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诺一觉得挺新奇。文安一直懂事又乖巧,这还是他第一次流露出自私的占有欲。冯诺一感到安心,孩子毕竟是孩子。
然后文安开始说一些私密话,家长听着坐立不安。“不上床就不上床,”他说,“一辈子不上也没什么。”
冯诺一搓起了手臂,缓解心中的不适:“那还是有点问题的。”
“总比现在好,”文安嘟哝着,“我一直在想,他怎么跟女朋友上床。”
冯诺一拼命摇头,把这些可怕的场景从脑子里赶走。
文安大概真的喝多了,把啤酒罐哐地往桌上一拍,大声控诉:“他怎么能这样!”
冯诺一吓了一跳:“他怎么样了?”
“我们才分手多久……”
“一年多了。”
“才一年多!”文安吸了吸鼻子,“我们在一起五年,才一年多,他就找别人了……我还一直在想他,他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太可恶了……”
失恋难道是打扫卫生吗?他难道是桌上的灰尘吗?掸一掸就消失了?可以把新文具摆上来了?
冯诺一叹了口气。他觉得文安是在杞人忧天,就凭那张照片,八字还没一撇,他就已经快进到叶庭结婚了。不过,这是可能的未来,意识到有这个可能性存在,做好心理准备,也是有必要的。
出于这个考虑,冯诺一决定不帮叶庭说话了。
“没事,宝贝,”冯诺一拍了拍他的肩,“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文安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眼睛里毫无信任。
冯诺一向他传道:“咱们要找一个会做家务的男人,一个能让你开心的男人,一个诚实可信、尊重你的男人,一个让你欲火焚身的男人。”
文安睁大眼睛:“是吗?”
“只有一点要小心,”冯诺一说,“别让这四个男人碰面。”
文安把脑袋埋在冯诺一肩上,破涕为笑。他暗中把这些话记下来,决定找个机会向老父亲告状。
本来冯诺一以为哄得差不多了,结果没过一会儿,文安又伤心起来。
“本来是有的,”他说,“这四个都能做到的人,我还把他送走了。”
冯诺一叹了口气,看来这条伤心路还很长。
最后,打破这个悲痛禁锢的,是方夜的到访。
做了研究员后,方夜的工作忙起来,文安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系了。看到老师上门,文安很高兴,把家里的饮料摆了一桌子。
“我今天来是有公事。”方夜说。
文安眨了眨眼:“大哥他们不在家。”
“我是来找你的,”方夜拿出了一沓钉好的本子,文安认出这是自己画的绘本,“我把你的作品拿给同学看了,我有个同学在童书部,你还记得吗?他很喜欢,想问你有没有意向出版。”
文安惊讶地看了看方夜,又看了看绘本:“我吗?”
他画的东西,也能出版?
“国内的原创优质绘本其实不多,”方夜说,“你的画风很温馨,故事也有趣,很适合绘本。而且,我一直觉得你是天生的绘本作家。”
文安受宠若惊:“为什么?”
“绘本是用最简单的语言,传递世界的温暖,”方夜说,“谁能比你更适合呢?”
文安不敢相信,能写书的都是特别厉害的人,他一点也不厉害。
“宝贝,别妄自菲薄,”方夜说,“这是属于你的领域。”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三更,大家不要抱太高期望,主要是每一章字数比较少。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杜一平背着包,昂首挺胸,洋洋自得:“我来MIT了。没提前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高兴吧?”
叶庭看起来不像惊喜,只是疑惑:“之前没听你说要出国?”
“高三才决定的,”杜一平铿锵有力地说,“我爸让我少跟你接触,我偏要跟你去一个学校,看他能拿我怎么办!”
叶庭叹了口气,这家伙选择人生道路怎么如此随便。
“太好了,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听他那些狗屁封建家长言论了,”杜一平伸了个懒腰,“有这么个两肋插刀的朋友,感不感动?”
叶庭答非所问:“你来了正好,我想跟你研究一个课题,和你之前参赛的那个很相近。”
杜一平不满地看着他:“你不是喜欢单人作业吗?”
覆水难收,叶庭只能忽略之前说过的话:“要跟我一起干吗?”
懒腰还没收回来,杜一平就给出了回答:“好啊。”
他们在校区附近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互联网创业就是这点好,几台电脑,一间小房,足够了。
他们一头扎进卷积层开发和调整里,试图捕捉更细微的人体特征。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声中溜得飞快,秋季落幕,波士顿下起了大雪。
杜一平咬着士力架,琢磨着怎么整合多源数据,看见叶庭坐在屏幕前,盯着代码沉思。
“想什么呢?”杜一平咬了一口,甜味素缓解了过度使用大脑的疲惫,“咱们识别精度很高了,实时性也不错。”
“我手头有一个人的照片,”叶庭说,“我在用面部识别,在全球范围的网络数据库搜索他的信息。”
杜一平皱起眉:“这也太难了吧,跟大海捞针似的。你要找人,应该从他身边的亲友找起。像警察那样,先问相关人员,找到线索,然后再一步一步缩小范围。”
叶庭摇了摇头:“已经用这种方法找了很多年,没有找到。”
“那也不能撒这么大网啊,”杜一平掰着手指,“你看看难点有多少,首先,这么庞大的图像数据库,你要高度优化的算法,还有超强的计算资源,否则猴年马月也找不到啊。”
“算法和资源不是问题。”
“那要是这个人根本不拍照,或者拍了照,不把照片传到网上,你怎么办?”
“即使不在朋友圈或者社交账号发照片,手机、电脑云盘上也会有。自己不喜欢拍照,跟别人的合照也没有吗?”叶庭说,“当然,如果完全不拍照,没有一张照片连过网,那确实没有办法。”
“是吧,”杜一平折了一根手指,“其次,你也知道,图片质量参差不齐,分辨率、光线、角度都会增加识别难度,更别说现在人还喜欢P图。”
叶庭点点头。
“再其次,”杜一平又折了一根手指,“我看你的意思,人家设置隐私权限的,存在手机云盘的照片,都在搜索范围里,是吧?那你需要服务器权限吧?虽然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但风险也挺大的,你忘了上回你破解PS4之后,索尼要告你了?”
“最后不是没告吗?”叶庭说,“它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我还没算上误报呢!就算识别准确率再高,这么大的范围,肯定会误报,最后找出来的人可能根本不是正主!难点太多了!”杜一平甩了甩手,“成功率比中彩票还低!你想想其他办法吧。”
叶庭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在没有其他线索之前,只能买彩票了。”
“这个人这么重要吗?”
“重要,”叶庭说,“我答应过一个人,会找到他。”
第73章 北京 21岁
绘本的出版惊人地顺利。方夜把同学周游——童书部编辑——介绍给了文安。他把文安写的日常小诗合成一册,编成童诗集发售,很快登上了原创绘本畅销榜。
趁热打铁,周游继续出版了文安的处女作——那本关于他和叶庭的故事。文安沮丧地发现,周游把它放在了“友谊”那个分类里——虽然卖的很好。
甚至,他的遗书也被冠上“生命教育”的名头出版了。
他经常接到编辑的电话,询问新作的进展。家长和孩子很喜欢他温馨可爱的画风,对他的下一部作品充满期待。
但自从看到照片后,文安心情低落,写的小诗也越来越感伤了。
某天,他正窝在沙发上,用笔敲打脸颊,冯诺一从楼上下来,好奇地问他写了什么。
文安沉默了一会儿,把歪歪扭扭的小诗给冯诺一看。
标题:我想弹琴
我想弹琴,
坐在琴凳上,
我却发现,
我的手指够不到琴键。
等手指够到琴键,
我却发现,
我的脚掌够不到踏板。
我的手指够到了琴键,
我的脚掌够到了踏板,
我却再也,
不想弹琴。
冯诺一看完,长叹一声。文安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往后翻了一页。
标题:圣诞节的驯鹿
圣诞老人拉起雪橇,
扛着鼓囊囊的包袱。
扬起了鞭子,“驾!”
驯鹿却静静站在那里。
它拉了几千年雪橇,
没有收到一件礼物。
它小声问:“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你能看到孩子的笑脸,
还有那么多童谣歌颂你!”
圣诞老人生气地喊道。
驯鹿仍然小声问,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圣诞老人想了想,
把手伸进头发,
捉住了一颗跳蚤,
扔进了驯鹿的耳朵里。
驯鹿:“哦,这是给我的吗?走!”
他们向远处的烟囱飞去。
冯诺一看完,又长叹一声。文安疑惑不解:“到底怎么了?”
“写作真是需要天赋啊,”冯诺一把本子合上,递给他,“我要把后一首做成一米五的卷轴,裱起来,放到你老父亲的办公室里。”
文安吞咽了一下,他不觉得郑墨阳会喜欢这份礼物。
“我捡到两个天才,这是什么运气,”冯诺一盘腿坐在沙发上,想起了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孩子,“对了,马上暑假,叶庭要回来了。”
刚刚雾蒙蒙的心情变成了乌云,文安垂下头,把本子翻来翻去。完了,他接下来要写黑色地狱笑话了,通不过童书审核的那种。
“他好像挺忙的,17号回来,21号就走了,”冯诺一说,“你们可以聊聊最近生活上的变化。”
文安听到“变化”,脑子里陡然涌现叶庭和美女言笑晏晏的场景。他坐直身子,说:“我那几天有事。”
冯诺一怀疑地看着他。
“读书会,”文安说,“暑假,黄金时间,要多办活动。”
这倒是真的,暑假是家长买书的高峰期,总觉得孩子太闲,应该多读书,增强阅读素养。
“好吧,”冯诺一说,“随你。”
冯诺一本以为文安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那几天,家里还真不见他的人影。叶庭来了又走,只把一个盒子递给冯诺一,让他转交给文安。
等文安风尘仆仆地回来,家里人去楼空。他为自己的鸵鸟行径感到羞愧,冯诺一给他盒子,他不知所措地端详着,好像里面装着叶庭的婚礼请柬。
在冯诺一鼓励的目光下,文安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五彩缤纷的风景。
盒子里装满了冰箱贴。
罗马的斗兽场,巴黎的铁塔,莫斯科的红场。
看来在过去几年,叶庭去过很多地方。
郑墨阳是个习惯旅居的人。一年有半年在出差,大把光阴耗在飞机上。
自从大儿子搬去美国,两边都能见到家人了,他旅居的寂寞减轻了一点。
周末,旭日初升,波士顿的天际线由黑蓝褪成金黄,查尔斯河上闪着碎金的光点,偶尔有划艇者掠过,水面划开一道涟漪。
郑墨阳和叶庭从人行道上跑过,波士顿公共花园的草坪上坠着露水,是晨练的好风景。
两人跑到湖边的长椅旁停下,叶庭整理呼吸,看湖面上的天鹅梳理羽毛。
毕业是一条分岔路口,同学都已经拿到了硅谷巨头的offer,打算毕业旅行后开始新生活。
郑墨阳开口问:“打算留在美国吗?”
叶庭摇了摇头。
“你要回北京发展?”郑墨阳说,“也好,他们都挺挂念你的。”
叶庭知道“他们”指的是谁,但仍然摇了摇头:“我打算把业务暂时关停,去欧洲。”
郑墨阳皱起眉。他刚刚砸下五百万美元,成为了叶庭的最大股东,然后叶庭跟他说公司要倒闭。
投资史上,他还没经历过如此惨败。
“你最好有个压倒一切的理由,”郑墨阳说,“否则我就让你从互联网行业消失。”
老父亲的威胁总是如此直接又决绝,毫无人情味。
叶庭倒不怕这个封杀令,只是他接受了资助,欠投资人一个解释。
于是他解释说:“我找到他了。”
郑墨阳微微怔住,随即展开眉头。无需赘言,他接受了这个理由:“什么时候?”
“前天,”叶庭说,“我怕是误报,还去照片里的地方看了,确实是他。”
这是天意,命运,冥冥中注定他会找到他。那么多困难和阻碍,那么多误报和无功而返,他还是成功了,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这是上天的准允,准允他完成那个承诺。
郑墨阳问:“他过得怎么样?”
“很逍遥,”叶庭说,“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喝酒、赌钱、一夜情。这么多年,他一直快乐地活着,快乐到让我发疯。”
“你打算怎么办?”郑墨阳问。
叶庭沉默下来,这确实是个艰难的决定。
“如果是我,”郑墨阳说,“我就在他清醒的时候,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折断,碾碎。”
这是个公平的报复,毕竟,那个人在文安生命的前几年,也用铁链掰折了他的腿骨。
叶庭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死。”
郑墨阳挑起眉,显然感到惊奇。
“我想让他失去一切,事业、财产、朋友、健康,让他穷困潦倒,疾病缠身,然后长命百岁,”叶庭说,“我希望他像乞丐一样活着,受尽所有屈辱和苦难,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郑墨阳沉默良久,问:“他现在在哪里?”
“格林德瓦。”
第75章 北京 22岁
周末,创作遇到瓶颈,文安离开书桌,倒在床上刷手机,又不自觉地打开叶庭的聊天界面。
临近毕业季,他自然很关注叶庭的动向,每天在脑子里想措辞,删改八百遍,希望能问得自然些,不让叶庭觉得自己想要他回来。
信息删删改改,始终没发,文安泄了气,暂时退出来,打开朋友圈,迎面就看到杜一平的哀嚎:家人们,求收留,公司关停,老板要跑路了。
下面贴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附字:“我恨瑞士”。
文安蹙起眉,噔噔噔跑下楼梯,趴在扶手上问冯诺一:“叶庭怎么了?”
冯诺一握着手机,用食指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冲着电话大吼:“你们父子俩搞什么鬼!别跟我在这鬼扯,我才不信他是去瑞士度假!”
对面又说了什么,冯诺一直接按了挂断,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
文安悄悄溜下来,挨着冯诺一坐下,试探着问:“发生什么了?”
“你二哥去瑞士了,”冯诺一冷哼一声,“平白无故说要gap year,我才不信,他又不是我。”
文安局促地揪着抱枕,心里的忐忑加深了些:“不是说,刚投了五百万吗?”
“对,”冯诺一说,“刚投就跑,你爸还把他踢出继承名单了。”
文安眨了眨眼,觉得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但想想老父亲的作风,可以理解。
冯诺一气呼呼地走了,对自己蒙在鼓里十分不满。文安坐在沙发上,沉思一会儿,走回二楼,把门关上,拿出手机,拨通了郑墨阳的号码。
大概是他不常给郑墨阳打电话,接通时,对面的声音有点惊讶。“怎么了?”
“他找到他了,是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是。”
文安攥紧手机,硅胶外壳和金属发出摩擦声。
他还是去做了,他还是没有忘记。
他望着虚空的一点,神思飘回到十年前。
十年前,在孤儿院昏暗的储物间里,叶庭曾经指着本子上的图画,告诉他每个词的意思。
指到家庭成员那一页,叶庭停下了。
词语的含义需要依托,如果现实没有经历过,很难理解。
文安没有亲人,唯一见过的父亲,又算不上父亲。
“爸爸”这个词,于他而言,只是“打我的人”而已。
叶庭望着中国家庭复杂的谱系图,陷入了沉默。
然后,文安突然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的一张图,又翻到前面,指了指另一个词。
爸爸,回来?
那个人还会不会回来?
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坠落,叶庭脑中回响着轰鸣声。
在文安的档案里,对他获救的经历,有一条记录:亲生父亲下落不明。
他在学校上电脑课时,搜索过文安的案子。新闻里简单提了几句,文安被救时,陈彦合正在国外度假,听闻消息,立刻把资产提现,自此人间蒸发。陈彦合留学多年,父母做的也是外贸生意,习惯和外资银行交接,警方没有来得及冻结他的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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