神,张口答道,“磐儿师兄也这么说,等我六岁开蒙,就能跟你学符咒了,你可不就是我师父么!”
然而面对小女孩的殷切希望,晏灵修却铁石如常:“你不可以认我做师父。”
何宁缓缓张大了嘴,见他是认真的,眼底当即浮出一层泪花。
她还未记事就到了天枢院,能接触到的只有这一院子的驱邪师,其中内门从老到小,全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孤家寡人,外门倒是有携妻带子来学艺的,但他们的家眷都被安置在临近的县城里,不被允许进天枢院里来。是以在何宁幼小的头脑中,对一男一女相亲相爱,共同抚育几个小娃娃这种生活一点印象也没有,反而“师父”是必不可少的——她身边的师兄师姐,师伯师公,不都是这样的吗?
何宁眼泪汪汪道:“人人都有师父,就我没有吗?”
晏灵修轻声说:“因为我过几年要出趟远门,可能教不了阿宁啊。”
他问道:“阿宁喜欢我做你的老师吗?”
何宁用力点头。晏灵修虽然不常回来看她,但不知怎的,何宁就是对他莫名地亲近,师公和磐儿师兄说她不满周岁时常常啼哭,只有拿晏灵修穿旧了的衣服做襁褓才肯歇一歇,为此还感慨过这是“天生的师徒缘分”……具体什么意思,何宁还不甚明白,但她听出来是好话,于是总有几分霸道,将晏灵修大弟子的身份视为了囊中之物。
“就要你做师父!”女孩赌气道。
“好吧,”许是拗不过她,晏灵修很快就松了口,改正道,“等你读书识字了,我要是还在,就来教你。但要是没空,你就去问你的三个师伯,可以吗?”
何宁还是有些气鼓鼓的,偏过头不看他。
“等你长大了……”晏灵修看着小姑娘毛绒绒的后脑勺,顿了顿,似乎在心里把这句话来回品味了好几遍,说道,“等你长大了,记得去一个叫做莲花山的地方看看,那里有一个人,很想见一见你长大了的样子。”
“知道啦。”何宁拖长声音,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小木屋里,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进窗格,横平竖直地投照在地上。何宁用过午饭,和黑猫玩耍了片刻,终于抵抗不住困意,打着哈欠爬上了床,不一会就发出细小悠长的呼吸声。
她无忧无虑,睡在阳光里,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丢弃的孩子,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深受家人的宠爱。
作者有话说:
剧情过渡章~

第121章 威胁
晏灵修给何宁拉了拉被子,走了出去。一路上遇见的外门弟子都恭敬地向他低头行礼,晏灵修一一还礼,经过学堂和练功台,向藏书楼后头的密林而去。
在树木掩映间,立着一个小竹楼,只两层高,门口看守的老仆歪在藤椅上,顶着把蒲扇呼噜震天,但晏灵修一靠近,他就立刻醒了过来,看见来人是谁,又懒洋洋地歪了回去。
“是小公子啊,”老仆在晏灵修刚来天枢院时照顾过他几个月,习惯了用旧时的称呼喊他,摇晃着蒲扇道,“找我所为何事呢?”
晏灵修面色如常道:“过来见识一下不尘剑。”
“我猜也是,你们师兄弟四个,就你从不来这里,这会儿可算是按捺不住好奇了吧!”老仆笑道,毫无戒心地把钥匙扔给了他,说道,“自己上去吧,我一把老骨头,就不跟去凑热闹了。”
晏灵修提起嘴角,似乎想短促地笑一下,但那弧度非常细微就消逝了。
他静了一瞬,开了锁迈进门槛,伴随着吱呀吱呀的竹木声响,他一步接一步拾阶而上,无数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飞舞,送着走到楼梯尽头,越过屏风,那柄曾经声震天下,斩杀了鬼王的名剑“不尘”就安静地摆在他面前。
所谓的“不尘”的原身是一截雷击木,先天震煞辟邪,院长机缘巧合下得了这宝物,大喜过望,堆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果然锻造出一把绝世宝剑,声振金铁,通体乌黑,剑锋所至,鬼神莫敢当之。
不过雷击木虽罕见,却也不是绝无仅有,其他底瘟深厚的门派,未必没有可以与之媲美的辟邪剑——成就了不尘赫赫威名,将它奉上神坛的,还是在围杀鬼王时,最终刺向他咽喉的那一剑。
之后,鬼王伏诛,这把绝世名剑也功成身退,被天枢院当做镇派之宝供了起来,常有驱邪师慕名过来瞻仰,他们四个内门弟子都是听着它的传奇长大的,尚裾和曲临逸少年时就对此剑向往不已,还曾经偷偷抓了只恶鬼运进小竹楼里,取了不尘一展威风,结果当然是被师父狠狠罚了一顿。
不说师兄师姐,哪怕老成持重如孟云君,不尘还没被封存时,也给院长做过一段时间的抱剑童子,整天捧着剑跟来跟去,态度之恭敬肃穆,就差立个牌位早晚三炷香了。
唯有晏灵修,从头至尾除了过年时的祭典外,不说把不尘拿在手里把玩一下,就是敬畏地远远看一看都没有过,生怕被剑光蛰了眼睛似的,好在他的身世足够悲惨,院长以为他是由此想起了那一城的尸山血海,从不怀疑他这些。
晏灵修抬起手,试探地握住剑柄,将它拿了下来。
许是察觉到了他体内残魂的存在,不尘微微地颤动起来。晏灵修顿了一顿,随着“铮”的一声轻响,缓缓推开了剑鞘,日光掠过锋刃,闪开一抹银亮的弧度,他在清冷的剑身中,照见了自己的眼睛。
晏灵修平静地和“镜”中的那张苍白的面孔对视,瞳仁漆黑,一点温度都没有。
树灵盘踞在他肩头,正百无聊赖地舔毛,碰上他从剑中折射出来的目光,忽然没来由的一惊。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晏灵修探究的目光并不是在看自己,甚至不是在看活人——他注视的仿佛是一副令人厌倦的躯壳,带着些许可有可无的漠然。
树灵尚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向来是什么都要当场发作出来的,咋咋呼呼道:“晏灵修!”
晏灵修保持着持剑的动作静止片刻,还剑入鞘:“吓唬你的。”
阎扶“呵”了一声,分外阴沉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有用吗?”
树灵冷不防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啪叽掉了下来,摔了个结结实实,炸毛道:“哇呀!有人在你身体里说话!”
“不装了?”晏灵修早有所料地反问一句,端端正正地把不尘摆回剑托上,后退半步,波澜不惊地讽刺道,“看来你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好一点。怎么?刚才当着我同门的面,你就一声不吭了?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对你的名字可都是如雷贯耳啊!”
树灵不知道阎扶时,很喜欢贴过来蹭鬼气,但一个“只见其声,不见其人”的敌人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树灵敏锐地从这冰冷锐利的声音中听出来一丝杀气,他吓坏了,后背拱起,爪子紧紧地扣着地,视线在晏灵修身上来回逡巡,寻找着那个让他不安的敌人。
阎扶只当小树灵是个毫无威胁的摆设:“你取不尘剑,是想用它自戕?”
晏灵修:“不可以?”川书香每天便秘
“可以!当然可以!好得很!”阎扶怒极反笑,质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继十多年前他刚刚表明身份,年近七八岁晏灵修试图自溺而亡后,阎扶就从未有过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得气定神闲,唱念做打俱全,哪怕有时朝他发怒,讥讽两声,蛊惑几句,晏灵修都能明确地感觉到他是在做戏,真情能占一分就了不得了。
然而这份游刃有余终于时隔多年再次被打破了,他咬牙切齿地对晏灵修道:“你究竟有什么不满足的?但凡你有所求,我无有不应!世俗所求的钱权名利色,我弹指便可攫取,滔天的权势,至高无上的地位,也不过手到擒来,哪怕是连人间帝王都苦求的长生不老,超凡入圣,与我而言也并非难事。你何必一心求死?你到底在求什么!”
他到底在求什么呢?
晏灵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从稚童到青年,每一分每一刻都在求活,光这一点就已足够让他心力交瘁,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奢望能“求”什么。
“你说得再多,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晏灵修油盐不进地说道,“你的性命,就在我一念之间。如果还不想形神俱灭,就好好藏着点。”
晏灵修把手伸向树灵,对方鼻子嗅嗅,踌躇片刻,还是顺着他的胳膊爬回了肩膀。他就这样顶着一只猫转身,走下了楼梯,抛下一句话:
“毕竟,我还没那么急不可捺地下地狱。”
大概是怀疑晏灵修真的能做出拿不尘抹脖子的壮举,阎扶此后收敛了不少,哪怕能直接越过他向外界传音,也从来没这么做过,甚至也不对晏灵修大放厥词了,消停得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但树灵却记住了他——这类被造化钟情的小精灵,往往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本能,是以虽然舍不得晏灵修的鬼气,却很防备吓了他一跳的阎扶,不过他试探了几次,察觉到对方除了能说说大话之外,拿他毫无办法,便又抖起来了,一旦四下无人,总是要想方设法勾他说几句话。
阎扶纡尊降贵回答他一次,意图策反这只没见过世面的小小树灵,不想树灵态度轻慢,和招猫逗狗无异,气得七窍生烟。当时晏灵修正在生火,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恨意冲得稳不住手,两枚火石一前一后掉落到草丛里。
黑猫停止调戏鬼王,迈着小短腿凑到他脚边,水润润的眼睛担忧地望着他:“你没事吧?”
晏灵修满心都是不属于他的暴戾情绪,两只手抖得止不住,几次想把火石捡起来都失败了。最后他放弃去捡火石,盘腿席地而坐。
满山促织后继乏力,偶尔才会唧唧一声,风摇叶落,天地间却寂静非常。
树灵盯着他藏在袖子中不住轻颤的双手,觉得这是冷了,于是轻车熟路地跃进他怀里,狸猫身体缩成热乎乎的一团,无私地给他做手炉。
良久,晏灵修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背,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乡?”
“你不要我啦?”树灵大惊。
“你不是喜欢闻我身上的气味吗?很快就会散了。”晏灵修问,“不回去吗?”
“不要!”树灵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山里好冷清的,除了你之外,以前都没人……鬼陪我这么久的,我才不要回去!”
晏灵修便不再提这些话了。
他最近似乎脾气软和了许多,孤僻的习性也大有转变,这次明明深秋时回过天枢院一趟,放在往常肯定又要足足大半年不见人影了,谁知没过两个月,他居然又不声不响地赶回来,专程陪师父过年节。
对此,院长欣慰不已,以为这是终于懂事了,即便余下三个徒弟都因各种各样的事务缺席守岁宴也不以为意,一过完年,就迫不及待给他派了任务以示厚望——天枢院之所以能在各大驱邪师门派中地位超然,内门弟子贵精不贵多是一方面,外门弟子“人多势众”也是一方面。对于那些天资不够的学生,天枢院会教导他们一些简单的符咒和阵法,再历练几年,放出去就能解决许多常见的小鬼小妖了,在富贵人家中间混一碗饭绰绰有余。
当然在出师之前,他们还是需要经验丰富的高手来保驾护航的,长辈们少有空闲,理所当然将此重任交给了座下弟子,尤其这一辈除了院长一人有四个徒弟,另外的师叔师伯都无心收徒,这责任就更重了。
晏灵修以前神龙不见首尾,行事略显偏激,院长师父不放心叫他带队,还是见他态度有所软化,才将晏灵修抓了壮丁,塞了十来个乳臭未干的外门弟子给他带。
考虑到小弟子不是个体恤入微的性子,在天枢院中又没甚威望,外门弟子恐不服他的管,院长还特地等把行程押后一旬,等孟云君回来才做打算——作为天枢院公认的继承人,孟云君在弟子中素来备受尊敬,他也确实无愧于诸多美名,风度翩翩,待人宽和,不论怎样的难事交到他手上,都不会出半点差错。
院长思来想去,觉得再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了,于是一锤定音,连发数封急信,催促还在路上的孟云君速速归来。
晏灵修是无所谓的,历来外门弟子外出历练,总要配上两人随行,不是师兄就是师姐,而他对见谁不见谁,都没什么特别的执念,师父不放他出门,那他在湖边的小屋子安安静静地窝上几个月,也是可以的。
于是孟云君前脚才风尘仆仆地迈入山门,后脚就被师父赶去陪小师弟“带孩子”去了,都没来得及喘口气。
晏灵修上次把孟云君一个人晾在山里,任凭他四处寻找也不肯露面,这样的怠慢,任是对方脾气再好,经此一事也要生气的。晏灵修也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但事实上孟云君却一个字都没提,好像晏灵修从没有不告而别一样,一路上安排食宿,解疑答惑,都和小师弟有商有量,态度一切如常。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